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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断"醉仙楼"
何也
张鼎
大概是后半夜三更时分吧,张鼎在姨妈萧寄月家四合院的客房里做了一个恶劣
的梦。梦中张鼎似有某种期待,茫然地在一片茅草地里走来走去,却怎么也走不出
去。表姐小算盘在这片茅草地的边缘出现了,张鼎差不多就像一阵风似的飘到小算
盘的跟前,张开双臂把小算盘拦进草地里,很快就明白自己的狗贼心思到底在哪里
了,面对他迫不及待的疯狂情态,小算盘惊恐万状,她嘴上求饶,东躲西闪的,奈
何张鼎这个小男孩的野蛮已经足够强大,完全可以任凭自己的意志把她给制服。如
此一来不再挣扎的小算盘便让张鼎舒舒服服地成了一颗泄了气的球。可不知怎么的,
就在这时候姨妈也出现了,小算盘扑进姨妈的怀里呜咽悲鸣,姨妈金刚怒目,招呼
几个家人狠狠地把张鼎棒击了一顿,骂道:畜生,在当陵马家岂容你撒野,给我狠
狠地往死里打!……
被恶梦惊醒的时候,张鼎首先晓得自己是一个男人了;其次是他听到隔道墙的
车房外面嘤嘤的哭声。张鼎知道此刻已是寅时,迎娶表姐小算盘的队伍很快就要从
马家出发了。恐怕是表姐小算盘哭了。但张鼎关心的是夜里小算盘是否也做过同样
的梦?此一刻张鼎真想看一眼她的表情。可恨的是,谁也没有想到叫醒他。张鼎扒
在窗户上往外看,表姐乘的那顶花轿一起一伏的,在火光中非常惹眼。此一刻,苍
穹以及在它笼罩之下的四野还处于破晓前沉睡中的静寂,只是天边毕竟在渐渐地发
白,在猛然间显得更为混浊昏暗的地面上,迎娶队伍就像杀人越货的青皮匪类,正
在向深山野岭的方向掠去……
表姐小算盘嫁了,她嫁的是东城富豪陶家的大少爷陶四郎。
张鼎做的恶梦,大概和昨夜表姐小算盘的玩笑有关。在闺房里,只有小算盘的
贴身丫头小丁咚在身边的时候,小算盘说:妈的,我明天就要出嫁了,可我对男人
了解多少?恐怕连皮毛也谈不上!――张鼎,你站近前来给表姐说说看,男人女人
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
小丁咚之所以会成为小算盘的贴身丫头,就在于她懂得如何与小算盘狼狈为奸,
深谙仗势欺人、为虎作伥的游戏规则。小丁咚绕到张鼎的身后连推带搡的,说:张
鼎你这个流氓地痞,有什么好干瞪眼的,小姐的这个忙你不帮也得帮!张鼎被迫向
前,嘟嘟囔囔地说:男人女人有什么好说的,你睁开眼睛不就全看到了吗?小丁咚
说:小姐和我眼睛都不好使,看不透衣鞋帽袜,你贼张鼎看得见,不正好请教一下
吗?
小算盘又可怜兮兮地说:张鼎,你可要不吝赐教噢。
张鼎吞吞吐吐说:男人女人头发不同,男人头发短,女人头发长。
――还有呢?
男人长胡须,女人不长。
――还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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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胸脯鼓,男人不鼓。
――还有呢?
张鼎低声说:还有……没有了。
小算盘突然伸手抓住张鼎说:谁说没有,这家伙是干什么吃的?
小丁咚笑道:小姐,那可是人家张鼎的一条小腌瓜。
张鼎求饶说:表姐你快放手,我听人家说抓坏它会要人命的。
小算盘和小丁咚两个掩口大笑,把张鼎臊了个脸如红纸。
张鼎总是那样呆头呆脑的。小时候张鼎到当陵姨妈家,每一次都被小算盘故意
带出四合院,丢到野外去;或者拉着张鼎的手,小老鼠一般的在四合院的前院、偏
院、后院到处穿来钻去,然后小算盘松开拉他的手,一闪身就不见了,让张鼎在那
儿急得满头大汗,昏头乱走一气。张鼎对小算盘既恨又怕。到小算盘出嫁这一天,
张鼎十六岁了,活跃在张鼎心目中的一直是小算盘那种鬼道精怪的样子。要是小算
盘能像其他懂得羞怯的姑娘一样该有多好,那她就是天底下最为漂亮的美人儿了。
可惜小算盘生性刁顽,加上帮凶小丁咚,经常要吓得张鼎的一颗心鸡飞狗跳,
难以安宁。
陶四郎
东城有一个“醉仙楼”的去处,楼主马大勺,底下有五个姑娘,分别叫一勺二
勺三勺四勺五勺,风姿情趣都是百里挑一的。大凡陶四郎午后三点半到小红楼的时
候,她们刚好午休起床梳洗完毕,没有挂碍的心情百无聊赖。丝绸衣冠的陶四郎手
上敲着一把纸扇,叫道:姑娘们,相好的来了。五个勺齐刷刷地说:你又没有带大
洋来,谁要跟你相好可就怪得很了。陶四郎照例往桌面上拍下两个大洋。五个勺又
齐刷刷地说:才两个呀!马大勺也照例要拉下脸说:姑娘们不得无理取闹,谁没有
款待好陶少爷我剥谁的皮!五个勺就又个个小鸟依人般地说:妈妈,我们晓得了。
陶四郎甚为得意,浑身舒泰地在躺椅上放倒,一勺把他的双腿抬上搁脚凳;二
勺剥香蕉一口一口地喂他;三勺宫扇轻摇,粉面贴腮,芳泽绵绵,似有说不尽的百
般情意。四勺说:陶少爷,奴家听说再过十天半月的,你就要和当陵马家的马兰花
小姐完婚,这话当不当真?五勺说:什么马兰花小姐,外号小算盘,分明是一个泼
皮女子!三勺吴侬软语怨叹道:这下奴家可要担心陶少爷娶了个看家的,再也来不
得“醉仙楼”了。
陶四郎说:有什么办法呢,陶家的苦衷大着呢。马大勺说:堂堂陶家有什么苦
衷,不过为甩卖当陵那三百亩薄田找一个交通的行径罢了。只是老娘没想到会搭上
你一个陶四郎,这也太不地道了。陶四郎说:妈妈你对陶家的事倒是十猜九个准,
是不是跟我家老头子有一腿了?马大勺说:你家老头子在东门养了个千媚百态的小
桃红,妖精似的,一个就让他露出了老鼠尾巴的底细,哪还有胆量上“醉仙楼”!
说罢众雌大笑。红唇白齿,笑也各有情态。有的脸红,有的扪胸,有的腰软,
有的手舞足蹈,一时间笑了个东倒西歪,春意盎然。
平时陶四郎在“醉仙楼”口无遮拦,“醉仙楼”上下人等都捡他漏下的话茬反
过来盘炒他,陶四郎也不以为意,叹道:妈妈道行高深,陶某只有拜服。马大勺说
:陶少爷你明天午后来早些,让老娘好好地把你调教一番,省得日后给马家小姐取
笑,面子可丢得大了!
