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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她怀着那个秘密过日子,情况没有好转。这年夏天最重大的事件就是比里会在便盆里大 便了。“好,比里!”她称赞比里,特德称赞比里,比里也称赞自己。据说应该多给孩子鼓 励。几天以后,比里说要“大便”,自己便去大便了,所以当特德打电话回家,说商定了一 笔交易,安排好每个月刊登的整版广告时,乔安娜也有好消息告诉他:“他说‘大便’,接 着自己就去大便啦。”其实这功劳没她的份,大便也不是她的。 比里两岁了。乔安娜的妈妈准会说他一点不给人添麻烦。有时候他性情固执,或行动缓 慢,但总的说正在长得象样起来,原先老是把奶酪塞在耳朵里,现在逐渐变成了个半文明的 人,可以在星期天带着上中国餐馆去啦。 乔安娜让他看电视节目“芝麻街”,他就坐在那儿眨巴着眼,并不完全理解。这样乔安 娜可以清净一个小时。 特德的生意蒸蒸日上。起初,比较年轻时他处于摸索阶段,没有野心,但勤于钻研,到 三十九岁他成了一位有见识的广告经纪人。去年,他赚了两万四千元,虽然在纽约算不上大 数目,但以前他还没有赚过这么多――而且他还在步步高升。他勤勉地工作以掌握业务知 识,他的顶头上司广告经理称他为“我的左右手”。他从不在广告业人士聚集的地方去喝 酒,也不跟办公室里的女同事开下流玩笑。他是个有家室的人,家里有个漂亮的妻子和一个 漂亮的孩子。 乔安娜周末比较轻松,因为有时他们一起上街,有时特德把比里领一段时间,那她就可 以去买东西或是溜达溜达。同事问他:在城里养孩子感受如何?他会回答:很够味;他说这 话的时候,比里可能正在用积木搭车库。乔安娜想尽量不要冷落了他,但是他却说:“不, 妈妈,你陪我玩。”她就只好做到下午四点钟不要打瞌睡,五点钟之前不喝酒。 经常定期和朋友们互相宴请是他们社交生活的主要内容。女权运动也波及到他们,家里 有过一些关于男女作用的讨论,有一度男人们饭后都站起来同女人一起收拾杯碗瓢盆。特德 有时在吃中饭时会见老朋友,乔安娜却见不到她的老朋友。她在儿童游戏场上新结交了以前 当教师的爱米。她们谈的还是孩子。 “特德,我想找个工作。” “为什么?” “我无聊极了。我不能老陪着两岁小孩过日子。” “你去雇个人来每周看几个小时孩子,怎么样?” “我不光是要轻松一两个下午。” “乔安娜,亲爱的,小孩子需要自己的妈妈照料呀。” “琳达有工作,同样是母亲,她每天早出晚归,而我呢,老跟比里、杰里米和克里奥在 一起,克里奥老巴不得我快走,她好去看《当世界转动的时候》。” “你看吗?” “跟你谈正经的,你别开玩笑。” “行,你想要去干什么工作呢?” “我想干以前所干的。” “那你的收入必需超过雇个管家,或是保姆,或是诸如此类的人的工资。我的意思是 说,我们的钱不多,不能因为你去工作而得不偿失。” “我们已经在蒙受损失了。” “你在讲些什么?你是一个出色的妈妈,比里也是个顶刮刮的孩子。” “我渐渐对比里不感兴趣了。两岁的孩子玩的幼稚游戏和积木叫我烦死了,你成天跟成 年人讲话,而我却得坐在地上拿积木堆汽车房。” “要知道,你很健忘。记得吗?你生孩子以前,不是越来越对自己的工作感到厌烦 吗?” “所以我将来要干别的工作。” “干什么呢?干什么才能收支相抵呢?” “总有可干的事。我熟悉公共关系,不是吗?” “你当过秘书,乔安娜。如此而已。” “不。我是助理――” “那只是说得好听罢了。你不过是个秘书。” “这种话听来刺耳,懂吗?” “这是事实。对不起,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破坏一个两岁孩子的幸福,而让你上哪个 公司去当秘书?你已经过了那种年龄啦。” “是吗?” “哎,等他长大些,每天上午九点到下午三点上学,你就可以去找个非全日性的工作 干。” “多谢你的批准。” “乔安娜,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这是由于这两年来厌烦透了。” “我倒想知道旁的母亲是怎么对付的。” “并不是每个母亲都呆在家里,有些人有工作。” “嗯。