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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发生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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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发生的往事 李大林 一个已婚男人如何消受那份少女的纯情呢?难吧。 1 周芳还是一个学生。她进公司的时候我并没去看,好多人都去看了。他们要我 一起去看。我还是没去看。我说都去看叫别人把脸住哪儿搁?他们一边说一边笑就 走了。 他们看了都觉得自惭形秽,回来时蔫蔫的。周芳就那么轰动一时。只是没多久 又像汛期一样过去了,回到了以前。 我已在东莞一个小镇上工作了三年。三年里没有发生过一件让我要感谢真主的 事。我觉得日子真是单调。现在却似在提醒自己:周芳来了。 我一直没有正面瞧过周芳。有时候明明感觉在我附近的人就是周芳,可我还是 不能看见她似的感受到迷茫。上下班我们得同过一道大门,偶尔她就在我的前面或 者后面。但中间总隔离着人群,遥遥不可企及。这就是我一直没真正忘记公司里还 有周芳这么个人的原因。隔三差五地总能看见她,一不留神周芳正出现在我面前。 直到她在我面前显而易见了我才想起来她就是人们在暗处涌动的那个人。我还是觉 得周芳与我实在陌生。 周芳仍在彼岸。 有一天,周芳进公司好像有一周年了。我心血来潮陡然指着她的背影问:“这 个女孩是谁?” 旁边的人告诉我说她是周芳。 我诧异地问:“她就是周芳?” “一年多了吧。你不认识?” 我惭愧地一笑:“不认识。” 我向他们苦笑。我还生气地说:“我干吗要认识她?” 我像还从没有经历过女人似的。 2 我忽然在制单栏上看到了周芳的名字。我眼睛一亮,问:“怎么制单人变成周 芳了?” 同事说:“是她。都快一个月了。” 一阵热潮袭击了我。我像的确不认识有周芳这么一个人而又立即被别人介绍给 我了。我们上楼时得经过她们那层楼。有时候我会向玻璃门里窥视一眼。偶尔会看 到几个像白色老鼠精的女孩子。老鼠总爱叽叽地叫。但我没能力分辨出哪一个是叫 周芳。 mpanel(1); 我仍然没有认识周芳。 下午他们意气风发强行拉我到电脑中心去。我心慌了忙说不去。我说:“要去 你们自己去吧。” 他们不依。还说:“谁叫你整天喊她的。”说着一个捉我的膀子一个从背后推 我。 我连忙抱住办公桌,心想一个词儿没有怎么与她搭讪。可他们连带桌子一起把 我拖走。我辩解说:“我又不想她,你们叫我去干吗?” 他们一边用力拽一边说:“看看也好,都看过了就你没看过。你这个笨蛋。” 桌子卡在了门上。我却被拖出了门。我又抱住门框。指节的力度不够,抠滑了。 我被挟持着下了楼。 我心甘情愿地妥协了。电脑中心在四楼。我被他们押到了门前。我还在门外就 看见了里面的周芳。同事却不敢再推我了。 我忽然想起来我忘了带文件夹。空手叫我怎么进得了门?后面那人见了忙转身 跑上五楼。 我呵呵地笑。向玻璃内斜了一眼。 一会儿拿文件夹的人就风风火火地下来了。累得他气喘吁吁。我幸灾乐祸地觉 得我已在众人当中浮出了水面。 3 礼拜天的早晨。我醒了,我伸了个极致的懒腰后爬了起来。真是难得的日子。 天道又好,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溜进来把地板照得鲜活。 那天我真的正式见到了周芳。周芳在我脑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她还是学 生,但头发已染成了黄色。