五个勺齐声说:陶少爷还不拜谢,你可是妈妈破例收下的第一个男弟子呢。
陶四郎果然一个揖作了下去:妈妈,陶某这厢有礼了。
实际上楼主马大勺也还青春年少,只是比起其他姑娘来,身材面貌显得壮实有
威罢了。次日午后,陶四郎及早赶到“醉仙楼”,五个勺均如盛典在即,纷纷悄然
退避。马大勺打开一个大房间,直接引他进去。一见之下,大房间里各种各样的设
备不免让陶四郎大为惊叹。素以为自己是“醉仙楼”熟客的陶四郎,他哪里能想到
“醉仙楼”居然另有洞天!
马大勺和陶四郎喝了一杯烫热的红酒后,说:四郎看得出来吗,这儿才是正儿
八经的“醉仙楼”!陶四郎说:妈妈,这儿又不是武馆,干吗要添置这些设备?马
大勺坐到一架秋千上,张开双腿,稍微的荡了起来,说:你眼睛睁大点,这叫“仙
姑送玉”。陶四郎只觉得自己心头一动,依然不明所以。接着马大勺又趴在只有半
个阔幅的木轮上,摆成抱马的姿势,要陶四郎拉动她头顶的两个吊环。原来一拉吊
环,木轮还会前后摇动。马大勺说:四郎看明白了吗,这叫“卧马岗”。陶四郎看
见马大勺不停地往上送起的臀部,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马大勺指着还有的几种设备
说:它叫“天地春”,它叫“晨鸟出巢”,它叫“太极盘”……陶四郎说:好妈妈,
我明白这些设备的用处了。
马大勺见火候已到,便低下身来,朝陶四郎身上的威风磨蹭了一阵,说:来吧
四郎,我们从头到尾演练一遍!
情形种种,自是奇妙无匹。陶四郎风情初开,一番领略过后,已经沉醉如泥。
五个勺闻声而至,七手八脚的把陶四郎抬到一个小间歇息。陶四郎小睡一程醒过来,
马大勺送上一碗“五龙汤”让他喝下,问道:四郎感受如何?陶四郎说:那情形恐
怕只应神仙才会拥有的吧,简直把我快活死了。马大勺说:四郎满意就好。陶四郎
说:我这就回家支取二十个大洋过来酬谢妈妈。马大勺说:谁稀罕你家的大洋。不
过我得告诉你,你往后要来“醉仙楼”,时间也照样只能是过午三点。你们陶家虽
算得上东城的三富之一,三富间却也向来河水不犯井水的,在这一点上我希望四郎
能明白我的苦衷。陶四郎说:这个自然,妈妈放心好了。
陶四郎当然明白,东城三富郭、廖、陶套了一个锁链似的连环婚姻,在外人看
来,郭廖陶三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骨肉联盟就像铜墙铁壁那样牢固。
三天过后,陶四郎提来了八十块大洋,堆在马大勺的跟前说:往后我来一次要
一个勺,轮番下来,五个勺都要,妈妈你不戒意吧?马大勺哈哈大笑道:四郎真有
你的,“醉仙楼”的五个勺虽然个个风情曼妙的,手段却非同小可,当心撑死了你!
小桃红
东城陶家大少爷陶四郎一天有两个大洋的零花钱,相当于一个普通家庭一个多
月的费用。几天前陶四郎一次性预取了两个半月的零花钱,不免引起了老爷陶瑶山
的忧虑:也不晓得这小子究竟在搞什么名堂!陶夫人郭子仪则不然:老爷你咋呼什
么,大少爷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总不至于也去养一个小桃红吧,老爷陶瑶山不免
大吃一惊,以为自己做了天衣无缝的一件事,放在人家那儿却是早已心知肚明的了。
陶瑶山说:子仪你别胡说八道,根本没有的事!郭子仪冷笑道:陶瑶山啊陶瑶山,
你做贼心虚了吧?家有一妻二妾不说,你还要拈花惹草,拈花惹草不说,你还要私
养外室,一年到头万儿八千地花,大少爷自然是要效仿你的,怎么八十个大洋你就
心疼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老爷陶瑶山最恨人家说“做贼”两字。谁做贼心虚了?陶瑶
山气急败坏,恶狠狠地朝郭子仪脸上打下一个巴掌:放你娘的狗屁,好男九妻你懂
不懂?!说罢甩门而去。
郭子仪晓得陶瑶山定是到东门仙鼓桥找那个小贱人去了,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郭子仪想起兄长郭凤鸣“忍以持家”的教导,只好认一个哭字,哭完后便找她的兄
长郭凤鸣诉苦去了。
在东门仙鼓桥一栋叫“碧云居”的小楼里,大早来的人刚好走开,小桃红就又
听见有人敲门了。当她听见连续三个均匀的敲门声后,便张开樱桃小嘴笑了起来,
尽管笑得苦涩,可她还是想笑。
小桃红招呼楼下的丫头小瑞开门迎客。气鼓鼓的陶瑶山上楼后,小桃红说:老
爷你生的是哪门子气,莫不是我小桃红做错事了?陶瑶山说:小桃红你别多心,让
老爷生气的事与你并无关系。小桃红伸出双手狠狠拧住陶瑶山两边的腮帮,说:只
是在我看来关系非常重大,我听说你家大少爷去“醉仙楼”踩门道,出手一掷就是
八十个大洋!我小桃红也太贱价了,哪比得上人家的分毫!陶瑶山说:小桃红你误
会了,我家四郎还是个孩子呢,有点零花钱不假,可就是无论如何也支不起八十个
大洋这样的大数目。小桃红说:午间小瑞去买豆花,听见店街上有人这样议论的。
是真是假,老爷心中最清楚。陶瑶山说:道听途说靠不住的。小桃红说:算了老爷,
我也懒得理论了。以前我总以为老爷宝刀不老,是个真正的大男人,可我今天从你
的口气看来,你总想把我当小孩子哄着,这不分明是岁月不饶人在作怪吗?
以前的小桃红是何等的乖巧,一直都把年近花甲的陶瑶山伺弄得青春焕发、朝
气蓬勃。谁料她今天偏要一刀见血,把窗户纸捅破。陶瑶山一怔之下,似乎立即看
到了自己肥胖的身体和满头的白发,感到气短和嗅得见自己的口臭,以及因为苍老
而日益疲软的雄性。与此同时,陶瑶山大动恻隐之心,看见年轻娇美的小桃红以前
对他的投其所好和曲意奉承,也不知道有多少的无奈和难言的委屈。这个柔弱的姑
娘还不是因为孤立无援才依附在他陶瑶山身上的,他陶瑶山凭什么要人家百般地迎
合顺从自己的意志?不行了,他陶瑶山老了。要是身在贫寒家庭,在他这茬年纪上,
恐怕只有等死一件,哪来千媚百态的美人儿伺候在身边的艳福。说到底我陶瑶山除
了钱财之外,还有什么值得称道呢?
见陶瑶山心情低落,小桃红问道:老爷,你怎么不说话了?
陶瑶山说:小桃红我告诉你,八十个大洋算得了什么!
