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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长安大街上,此时正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时候。西大街胜古斋前有一个身 体瘦小、满脸脏污的小乞丐,张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珠子,注意着从胜古斋里出来 的客人。 没多久,他的猎物出现了。一个脑满肠肥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暴发户,没 有什么内涵却爱附庸风雅,对于能提高他身份的东西,花钱绝不会吝啬。 小乞丐靠了过去,“大爷,买字画是不是?” 张大富连哼都懒得哼一声,心想,凭一个讨饭的臭小子,会有什么好东西! 小乞丐打开背上的布囊,露出一幅颜色老旧、一看即知是经过许多年岁的画, “这幅画叫‘丽人行’,听过没有?” 小乞丐看那张大富一副茫然的神情就知道他肚中没墨水,心中暗暗叫喜。 “你看看这些丰满的形体,饱满的圆脸,凭大爷的知识学养,一看就可看出 这是唐代的美女。这绝对是真迹,我骗不了你的。”这些话又吹又捧的听得张大 富心花怒放。 “若大爷不放心,您可以拿进去给里面胜古斋的掌柜鉴定一下,我在外面等 你。等里面的人鉴定过后,我们再来谈这个买卖,好不好?” 张大富立刻接过他手上的画,走回胜古斋去。 掌柜的端详了画好久,才说:“我看不出是假的。” 张大富心喜,将画收好后即到外头去找那名小乞丐。 “喂!小子,你怎么会有这幅画的?” “这是一个世家子弟托我卖的,他因为赌博输钱,被债主催着要债,才拿家 里的画出来卖,你可别大声嚷嚷,让别人听到抢了这个便宜,我瞧你是个识货的 行家,又是风雅之人,才让你捡这便宜的。” 张大富笑得合不拢嘴,“你这小子够意思,你打算卖多少钱?” 小乞丐也不知道该卖多少钱,就随意伸出五个手指头来。 张大富二话不说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给他,满意的说:“五百两确实是便 宜。” 小乞丐愣住了,他原来只要五十两的,没想到张大富一出手就给五百两。这 下子爹爹的医药费可撑久一点了,他高兴的想着,而且这钱也比绣花好赚多了。 coo00o 小乞丐拿了钱,立刻飞快地走到“赛华陀”药铺。“请问大夫在不在?” 药童打量了他一下,嫌恶地掩了掩鼻,“凭你这个小乞丐,你有钱请得起大 夫吗?”说完还用手挥了挥四周。好像有极大的臭气似的。 小乞丐忍住气,拿出五百两银票,问:“请问这五百两够不够?” 药童捂着鼻子,发出怪异的鼻音说:“谁知道你的银票是真的还是假的。” 小乞丐二话不说,拿了银票就出门。他到了开银票的钱庄,将银票换成了银 子,然后背着重重的银子走到另一家叫“仁心”的药铺,一进去,他就先将重重 的银子放到台上,大刺刺的说:“大夫出诊一次多少钱?” mpanel(1); 药童被他的气势震住了,嗫嚅的说:“五十两。” 小乞丐马上拿出五十两交给他,“拿给大夫,叫他到城外‘朝露庵’旁的温 家去看病。”看着药童不太相信的神色,他又说:“我是温家托我来请大夫的, 看完病,温家还会有诊金给大夫,请你务必要请大夫快点去,温家老爷正在等着 呢!” 小乞丐心想:这一次用钱来说话果然有效,什么医者父母心、仁心仁术,都 是赚钱的把戏。 大夫到温家时,把了把温老爷的脉,又点头又摇头的,看得温小姐担心不已。 大夫把完脉后,也没说病情如何,只开了些药方要温家照方抓药。 