我天生就喜欢这种齐耳的学生头。在乡下时我称之为 “妹妹头”。单纯,清新而又充满活力。 我在临窗站了一会儿。公司内难得安静一次,寥若晨星的人在走动,而大街上 却人流如潮。我也是应该穿戴整齐的,不能让日子白白地逝去。 我没有去处。我爬上天顶。我像要等到周芳似的爬上了天顶。在天顶上可以俯 瞰一切。 在天顶上我又尽情地伸了会儿懒腰,嘴巴像鱼儿一样张得大大的吸进新鲜空气。 我放肆地左顾右盼,总想在别人开着的窗口里找出点隐私。 我还发现了登高的美妙。要是有周芳,那就更是妙不可言了。于是我把眼睛放 在大门上,死守住每一个人。我有个预感,周芳会在我的视野里出现。 半个小时不到,她真的从操场上穿过。我在高空里热血沸腾,又屏住气息注视 着她的一举一动。周芳穿着裙子,上身的衣服很紧,因为胸部突兀,所以腰肢细得 叫我想呻吟着悬空跳下来。 我认为她走出大门后会上车远去,但没有,她在一间店子的屋檐下消失了。两 头的空隙都在我视线之内,我却一直没看见她再次出现。正当我快失去兴奋的当儿, 周芳又折了回来,然后便在公司内的草坪里坐着,一副悠闲自在、怡然自得的样子。 我不知道她在那间店铺里干了些什么。 我跑下楼去。她实在像是在等我。我总觉得她坐在那儿是在等我。 我下去时她仍那样坐着。我转弯抹角地把我刚才看到她的情况告诉她。她笑了 起来。我问她刚才在店子里干了些什么。她说她换了个表链。说后还拿给我看。 “就这?”我意犹未尽地问。 “还有啥?”她问我。 我问她怎么没去深圳,她说没伴儿。我听了心下窃喜,“我也没伴儿。”我笑 着说,“时间还早,要不,我们可以一起。” 我一下子觉得生活有了起色。我回房又重新打扮一番,周芳也一样,她再次出 来时比先前更性感迷人。还严肃地、一本正经地挎了个包。那样儿真是风光着出门。 一路上行来,我表现得大方得体,还有出色的君子风度。真没想到我一下子就从一 个偏壤小镇来到了深圳。 她似乎没有具体的目的。我也一样,目的就只是旅游。我们去玩了深圳的人为 景观世界之窗,然后在国贸大厦的顶上旋转餐厅里吃了饭。 返回时,在龙岗天就黑了。我想开间房,周芳搂着我的腰说:“下次吧。今天 我想早点回去睡个觉。” 4 我主意已定,我想出门远行。我在东莞一个小镇上工作了三年,我除了回家就 再也没出过远门。我死守镇地守了三年,我撑不住了。要是读书也快毕业当兵也该 退役了。我要出门远行。我每见一个人,都会向他倾诉我的苦闷。他们都谅解我, 说:“去吧,人生一世,不要太紧。”他们还笑说:“该学学西方人。对不?该学 学西方人。” 我说我可以徒步从南方小镇到达黄河,登上长城。我的理由是:不到黄河心不 死,不登长城非好汉。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周芳。晚上,我特别的没劲,我就去敲周芳的门。我本指望 她会来敲我的门,等了快过头她还没来敲我的门。我只得出去找她了。 我先在她门前听了会儿动静。我把头贴在地下像狗亲食物一样向门里看,我兴 奋周芳还没睡。我看到了周芳光滑的脚丫。我兴奋得要死,正当我伸直身体要敲门 时,可一个人从楼梯口收衣服下来。下来的是个女人。她肯定看见我那个下流动作 了,她紧闭双唇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还认识她,她结过婚了。我脸上发烧地说: “我看到一只蟑螂,”我指着门,“刚从这儿爬进去。” 女人说:“里面住的是周芳。”她说后又大声地笑。 我也笑。我看到了她抱着的全是些内衣。我在看她的内衣时,好像她正盯着我 的眼睛。不过她一直没有停住脚和我说话。她还没全部摸清我的动机就转弯消失了。 我一直看到她灭顶。然后我又扬手敲门。 