小桃红说:老爷是有百万身家的人,八十个大洋当然算不了什么了。
陶瑶山叹了一口气说:小桃红,老爷毕竟年纪大了,只有委屈你了。不过你只
要耐得下性子,半年内老爷为你凑足八百个大洋如何?
这话即使是老爷哄我的,我听了也会很高兴的。小桃红哭了,整个儿软倒在陶
瑶山的怀里。陶瑶山弯下腰来吃力地把这个楚楚可怜小妖精抱到床上去,说:放心
好了,老爷说话算话。小桃红说:老爷,我知道你会心疼小桃红的,求老爷今天别
凶我好吗?陶瑶山说:今天我偏要让你尝尝老爷的厉害手段!小桃红于是惊叫起来
:老爷不要,我好怕啊!
小桃红挣扎、躲闪,但不管怎样她都处于陶瑶山势力的笼罩之下。这个小妖精
就是与众不同,陶瑶山忘记了自己的年纪和不堪入目的丑陋,恨不得一口将小桃红
鲸吞下去。
小算盘
迎娶队伍终于离开了马家四合院,望东城的方向出发了。走官道,从当陵到东
城足有五十里地。由于路程遥远,一顶四抬花轿八个轿夫,以供路上轮流顶替之用。
加上送嫁迎娶的十几个傧相,披红挂绿的队伍便有点儿浩浩荡荡的味道。可恨的是,
新郎陶四郎并没有亲自前来迎娶,路上小算盘咬牙切齿的,暗暗发誓日后非把他治
成她小算盘花裙底下的一只小爬虫不可。
这一天东城陶家的四合院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迎娶队伍一到,便礼铳鞭炮齐
鸣。场面火爆,仪式却是程序化的。拜过天地父母,行夫妻礼时,即使隔着一层红
盖头,小算盘也看得出陶四郎那种敷衍了事、心不在焉的情态:这个狗杂种根本就
没有把刚进门的新娘放在心上!小算盘气得浑身发抖,当下也不容她多想,便被扶
进西厢洞房去了。
东城陶家不过外表张扬,实际上新娘小算盘却是备受冷落的。小算盘干渴难耐,
在洞房里挨了半天,才见有人端茶水进来。陶家就连“合卺”席也没置办,小算盘
的肚子饿得叽咕乱叫,让她喝到的也只是两小碗的甜粥。可怜的当陵马家父母,为
了体面,以巨资买下陶家的三百亩瘦田,条件是必须娶马家女儿为陶家的少夫人。
小算盘原想自己会风光八面嫁进东城陶家,哪想会受到这等冷遇。好歹忍到入夜掌
灯,洞房外面的陶家上下迎来送往,照样人声嘈杂,贺礼堆山似的,宴请亲朋戚友
夜以继日,只是这一切和新娘连丁点儿关系都没有。一直等到更深,新郎陶四郎这
才推开门跌撞进来。小算盘何曾想到,入了洞房的陶四郎一头倒进婚床便想睡觉,
居然连揭开红盖头瞧她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不过她以前听说的倒是不假,陶四郎确
实生了让人动心的一副好皮囊。小算盘捺下性子低声问道:我说陶家大少爷,究竟
怎么回事值得你这样对待我?陶四郎照样纳头不响。小算盘伸手去推他,说:你怎
么不吭声了?大白天我才嫁过门来,该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你吧?陶四郎猛地坐起,
吼道:够了,谁都说我娶的是一个泼皮女子,是一只母老虎,这会儿见到了,果然
不假!说罢,陶四郎就又脊背朝她躺了下去。
好生生的怎么会这样?至此小算盘到底呆住了。气呼呼的新娘丢了红盖头,朝
门外骂道:天哪小丁咚,也不知道你死哪儿去了?
洞房花烛夜,和陶家人一起扒门缝偷看好事的小丁咚应声而至,一见小算盘愠
怒的脸色便明白要她干什么了,小丁咚只闪转个身,两锡瓶酒随即从门外递进洞房,
并挥拳踢腿把色眼迷迷的下人一个个赶走。这下陶四郎可算开了一个大眼界,只见
小算盘咕咚咕咚灌下一瓶酒,接着又咕咚咕咚灌下另一瓶酒,然后脱光了自己,一
会儿拐溜身腰,柔滑似蝌蚪戏水,一会儿摇头摆尾,轻盈如神龙驾雾,赤条条的在
洞房里且歌且舞起来:
打自当陵嫁东城,赶路赶了五十里,也不管辛苦不辛苦,反正你泼皮,是一只
母老虎!
买瘦田花大价钱,为的是四合院嫁得四合院,原指望嫁个好去处,谁想少爷是
个大白痴!
红盖头不揭,正眼也不瞧一个你!
粉面含羞皮肉白,软腰身段丹凤眼,千百个心愿为哪般?
睁开你的狗眼看一看,本小姐哪儿长得不争气?
哪一寸皮肉不风流?
天爷啊,爹――娘!
眼见一朵鲜花就要插在牛粪上……
在洞房里,羞怯的新娘不见了,换下来的是一个歌舞妖娆的山鬼。新娘醉了、
疯了!此情此景让新郎陶四郎看得目瞪口呆、脸色铁青,慌慌张张地跑向上房告急
去了。岂料老爷夫人、大小姨太太一帮人赶到,洞房里哪有什么空酒瓶、酒气熏天,
遍地衣裙什么的,哪有什么赤身裸体歌舞的山鬼,只见罩着红盖头的新娘依旧穿戴
整齐、羞怯地坐在那儿。此一刻,告急的陶四郎结结巴巴地说:究竟怎么回事,怎
么会这样?
就在这时候,从红盖头里传出了压抑已久的、摧人心肺的一声声低泣。夫人和
大小姨太太于是争着去摸陶四郎的额门,猜测大少爷恐怕是发烧说胡话了。老爷陶
瑶山想起儿子到“醉仙楼”踩门道,出手一掷便是八十大洋,不免气上心头,挥手
一个巴掌朝大少爷打了过去:你这个鬼迷心窍的畜生,再不好好对待马家小姐,我
倒要看看你能飞天遁了地不成!
众人离去了,哐当关上门后,老爷陶瑶山还让下人给洞房加上一把锃亮的铜锁。
小算盘扯下罩在自己头上的红盖头,不由得咯咯地笑了起来。洞房里立即出现
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对峙。门外小丁咚轻声问道:少夫人,你要不要一把刀子?小算
盘说:我当的是新娘,又不是屠夫,要刀子干什么?小丁咚说:骟了他呀!小算盘
说:那就要一把吧。说罢,便有一把白闪闪的刀子从门缝伸了进来。陶四郎见状疯
狂地扑上去争夺,那把刀子就又缩回门外去了。只是陶四郎一离开房门,那把白闪
闪的刀子就又伸了进来。
慌恐万状的陶家大少爷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小算盘温情脉脉说:我要你也
脱光衣服,跳跳舞,唱唱歌。极少经历世事的陶家大少爷只有听话顺从,让自己裸
露出来。可他哪里歌舞得了,在他抽搐颤栗的躯体上,浑身到处跳荡的是一串串惊
惧莫名的标点符号。小算盘说:你叫喊也没有用,你越叫喊他们越是信不过你。陶
四郎说:我知道姐姐你的厉害了。小算盘说:“从此以后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若敢违抗,就别怪本小姐对你不客气!陶四郎说:这个当然。小算盘说:那好吧,
过来坐在我身边,让我好好看看你。陶四郎只好一步一个迟疑向婚床挪去,刚到跟
前,小算盘便一伸手抓了他的私处:我还以为什么金枝玉叶呢,还不照样是一把无
用的货!
