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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了婚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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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了婚的女人 晓鸫 贾跃每次面对妻子的时候,总感到一份莫名的压抑袭来。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偶 而参加亲朋或者单位的宴请,只要妻子在场,他就能感受到。好像有什么把柄, “小辫子”被妻子揪在手里,使他不得不对她敬而远之,在某些方面作出妥协。起 初并不那么明显,随着时间的拉长和空间的缩小,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好比站在 乌云密布的海滩,沉闷的暴风雨降临前的低气压逼得他透不过气来。 其实,贾跃自个儿明白,他没有。从他同妻子相识并结婚成家至今,他从来没 有做过对不起妻子和有负于这个家声誉的举措。而他又实在指不出妻子有什么不是 的地方。她把他俩的小巢料理得井井有条,每次都是妻子做好饭等他回家一起吃, 饭后照例是妻子收拾残肴,他品茶看电视。对于这么舒适的生活,他贾跃没有理由 感到不满足。再说夫妻关系,俩人从来没拌过一句嘴,谁也没对谁动过一根手指头。 俩人都善于隐藏感情,即便是在妻子最需要他的时候,她也不会直接同他讲,可能 换一件新式的睡衣,或者早早地打开鸭绒被,他就心领神会。 如果一定要说缺陷,那就是他俩结婚5 年了,妻子一直没有怀孕,可这不是他 俩早就商定好的吗? 也许太完美吧,才是最大的缺陷! “贾科长,下班了!”一阵风裹着一句话从门口掠过。 娄亚男是省社科院下属研究所的研究员,名字叫亚男,可比起男子一点也不逊 色。她和贾跃高中同学,只不过那时候,彼此之间谁也没注意到谁。大学时虽不同 系,却在同一所校园里,故事就是在校园里发生的,再精确一点,是大三的时候。 女生当中,娄亚男的排名是靠近前几位的,但她175 厘米的个头和常常是一身 运动服的打扮,使得不少她的爱慕者望而却步。而贾跃则是在阅遍了众多“林黛玉” 似的娇娇女之后,才将眼光定格在“老同学”身上,被她身上一种唯我独尊的气质 所吸引,一段时间的观望以后,便展开猛烈的攻击,并最终取得胜利。这是过时的 话。 娄亚男的内心世界其实并不像她外表装束那么简单,她情感丰富细腻,只是结 了婚以后,才把这一“特长”转移到工作中,并且略有建树,因而也颇得领导赏识。 她对贾跃的看法只能用过去式表示,曾经热烈过,即使是现在也不冷漠。尽管 她不是随遇而安的女人,她的血液里流动着一股躁动,但被她用成年人的意志死死 压住,这股激情才不能到处乱窜。“都是结过婚的女人了!”娄亚男不信命却不得 不听命的安排。她刻意经营自己的安乐窝,对目前的生活也很满意,因此,她那颗 充满少女期冀的梦幻心房,再也没有对谁打开过。 到家了,贾跃不得不站在妻子跟前,他比她高出6 个厘米,可他还是觉得气短。 饭桌上,贾跃与娄亚男面对面地坐着吃饭。对着妻子,他经常有被剥光了衣服,暴 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的感觉。妻子肆无忌惮的目光在他的肌骨上游来游去,有时可以 渗透五脏六腑,翻阅着他心里的那本“小九九”,而他却无以应付。 “难道因为我们是同学?”不错,每次同学聚会,他们夫妻俩总是被树为青梅 竹马的夫妻典范。