孪生姐妹 张枫霞 大朵和小朵是一对孪生姐妹，长得一模一样，不用说外人，就连她们的父母一 下子也分不清哪个是大朵哪个是小朵。做教授的父亲买来一对翡翠玉镯，一只戴在 大朵的右手腕上，另一只戴在小朵的左手腕上，她们的母亲再喂奶或者洗澡单凭手 腕上的玉镯就不会重复一个或漏掉一个了。镯子成了区分大朵和小朵的唯一标记。 三岁的时候，大朵的右耳垂上长出一个绿豆粒大小的黑痣，开始暗红，渐渐乌 黑。这下可乐坏了教授夫妇，正为大朵小朵越来越淘气，不时地摘下镯子玩耍而发 愁的时候，上天赐给他们一个无法磨灭的印痕。从此，再也不用小心翼翼地规定两 个女儿的一行一动了。而且，大朵小朵的性格也有了分化，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 分化越来越明显。大朵随她父亲，沉稳、聪慧，显得冰清玉洁；小朵像她母亲，活 泼、灵秀，显得天真烂漫。大朵小朵十八岁那一年，她们的父亲招了一位研究生， 小伙子英俊潇洒，才华横溢，极得教授的赏识，两个小师妹更是喜欢这位师兄，没 事的时候常常拉他一起喝茶谈天，一起吹拉弹唱。十八岁可是花样的年龄，绽放在 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面前，再顽固的学究也会情窦大开。教授学识渊博，大聪大慧， 唯独在这点上愚钝不化，任年轻人兄妹般地亲密。不到半年，三人的情感就有了微 妙的变化，大朵小朵一同爱上师兄，爱的程度也一样深刻。而师兄则更加喜欢大朵， 他喜欢大朵的娴静与温顺。但碍于教授的威严，这层窗户纸始终没有捅破。其实他 们谁也不想过早地挑明，担心破坏了三个人的和谐。师兄是怕选择了大朵得罪了小 朵，将来不好在教授面前交待；大朵知道小朵也爱着师兄，心想自己多忍耐一天小 朵就少一天痛苦；小朵是只要能天天看到师兄，就是耗干青春也心甘。表面上大朵 依然安静，小朵照样活泼，可在心里却都有了甜蜜与痛苦，甜蜜与痛苦像青春的点 缀，年轻的姑娘们越发灿烂与亮丽了。 一晃又是三年，三年来大朵小朵的变化只表现在性格上，模样上的区别还是那 唯一的一点黑痣。师兄早已融入这个家庭，走进走出俨然在自己家中。他与大朵的 相处总是夹在众人之间，但是，恋人的心分外敏感，一个眼神、一种语气无不流露 着甜蜜的情感，做这些时，师兄习惯瞄一眼大朵的右耳垂，只要看到那点黑痣，心 里才能踏实。大朵明白并领会了这一点，每天把头发梳得高高的，右耳朵亮亮地露 在外面，那点黑痣像一颗发光的珍珠，在它的光晕里年轻人愉快地生活着。 师兄终于完成了学业，他的爱情也到了揭幕的时候。那天晚上他整衣戴冠、兴 致勃勃地往教授家走去。大朵在等他！这是白日里大朵的目光告诉他的。想着光明 的前途，想着心爱的人，年轻人的心简直醉了。为了壮胆不至于在教授夫妇及大朵 小朵面前失态，小伙子甚至临时拐进一家酒楼，就着激动与兴奋喝了许多酒。再次 走向教授家时，已经很晚了，然而被爱情燃烧的人向来分不清时间早晚。远远望见 教授家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明亮的灯光中右耳朵上的黑痣分明地昭 示激动的小伙子，他三步并做两步，一把拥住了寒夜中的爱人。不知是酒喝多了， 还是幸福得过了头，他无论如何也记不起那天晚上是怎样走回了他的宿舍，也不知 道大朵是怎样替他宽衣解带。只有那种神仙似的飘渺，化了似的舒畅依然梦一样留 在他的脑海里，使他永生永世不能忘怀。 就在那晚的第二天早晨，师兄得到一个惊天噩耗：小朵自杀了！而且谁也不知 道小朵自杀的原因。他和小朵的家人在极度的悲伤中送走了小朵。他与大朵的一夜 情因小朵的骤亡暂被搁置起来，无论是他还是她再也没有提起过。 一年后，师兄还是娶了师妹大朵，婚后的日子幸福又温馨，可惜，十八年后师 兄竟得了肝癌，弥留之际握住妻子的手，断断续续说起二十年前的那一晚“你真漂 亮，尤其是耳垂上的黑痣”。刚刚说完便带着微笑与世长辞了，大朵“哇―”的一 声大哭。 大朵哭师兄，也哭泣小朵，到今天她才明白小朵自杀的原因。因为二十年前的 那一晚，大朵根本没有出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