第一声里面没响动。我又敲。“谁啊!”里面传出了只有少女才有的很轻盈的 脚步声。我没有回话,集中力量在等待周芳开门的一刹那。 “我刚冲完凉。”她一看是我,两个眼睛睁得老大。她笑了一下,把门拉开放 我进去。 我侧身挤了进去。她一手握住门柄一手抖着湿淋淋的头发。头发挽个髻盘在上 面,露出了白皙的长长颈。我心里打了个激灵:真美啊!那种美只有在古书上的美 人画里。 那是刺眼的地方。周芳是个大方的姑娘。难得的是她看得出我是在欣喜她的美, 占她便宜。可她尽量让我心平气和。她在找她的吹风。在衣柜下面的抽屉里拿了出 来。她扬手吹发时让我不忍心看着她侧着的腰,腋下的秘密。她周身都湿漉漉的。 “你得帮我。”她试了一下吹风,不满意吹出的效果对我说。 我站起来,我不想再谈忧郁的话题。“好吧,我学着试试。”我扶住她的头发 说。头发撩在我脸上冰凉,透骨到我心里去了。一刹那间特别深刻的感受。 当孤独和无奈怎么都排遣不掉时,那么,不再排遣就是,把玩则可以。 5 我们真的出门旅行。我请了一个月的假。她开始穿个便装像到商场里购物一样。 我不同意,叫她换掉裙子和高跟鞋。况且是秋天了,上身也不能太露,就说不要太 性感,到北方去后小心着凉。我没到北方去过。说不定南方热得出汗,北方冷得像 筛糠呢。 我们先到天涯海角去了一趟,海南岛算作是我们的起点。最开始我们准备步行, 但想到恐怕还没到广州就到假期了,结果又改为骑自行车。骑自行车到达长城时可 能我们的假期还是要过。周芳兴致勃勃地说:“干脆不定目标?骑到哪儿算哪儿, 离假期剩三天时就坐飞机回来。反正是开心嘛。” 我觉得周芳说得有理。我要她不准搭车,不准哭泣,不准半途而废等等。我准 备在自行车上写个条幅的,比如:收复台湾、打击国际恐怖分子或世界和平万岁等 等。最后所有的先前幻想的、还想出一下风头找一个记者报道一下的全泡了汤。真 有中学生出门时的那种骚动。但最终坚持住了一点,就是我要和周芳同时上路,晚 上同宿。与周芳出门远行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我们出门的那一天选了个吉日。第一天我们骑车到东莞周芳就叫苦了。她喊胯 痛。我也痛,但我乐意有那样的痛。我们意思性地买了睡袋,第一晚上我坚持我睡 睡袋,她先是不肯,她看到我做得那样虔诚最后也答应了。 晚上我总是睡不着,把脑袋伸出来老是看天,我好久没那样看天了,我看到了 星星,看到月亮,我像又回到了童年。我的童年在乡下。我一时激动把缩着像个鸟 的周芳拍醒了。她老是不愿意醒过来。一会儿后她坐起来,受到了我的感染,又上 路了。她上车时喊了一声我的妈呀。但骑了一会儿就好了。我们骑了几公里后天才 大亮。在天刚要亮的短时间里,我和她都很兴奋,互相赞成这次旅行没有白来。 “第一次这样开心,有意义。”她说。 我也那样说。在早晨,我还吻了她。她说我的吻像甘露。 第二天我们的路程缩短了。上午歇了两脚,下午歇了三脚,天还没黑就找了个 店子住下来。周芳的理由是为了明早的奋斗。结果她一倒下就睡,睡到第二天早上 九点还不想起来。中途有几次我都想把她弄醒,她却睡得像个公主。 在我的一再坚持下她才上路,可上路不到半个小时,她就下了车。我问她怎么 啦。周芳脸红嘟嘟地盯着我。我扶着车把走到她面前,托起她的脸。她有点不好意 思说出口。我说我知道你怎么了。周芳笑起来。她说:“真的?” 我摇摇头。我说:“我现在的痛苦却大于所有的以前的快乐。我只想勇往直前。” “我们搭车。”周芳仍红着脸说。 我沉思起来。周芳说:“如果你不同意就算了。”说着她骑上了车。我们就那 样缓慢地走了会儿。我冲到她前面。“好吧,那自行车怎么办?”我不能过于残忍。 出发前我咋就没想到她是个女人。 “卖掉。” 结果我们把自行车卖给了两个菜贩子。每辆车五十元。