会不会就是因为同学,才使自己在妻子面前失去神秘感呢?可能 正是知根知底,贾跃把心心相印理解成知根知底。“可能正是知根知底,才使我在 妻子面前感到无所适从,无处藏身。”她了解他的全部,而他呢,对妻子又了解多 少?有时候躺在一张床上还感到陌生。 mpanel(1); “不会是自己得了病吧?”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否定掉了。“有病领导 还能让我当科长?” “难道是生活太平淡?”贾跃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真的太平淡?不,不是这样的。夫妻俩每天都准点上班,准点下班,饭后一起 外出散步,要不就依偎在一张沙发上看电视。即使参加聚会两人从来都是一起到场, 这还能说平淡?标准的夫唱妇随的甜蜜生活。何况他们每星期还有两次“娱乐节目”, 这可是联系婚姻与家庭的纽带,也能说平淡?可,这不是平淡又是什么呢?什么事 情都按部就班,就像事先输入程序的机器人,他们俩只要照着做就行了。连做爱的 姿势都是“规定动作”,从不走样。他们的生活就像桌上这盆忘记撒盐的紫菜猪肝 汤,再鲜也是淡。这就是造成贾跃脑子里有千万种离奇想法的直接原因。 哲人说误会使男人与女人走到一起,却又因为了解而分手。“难道这就是合久 必分的道理?”贾跃端着碗痴痴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妻子。 吃完饭,贾跃抢着要洗碗,娄亚男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我来吧”,贾跃只好放 下已端起的碟子,擦擦手坐到沙发上看报纸。 娄亚男站在洗碗池旁,漫不经心地用洗洁球沾些洗洁精在碟子上蹭来蹭去,心 思早被上午的一个电话占据了。 电话是一个新分来的女实习生帮她接的。 “老师,您电话!”漂亮的女实习生轻轻地走过来,又附在娄亚男耳边神叨叨 的:“是个男的。” “男的”,娄亚男在心底打了个问号。她不知道贾跃这时候找她有什么事,居 然把电话打到她的工作室。 “喂,您好!”娄亚男不紧不慢地拿起听筒。 “是,是――亚男吗?”听筒里传来一个既让她陌生又让她曾经熟悉的磁性声 音。 “亚男,是你吗,我是皓明啊,苏皓明!”急切表白声通过扬声片一直传到娄 亚男心坎。 娄亚男怎么会忘记“苏皓明”这三个字呢。拥有这个名字的男人曾经给予她非 常快乐的时光,但也曾令她痛苦地失去自我,对他的印象娄亚男这一辈子也不会忘 记。一个女人又怎能忘记她的初恋情人? 娄亚男悄无声息地放下听筒,若无其事地回到显微镜旁,重新更换一块试片。 可她的手明明在发颤,显然,刚才的电话已使她心神不宁。 贾跃半依在沙发上,举着当天的日报,大脑已进入另一种状态。 他在想怎样给自己制造一种乐趣,是的,乐趣。对他来说很必要。贾跃眯上眼 假寐,最好能像电视里常演的那样,在某个场合,他邂逅了一位漂亮的女孩,他依 靠男人的风度博取女孩的欢心,然后同她频频在咖啡厅,或者儿童乐园约会,要不 就像书中的某个情节,办公室的一个女大学生悄悄暗恋他,听他倾诉他和妻子婚姻 的不幸、工作上的烦恼,最后不仅替他分忧、出主意,还能以身相许。这样一来, 他贾跃就有了婚外情。婚外情?!贾跃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字眼惊吓了。 贾跃偷偷地瞄了一眼妻子。娄亚男安详地端坐在另一只沙发上,有一针没一针 地织着毛衣。最近她刚学会一套针法,手中的毛衣也是她预备给贾跃织的,从她的 动作上看,显然还不是很熟练,但真正影响工艺质量的原因还有另外一个,她正在 考虑要不要去赴这个约会,苏皓明约她在“红房子”酒吧见面。 贾跃打了个哈欠,顺势躺在沙发上小眯一会,老习惯。其实他的工作也不是很 累,一杯茶、一张报纸、一支笔,就可以过到礼拜六。