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男人胳膊的美人 季栋梁 乔大军从领导的办公室时出来时，心情很好，因为从今天领导的态度可以看得 出只要近期动人事，他就有戏。虽然领导只字没提人事要动或者别的什么意思，只 是和他闲谝，可是他能感觉出来。做了七八年的下级，别的修养没有，这点修养还 是有的。领导都是很好的说书天才，卖关子比谁都会卖。因此上他再三地要请领导 吃饭，可领导说改日吧。 乔大军看看表，已经是十二点一刻了，他想了想便没有骑自行车，向着大街走 来了。 正值下班，人如潮涌。乔大军已经不准备回去了。到了玉皇街，他正在徘徊该 吃点什么？忽然他发现有一个姑娘在向他招手，细看看却是不认识。姑娘确实长得 不错，身材修长，皮肤洁白，真是一个美人，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显得那样的出 众。 乔大军想起朋友朱孝曾深有感触地说天下所有的美人男人都认识。此话一点不 错。他竟然丝毫没有考虑顺着那美妙的手势走了过去。仿佛走向一个熟人似的那样， 一点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自然或者陌生感。 乔大军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到了她的跟前。 他边穿越马路边想着怎么跟她打招呼，他怕她认错了人，到时候弄得彼此十分 的尴尬。他曾经说过世界上最让人尴尬的事就是男女间交往判断失误。 谁知到了跟前还不待他说什么，那美人就如同情人相见，一把挽起了他的胳膊， 之后对着扇了一下眼皮，仿佛一只慵懒的蝴蝶扇了一下翅膀，眼里饱含了无限的温 情与埋怨。然后媚然一笑，真有倾城之险。再一笑，自然倾国了。 乔大军浑身的暑热一下子减弱了一半。他心想妈的，我要是帝王，怕真是“从 此君王不早朝”了，甚至爱美人不爱江山。那么我他妈的一定是个昏君。 美人挽了他的胳膊向里面就走。 乔大军心里暗喜，她是认错人了。何不将错就错，说不定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开 端哩。人生许多美好的故事难道不是从错误开头的？ 他抬头一看，店名叫“老地方”，心想好温馨的名字。 店虽然不大，但装潢得十分温馨浪漫，里面有许多用原色的木头和石头组合的 风景画与象征画，显得很抒情很暧昧。灯箱里装的几幅画是男女调情做爱时的浪漫 情景真让人眼馋心痒。几个装束特别的音乐人，操持着小提琴、萨克斯管、小号、 长笛等乐器，散落在不同的角落，呜呜咽咽地倾诉着不同的曲子，把这店里的气氛 渲染得十分的怀旧。 乔大军立刻有一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里面的座位都设计的是两人座，用了矮矮的厚厚的玻璃墙隔着，看得见对方， 但听不到声音。人真是不少，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这让乔大军真怀疑是否回到了 真正的爱情时代。乔大军扫了一眼，发现男的好像都大点，女的好像都小点。 mpanel(1); 美人挽着他到了一个两人座前坐下，她又扇了一下眼皮，之后很温馨的一笑说 ：“阿哥，你来点吧。”美女说。 乔大军笑笑说：“阿妹，你来吧。” 她又是一笑：“‘情人泪’、‘海誓山盟’、‘孤独’、‘寂寞’、‘长相忆 ’、‘掀起你的盖头来’、‘克林顿（炖）莱温斯基（鸡）’……” 乔大军越听心里越温馨，他甚至有点急不可耐，想看看这些充满情感的菜到底 是什么做的。 乔大军发现她不看菜谱一气念出了十几个菜名。显然她是对这里非常熟悉了。 乔大军心想这未免有点太奢侈了，可是他一想有美人在身边，男人唯一要做的 就是大气就是豪迈就是无所谓。 美人问：“你喝啥酒？” 乔大军说：“你呢？” 美人说：“干红。” 乔大军心想这“干红”可是很贵的，不过他还是说：“干红就干红吧。” 美人便又要了瓶“干红”葡萄酒。 一位侍者走过来打开，为他们斟好。 美人端起来说：“来，为我们今天的相逢，为我们的缘分干杯！” 乔大军说：“干杯。” 这时候一位男士正和一位女士合唱起《杜十娘》。他们的样子颇像一对情侣。 喝了几杯“干红”之后，乔大军正想说什么，美人却说：“阿哥，你想不想听 首歌？” 他说：“你去点吧。” “点什么呢？” “你想听什么我就想听什么。” 美人又是那么一笑，还摸了他的脸。 歌放了出来，是那首《同桌的你》。她走过来拉了乔大军一块儿去唱。乔大军 便一块儿唱起这首歌来。她靠在乔大军的肩上，唱得很投入。 一曲唱完，立刻有两个姑娘为他们送上了鲜花。 他们下来，菜已经上了好几个。乔大军真的有点饿了，正准备开吃，这时一位 小姐走过来站在旁边报菜名：“‘情人泪’、‘海誓山盟’、‘孤独’、‘长相忆 ’、‘寂寞’……” 乔大军做了个手势，小姐停了下来看着他，他说：“你能不能解释解释这些菜 为什么要叫这样的名字么？” 小姐嫣然一笑说：“先生，你吃吃‘情人泪’，看是不是会流泪呢？” 乔大军吃了一口凉拌笋丝，果然两眼泪水盈眶。原来是芥茉在作怪。 乔大军便笑了，这明明是骗人，人却愿意让人骗！ 之后的几道菜乔大军便明白了，“海誓山盟”是鸡汤焖黄鱼，“孤独”是炖羊 排（骨头）加了一根葱，‘寂寞’是将鸡蛋和了面做的一种面食，“长相忆”则是 清炖乳鸽里面撒了几颗酸梅（意思是有哥有妹自然相忆），“掀起你的盖头来”则 是用一张白菜叶盖着的一道菜，掀掉菜叶露出来的是几只鹌鹑蛋（解释是一掀盖头 就下蛋）。