温小姐拿了药方一看,大多是滋养的补品,不知对爹爹的病情是否有帮助, 又见那大夫拿了诊金就急急要赶回城内去,不禁眉头微蹙,连送都懒得送大夫出 门,心中暗暗咒骂忖度:“祝你一路顺风,半路失踪。”从他刚刚看爹爹的样子, 看来,这个大夫只是浪得虚名,没有什么真本事,唉!爹爹的病还是好不了。 过了几天,又见那乞丐在胜古斋前找到另一个暴发户黄百万,这一次,他以 一千两卖出一副“捣练图”。 过几天,小乞丐又背个布囊出现在胜古斋前。 张大富一看到他,就扯着他的衣角到角落说话:“小兄弟啊!你卖画,有没 有卖字啊!” “有啊!大爷,你要什么字?”小乞丐不着痕迹的将张大富的手拉开,和他 保持着距离。 “上次你卖给我那幅‘丽人行’后,我开了个赏画兼赏花的大会,席中听那 张秀才说,书法中最有名的是王羲之的' 兰亭集序' ,可惜现在已失传。你可以 找得到吗?如果我有了这幅字,往大厅一挂,就更可以大大地抬高我的身份了。” 小乞丐一听可乐了,这是你自己找的,可不是我去敲你的,他故作沉吟的想 着。 张大富急了,心急难耐的问:“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门路可以弄到?” 小乞丐夸口:“放眼普天之下,没有我弄不到的字画,问题是,大爷出得起 多少钱?你可知,这‘兰亭集序’自从唐太宗派人从王羲之的后代手中骗过来后, 就没有在民间出现过,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他故意吊吊张大富的胃口。 张大富更好奇了,“为什么?” “因为唐太宗死前交代要把这本‘兰亭集序’陪葬,所以大家再也看不到了。” 小乞丐有些生气的说:“真是一个自私的皇帝,人死了东西还要带到棺材里去。” 张大富泄气的说:“这么说是弄不到了?” “弄得到,弄得到,不然,盗墓者是靠什么吃饭的?”小乞丐鼓动着他, “就看大爷出不出得起这个价钱了。” 张大富低头考虑着。 “这幅字只要一挂出来,保证你在长安城中的地位更高一等,钱你有了,差 的就是身份的提升,不是吗?” “那要多少钱?” 小乞丐依旧伸出五个手指。 这次张大富乐了,“五百两没问题。” 小乞丐摇摇头。 “不是,那这次要多少?”张大富着急的问。 “本来是要你五万两的,可是,看在你是雅人的份上,就拿你五千两好了。 你算算看,这五千两银子你花的一点都不冤枉。这些钱都是要给那些盗墓的兄弟 的,我可是分文不取哦!我为什么这么的义气呢?第一,我是看张大爷也是个腹 中有墨水的风雅之人,才会对字画感兴趣。土为知己者死,宝剑赠烈士、脂粉赠 佳人,这次我就免费为你服务,够义气了吧!第二,我讨厌那些当皇帝的小子, 死都死了,还要把好东西带进棺材里,太不够意思了吧!所以,我们偏偏要去他 坟里把它给挖出来,让他死得不安稳,在坟里气得冒烟。”看到张大富满意的表 情,小乞丐更说得口沫横飞,“想想看;你将拥有的可是一幅空前绝后的好字, 世上再也没有一个王羲之,再也没有一幅‘兰亭集序’了。” 小乞丐滔滔一席话,句句打中张大富的心坎儿。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什么时候我可以拿到手?”张大富问。 小乞丐原本想说明天就可以弄来给他,可是念头一转,故意拖延了一下时间, 他要让张大富误以为钱花得很值得…… “等一个月好不好?东西虽是现成的,可是还是得找人去从坟里拿出来。而 且你也知道,那些死皇帝怕人去盗坟,每个坟都做得坚固无比,虚虚实实的陷井 一大堆,故意让人找不着,所以要多花点时间。” 小乞丐胡编乱造一通。 张大富听得一愣一愣的,更心急的想得到,“半个月好了,我再加你一百两, 叫他们挖快一点。” 小乞丐眼看鱼儿已上钩,乐道:“好!就听大爷的。” 张大富欣喜万分,临别时还特别叮嘱:“我们半个月后见,你可一定要拿‘ 兰亭集序’来哦!” 