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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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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拇指 ――一则社会新闻的开放式叙述 作者:赵磊 她从纸床上站起 被我几刀剪碎后 舞动肢体 阳光下的广场,偌大的万花筒 到处都有她的影子 和她的记忆 不曾留下歌声 当我思念她时 童话死了 《2001年12月31日星期一》 1 、「昨晚・路上・鼹鼠」 田鼠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中学里我们形影不离。他长得瘦小,又姓田,同 学都叫他“田鼠”。我看起来单薄,身材也不高大,再说和田鼠走得近,大家送 我绰号“鼹鼠”。或许是该死的绰号,像龋齿动物那样,我的门牙监守在唇外。 和田鼠一别就是六年。大学毕业,返回永城的两年里,我从未在城里见过他,也 没特意惦记起他(疲于奔波生计,我几乎自顾不暇)。若非遭遇两个小时前的情 景,我大概早已把田鼠忘记。 两个小时前。地点在中山广场八角凉亭外。当时,田鼠被两个警察摁倒在石 板地,五官已挪位,口水顺着嘴角滴答流淌。他的右半边脸紧贴住地面,整个脑 袋遭遇外力的强大挤压,扁得像只烂柿饼。一个警察骑跨在他身上,另外一人把 他反手拷住。田鼠像条死狗,被人拖着经过我面前时,他突然发现了我,并且递 给我一个复杂的眼神。我心里一惊,以至于那几分钟流畅的变故,给我留下难以 磨灭的印象。我目睹他一袋垃圾似的被警察扔进警车。一阵尖利的呼啸声冷却后, 警车遁入夜色。我对身边的玛娅说:“那人是我中学同学。”玛娅说:“你胡说。” 警车离去后,八角凉亭内,一个女人趴在一个男人身上号啕大哭。路灯的照 耀下,一行闪亮的血液顺延阶梯往下爬。鲜血从她胯下涌现,流血的是那个平躺 在地的男人。救护车赶到时,八角凉亭外已经围上好几圈人。警察分开人群,救 护人员鱼贯而入。 我和玛娅站到远处眺望八角凉亭的混乱,宛如观看一场默片。我重复:“那 人真的是我同学。”玛娅有点生气:“是不是你同学,很重要么?”“不。我的 意思是,我的同学杀了人…?quot;玛娅打断我的话:”我对你同学没兴趣,我 对杀人更没兴趣。“ 气压低沉,难道要下雨了? 我提出建议:“去看场电影吧。”“好啊。”玛娅熟练地缠住我的手臂,并 将身体靠了上来。尽管已经入秋,天气恍如夏季。女人的体表就像果冻般凉爽, 在路上,玛娅自称这叫冰雪肌肤,我心不在焉地呵呵。 小风起兮。 电影名为《少林足球》。喜剧。一部讲述某些人从可怜虫到幸运儿(鼓吹灰 姑娘的宿命精神)的俗套电影。主演周星驰,一个敬业的小丑,一个我不怎么喜 欢但一定会去关注的大众明星。每次看完他演的电影,我容易情绪低落。走出电 影院,我轻声叹息。玛娅听到了,她认为我比周星驰搞笑。也许吧,我们都有点 小丑气质。 照惯例,快到玛娅家前,我们躲进她家附近的一片小树林里吻别。她闭起眼 睛,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吻完毕,玛娅很不满意我的表现:“今天你怎么了? 吻的时候冷冰冰的。在想什么?你真没劲。”说完,她扭头就走。我承认,吻玛 娅的那会儿我心不在焉。我心虚地低下头。看我没有追上去,玛娅在路中间停了 几秒钟她的高跟鞋击打马路的声音稍作停息,就“蹬蹬蹬”地消失在拐角处。女 人真是种敏感动物,尤其当她们和你接吻时。吻玛娅的时候,我回味着田鼠的眼 神,并企图弄懂它。 回家。再次经过中山公园。一个坐在石凳上的肥胖女孩站起身,冲我微笑。 “野鸡。”一个名词迅疾闪过,我朝地面唾了口浓痰。 2 、「早晨・路上・拇指」 你可以把自己看轻,将自己当作一个拇指,未与另一个手指碰触前,安静地 处于世界的角落。你偶尔转动身体却不影响别人。 很久以后,说故事的人闭上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述说:“很久很久以前,有 位女子渺小如饱满的拇指……”他说的,或许正是我的故事。那时候我会在哪里? 是不是也像现在,走上阳光明媚的街道,任由别人的目光从体表掠过。随着时间 划动脚步。循着地面的倒影,我找到遮住阳光的物体,并企图穿越它。我的眼睛, 我的耳朵,我的鼻子收集永城隐密的部分,却从不作辨析。商店的橱窗玻璃反映 出我那人似乎有点胖了。但愿还不是很胖。朋友们亲密地叫我“拇指”。他们说, 拇指可爱,符合你的形象。我已经二十五岁,“可爱”这个澄净的词语逐渐离我 远去。