我们改乘火车到了黄河, 又去了长城。在北京我们待了一个礼拜,游了故宫,亚运村,但一二三环路仍不熟 悉。 回公司坐的是飞机,一共花去万多块。 6 我在马路旁边晒太阳。离上次旅游已是很久的事了。我眯起眼看漫不经心的路 人。我还拼命地看漂亮姑娘。我的眼睛有些近视,漂亮姑娘把我的眼整得酸痛。路 旁像我一样蹲着的人不只我一个。有上晚班的,失业的,等人求助的。我觉得我比 他们要优越,我该有的都有了。而且我还感觉到自个的忧郁。不过那些漂亮姑娘多 少让我有些失落。 太阳好极了,既暖和又不炙热。我在路旁蹲了半个小时,大腿酸疼了又站起来。 我的打扮并不低俗。不过我的脸觉得显出了老相。我亲身体会到:男人也怕老。有 青春的时候没钱,有钱了却又没有青春了。 一个高挑露肩的女子从我眼前走过。一阵闪亮,什么思绪便没有了。她走到快 消失在路上的时候,我又偷偷盯了一眼。她与周芳的漂亮没法比较。我更加心情愉 快。然后我想了会儿周芳,我一边看着广告牌子一边想周芳。我想我与周芳做了些 什么,还要做什么以及中间缺了些什么。我把往事拿出来慢慢阅览。我把在周芳身 上没有发生的事也拿出来像往事一样浏览。 我忘记我是结过婚的人了。我忘记了我亲爱的人的外貌。她不失为漂亮,但她 的脸,脸上的鼻子和嘴全记不起来了。我还想起了我的儿子,哪怕儿子还没有出世, 但他们都叫我拼命去想。其实没有发生的事也可以拼凑起来,但那样太辛苦了,我 没有那样去做。干脆又想了会儿周芳。 路上走过的女孩子都有一双漂亮的腿。那些腿让我看得眼花缭乱。我把眼睛闭 了会儿。一会儿我就回了公司。我还想,如果周芳还不出来,我就去她寝室叫她。 兴许她正在换衣着装。 我想看她换衣着装的想法落空了。她漫不经心地向我走来。 “让你久等了。”周芳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只有一个小时。”我说。 “怎么不去叫我?” “我怕你又在冲凉。” 我说后去看她的脸。周芳的脸略显潮红。她一激动脸就红,像血液不畅似的。 周芳的健康欠佳,但媚态更为突出。“看你冲凉很不礼貌。”我说。 周芳笑起来。然后我们向天空下走去。多么蔚蓝的天!我们去看大海。 7 周芳是个护士,她是在部队里实习的。我不知道她那么娇小的身子怎么进得了 部队。我想象着她像一个娃娃一样在男人中间进进出出。由于她的过于娇小,我相 信她在部队里没有恋爱过。 在我推门进去的当儿我仍想象着周芳是个护士。她在办公桌前玩着口红。她把 舌头伸出来,沿着圆圆的嘴唇扫了一圈。我进去的时候她这个动作还未完成。我走 到她对面,拖开另一把黑色椅子坐下来。她就那样歪着身子瞪着我。像想心事一样, 一个无聊的小女孩。我坐下来后她收起口红。 “我看看。”我说。我把手伸过去。 她把银灰色的口红递给我。我惊诧于它的精致。 我笑笑。拔去盖子。随即一个激灵:我看到了惊悚的玫瑰红。我甚至有点儿恐 怖:那触目惊心的红。我大着胆子把那红舌拧上拧下。周芳也看见了我一伸一缩地 做着那个深刻动作。 “好玩?”她不明白地问。 “我感到害怕。”我说。我盖起盖子,我把它递给她。我想到了蛇吐出的信子。 我心安理得地坐在周芳对面。我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周芳的脸。她旁若无人地 又拿出小锉刀修起指甲来。她指甲上涂满了银灰色的指甲油。我讨厌那个颜色。我 讨厌她们弄那些多此一举的颜色。 “真难看。”我看着她的手上的颜色说。我感觉到我不是成年人了。人总有那 些一会的奇怪感受。 “有人喜欢,有人讨厌。”周芳说。 “那你干吗还要涂呢?”我说。 “我看到别人那样涂,我也那样涂。也是,难看死啦。”周芳说。她又很认真 地看看我。 我笑笑。 “我把脚趾甲也涂了。”她亮开表情说。