小乞丐大手往胸脯上一拍,打包票的说:“安啦!没问题。” 这段话恰巧被正要走进胜古斋的年轻公子听到。这公子穿着一袭淡青绸衣, 一副风采翩翩、温文儒雅的书生模样,他正是富甲一方长孙家的二公子――长孙 不凡。 长孙不凡好奇的打量那正背对着他的小乞丐,瘦弱却不失灵巧的身段,身穿 有补丁的脏污衣服,头包旧头巾,那头巾大概是他身上唯一干净的地方。 长孙不凡走了过去,“小兄弟,听说你有‘兰亭集序’要卖,是真的吗?” 他不相信的问。因为“兰亭集序”这幅字画目前为止只有拓本在世上流传,从没 出现过真迹。 小乞丐大言不惭的说:“真的,没想到这事传得这么快,可是,我已经答应 张大富了,不能再卖给别人,如果你对字画感兴趣的话,我还有好多字画可以卖 给你。” 长孙不凡更好奇了,“你还有什么好字画呢?” “怎么说呢?实在太多了。”小乞丐有些困扰的想了一下说,“你先说要什 么字画,我再回答你有没有比较快。” 长孙不凡不敢置信的打量着,暗自付度:恐怕他连认得字都有问题,怎么口 气这么大? 小乞丐看出他的疑问,没好气地说:“我认得字的,我姊姊教过我,一横就 是一,两横就是二,三横就是三……” 长孙不凡顿觉好笑的问他:“那‘万’字是怎么写的?”嘴角扬得老高的, 露出一口白玉般的贝齿。 小乞丐见他脸上的表情不由得心中有气。平常他可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可是 现在却偏偏想和他斗,想把他脸上可恶的笑给抹掉。 小乞丐鼓起腮帮子,斗气的说:“纸、笔、墨拿来,我写给你看。” “你可不要画了一万个横哦?”长孙不凡觉得这小乞丐有意思极了。 “少废话。”小乞丐生气了,大声的说。 “那就请吧!”长孙不凡用手比了个请他进胜古斋的姿势。 “我叫你拿纸、笔、墨来,可不是要进去。” 他要进去,小乞丐偏不进去,和他是杠上了。 长孙不凡笑道:“纸、笔、墨在胜古斋里啊!或者你想当街挥笔,我也不介 意。” 原来当街看小乞丐出丑才是他的本意,可是看小乞丐那弱瘦模样,突然又有 点不忍。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欺负弱小呢?既然自己的良心讲话了,只好 过他进胜古斋里,出丑也比较少人看到。 但小乞丐可不领他的情,大声的说:“你拿来,我当街写给你看。” 小乞丐的大声叫嚷,引得好多路人驻足旁观,伙计马上进去拿出纸、笔、墨 来。 只见小乞丐将纸当街往地上一铺,趴在地上,首先写了一个“一”字,再在 “一”字旁边,写了一个“二”字,围观的人开始笑了,再看他在“二”字旁写 了个“三”字时,已有人开始捧腹,笑不可止了,他可不是真的要画一万横吧? 全部的人都讪笑不已,只有长孙不凡已从那一字看出这小乞丐笔锋娟秀、灵 巧有劲,是一个常挥毫写字的人,而且功力不弱。 只见这小乞丐一点都不理别人的嘲笑,他在“一”字之下写了一个万字,艾 二“字之下也写个万字,在”三“字下面更写了个”万“字。众人不笑了,他在” 三“字旁也加了个万字,还写成一个句子……”万万不可,狗眼看人低。“当他 写到”狗“字时,他特别抬头瞪了长孙不凡一眼。将”狗“字用特别浓的墨水写 得又黑又糊。 整张字句是: 一万二万三万万万不可,狗眼看人低 小乞丐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衣上的尘土,向围观的众人拱手道:“各位,献 丑了。”然后抓好背上的布囊转身就走,边走边嘀咕。“今天的字画不卖了。今 天的运气真不好,好端端的冒出来一个贵公子惹人生气。” “等一等,小兄弟!”长孙不凡忙唤住他,手上拿着小乞写的字。 “什么事?你们这些贵公子,可不是我这小乞丐攀交得起的。”他没好气的 说。 “我为我刚刚的态度道歉,你骂得对,现在你也骂过我了,我可不可以请你 到茶楼去,我请你吃一顿,就当作是陪罪好吗?”