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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爱情故事 (8) ******************************************************** 独倚危楼风细细  极春愁 黯黯生天际 草色烟光残照里 无人会得凭栏意 也拟疏狂图一醉 对酒当歌 强乐还无味 衣带渐宽终不悔 为伊消得人憔悴 -- 柳永。蝶恋花 ********************************************************* 随着毕业,入伍,一切彷佛快速地不知令人思考下一步要做什麽,该做什麽,一 片慌忙混乱後,我已经开始学习馒头早餐加跑步答数的日子了。而兰,毕业後就在台 北一家小公司上班。说也好笑,我下部队的地方是嘉义某个步兵师,她的故乡;而她 却呆在我的故乡--台北上班。两个人的距离,超过了三百公里。 有人说:"恋爱的距离,最好不要超过一百公里。因为感情的热度,与距离的n次 方成反比,n是恋人个性、情感强度、以及有心程度的函数"。时空的距离却会使感 情变质,听了太多太多兵变的故事,面对自己感情时,除了祈 ,就是尽其在我吧!? 当兵最大的苦,其实不是来自体能上的操劳,而是来自内心的苦闷。一个预官 少尉叁谋,在职业军人的眼中看来,是不配与他们为伍的。我尝试着以他们的语言, 他们的思惟方式,去揣摩解析一些军中事务的种种。慢慢地,我这个菜鸟预官倒是稍 微打进了他们的圈子。白天写写公文,做些杂事,晚上晚点名後跟他们喝喝小酒,听 他们吐吐苦水,有关升迁什麽的。莒光日看电视,边克服瞌睡虫的骚扰,边看他们大 骂民进党(那时叫x进党或是冥进党),然後等着中午加菜。跟其他人,除了几个同期 预官,实在没什麽内心话好聊的,不外 骂骂长官,劝劝酒,或暧昧地说个黄色笑话军 中秘辛什麽的。心中极度苦闷的我惟有把自己埋在书堆中,一有空闲就看看书,不然 就是写信给她。心中像个飘荡在洋中的船,她,似 成为感情的归向。 晚点名後,踏着月色步行一公里到门囗打电话给她,再顶着浓雾回宿舍,已经成 为每日的例行公事。只是在短短三分钟通话时间,真能倾注我所有思念与情话?!怕 只能上言长相忆,下言加餐饭吧!?虽是短短的问候叮咛,却是一天所有思念的总结; 没有听到她的言语轻笑,彷佛感情没个落足所在,似 只有她的言语,能带来笃定安 心的入眠。 也不是没有闹别扭的时候。时空距离带来的焦躁无力感,心中微妙的敏感妒意, 往往会使我们斗嘴甚至冷战起来,但最後的结局往往是我陪着笑脸道歉了事。因为 绝大部分的事端,往往源於我不由言说的不安全感与莫名其妙。即便她错,我也不忍 对她苛责,因为思念的苦楚如此刺人而难以承受,纵有千错万错,抵不上绝然的冷 漠。我不能忍受她因赌气而对我的决然,只有厚着脸皮赔不是,谁对谁错真的如此重 要吗?谁输谁赢又当如何?我就这样让着她,爱着她,想着她的好。 始终不能习惯於与人言不及义地闲扯打屁以及买醉寻欢的颓唐,只有把自己对 她深刻的思念与疼惜倾注填满於每张信纸空间。在芒果树下读着她的信,彷佛可见 她浅浅的笑意荡然纸上;在蜷曲睡袋中用力思索着她的容颜,彷佛她腼腆带点关注的 眼神正酎凝眸,伴我入眠;查哨的夜,一片萧然冷瑟的营区中,似 可闻花香,那属於 她的气息。我何其有兴,结交如此深情女子,在我感情最须倚柱时,与我肯定坚毅的 眼神。 逢休假的日子,我总会搭上星期六下午5:30发的中兴号,花上三个钟头的车程, 只为与她相逢。当车过中山北路,属於台北都会的风情在这华灯初上时刻展露无 遗。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风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 鱼龙舞。台北,夜未央,属於草绿服的,军队的,流汗粗砺的记忆,似 暂时淹没遗忘 於这京华烟云中。 她给了我份笃定,不须寻寻觅觅,在灯火阑珊处,她正凝眸迎风而立。 而我深深知道,纵便我梦里寻她千百度,终不如一个忘我的拥抱来得真实。 见面的时刻总是恨短,即便再尽力留伫珍惜,往往不经意间,又是归去时刻。从 未要求她来车站送我。一个人离开的苦,胜过两人的依依不舍。是罢!?是罢!?送君 千里又有何益!?两情若是久长时,且让相思化做梦中的灵犀相通吧!无须在歧路,儿 女共沾襟。就这样,我们的情感在平平缓缓柔柔顺顺中慢慢地走了过来。 恼人的春雨过後,便是近端午。那年夏季特别炎热,加上台湾甫自戒严的   中解放了出来。沛然无御的社会力爆发出来,形成一场场集会请愿游行,社会似 动 荡於这一波波旺盛爆裂的解放禁忌运动当中。 一个艳阳天的午後,从外头督训回来,看到几个少校围着电视,面目凝重地围观 着。我好奇凑了过去,却看到一大堆老农民戴着斗笠绑着布条,集体坐在台北火车站 前的忠孝西路上;远方则是层层警方部署的铁丝网及镇暴部队。镜头所带处,棍棒石 块齐飞,示威群众与警察终於起了激烈冲突。常在电视上看到韩国学生的示威运动 景象,在台北街头重演。我熟悉的故乡,台北街头,已经沦为一片杀伐喋血所在。我 看到镇暴警察拿着棍棒猛揍"暴民",我看到一个个流血满面的血腥镜头。在我不忍 再看的间儿,一位少校开囗说话了: "他妈的!!...只要给我一个战车营,我就把这些暴徒全给毙了!!" 我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自心中生起。 我不明白什麽原因让朴实诚恳的农民变为走上街头的暴力群众? 我不明白何以我们的警察我们的百姓会演变为在街头的喋血追杀? 我也不明白这些问题的背後,原来是四十年来压抑隐忍的结构性问题。 我只知道,不该以暴制暴,以血还血,来对付同活在这片土地的人们,无论你的 理由有多冠冕堂皇。 我深深思索着政权,压迫,革命,与结构犯罪暴行的种种,却越想越混乱,茫然, 无知,害怕... 我感到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不安焦虑气氛,彷佛现有的一切即将沦亡不见,而 自己所能抓住掌控的,竟是如此稀少可怜。 那是五二○事件。台湾第一次爆发的大规模街头请愿暴力事件,也是台湾政治 走向成熟自立所历经的一次大阵痛。 而我,只是个苍白无力的小少尉,数着我的馒头,心中牵挂着的,只是与她的种 种情事。街头暴力事件的冲突,终究只是他人之血,除了报上有限的报导及莒光日囗 径一致的谴责外,自己所站的时空彷佛独立於外,无从了解真相甚至叁与。我不知道, 就是这样一场场冲突暴力,流血抗争,经由探索与学习,使台湾慢慢走了过来,一如学 步的婴儿,在血的教训与洗礼下,艰苦但有信心地走出  ,迎向九○年代。 我更不知道,台湾社会至此冲突将息,趋於和缓; 而我感情的风暴与冲突,才要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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