“你信不信?” 我点点头。过了一会儿我忽然问:“你在学校里也那样吗?” “从不。还不知道呢。那时候才多大啊。” “在部队呢?” 她脸红了。她把这件事作了她的隐私。“你怎么知道我进过部队?闹着玩的, 我没有进过部队。我哪能当兵?” “你以前告诉我的。”我说,“有时候,逛街的时候。你总爱告诉我这些,但 你现在忘了。” 于是她承认她在部队混过。她叔叔曾是新疆某个炮兵部队的长官。 “和兵哥在一起。”我若有所思地说。 “哪里呀,和我哥在一起。” 我感到心情舒畅。我看看落叶窗,又看看堆得高高的电脑。然后又盯着周芳的 脸看了一会儿。 周芳已是我的熟人了,像我的亲人一样。至少在这个小圈子时是的。我可以触 摸她的手。我还随便拿她的牙签。她用的面巾纸总比我的更为芬芳,我也可以随便 使用。我上厕所前总喜欢到她那儿去拿。如果我给周芳讲明白,什么事都会答应的。 “你小孩几岁了?”周芳问我。 我有点不愿意回答她。 “该生了吧?” “不,才几天。”我极不愿意地说。 周芳笑了:“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我说。 周芳摇摇头:“你居然也有这种重男轻女的思想。不行啊,什么年代了!” “国情所致。你看不出我的思想比所有人都开明吗?” “不过那也是。最好是龙凤胎。”周芳笑着说。 “没那个本事。不过我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你呢?” “我?我还没想那个问题。还早呢。” “但愿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周芳笑得面红耳赤。她脸红的时候没有自然时来得纯净,她才进公司的时候不 是这样的。周芳才进公司时更显得妖气,胸部和脸都比较丰满,臀部更是如此,腰 肢也更柔和。不过周芳此时仍是个讨人喜欢的漂亮姑娘。她显得人情世故了。那时 候,她还是出水的芙蓉。我也怕老。 “我不想要孩子,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变形了。我不喜欢。”我有意让周芳看 出我的自私和人性的丑陋。反正周芳是别人的姑娘,与我无关。我认为我这个想法 是比较向上和健康。至少看上去很美。 “剖腹产啊,那样就不会变形了。不过你太自私了。” “我一向如此。我也是听别人说。我老婆盆骨大,应该没问题。但我一定要她 剖腹产。” “剖腹产和自然产各有各的好处。哼,现在的男人啊!”周芳说,还用怀疑的 眼光看着我,“你们太自私了。” 我笑笑。她也脸红地笑起来。我知道她和我一样想到同一个地方去了。“我向 往好生活。你接过生吗?你是护士。” “我不是医生。天啦,你说到哪儿去了。” “我最怕女人生孩子。我要等我老婆把孩子养到一岁以上以后,我才去做爸爸。 我也怕抱婴儿。几个月,像肉丸!抱不上手。” “你太自私了。”周芳还是那样说。她坚决地摇摇头,“我不敢想象你们男人。 天啦,这样怎么行?” 我不在乎周芳怎样评价我。我把我说的话想了会儿。我也在想我有这种思想是 否自私。那的确不好,不过我真有这种想法。我进一步认识了自己。但我还是对自 己比较满意。 周芳把指甲修好了。她又照了会儿镜子。我夸她很美丽,她笑笑。我说这种脸 蛋是我喜欢的。她又送给我一个媚眼。 我心情更加舒畅。我又坐了会儿,就走了。但我出门后看上去还是有点忧郁。 碰着熟人后也不大爱说话。给别人很忧郁的样子。 8 据说周芳对舞厅很狂热。和她曾经去跳过舞的人我已数出了五名。他们居心叵 测,但这五名男人都没有我优越。这五名男人绝对不会一个人在冲凉时对着自己的 身子放声呼喊:啊,我的女人。他们知道拉手,知道搂腰,知道接吻,知道做爱, 但绝不会对着大山呼喊:啊,我的女人。 