娄亚男放下毛衣针,换了鞋。 上班时间到了。 一下午基本上没什么事。俩人都准时回到家。一个淘米,一个洗菜。做饭、吃 饭、洗锅、刷碗,然后各行其是。 新闻联播播出序曲的时候,娄亚男已换上外出的衣服:一套浅花竖条的呢料套 裙。 “晚上所里加班,可能回来晚一些,就不用等我了。”贾跃大概没听清楚,对 妻子露出疑惑的目光。娄亚男只好又重复了一遍。 “好的,路上注意安全。”这次贾跃不仅听明白了,还叮嘱了一句。 娄亚男一走,三室一厅的房子空剩下他一人。贾跃无可奈何地按着遥控器,终 于按捺不住,“啪”的关掉电视,起身从衣架上取下皮衣也出了门。 啊!街上的空气多新鲜。 来来往往的俊男俏女穿行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闪烁不停的霓虹灯照在他们 脸上,使原本呆滞的脸庞看上去有些活泼,眼神更是流光溢彩。街上美女如云,灯 光照在她们的秀发上,平添一柔和的光晕,也增添了几许妩媚。“这一切是多么的 赏心悦目。” 贾跃盲目地跳上一辆电车,车厢内并不拥挤,但座位没有了。贾跃一只手吊着 扶杆,站在他前面的是个女孩,一头瀑布般乌黑秀发倾泻直下,在发梢处卷了个卷, 头发间散发着浓郁的“伊卡璐”洗发水味道。女孩穿一套皮裙,身材勾勒得一清二 楚,尽管贾跃站在她的后面,但他仍然可以感受到女孩姣好面容上的笑靥。 贾跃不由自主拿女孩同妻子相比。怎么说呢,女孩身上散发着年轻人的朝气, 也多了一些胭脂味,而娄亚男是从来不施粉黛的,而且由于一直未生育,所以身体 还是保养得那么好,更蕴藏着一份少妇特有的魅力。上述观点也是一个结过婚的男 人给自己妻子的鉴定。可惜,紧接着贾跃看到女孩一双纤手搭在一个披着长发的男 人肩上,贾跃确定这头发盖过衣领的“人”是个男人,是因为那个“人”刚好把头 抑起来望着女孩,突出很壮实的喉结,和额头上的一小撮红毛,“怎么能让女孩站 着,他坐着呢?”贾跃心里有些愤愤不平,但他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一副标致的男 性面孔。 “这世道!”贾跃咕哝了一句,很快便在下一站跳下电车。 贾跃跳下电车的一刹那,恋恋不舍地又把目光投向车厢内的女孩,女孩竟然也 勾勾地望着他。令贾跃怦然心跳跟着就有些后悔,“下车这么早”,说不定他所期 待的艳遇就在此刻诞生了,但一想到女孩边上坐着男人,贾跃打了个寒颤。 其实,贾跃年青的时候也很火爆。他是系篮球队的中锋,又是校足球队的守门 员,特别是追娄亚男那一段时间,几乎想尽了一切主意,天天守候在她上课的必经 之路,隔三差五的给她送花,在图书馆帮她找位子,高价买音乐会的门票请她,现 在回过头来想想,贾跃也不敢相信,年轻时他曾这么“酷”。 “什么都是婚后才改变的!” 贾跃决定往回走。路过一家叫“红房子”的酒吧,他停了下来。这里贾跃非常 熟悉。同娄亚男恋爱的那阵,这地方是“根据地”,即使婚后,他和娄亚男也偶尔 抽空来坐坐。他打算进去但在门外碰上了意外,一个衣服褴褛的卖花姑娘拉住他, 央求他买下手中的玫瑰,还同贾跃拉拉扯扯,引起路人侧目相看,贾跃不愿与她纠 缠无奈中只好掏出10元钱买下了这枝掉了叶的玫瑰,可贾跃的兴致已完全被破坏了, 他扫兴地朝家的方向走去。然而“红房子”酒吧内,贾跃的妻子娄亚男并不像她说 的那样去所里加班,而是端坐在酒吧内,面对的是她昔日的情人苏皓明。 重逢的喜悦在娄亚男脸上已荡然无存,她不像刚刚见到苏皓明那样,表现得难 以自控。娄亚男觉得有些话是必须当面讲清楚的好,拖,对谁也是不负责的表现, 因此,经过一下午的思想斗争,她决定赴约,两人都沉浸在柔和的乐曲声中,或者 说是共同追忆曾经属于他俩的那段时光。 一个男人只要有健康的外表,再加上智慧型的头脑,可以俘虏任何年轻女孩, 这也许就是对付爱情的最佳武器,苏皓明恰恰两样俱全。 