小丁咚在门外问道:少夫人,用不用刀子?小算盘骂道:这光景有什么好看的?
还值得你扒门缝眼睛带钩子吗?!
陶家父子
东城陶家因为操办喜事,还真的扎扎实实地挣了一大把。先是将当陵的三百亩
瘦田卖给该地首富马家,一下子把马家的金银细软掏了个空空荡荡,其次是,收取
的贺礼折合一算,也不少于八千个大洋。东城陶家入不敷出的家政,到此立竿见影
得到改观。钱财塞了个箱盈柜满,大院上下一片喜气洋洋。可以说,东城陶家已经
有多年不曾这样风光过了。
这一天,在东门仙鼓桥那栋“碧云居”的楼上,小桃红眉开眼笑的,弯下腰来,
背上装着一百个大洋的袋子,扮成乞丐婆子,嘻嘻哈哈的在地板上走了几个来回。
老爷陶瑶山笑道:天底下哪有背着一百个大洋的乞丐婆子!小桃红窝在老爷的
怀里,说:怎么没有,她饥寒交迫、两眼昏花,栽倒在地上,可见她没救了。陶瑶
山说:如此看来,老爷也只好溜之大吉了。小桃红说:老爷走不得呀!你走了,我
这婆子就死定了。陶瑶山说:只是此刻老爷也不晓得如何是好了。小桃红说:我这
婆子红颜薄命,是前世造下的孽债,只要老爷你疼我就行了。陶瑶山说:可恨的是
老爷家有贤妻小妾,就是想疼你也疼不过来了。小桃红说:可怜我这婆子,原想遇
上好人了,岂料老爷还是一个狼心狗肺的老爷,到底可恨呀!陶瑶山说:本来天底
下老爷就没有一个好的,你就别指望了吧。小桃红说:指望还是有的,本婆子是千
年修炼的一只小狐仙,放个屁便把老爷迷糊了,老爷就是想跑也来不及了。陶瑶山
说:看来老爷不就范也不行了,算了,老爷一大把年纪了,就让老爷做一回风流鬼
吧。小桃红说:老爷要做一回风流鬼是没有问题的,只要老爷交出一颗血淋淋的心,
还有哗哗响着的大洋,老爷想在小狐仙身上销魂快活就只管来呀!陶瑶山说:天哪,
老爷鬼迷心窍,不可救药了。
……
这一天小桃红十指如绵,游走在老爷陶瑶山风烛残年的肌体之上。小桃红目光
迷荡,迎合着陶瑶山回光返照的雄悍情怀,使得老爷陶瑶山的销魂快活无以复加。
消受人间此等良辰美景,只会为时日无多而大加感叹,至于钱财,又何足挂齿!
婚后陶四郎第一次在“醉仙楼”露面,众雌们不由地哇的一声叫了起来。喝过
茶后,四勺便要领他去大房间。陶四郎可怜巴巴的回头对马大勺说:妈妈,我被吓
坏了,我不行了。众雌们惊叹不已:天哪,小算盘果然名不虚传!马大勺说:这有
什么,喝一杯“醉仙楼”的“大仙花茶”,保你雄风万丈、骁勇善战。陶四郎一听
“醉仙楼”的“大仙花茶”具有这种效用,便着急着要喝。
很难说这是一种什么茶,陶四郎闭上眼睛一口便把它喝掉了,其实也没有什么
特别之处,只是咽下之前,它好像有一种草木和矿石混合的味道;喉咙那儿一阵热
辣过后,接着出现的是一种反胃的感觉。陶四郎喝过“大仙花茶”,马大勺依旧指
派四勺领他去大房间。早已吓得一脸绿色的四勺说:妈妈,今天我不行的,你就让
五勺去伺候陶少爷吧。五勺说:四勺你也太不仗义了吧,姐妹五个轮流下来,不正
好是你吗,怎么推到我的头上了?四勺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领陶四郎向大房间
走去。
五个勺,四勺最具一种薄弱病态的美,是一个让男人一见之下就会无形中自我
高大起来的女子。陶四郎深感奇怪,平时她们伺候客人个个都是轻松自如的,这一
天何以一反常态,变得老鼠见猫似的?等陶四郎随着四勺进入大房间后,在很短的
时间内,陶四郎的大脑便有一种懵里懵懂的晃荡之感,熊熊的欲火集结一处,使得
他几近被扼杀的雄性不但重新伟岸起来而且极具穿透力。当四勺一眼瞥见陶四郎到
处膨胀着坚不可摧的意志时,她的神色甚至浑身上下都布满了弱者的惊惧。整个过
程,四勺手忙脚乱、恐慌万状,她抵挡不住的嘶叫呻吟无疑成了陶四郎的展现雄悍
的标尺。直到四勺成了一只被掏空的布袋支撑不起自己的时候,奉命前来探视的五
勺走进了大房间。五勺看了一眼奄奄一息、匍匐在地的四勺,看了一眼欲火更炽、
锋锐依旧的陶四郎,来不及走开便落入陶四郎的掌握之中……
最后的结果是三个人都一动不动躺在大房间的地板上。楼主马大勺为陶四郎安
排了一个过夜的小房间。经验丰富的马大勺不停地要陶四郎喝下稀粥和肉汤,并和
三个勺一起轮番前来舒松他的筋骨。惊心动魄的经历让陶四郎感到自己无疑就像做
了一个恶梦。等到陶四郎神志清醒,并且看见马大勺的脸上堆满笑意时,他这才内
心忐忑地问:妈妈,四勺五勺该不会有事吧?马大勺说:四郎你也太狠心了,四勺
五勺恐怕疗养一个月也恢复不过来。陶四郎说:妈妈你开个口好了,得多少大洋才
能弥补“醉仙楼”因为我四郎所造成的损失?马大勺叹了一口气说:四郎你是知道
的,四勺五勺都是有固定客户的,停歇一个月不接客,后果还真难料想的呢。陶四
郎说:几天后我会提两百个大洋过来的。马大勺说:说真话有你四郎这个心情就够
了,我哪好意思再开狮子大口!
