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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第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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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朱延年关上经理办公室的门,坐到写字台的面前,自言自语: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童进这青年经常出去听团课,开会,简直不务正业,变得 越来越坏啦,胆敢在我面前一句顶一句,实在太不成体统了。唉,……”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睛对着窗外发愣。 窗外高耸入云的大楼遮去了半个天空,另一半天空上有一大片云彩上镶着金边,把云彩 照得透明。金边黯淡下去,那一大片云彩就像是用旧了的破棉絮挂在渐渐灰暗的天空。暮色 无声地降落在上海繁华嚣杂的市中心区了。 朱延年望着暮色又想起福佑药房募股的事:那天在徐义德家分送出去的福佑药房的总结 书和计划书,怎么毫无消息,难道真的是石沉大海吗?柳惠光不理睬还有可说,韩工程师一 点意思也没有?马慕韩看了之后竟然会丝毫不表示?还有,……他一个个想下去,都没有下 文。他的心情像是那一大片的暗灰色的云彩一样。他对着那片云彩沉默了很久。窗外闪烁着 点点的灯光,慢慢越来越多,形成一片灯光的海洋。耀眼的霓虹灯光把半个天空映得血红, 像是在燃烧。这灯光给朱延年带来了希望。他努力安慰自己:没有下文不等于完全绝望,投 资一种企业是一件大事,不说别人,就拿自己说吧,要投资大利药厂也犹豫好久,想了又 想,才下了决心;为了调头寸,又耽搁了一些时间。马慕韩说得好,他是办棉纺厂的,对西 药业外行,精力照顾不过来。这也是实情。想到这里,朱延年的脸上有了笑纹,对自己说: 得等待一些时间。 过了一会儿,仿佛已经等待了很久,他有点不耐烦了。他希望福佑药房马上很快地发展 起来,想四面八方伸出手去。把能够弄到手的头寸都集中在朱延年的名下,先给自己买辆小 轿车。啥牌子?倍克不错,又大又稳又气派,但是价钱不含糊,怕要两三个亿;还是节省一 点,那么,小奥斯汀,也不错,几千万就差不多了,就是太寒伧。福佑药房的总经理哪能坐 小奥斯汀,跟着马慕韩、徐义德他们一道往来也不像个样子。顶合适是雪佛莱,不大不小, 样子也不错,虽说是属于二等货色,坐出去也不算寒伧,在市内跑跑不错的。要是节省点, 还可以弄一部八成新的雪佛莱,那更划算。朱延年似乎已经坐在自己的雪佛莱的小轿车里, 他要司机先在汉口路四马路兜个圈子,开慢一点,好让同业中的人首先知道朱延年的黄金时 代又到了。可惜同业中没有一个人站在门口等候朱延年的汽车经过。他又想了一个办法,坐 车子去登门拜访,把车子就停在你门口,你们不得不看一下吧。或者,朱延年出面请一次 客,派自己的雪佛莱去接送客人,那还不马上传遍西药业吗?这一传,工商联的那些巨头们 马上就会知道。他们如果不知道,只要坐着雪佛莱去出席一次星二聚餐会就得了。 mpanel(1); 窗外不时传来汽车的喇叭声,朱延年这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并没有坐在雪佛莱里,而 是坐在他的小小的办公室里。他怪那些人太不够朋友,为啥收到福佑药房的总结书和计划书 到现在还不给一个答复呢?即使不立刻确定认股多少,也可以先表示一下态度啊。啥原因没 有消息呢?是不是总结书和计划书写的不好呢?也许是吧。他半信半疑。