该怎样继续呢?是娄亚男先屈服于苏皓明,还是苏皓明主动发起进攻,现在看 来并不重要,如果不是娄亚男无意中发现苏皓明在请她吃冰激凌的同时,还同另一 个系的女孩保持关系的话,无疑,贾跃今天的位置无论如何也坐不上。 那一次,真的伤透了娄亚男的心。尽管苏皓明百般解释与那个女生只剩下“同 学”关系,但一只受了伤的母狮,要怎样才能使它相信猎人的枪管里没有装子弹呢? 受了箭伤的娄亚男离开了苏皓明。 这是娄亚男的初恋,而初恋往往是最纯洁的,这种纯洁一旦被沾上污点,怎么 洗也祛不掉心理上的斑痕。这时贾跃出现了,心高气傲的娄亚男几乎是报复性地很 快同贾跃粘在一起,两人形影不离。 贾跃当时也是“除却巫山不是云”,迷了心窍,百般迁就娄亚男。隆冬腊月, 娄亚男要吃雪糕,贾跃冒着生命危险,翻过插满玻璃片的围墙,抱回一大摞;七月 酷暑,娄亚男想吃火锅,贾跃骑着借来的单车,驮着娄亚男踏遍了整个“石头城” 才找到一家。那晚,两人一直涮完了第十盘羊肉片才回校。第二天,贾跃满嘴起泡 却赢得了娄亚男的芳心。 事实上,娄亚男最初同贾跃在一起时心里仍盼望苏皓明的出现,她暗暗告诉自 己,只要苏皓明一道歉,她马上就原谅他,可是,苏皓明还是姗姗来迟。 酒吧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但并不影响情人低低细语,苏皓明两手痉摩地交织在 一起,痛苦地说:“我们的关系真的无法再恢复吗?” “我们――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可惜苏皓明没有体会到娄亚男说这话时 的艰难,“如果有、那也是……也是同学关系。” “那我这几年在深圳埋头苦干究竟为了谁?”苏皓明提高了声调,转而又低下 来,温柔地说:“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爱情,我们在一起的快乐。我,还有你,你笑 起来那么甜,那么美……”他还在固执地企图通过回忆唤起娄亚男沉睡的心。 娄亚男还是低着眉,盯着桌子上的蜡烛缓缓地说:“爱情,爱情就像这杯咖啡, 热的时候你不喝,还用调匙搅来搅去。结果呢?冷了,你才想起来这原来是要喝的,” 娄亚男有些自嘲和哀怨,“就当是一场梦吧,梦醒了,我也醒了。” 苏皓明颓丧地靠在火车座的后背,“一点挽回的机会也没有?”他还不死心。 “没有。一点也没有,”娄亚男以坚决的口气回答。 蜡烛的火焰在他们之间急速闪跳,由于燃烧时有水分,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听在两人耳里,无异于大海的咆哮。 苏皓明伸手想抓住娄亚男端咖啡的手,娄亚男敏感地一缩,咖啡汁溅到台布上, 苏皓明尴尬地抬起头,连声说对不起。 娄亚男拿起坤包,站起身,面无表情地对苏皓明说:“如果没有其它事,我先 走了,我丈夫还在家等我。”她把“家”讲得很重。 娄亚男从外面带上“红房子”酒吧的堂门,便无力地瘫靠在门壁上,任凭泪水 止不住地顺着脸颊往下流,砸在脚面上,好半天,才掏出纸巾擦了擦,艰难地拦住 一辆“的士”车,车载着她走了。 贾跃几乎是同时和妻子踏进电梯,两人不免一怔。 电梯内,贾跃有些力不从心地看着妻子。娄亚男注意到贾跃手中里捏着的红玫 瑰,死死地盯着,然后毫不犹豫地一把夺过来,死命地抵在心口部位,眼泪又一次 夺眶而出,然后如释重负地扑在贾跃肩上失声痛哭,贾跃对妻子突如其来的举动很 是惊讶,他一边抚摸着妻子的秀发,一边思忖,原来,结了婚的人也很容易满足。 电梯门早已打开,两张嘴唇胶合在一起,旁若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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