陶四郎临要离开“醉仙楼”时,他去看望了四勺和五勺。四勺和五勺果然脸色
苍白,躺在各自的床上娇喘微微。四勺说:我说陶少爷你有多毒啊,让我四勺都成
了破烂货了,太可怕了。五勺说:陶少爷,当时我一见你的样子便吓坏了,只是你
怎么可以如此蛮不讲理呢,你整治完四勺,为什么连我五勺也不肯放过?在四勺五
勺面前,陶四郎一边庆幸自己又获得了强大的自我,一边讪讪的不好意思,于是三
步并做两步离开了“醉仙楼”,回家去了。
郭凤鸣
时至今日,郭凤鸣实际上已位居东城三富之首,却是活得最为收敛的一个。他
住的是一栋小别墅,规模只有四合院的五分之二。娶了廖汉生的小妹廖良玉为妻后,
循规蹈矩得很,既不纳妾,也见不到他有任何寻花问柳的劣迹。等儿子长大成人,
只留大少爷郭仁在身边协助管理八百亩良田以及一家“凤鸣粮庄”,把二少爷郭义
打发到当陵镇经营盐、布两行。不久二少爷郭义便成了当陵富豪马大京的乘龙快婿,
娶了马家大女马兰香。翁婿两个默契联手,勾结当地恶势力,以破坏灌溉和阻挠耕
种季节为手段,使得东城陶家购置在当陵的三百亩土地很快成为广种薄收的瘦田,
轻而易举落入了二少爷郭义的算计之中,二少爷暗中拳打脚踢,不但瞒过东城陶家,
就连老头子郭凤鸣也被蒙在鼓里。
明眼人看来,东城郭廖陶三家只是姻亲牵连,实际上还隐藏着更深一层的秘密
:白手起家、执掌着各自家政的郭凤鸣、廖汉生、陶瑶山三人,曾经在一个非常特
殊的情况下血酒为盟,结为拜把子兄弟;年纪稍大的郭凤鸣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被廖陶两个尊为兄长。兄弟三人平时极少走动,只有事关重大时才寻找个僻静所在
聚一聚首。这个秘密,除了参与的三个人外,就连各自家中的老少恐怕也无人知晓。
几天前,小妹郭子仪回娘家哭诉,有三点引起郭凤鸣的惊觉:一是陶家以好充次,
廉价抛售当陵的三百亩田地;二是陶瑶山家有妻妾三个,还在东门仙鼓桥蓄养外室
;三是外甥陶四郎居然挥金如土,涉足“醉仙楼”这种污秽之地……这还了得,简
直岂有此理!郭凤鸣情急之下,消息发出,兄弟三个便在市外一个叫翠草园的老地
方汇集。
让郭凤鸣始料不及的是,陶瑶山竟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两位兄长想想
看,我们兄弟三个都这把年纪了,在刀口上舔了大半辈子的血,总是这样苛求、约
束自己,富又如何?一般人只要有几个钱便可以活得丁当作响,我们富甲一方反而
前狼后虎、东惊西怕的,这也太对不起自己了。我想我们也该放松点,怎么说寻欢
作乐的时日也不多了。
一时间里,兄弟三个你看我我看你,感叹日子确实过得很快,二十多年过去了。
眼下要不是背驼鬓白,就是老态臃肿,当年如狼似虎的三个人,此一刻已经一点儿
痕迹也见不到了。
三个当中,廖汉生和颜悦色,显得甚为沉稳。也许是长时间没有会面的缘故,
郭凤鸣对这个二弟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郭凤鸣忧心忡忡说:近些日子来,我总觉得当年我们没有找到母女俩,留下一
个可怕的后患,是最大的失策。
陶瑶山说:听了大哥的话,我想肯定是子仪回娘家告状了。要说我大哥你也该
放开一点,老有所乐,也就不会跟我计较这个了。
也许这一天的会面是直接针对陶家的,陶瑶山说完罢,便强调他另有要事,得
先走一步之类的话。
陶瑶山走后,郭凤鸣问道:对此二弟有何看法?
廖汉生说:我想警觉一点总有好处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郭凤鸣对廖汉生如此这般授意了一番,说,只是别让三
弟觉察了你我的行动,以免伤了和气,但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三弟一家有任何坏事发
生。
廖汉生说:大哥这样不好吧?万一被三弟知道了,他肯定受不了。
郭凤鸣说:可二弟你也不至于不明白,事关生死牵连,在我们兄弟三个的有生
之年,是谁也垮台不得的。有的事不管发生在谁身上,另外两个都有权干预。
小桃红
为了把陶瑶山的不轨行为扼杀于摇篮之中,为了不至于打草惊蛇,郭凤鸣神不
知鬼不觉的在东门仙鼓桥“碧云居”对面的闲房“监视”了好几天,结果是陶瑶山
出入“碧云居”来去自由,根本没有规律可言。郭凤鸣只好等到陶瑶山家事缠身之
日,才去敲“碧云居”的门。
连续三个均匀的敲门声响过之后,丫头小瑞打开门一看是个陌生的老头子,正
要把门重新关上,可老头子不讲理,已经侧身挤了进来,并在她的手上压上两个大
洋。
这一天小桃红看见上楼来的并非陶瑶山,而是一个陌生的老头子时,她为自己
的裸露穿戴慌了个手足无措,活把郭凤鸣的一双老眼看得乱溅金星。毫无疑问,郭
凤鸣还不曾看过如此一个柔若无骨、楚楚动人的佳丽。特别是她惊鸿一瞥那凄迷的
幽怨,令人有旷古一遇之感。郭凤鸣年老的心怀不免为之一震,同时也很清楚此行
任务的艰巨性。
你是谁?慌乱之中,小桃红问道。
郭凤鸣说:我是谁并不重要,关键是你肯不肯和我合作。
小桃红说:我说老爷,你这话从何说起?
郭凤鸣说:只要你立即离开东城,得给多少大洋才能让你谋得生路,你只管开
个口。
小桃红说:你这位老爷怪不怪呀,没有根由的干吗给我大洋?无缘无故的干吗
要我离开东城?
郭凤鸣说:难道你就从不考虑留条后路,只想依傍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过一辈
子?
小桃红说:老爷你养尊处优,哪晓得贫贱人家的苦。有人供吃的住的,又有人
疼爱,比起以前,眼下这日子也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了。
郭凤鸣说:你既年轻又漂亮,只要你立即离开东城,我就给你几百个大洋,并
且护送你回到父母的身边去,日后找个良善男人嫁了,再怎么说也是两全其美的长
远之策吧?
小桃红说:可恨的是我连父母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从小到大就是供你们男人卖
来卖去。我一个弱女子,最怕居无定所,有了吃的住的就该知足,老爷你说对不对?
再说我从小到大也没有见过一个善良男人,直到今天才遇上一个老爷你――见到我
没有动歹心肠的男人呢。不过我看得出来,老爷你是当真的老了。男人老了有多好
啊。不瞒你老爷说,老爷你可是我遇上的第一个让我不觉得害怕的男人呢。
小桃红只一味儿的温言软语,却不知她心里如何作想。
郭凤鸣说:你说得不错,郭某早就年老不中用了,倒是世事人情经历得不少。
小桃红说:我随口开个玩笑,老爷你可千万当不得真。老爷眼睛黑白分明,腰
杆挺拔,声音洪亮,龙马精神肯定不减当年。只是老爷收心封存得早,自我克制罢
了。
正处于年老危机阶段的郭凤鸣,小桃红居然懂得如此看待他,这无疑让他有点
受宠若惊。小桃红说:小桃红早已有心要为老爷泡杯茶,却不知道老爷敢不敢喝。
小桃红说罢很快泡了一杯茶递到郭凤鸣的手上,郭凤鸣略加矜持,便分成几口
喝了下去。
至此小桃红说:老爷请你别见怪,我也该送客了。
这一天郭凤鸣回家回得很快。
回到家里,就一把将郭夫人廖良玉拉到楼上去,也不管得楼下有人,进了房间
便闩上门。廖良玉见丈夫居然一连串少年人的作派,不由地吃惊问道:老爷已经几
年不动我身子了,今天怎么突然返青了呢?郭凤鸣顾不了许多,轻松一跃便骑上了
廖良玉,并且似乎有用不完的冲击力。廖良玉咬唇坚忍着,连泪水都流了下来:老
爷你今天怎么啦,就是十几年前你也不会这样子的。我随你收心了几年,早已年老
干枯了,偏你老树新芽,把我弄得痛钻心知不知道?……事完后郭凤鸣喘得透不气
来,对此廖良玉深感不可理喻,怨叹道:老爷你看你呀!郭凤鸣哈哈大笑说:真没
想到,一番龙马精神我还是有的嘛!