他回过头来一看: 办公室里黑乌乌的,伸手去揿亮了写字台上的台灯,打开总结书和计划书仔细地重新审阅, 第一页前言最后一段是这样写的:   本书所述各点,在总结方面者,均系过去业务上之实际情况,具体切实,必要时并 列表说明。在计划方面,均为即将执行或部分已开始执行者,今后本药房业务上之发展,大 体根据本书指明之方针。 这一段话并无漏洞,而且说得既恳切又肯定。为啥还得不到那些朋友的信任呢?他找不 出理由来。他把总结书和计划书又仔细审阅了一番,自己仍然认为写的不错,文字上也无懈 可击。他断定是由于那些朋友对新兴的人民的医药事业缺乏高度的热忱,因此,对福佑药房 的发展不积极。朱延年一心一意为人民的医药事业服务,他不能让朋友们对人民的医药事业 缺乏高度的热忱。他要帮助朋友了解和赞助这个人民的医药事业。帮助啥人?他对着宝绿色 的台灯发愣:在他眼前隐隐约约的出现了各种面影:柳惠光的,韩工程师的,徐义德的,马 慕韩的……“对!”他对自己说,“首先催马慕韩,那天他的态度并不坚决,多少有点苗 头。一个大工业家投福佑一点资算啥,就说是办纱厂没有时间兼顾西药,那么,认几股玩玩 票也没啥。朱延年和徐义德的亲戚关系马慕韩不是不知道,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总得应付 一下。”他越说越有道理,右手伸出去,抓过电话听筒就想给马慕韩打电话,旋即一想:当 面一催,说僵了,反而不好。不如先写封信去,说得恳切一点,有个回旋的余地,不行,再 当面谈。这比较稳当。他打开抽屉取出福佑药房的漂亮的洋信纸信封,用自来水笔在上面写 道:   慕韩总经理先生大鉴上次在姊夫徐义德兄处奉上福佑药房总结书与计划书谅邀青睐 承蒙俯允赞助小号不胜感激之至吾兄拟认股若干敬请早日示知以便趋前聆教共议大事…… 他写好信封,贴上邮票,想早点发出去,就站起来,走出办公室。外边各部的伙计都走 了,只有童进一个人独自留在那里。他背靠着栏杆,面对着墙壁出神。墙壁上挂着苏北行署 卫生处送的大红贺幛,紧靠这幅贺幛挂着福佑药房全体同仁欢迎中国人民志愿军戴俊杰、王 士深两同志因公回国摄影纪念的照片。早一会童进在经理室碰了一鼻子灰,给朱延年赶了出 来。他肚子里好像有啥东西在燃烧,仿佛一张嘴,里面就有一股火要喷出来似的。等到同事 们看出他脸色气得铁青,料想一定出了啥事体,低声小语问他,他又不得不按捺住心头愤怒 的火焰,微微摇徭头,说没啥。既然童进不言声,大家也不便追问下去,都去忙手里的事了。 童进心里哪能也平静不下来。他拿起账簿和传票看,只是一些数目字在眼前跳动,究竟 多少,哪能也看不清爽。他的两只眼睛盯着账簿。说他闲着吧,他面前摊开了账簿和传票; 说他在做事呢,他实在闲着。 夏世富从侧面看出了苗头。这位外勤部长不仅对福佑药房往来客户的底细一清二楚,就 是福佑药房的内部人事关系和朱经理肚里的妙计,他也明白。童进垂头丧气地从经理室出 来,他就很注意,童进没有回答大家关怀的询问,更叫他注意。他并不是对童进特别关心, 也不想帮助童进解决问题,主要因为他有事要找朱经理。他想从童进那里了解一下朱经理情 绪。如果碰到朱经理在气头上,那会对自己也捎带几句,甚至坏了事。遇到这样的时刻,宁 可慢一点再去谈。夏世富见童进不肯说出刚才在经理室的情形,估计一定有复杂的原因,不 好再大声问他,便伏在童进的写字台旁边,显出特别关怀的样子,小声地问道: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童进发现夏世富在面前,仿佛窥出他的心事。他感到突然,眼睛一愣,半晌,才想起要 回答夏世富的问题,慢吞吞地说: “没啥。” “你同我还见外吗?自家人,有啥不好谈?告诉我,童进,有啥事体,我也好帮帮忙。” 童进想起朱经理的无理的言词,他叹了一口气,说: “没啥好帮忙。” “是啥事体?你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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