他们恭维我。 mpanel(1); 我把自己当作故事叙述时短促的停顿,视为花枝上潮湿的光影。我已把自己 看轻,只是现实一次次让我把自己重视。我阿姨又给我介绍对象了,她认定我不 会主动接近异性。她说:“我担心你熬成了熟透的果实,从高枝上落下,刚与地 面接触,就粉身碎骨。”我对阿姨的观点不置可否,但我接受她提出的意见:去 约会。阿姨是个好人,她守寡多年,目前和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她知道孤单的 滋味和自慰的艰苦。阿姨做主:今天约会的地点仍选在我家不远处的中山公园。 径直穿过公园,我去马路对面的高级写字楼上班。 叶子掉在池水里,水晕在它周围扩散。细微的变化,绝不会影响公园的安宁。 不同于我们小时候,即使不去惊扰树木,也必定让鸟儿集体从公园撤往另外一块 地方。那会儿,我是玩伴中的公主,他们那帮如今面目全非的男孩围绕在我身边, 疯狂地奔跑。我只是坐在水边,关注落叶是漂浮还是沉沦,发现天空的局部浸入 水中…… 晚上八点半,我会不会准时走进公园,坐到第三根长石凳上,等待那个陌生 人的出现?与其说,我对他不怀希望,不如说我对自己没有信心。 3 、「早上・宿舍・燕子」 上班快迟到了,燕子开始在梦中的街道上奔跑。我知道燕子在跑。现实中, 燕子就是我。我得以获知燕子跑动的整个过程。一切发生在梦中。 燕子不在意奔跑的姿势,他只是小心地控制步幅,注意调节呼吸,保持手臂 摆动次数的均衡。街上走过几个人,但是他们似乎不在乎别人和自己的差别燕子 既没有乘坐代步工具,又不像有些人走得悠闲。 燕子默默地对自己说:你要跑得快些,但不能太快。前面还有大段的路程, 你必须保持体能。燕子瞥见车站的正门上方那个大钟打出的时间。现在大概7 点 45分。分针和时针微微地叉开腿。路边,几个打着哈欠的美容小姐伸出细长的白 腿,企图阻挡燕子的去路。燕子羚羊般,轻松越过障碍。每次跳跃,他在空中定 格几秒。 我纳闷:梦里的燕子为何不坐公共汽车?素日我喜欢坐在这种庞大臃肿的交 通工具上安静地观看流动的景物和静立的乘客。据说人在梦里能够为所欲为。比 如,他可以飞翔。但是燕子没有。难道他打算把梦做得更为长久?难道每个人的 梦里都有各自的规则? 又一辆6 路车赶超了燕子。我感觉燕子转换方向,跑向远处一个小吃摊。摊 主等燕子走近,殷情招呼他落座。燕子说?quot;来份饭团,里面要夹油条。我 买去,路上吃。“”好的。“燕子从裤袋里取出崭新的百元大钞。摊主面有难色:” 您没零钱?“”没有。“”早晨我这里来的客人不多,恐怕……兑不开?“摊主 无奈地摇头。燕子把钱仔细叠好,放进口袋,继续跑动。想必那个摊主很失望当 然我比他更失望,我必须跑下去。人在梦里也会意识到疲倦。燕子本来希望能兑 到些零钱,去坐公共汽车。燕子打算向前面一个行人央求兑开百元大钞。但是开 口前,他又放弃了。我记得燕子头上现出了这样一块文字:”人家会怀疑你动机 不纯。换你,你会给燕子兑钱么?别自讨没趣了。“在我梦里,每个人物说的话, 包括心里活动,都是一块浮在半空的文字。还有我可以脱离自己是身体,观察自 己。这都给我醒来后进行文字整理工作带来不少便利。 有那么一瞬,燕子也产生过向出租车司机挥手示意的念头。只是“那么一瞬”。 如果坐出租车,车必须绕圈到外环线,费时间,而且那车费……燕子仿佛看到了 计数器里火红的液晶数字匀加速地递增。 燕子站在红灯前,捂着心口,闭了会眼睛。 绿灯亮起。又一辆6 路车从燕子身边超过。 毒辣的太阳底下,燕子像条夏天的狗,长舌拖地,跑过广场。这时候他眼前 出现了黑衣女子“她在哪里?在做什么?quot;黑衣女子的影子由远及近,落在 燕子面前。她背朝燕子,甩过来一件东西。燕子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伸手去接。 同时,猛地醒来。 我出了身汗。 坐在床头。抓住黑衣女子前几天“送”我的生日礼物一头已被摸秃绒毛的玩 具熊。今年生日那天,我看见她拎着相似的一头玩具熊,我就去百货公司给自己 买了一个,当作是她送我的礼物。 尽管我的嗓音不比那些DJ矫情,我的国语不比他们更蹩脚,我的音乐常识并 不比他们匮乏,但当时我若是如愿成为DJ,我现在还能察觉大多数DJ的可笑?我 在电台当导播。DJ们离开直播室后,我就坐在他们的座位上,带上耳机,模仿他 们嗲声嗲气地说话,肉麻地自吹自擂,随便对着双层隔音玻璃抛出几个媚眼。每 次最后我都觉得自己好笑,乐得钻到工作台底下,有时候也就在里面睡着了。 和矶嗳艘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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