嗯――” “怎么样?” “让我稍微考虑一下。” “我已经通知你啦。” “真滑稽。我原来在想,我们可能应该谈谈再生个小孩的问题。” “真的吗?” “据说时间拖得太长,就越来越难。” “有这样的说法?” “我是说――” “我不想再生孩子了,特德。” “不过你把比里带得这么好。我们都很能做父母。” “想到从头开始再来一遍我就受不了。天呐!又得重新喂他,干那么多无聊的事。” “可能会很有趣。我们可以在你的摩托车上安个座位,到城里到处兜风。” “那你去租一个吧,特德。” 很明白,她指的是租个孩子,而不是租个摩托车上的座位。她去找她新交的朋友爱米。 乔安娜一口气全讲给她听了――她提不起兴趣,心烦意乱,穷极无聊。可她找错了对象。爱 米爱孩子,爱当母亲,想到自己孩子大了,自己又可以到教室里去跟小学生在一起就感到高 兴;她支持了特德的论点,并且干脆说厌烦都是“自己造成”的。乔安娜听了,仿佛感到自 己的品德分数给评了个不及格似的。接着,自以为是的爱米又叫乔安娜吃了一惊。爱米心头 也有没法对人讲的隐私。她有了外遇。对方是有妇之夫,是个精神病医生。乔安娜只是在出 嫁之前独身的时候才有风流事。她的朋友里只有爱米一个人结了婚还承认有外遇――而且对 方还是个精神病医生呢。 “精神病医生能这么干吗?”乔安娜问道,竭力掩饰自己的窘态。 她们分手之前又是拥抱,又是接吻,她们现在彼此吐露了衷曲,成了心心相印的姐妹, 只不过乔安娜还拿不准自己是否换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外遇?她想:这不解决问题。这会 引起一连串其他性质的麻烦。然而,雇个保姆以便自己能脱身去寻欢作乐的想法,却给了她 一点儿乐趣。 特德说他是同情女权运动的。他努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比如在回家之前打个电 话给乔安娜,问她家里是否需要什么东西,不过管家是乔安娜的职责。特德也会帮着照看比 里,给他洗澡,周末带他出去玩几个小时。不过家里的事还是乔安娜的责任:给孩子洗衣 服,给他安排饮食,关心他的健康,带他去看儿科医生,留意他的各个发展阶段――什么时 候教会他大便,什么时候让他从睡小床改睡大床。特德是爸爸,然而乔安娜是妈妈。特德想 帮些忙。他觉得自己应该帮忙。不过只限于帮忙。比里从根本上说,还是她的责任。 儿童游戏场里每一个跟比里同龄的孩子,在一定时间里都去推同一种长颈鹿玩具,然后 大家去骑同一种小摩托车,到了三岁,又一齐上幼儿园。特德思忖自己没上过每年一千四百 元学费的幼儿园,怎么也会长大成人;给一个三岁孩子付这么多钱让他去瞎画画是否太浪费 了?不过乔安娜明白:要是比里去上学,她每天就能闲上几个小时。可是她对特德说的却是 家家的孩子全上幼儿园,如果比里不去,就会落后,再也赶不上,孩子似乎具有的语言能力 也会因此丧失,无法弥补。于是特德签了张支票给小猫幼儿园。 尽管如此,乔安娜还是不轻松。有时特德早上给比里穿好衣服,送他去上学。可是比里 中午就回家来,接着她似乎又跟他打一整天交道。母亲们一致认为三岁的孩子们全是这个样 子,可是这个看法丝毫不能安慰她,她还是得把事一件件处理好,比如他要吃花生酱三明 治,要方的而不要三角的;他喝牛奶要用画着丑角的茶杯;他不肯用折皱了的彩色纸;他嫌 汉堡包上的硬皮太多;他诉说同学伦迪有一辆黄色的自行车,车上安的是铃而不是喇叭;还 有,管打扫的女佣拿了二十元钱走了才十分钟,地板上又黏满了倒翻的苹果汁。特德尽管嘀 咕开销太大,或是公司业务不景气,因而可能得减薪,但他至少还有个地方去上班,可以在 那儿讨论版面费和读者人数等等而不用谈司克菲。啊,我忘了,应该是杰菲,比里,我以为 你说的是司克菲,不,该死,早饭你不能吃冰淇淋三明治;但他还是逗人爱的,长的又俊, 不过这些都无济于事。 “来了!来了!我刚才在浴室里。你自己就拿不到小卡车吗?天晓得!” “妈妈,别对我大声嚷嚷。” “别哭,真要命!”比里仍然哭着,于是乔安娜抱住他,哄他,可是却没有人来哄乔安 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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