马大勺
廖汉生勉强承担起郭凤鸣下达给他的任务,说:我去试试看,但能否阻拦得住,
就难说得很了。暗底下却在嘲笑郭凤鸣简直老糊涂了,何苦吃饱撑着多管闲事!
几天以后,廖汉生屁股颠颠的登上门来了,对郭凤鸣说:看来我这个当姑丈的
无论怎样劝不转四郎了,大哥你以母舅的身份亲自出马去试一试,说不定效果就大
不一样了。
隔天午后两点正,郭凤鸣便准时赶到“醉仙楼”。尽管郭凤鸣行踪隐秘,却又
如何瞒得过马大勺的一双眼睛。东城首富驾到,楼主马大勺自是加倍小心。当时五
个勺均午睡未起,下人放轻脚步,在静悄悄的“醉仙楼”里,郭凤鸣向马大勺说明
了来意。马大勺故作讶异说:陶四郎是你的外甥,这么说你就是东城首富郭老爷了?
郭凤鸣说:正是在下。只求楼主能帮这个忙。马大勺说:郭老爷是何等人物,既然
求上门来了,我马大勺哪有不帮的道理!郭凤鸣一边说甚谢甚谢,一边拿眼端详站
在他跟前的马大勺:此一刻楼主马大勺无疑是一个颇通情理的女人。马大勺说:不
过自古以来都说捉贼捉赃,捉嫖捉双,只有暂时委屈一下郭老爷,才能达到出其不
意的功效,不知郭老爷以为如何?
等郭凤鸣点头说愿意听从楼主的安排后,马大勺便把他带到阁楼上的一个密室。
这密室仅丈余见方,高不及腰际,郭凤鸣只好低下腰来紧跟马大勺爬了进去。从密
室的“天眼”俯视,角度绝佳,大房间里的一切尽收眼底。马大勺在密室里烧了一
炷香,香烟袅袅,让人顿觉有一种等待的迫切和兴奋之感。半刻钟后马大勺附在他
的耳边说:他们来了。
四郎和二勺进入大房间后,那赤裸的风情和意想不到的万千姿态,只几回合便
把郭凤鸣看了个目瞪口呆,怎么也控制不住浑身的抖动。挤在郭凤鸣身边一起往下
看的马大勺,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穿戴全都离开了她的身体,拉过郭凤鸣的手朝
她的身上摸去,轻声说:郭老爷你看他们到底有多好啊!尽管郭凤鸣的那只手不很
积极,却也同样能感受到这个骚女人浑身到处蹿跳着的欲望。接下来马大勺的话语
便掺和着某种渴求而低吟的声音:郭老爷求你行行好,你看我都招架不住劲了,又
用不着你任何花费……
廖汉生娶的是陶瑶山的小妹陶梦莲。陶梦莲肤色黧黑,消瘦干巴,她丑陋的容
貌跟娘家谁也不一样。陶梦莲为廖家生了一个同样丑陋难看的女儿后,开始一句话
不说,不久后便郁郁而终。吸取教训,廖汉生续娶的二房是个体格强壮、人高马大
的女人。这个女人是个典型的泼辣悍妇,除了认定生儿育女为正事外,肉体厮磨夫
妻恩爱都遭到她极端的鄙视和唾弃。在她的心目中,日常房事无疑就是丢人现眼的
淫贱勾当,多往她身上招惹,这个不可理喻的母狮子便穷凶极恶地吼叫起来,不管
男人的欲望如何旺盛炽热,经她一吓也会顷刻间化为灰烬。
对婚姻对女人不再抱有希望的廖汉生,意外地在“醉仙楼”的大房间找到了一
块广阔的天地。但是有一次他来得不是时候,他便被马大勺安排进阁楼上的密室,
一边透过“天眼”俯望揽胜,与马大勺颠鸾倒凤于上下情趣遥相呼应之间,一边吃
惊地发现,在下面大房间里大展雄风、过关斩将的男人,居然是平时在他眼中极为
循规蹈矩的郭家大少爷郭仁……
廖汉生很清楚,除非让他们成为穷光蛋,否则的话怎么阻止得了陶四郎和郭仁
来这种地方?
这一天,于密室里和马大勺搅拌在一起的郭凤鸣,意识到自己为老不尊,根本
就不再具备劝导外甥陶四郎浪子回头的资格,一直等到夜幕降临大地,才羞愧难当
地回到家里,在家里痛定思痛,好几天也抬不起头来。
上青峰的“铁鹰”
就连东城陶家上下各色人等都看得出来,大概是备受马家小姐盘剥的缘故,陶
大少爷脸色寡青,走起路来东摇西摆,似有不禁风寒之弱。无形之中,不但引起众
人在背后的交头接耳,也挑起陶家主人对儿媳妇小算盘的进一步厌恶。
由于路程遥远,或者东城陶家根本就不把少夫人小算盘放在眼里,反正老辈公
婆并没有把小算盘回娘家省亲安排上议事日程。小算盘忍无可忍,在洞房里把陶四
郎毒打了一顿,吼道:明天中午请你知会老爷一声,就说我小算盘和小丁咚一起回
娘家省亲去了,五天后回来!陶四郎闻之不免喜形于色,小算盘大为不悦,问道:
陶四郎你是不是想陪我一起回趟当陵?陶四郎慌忙摆手说:不不不,你要是想家了,
又何妨多住几日?