因为这,我把周芳取掉一个筹码。但我还是认为周芳是一位漂亮的姑娘。她会 打响指,会尖叫,会扭腰送胯,会说哇塞――你们男人。我又把周芳加上一个筹码。 我忧郁了,我选择了一个很忧伤的角落。我一个人在喝咖啡。从玻璃里我可以 看得清在路上走过的每一个人。在以前,我和服务小姐说了几句话。服务小姐一点 儿也不漂亮,又不适合我的心。我几乎从忧伤的水平面里浮出来了。 周芳出现了。她和一个男人一起出现了。 我忙喝完了咖啡。我走出门来。他们一前一后地从我眼前过去。我像散心一样 跟在了他们后面。 他们在书报亭前站了会儿。翻了一下报纸。男人先走。周芳跟着翻了一下报纸。 我变得更加忧郁。我也到报刊亭前去翻了一下报纸。我还翻了有些杂志看是否 发表了我的小说。没有。我忽然觉得我受到了冷落。我决定我要报复。 他们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周芳手里多了只冰淇淋,她吃冰淇淋时让我有些冲 动。他们在舞厅门前徘徊,然后又离开。又去了溜冰场。还是离开。最后,他们进 了电影院。 我也进了电影院。但我只看清他们的坐位后就出来了。 第二天,我态度凶猛地撞进周芳的办公室。 “吓我一跳!你要干什么?”周芳盯着我说。 “无聊。”我反而笑笑。 “那好,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周芳说。 “聊什么呢?”我说。我在等待。 “随你。想聊什么就聊什么。” 我不得不放弃了我原有的心态。 “好吧。”我说,“我昨天做了个梦。”我看着她。 “就这样?”她笑起来。 “我梦见你了。我们在咖啡店门前。恍恍惚惚的,不是周芳但又像你。我叫你 喝杯咖啡,你害羞不进去。我们很熟的呀!”我不说了。 “真的吗?”周芳说。她脸红了。“还有呢?” 周芳真像一个处女。“我们在报刊亭前站了会儿。越来越像你了。我说去跳舞 吧,你不同意。我说去溜冰吧,你还是不同意。我快哭了。你为了安慰我,允许我 们去看了场电影。好像是十三排二十号和二十一号。又像不是,记不得了。” 周芳已是一脸潮红。她心神不定。“死家伙!你乱编。我可没梦见你。”她不 好做出表情,快流泪似的说。 “真的,我做梦了。做得乱七八糟。后来我还梦见了魔鬼。”我说,“我老是 失眠。” “我不信。”周芳说。 “那个感觉真美。好久不见了。像是在十年前。” 周芳进退两难。她毕竟还是位姑娘。我就说:“你恋爱过吗?肯定喽,讲讲你 的初恋。” “没有。”周芳说。 “不要骗我。” “没有。”周芳说。 “讲吧。让我分享。” “真的没有。”周芳为难地说。 “再不讲我就走了。”我说。 “真的没有,你走吧。”周芳委屈地说。 我起身。她没有反应。我试探着走出门去。结果我就坚持着开了门,走了出去。 9 五年小学,六年中学,四年大学,一共是十五年。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了。走 出大学门槛后再没有留下脚印。我后悔不该读大学。或者不该读中学,总之我该打 破常规。一个人本来要去南方的,在上火车之前,他忽然却走了北方。一个在校成 绩优异的中学生,忽然半途辍学了,而且再也没有读书,他现在处境不比我差。谁 也说不清楚。人不存在后路,只有岔路。要想勇往直前,必须给自己切断后路。 “周芳,我要走了。”我说。我在走廊上截住周芳。 周芳一惊,满面诧异。“没搞错吧,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说。“我也搞不清为什么。反正我主意已定了。” “好吧。晚上见。”周芳说。 “我的房间。我等你。”我说。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她的办公室。