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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陶阿毛从荣康酒家走出来,还不到八点。他站在一路电车的站头上等车,想找个地方去
白相,看到斜对面“百乐门”舞厅霓虹灯的光芒,想去跳舞,回去换衣服太晚了,不换吧,
那身蓝布人民装又不像样子。看电影吧,一个人又太单调。正在犹犹豫豫,从愚园路那边又
开来一辆二十路无轨电车,乘客下来,纷纷走了,只有一个年青的少女慢慢走到一路电车的
站上。他笑盈盈地向她点了点头,问她:
“到啥地方去?”
“看电影去。”她暗暗注视了他一下,说。
“哪家?”
“美琪。”
“一个人吗?”
“当然一个人,还有啥人?”
“肯请我看电影吗?”
这一句话问得对方很为难,使她不好拒绝,只好说:
“要看,我请你。”
一路电车从常德路那边轰轰地开过来,天空电车线上时不时爆发出绿色的火花,站在车
头上的司车拼命踩着铃,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的响声,叫行人让开。车子到了站头上,乘客
下来以后,陶阿毛让她先上车,他接着上去买了票。
到了江宁路口,陶阿毛先跳下车,转过身子,很体贴地扶着她下来。等电车开过,他望
了望马路两边的车辆,很小心地搀着她的手,像个保镖似的,保护她穿过马路。一到江宁路
上,她撒开手,加紧步子,一边打开手里的小红皮夹子拿钞票,赶着去买票。
他走的步子比她更快。她走得有些气喘了,还是跟不上,等她赶到美琪电影院门门,他
已经买好了两张票。她心头一愣,问他:
“我请客,哪能你买票?”
“不是一样的吗?怕你来迟了买不到。”
她把手里的人民币送到他面前,说:“代我买,谢谢你。
给你钱!”
他指着右边的楼梯,说:
“快开映了,进去吧。钱你留着,下次请好了。”
她只好跟他走去,坐到楼上最后一排的右边。她不明白陶阿毛是怎么一回事,要她请
客,他自己却买了票。主人成了客人,客人倒变成了主人。她望着手里的那张钞票,迷惑不
解了。
他若无其事地坐在她左边,望着舞台上的紫色丝绒幕,同时,眼光暗暗向她右边斜视。
她又把钞票送过来,他摇摇手,很生气地说:
“你这样看不起我吗?”
“哪能看不起你?”
“难道我万把块钱也出不起吗?”
“不是这个意思,是我请客么。”
“你下次请好了。”
她一时答不上话来。这次请他是碰巧遇上的,而且又是他“将军”“将”出来的。下次
请,她不愿意,嘴上却又不好说出口。他代她说了:
“我晓得你请客是勉强的。下次不愿意请,也没关系,你这种人,啥人也不愿意和你往
来。”
“这是啥闲话?”
“你太厉害了!”
“啥人讲的?”
“背后哪个不讲你?事事斤斤计较,从来不肯让人,连讲话也不饶人一句。啥人也不愿
意和你往来。”
她从耳根子红起,一直红到脸上。当面这样毫不客气地严厉地说她,她还是第一次遇
到。过去,她听到的尽是些恭维话,谁也不敢碰她一下。她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损害,在电
影院一千多个观众里面觉得自己很孤立。她努力保持着镇静,不表露出来。她想知道别人对
她的意见:
“还有啥?”
“多着哩。”他说了这句话,不再往下说。
“你讲讲看。”
她望了他一眼。陶阿毛在她的眼中忽然变得亲近起来。她没想到他这样关心自己,别人
对她的意见他都记在心里,并且告诉了她。他年青,有技术,人缘好,可是对她的态度却有
些儿冷淡。她等了一会,见他没有说,便要求道:
“讲啊。”
“怕你吃不消。”
“不要紧。”
舞台上的紫色丝绒的幕慢慢拉开,露出雪白的银幕。从乳白色屋顶和墙壁当中放射出来
的电灯的光芒慢慢暗弱下去,直到灯光完全消逝,银幕上随着立即出现了七个触目的大字:
《内蒙人民的胜利》。他低低地说:
“开映了,以后再谈吧。”
她不好再要求,也没法把钞票给他,只好放到小小的红皮夹子里去。她打开黄铜的拉
链,里面有一封信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帘。她连忙把钞票放进去,把拉链拉起。她窥视一下他
注意这个没有。他的眼光正对着银幕上的茫茫的大草原,幸好没有看到皮夹了里的信件。
这信是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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