“克林顿（炖）莱温斯（基）鸡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炖鸡汤。 之后那小姐又说：“先生这蛋你要吃就得吃两个，吃一个就补偏了。” 乔大军大笑。他给这些菜的名称搞得颇感这世上会赚钱的人真是聪明，而中国 的汉字竟然能为生意场上的人创造这样的赚钱的机会，创造汉字的先祖们一定是没 有想到的。 美人又加了一道菜叫“克隆爱情”。端上来一看却是一只烧麻雀和一只烧青蛙， 紧紧拥抱在一起。乔大军说这怎么解释呢？小姐解释说人们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比 喻不可能的事，可是现在有什么不可能的呢？爱情是没有条件的。何况只要有钱， 现在癞蛤蟆吃天鹅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最后一道菜是“霸王别姬”，自然是“王八”和“乌鸡”的组合。乔大军知道 这道菜是不便宜的，可是他是表现得非常乐意地接受了此菜。只是让乔大军觉得这 道菜中的“霸王”未免萎缩了些，有些像“霸王”的童年，而那只“乌鸡”却像 “霸王”青梅竹马时玩过家家的小姑娘…… 其实这些菜并没有吃掉多少，而美人似乎丝毫没有胃口，吃得十分的敷衍了事。 美人对他说：“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乔大军点点头。 跟随美人来到了总台旁边，有几截柜台十分的精致豪华，是紫檀木做的，有几 分古色古香的怀旧色彩。乔大军想如果用这样的柜台装了烟酒糖茶之类，未免大煞 了风景，坏了这紫檀木的高贵典雅。他看了看里面陈列的果然不是一般的东西，全 是些旧情纪念品，浓浓的怀旧意味充盈整个柜台，里面有许多与爱情有关的小玩意 儿，比如一对初恋的兔子或者一对接吻的老人或者一对玩尿泥巴的小孩或者两小无 猜的孩子在互相看着小鸡鸡之类。还有什么爱情笔记之类。想想所谓情场的实物体 现也就无非这样了。 美人要了一个影集，乔大军看看，售价在188 元。 美人看着乔大军，乔大军心里说妈的，什么影集这样贵，可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美人又要了两杯热咖啡，喝过之后，美人站起来，乔大军忙站起来说：“我来 付。” 美人扇了一下眼皮说：“我上个卫生间。” 乔大军脸红了一下，走到那里付款时，他吃了一惊，一共888 块。 他问：“怎么这么多？” 人家就一道一道给他算，什么点歌费，鲜花费，陪坐费，而每一道菜都是几十 元，就是情人泪也40块。 他说：“这菜在外面才七八块。” 里面和气生财地说：“先生谁到了老地方还在乎钱不钱的？生命意义不是钱能 表示的。” 乔大军便不想喊了，他知道喊也是白喊，他已经陷入进去被宰定了。他看到许 多人向他这边看，脸上露出好奇怪的神色。 他来到门口心里疼得不行，可美人迟暮，不见出来，就站在那里抽烟。 已经是上班时间了，像下班一样，大街上又是一片涨潮的样子，虽然看不出人 们有多么的喜乐，但也看不出人们有多么的苦恼。他想自己本来应该好好的回家吃 饭，然后上班，可偏偏却走了这么一横。你都已经三十好几的人了，你还以为你十 七八？他心里对自己这样说着，便自嘲地笑了。再看看从这“老地方”出来的人， 也是个个单身而去，脸上或露自嘲之容，或有满意之色，还有人哼着小曲，颇为爱 情的样子约着下次的相见。心里便也释然了。这是什么呢？ 回到单位，乔大军想到那漂亮女子，心里竟然放不下来。办公室里的小方哼着 一首歌： 让我们敲希望的钟啊 多少祈祷在心中 让大家看不到失败 叫成功永远在 让贫穷开始去逃亡 快乐健康留四方 让世界找不到黑暗 幸福像花开放 这歌更让乔大军想起那女子，这么美丽的女孩竟吃这样的饭了，心想她一定是 下岗了，或者刚刚从学校出来找不到工作。想到这里立刻就有了英雄救美的气概。 他想这样漂亮的女孩正是幸福的年龄，幸福真应该像花一样开放的。 第二日，他又来到了“老地方”，果然那美人又站在那里，依然对他扇了一下 眼皮，招招手。于是他就走了过去，在美人挽了他的胳膊的时候，他说：“你还记 得我？” 美人说：“我不想提过去的事。” 乔大军说：“你真不记得我了？” 美人摇摇头说：“别总是这个话题，我最烦这个话题。” 乔大军说：“昨天这个时候我们就是……” 美人看看他没有言语，放开了挽着的胳膊，神情显得非常的冷漠。 乔大军忙说：“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怎么做这事呢？” 美人说：“那你说我该干什么呢？去当小姐坐台么？” 乔大军笑笑说：“我可以介绍你到效益不错的企业去工作的。” 美人冷笑着说：“谢谢，我明白你什么意思！”说着便要走。 乔大军忙说：“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帮你。” 美人说：“谢谢，我觉得我现在过得很好。” 他还想说什么，那美人立刻说：“如果你真要帮我的话，那么就进去让我陪着 你吃饭，否则别影响我挣钱。” 乔大军便不想再说什么了，他往家里走，回头看看，又有一个男人情意十足的 向着那美人走了过去。 美人又挽起了男人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