隔天大早,率性惯了的小算盘带着小丁咚到东城“宏远车马行”租了两匹马,
主仆两个不走官道,骑马抄小路往当陵娘家的方向赶去。
东城郭家二少爷郭义在当陵创业图谋的几年里,翁婿联手,可谓大收地利。郭
义为人精明强干,广交黑白两道,心狠手辣比岳父马大京更胜一筹,当陵镇的盐、
布两市的经营很快便尽归他的掌握之中。在当陵镇的地面上,郭义如鱼得水,滚滚
的财源让他志得意满、心花怒放。但他却忽略了最为要命的一点是毕竟山外有山,
他卷地三尺的暴发无疑也在别人格外的关注之下。这一天月黑风高的二更时分,一
伙不知来自何方的绑匪潜入盐行,一罩布袋,便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他掳走,并当下
投书马家大院,赎金是一万个大洋。
当小算盘和小丁咚快马赶回马家四合院时,为了预防走漏消息,马家四合院正
处于全封闭状态。院内乱成一团。让小算盘哭笑不得的是,她以为远嫁的千金回到
娘家,便会有许多人围上来寻长问短以示关心。岂料谁也没有把她和小丁咚这两个
小冤家放在心上。只有再次到马家做客的表弟张鼎为主仆俩端茶送水,趁机大献殷
勤。
大姐马兰香已经欲哭无泪,她那六神无主的可怜相使得小算盘大为感动。马夫
人萧寄月气急败坏地说:掳走的是东城郭家的人,投书马家是何道理!她和小儿子
马如龙以及少数人站在一起,主张报官。大部分人担心一旦报官,触怒绑匪把票撕
了怎么办?于是七嘴八舌说,钱财毕竟是身外物,还是根据对方的规定交付赎金,
以保全女婿郭义的生命为至要。老爷马大京终于拿定主意,正要派人飞报东城的亲
家郭凤鸣,马兰香抹开泪水站起来说:爹,来不及了,女儿手头有私房钱六千个大
洋,爹你先垫上四千个,等郭义回来了,还怕还不了你?
老天爷,撇开细软不说,私房钱就有大洋六千个!马兰香一语石破天惊。上至
老爷下至下人无不为此嘘了一口气:这几年来,郭义这小子果然把钱财赚海了!
众人感叹之时,一万个大洋很快聚齐。可临了就又跑出一个问题来:赎金由谁
送往合适?事关一条甚至几条人命和一万个大洋,此人必须胆大心细,处事果敢,
否则就有鸡飞蛋打、满盘皆输的可能。在马家大院里,刚刚还在发表高见的人们,
此一刻已变得鸦雀无声。老爷年大,少爷马如龙尚未成人,为难之际,小算盘挺身
而出:爹,让我和小丁咚去吧,外加一个挑夫就可以了!
直到这时候,众人这才真切地意识到马家二小姐回娘家来了。除了外人,马家
上下处事能力最强的恐怕就是这个平时刁顽不驯的二小姐了,尤其有小丁咚在旁协
助,二小姐更是智计百出,即使几个精明的男人恐怕也很难比得上。马大京把小算
盘和小丁咚叫到一边,说明了种种要紧事项和交接地点,等到午后四点,一行三人
便悄悄从马家出发。
交接地点就在距离马家几里地的小尖山。根据对方的规定,一到那儿,小算盘
三个便主动用黑布条蒙上自己的眼睛。对方也不知道从何跳出,立即把小算盘三个
团团围住。对方接过挑大洋的担子后,立即把挑夫放了,然后让小算盘和小丁咚各
坐上一顶过山轿,并有一把硬东西顶住小算盘的鬓边:安分点,否则崩了你!我的
天,小算盘凭感觉知道是一把短枪,还从声音听出持枪的竟是一个女的!小算盘说
:小丁咚听着别乱动,任由他们抬好了。
差不多一直往上抬了近两个时辰,才把小算盘和小丁咚放下过山轿,等抬轿的
人转身下山走了,这才允许她俩拉下蒙住眼睛的黑布条,带路的人手举松明,时而
趴下爬行,时而侧身挤过石缝,如此七弯八拐走进一个可容四五百人的大岩洞。小
算盘估计,此时岩洞外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
洞内松烛齐明。小算盘定了定神,看见上首坐着一个四十至五十年纪的女人,
两旁清一色站着二十来个身穿缁衣、腰别短枪的年轻女子。小算盘何曾见过这种阵
势,顿觉凛凛生威坐在上首的,肯定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女人。那个女人问道:知
道为什么把你带上山来吗?小算盘说:本小姐冒死护送赎金前来,一万个大洋回扣
两千个,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个女人哈哈大笑道:来人想必就是当陵马家的二小姐小算盘吧?
小算盘说:不错,正是本小姐,你有何指教?
那个女人说:这样看来,站在你身边的就是小丁咚了?
此语一出,着实让小丁咚吃了一惊:算你厉害,连不见经传的小丁咚你也知道。
那个女人笑道:天底下臭男人们算得了什么?老娘向来佩服的就是有胆有识的
异样女子!不瞒你说,东城地面几个有气概女子,老娘心里可是清楚得很。
棋逢对手,小算盘笑了:这么说你不想计较我回扣两千个大洋了?
那个女人说:不但不计较,老娘还要送你一件礼物和三条消息。
礼物是一把短枪和几十发子弹,这让小算盘的惊喜难以形容。三条消息就不同
了,那个女人越是轻描淡写,小算盘越是气得咬牙切齿、浑身发抖。以至长时间后
才让小算盘缓下这一口气,问道:那么请问我那狗贼姐夫郭义现在何处?
那个女人说:放心好了,我已经派人送你姐夫郭义回当陵去了。不过这个狗贼
企图逃跑,根本不知道这山上地形的险要,盲目狂奔乱跳,咎由自取摔坏了一条腿
和一只眼睛,要不是为了一万个大洋众姐妹奋力救他,恐怕他连一条小命也搭上了。
小算盘说:妈的这个混帐东西竟敢拿我当交易,也活该成了一个瘸腿独眼狼!
话虽如此说,小算盘还是不免要为她痴情的大姐马兰香打了一个寒噤。
那个女人说:我希望二小姐和小丁咚能为这个地方守口如瓶。说到底东城陶家
的男人是靠不住的,日后你俩若有不顺心的时候,老娘欢迎你俩一起前来入伙,坐
上一把交椅。
小算盘说:请问能不能告诉小算盘你的尊姓大名?