她的背影很美,特别是她的臀部。我已是 个成人了,没有必要一看女人臀部就有下流的想法。相反,那种美与看到花朵所产 生的美一样高尚。那种美最是深刻。 晚上我在房间等周芳。我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地等周芳。本来房间里要脱鞋,可 我穿着西服,打领带穿着皮鞋等周芳。我看了会儿窗外,窗外的气息散乱,并没有 我房间那种美妙。我让音乐飘起来。趁她没来我又把她想了会儿。周芳像火焰,像 闪电,她是颗带了尾巴的流星。但周芳就是周芳,她就是一个漂亮的姑娘。 我可能到北方去。去看真正的长城,去内蒙古,去新疆,或者哪儿也不去,只 是回家。 门响了。周芳敲门竟然那样谨慎,像学生进老师的办公室一样。我放她进来。 “有个人约我去看电影。我没去。”周芳一进门就说。“他还在大门上等我。” “去吧。”我说,“等人最辛苦了。” “不去。”周芳说。 周芳穿着紧身T 恤,很青春的短裤。她的四肢光溜溜的。她坐在我的床上。她 对我的打扮吃了一惊。 “你是在开玩笑。”周芳说。“我知道你喜欢开玩笑。” “什么?”我说。 “你不会走,你是想我来。”周芳说。周芳说后像揭穿了我的底一样得意地笑 起来。“是不是?你在骗我。” “我不骗你。我真的辞工了。总经理批了。”我说。 “真是那样?”周芳说。 “真是那样。” “回家去?回你的老家。回你的重庆!” “回到天堂。”我笑笑。 “去看你的孩子,你的老婆。他们需要你,两地分居多么无聊啊!” “你像大人似的。” “我本来就是大人啊!” “你进公司的时候还是孩子,我看到你发育,看到你长大成人。现在你却以成 人自居了。”我夸张地说。 我在空间不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我生怕自己拘束起来。以前我们谈话是不拘 束的。从来没有,我怕最后一次拘束起来。因为我做得像在宣誓。 周芳笑起来:“你倚老卖老,可一点也不像。你故作深沉。却不如我懂事。” 我不相信我没有周芳懂事,我在她身边坐下来。我拿起周芳的小手。我吻了一 会儿。我没有做作地吻了会儿。 “还要我陪你吗?像上次去旅游。我们可以坐汽车火车。去桂林,去游三峡。” 周芳说。她一只手围着我的腰。 “那只是游戏,不是现实。对别人来说那是现实。可是对我来说那是游戏。” 我说,我不想说得过于寒酸。我又去吻她。我吻了她的脸。 周芳真是个好姑娘。她死死抓住我的脖了,我用力在挣脱她。我走开来,把电 脑打开。她却不知所措地愣在那儿。她满面粉红,像要哭了。周芳和我聊天的勇气 全无。她有点糊里糊涂。 我们玩了会儿电脑。可能我是天下第一个觉得上网没劲的人。我说了些我走后 该怎样做的闲话。我发誓记住她一辈子。可我内心发誓我不会给她写信,打电话。 我没有精力。 夜深了。我把夜宵买回来吃。一瓶啤酒,她一喝酒脸就红。我说把你喝醉了我 就好欺负你。周芳说那你就把我灌醉。一瓶酒,谁也醉不了。可她还是说:“来吧, 把我灌醉。再去买。” “算了,我上下都是人,还有老婆。”我说。 “我知道你不敢,你是好样儿的。乖乖,我们是好样儿的。” 10 晚上我和周芳同宿。我叫她走,她说偏不走。于是我和她睡在一起。不过我没 动她。她吻我我也没要她。 我软弱。我只是想象我与周芳发生了那么多往事。 后来我真的走了。周芳送了我。周芳一边哭一边送我上飞机。我也快哭了。虽 然那些该发生的往事从来没发生过。可我还是哭了。 呜呼! 还有那么多年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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