那个女人说:有缘再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叫我铁鹰大姐好了。
小算盘和小丁咚在上青峰上过了一宿。下山后在马家大院里,小算盘指着她爹
马大京的鼻子骂道:居然拿女儿做交易,我倒要睁大眼睛看看,你和那个狗贼郭义
日后会有什么样好结果!说罢带上小丁咚、张鼎以及两千个大洋,骑马回东城去了。
云洞崖母女
上青峰云洞崖自古以来就是青皮匪类的聚居之地。云洞崖的岩洞犹如一座埋藏
于地下的八卦楼。洞中的滴泉清冽香甜,可供饮用。除了能容几百号人的主洞外,
还有可以辟成无数居室的小洞;小洞上下左右互为勾通,不熟悉情形的人进去,多
数被困死了也找不到出路。洞外的悬崖绝壁,形成一道易守难攻的天然屏障。民国
初年,穴居云洞崖的是一对年轻夫妇和一个不足周岁的女儿。这个姓饶的男子身怀
绝技,武功了得。一天他串通东城的三个挑夫,劫夺了价值连城的大批金银珠宝,
同时允许三个挑夫上山入伙。此后四人联手,神出鬼没纵横东城地面,岩洞里的积
存很快就堆出了好几座小山。女人心细,她发觉随着岩洞里积存的日益增加,一种
看不见的不祥气氛也在无形中蔓延开来,虽然她暗中留了一手,却没有料到事情会
来得如此之快。四个人再次下山,回来的时候便只有背着财物的三个挑夫:女人的
丈夫死了。她发觉情形不对,抱起女儿迅速往洞外奔出,无奈后面三支棍棒一齐打
到,绝望之际,抱着女儿的女人闭上眼睛,纵身跳下崖……
三个挑夫返身入洞,血酒为盟,结成生死与共的兄弟。可当他们平分完财物走
下云洞崖,却在绝壁之下找不到母女俩的尸体。三个人同时望向云洞崖,他们猜测,
大概只有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纵身跳下的母女俩,落在绝壁中间向外斜出的松树
上,然后被弹进底下的深潭得以保住生命。
怎么办?各人身上肩负的是百来斤重历尽艰险得来的金银财宝,难道就这样丢
下它去寻找母女俩不成?三个挑夫都明白斩草除根的道理,却无论如何也舍不下身
上的金银财宝,等他们安置完心爱之物,再回过头来寻找,哪里还有母女俩的踪影
……
郭家父子
似乎与老爷郭凤鸣的年老衰歇背道而驰,他也很清楚一个人有时候再向前一步
便是万丈深渊。只是有时候一个人处于主观上的相互对峙局面时,会更容易产生一
种侥幸的心理。仙鼓桥“碧云居”的小桃红和“醉仙楼”的大房间,毫无疑问为老
爷郭凤鸣留下了至死难忘的印象,开辟了一个令人兴奋神往的老人旺地的新境界。
当郭凤鸣正在考虑是否为自己纳一个像小桃红一样的二房时,遭绑票的二少爷郭义
摔坏了一条腿和一只眼从当陵回到东城治残疗伤。一夜之间,精明强干的二少爷变
成一个不堪入目的瘸腿独眼狼,郭凤鸣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种残酷的现实。二十
多年来,埋藏于郭凤鸣心底、几乎被岁月淹没掉的秘密,已经不再是预感而是血光
之灾,正在一步步向郭家逼近,向廖、陶两家逼近。只是他们谁也不当回事,忽视
了前因后果,早已被为所欲为的生活所麻痹……
偏偏就在这时候,一向被郭义轻视的大少爷郭仁雪上加霜,居然口气强硬、公
开提出要分开过。郭义很清楚大哥郭仁此举是冲着他来的,不由地抱头痛哭,使得
那条坏腿和那只坏眼的伤口重又破裂,鲜血直流,面目既惨烈而又狰狞。
老爷郭凤鸣心里清楚,到了该向两个儿子摊开老底的时候了。
老爷郭凤鸣声色俱厉把两个儿子召集在一起,哆哆嗦嗦地向两个儿子讲了东城
郭、廖、陶起家的来历。目的在于提醒两个儿子一定要警惕女人,若不严加防范灾
难还不止于此,还会铺天盖地地到来。老爷郭凤鸣没有想到,老底摊开以后,效果
正好相反,二少爷郭义的质问无疑就像扎向他心窝的一把尖刀:既然知道罪恶深重,
你为什么要等到儿子瘸了腿瞎了眼才和盘托出?现在和盘托出还有什么用处?!大
少爷郭仁说:更可恶的是有人还要继续造孽,我若是不赶快分开过,恐怕连我也为
祸不远了。至此老爷郭凤鸣这才真正明白,岂止廖、陶两家,不可救药的还有他的
两个儿子,还有他郭凤鸣!
蝗灾之年
表弟张鼎家是当陵马家最穷的一门亲戚。他家就在上青峰的山脚下,小算盘从
当陵娘家回东城时捎带的表弟张鼎,轻而易举被安排在东城陶家充当下人。
这一天过了午后三点,在一把短枪的威迫之下,“醉仙楼”楼主马大勺带小算
盘到了阁楼上的密室。还没有看完“仙姑送玉”和“卧马岗”,既七窍冒烟同时又
火烧火燎的小算盘便迅速离开密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进了大房间,出现正在
兴头上的陶四郎和三勺面前。小算盘目光冰冷,看了一眼陶四郎,陶四郎虽然药性
正刚,却也同样被吓得脸色惨白,立即跪倒了下来;看了一眼三勺,三勺夺路要逃,
被站在门外的小丁咚恶狗赶鸡一般拦截了回来。
枪口自下而上顶住三勺的三角地带,三勺似乎轻如羽毛要离地飘了起来:小贱
人,快活一回陶四郎花给你多少个大洋?
――四个五个总是有的吧。
三勺两腿发软,上下牙打架,撑了半天才说出话来。
行了。小算盘踢了三勺一脚,让三勺滚出大房间。然后她把短枪扔给小丁咚,
并且眨巴眼儿就将自己裸露出来,坐上秋千架,招呼陶四郎说:来吧,让本小姐也
消受一下陶家大少爷的能耐!
岂料跪在那儿的陶四郎身体一歪,早已躺地吓昏过去了。
在东门仙鼓桥的“碧云居”里,老爷陶瑶山和小桃红活像两只小爬虫,蜷缩着
抱成一团。冰冷的枪口点一下老爷陶瑶山的肚皮,又点一下小桃红的肚皮,让这两
只大祸临头的小爬虫一会儿心惊肉跳一会儿七魄悠悠,吓得屁滚尿流,不知魂归何
处。手持短枪哈哈大笑的小算盘这才扬长而去。
也许老爷郭凤鸣的预感不错,厄运果然接二连三到来了。兄弟三个,廖家四合
院的布防最为严谨。但是二弟廖汉生却在昨夜莫名其妙失踪了。百余人忙活了整一
个白天,连蛛丝马迹也没有找到。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因为对方在暗处,而且处心积虑多年,实际上是防不胜
防的。老爷郭凤鸣万念俱灰,终于明确了这一点。入夜十时,老爷郭凤鸣向“醉仙
楼”走去。他在阁楼上的密室,看到郭家一向循规蹈矩的大少爷郭仁正在大房间里
横刀拍马,与一勺秉烛夜战。郭凤鸣一声不响地退出了“醉仙楼”,向东门仙鼓桥
的“碧云居”走去。在“碧云居”的楼上,灯光下小桃红身影伶仃,勾人魂魄。看
清楚来人后,小桃红说:陶老爷已偏瘫数日,不来了。
老爷郭凤鸣问道:“这么说我可以在你这儿留宿了?
小桃红说:我正巴不得了呢。小桃红走投无路了,心里害怕极了。
这一年,小日本的铁蹄践踏了大半个神州大地。东城地面上蝗虫遍野,逃难的
人流到处可见。灾难似乎正在铺天盖地地压来。老百姓心无宁日,挣扎于水火之中。
世事如麻时节,谁也没有意识到,“醉仙楼”和“碧云居”的小桃红一夜之间在东
城消失个无影无踪。
大约有半年的时间,表弟张鼎隔三岔五便回一趟上青峰脚下的老家。把两个作
废男人玩于股掌之上的小算盘,利用表弟张鼎把东城陶家大批的金银珠宝遁到穷得
丁当响的姨妈家埋藏起来。半年后,小算盘携同小丁咚登上上青峰云洞崖,没想到
云洞崖已经换了另一茬人。三四十个如狼似虎的男人把她俩逮入洞去,她俩便再也
没有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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