长孙不凡诚心诚意的说。 他这么一说,小乞丐可高兴了。自己骂了他,他不但没有老羞成怒,还来向 自己陪罪,自己也不能显得太小心眼了,这一想,话匣子就开了。 “看你这么有诚意,我也不好意思让你太难过,只好让你请了。顺便让你知 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用杯子量。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还有仙。这些都是 我姊姊教我的,不知道我记得对不对?”小乞丐似卖弄又似开玩笑的说。 长孙不凡笑着听他说完。也不能说他错,海水用斗量,和用杯子量又有什么 不同呢?反正都是没办法量。至于山外还有仙,则是疑问了。 小乞丐看他只是笑,便不太高兴的说:“刚刚才说要陪罪,现在又开始笑我 了。不吃了,我要回家了。” 长孙不凡笑着搭上他的肩,不在意他身上的脏衣服,安抚着他,“小兄弟, 你脾气怎么像个女孩子家呢?动不动就生气。”一靠近小乞丐,仿佛闻到他身上 有股若有似无的香味,长孙不凡微愕,只道这香气和他的外表太不相配了…… 长孙不凡来不及细想,小乞丐马上不服气的说:“我本来就是……”心一惊, 马上住嘴。还好,差一点就说溜嘴了。他得表现的不像女孩子家才行,遂改口: “谁生气了,我只是看你诚意不够。你没听过吗?君子不吃‘嗟来食’。我才不 要让你请得不情不愿的。” “是!是!又是我的不对了,那我现在诚心诚意的请你,向你陪罪,你可接 受?”凭他堂堂长孙家的二公子,哪一次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曾几何时 向人低声下气过,更何况对象还是个小乞丐,这情况要是被他那帮兄弟看到了, 不损他几句才怪呢! 小乞丐见他颇有诚意,便跟他上了一家叫“听雨轩”的茶楼。他们选了二楼 临街的雅座,在那里可以看到街上过往的行人。 小乞丐双眼贼碌碌地瞅着他问:“菜是不是随我点?再贵也没有关系?” 长孙不凡点头道:“主随客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客气。” 小乞丐一听,可乐了,大声吃喝伙计:“伙计,点菜!” 伙计闻声赶了过来。小乞丐看了伙计,又偷瞄了那公子一眼,便大刺刺地说 着:“燕窝鱼翅、鲍鱼干贝、鱼与熊掌……”念着菜名,一边瞧那公子的神色, 可是始终见他神态自若,面不改色,顿觉无趣,于是将珍贵菜名念得差不多后, 对伙计说。“这些我都不要,我只要清蒸鲜鱼和银牙豆腐就好,酒也不要了,只 要来一壶龙井茶就行了。” 伙计本来听得很高兴,谁知到后来只点了两个便宜的菜,气得他牙痒痒的, 直瞪着小乞丐,若不是顾虑到他一起来的贵公子,他早就把这小乞丐赶到大街去 讨饭了。长孙不凡则点了几道不在小乞丐口中的名贵菜,和店中的特产酒――红 桂花酿。 不一会儿,伙计便送上酒菜,长孙不凡为小乞丐斟了一小杯酒,“这红桂花 酿是听雨轩的特产,是由桂花和数十种材料制成的,香醇浓稠味甘,酒色呈浅红, 很好喝的,且不容易醉,只会让人产生微醺的感觉,你喝一点看看。” 小乞丐好奇地喝了一小口,还真是好喝,不觉又喝了一口,不久,就将一杯 喝完了。 长孙不凡又为他斟上一杯,“请教小兄弟贵姓大名?” “我叫温绍……”小乞丐停了一下才说,“我叫温绍竹。”好险!差一点又 说溜了嘴。“你呢?你叫什么名字?”小乞丐反问他,还没等他回答,就又说: “你可别姓什么长孙不孙的,一听到这个姓我就有气,市井传言,‘长安店铺无 数间,长孙坐拥半边天”,说得跟真的一样,还不是靠着欺压赚来的行头。“ 长孙不凡一愣,不高兴的问。“长孙家得罪你了?” “岂止得罪!我和‘常输不还’的仇结大了。”小乞丐喝了两杯红桂花酿, 藉着酒力说话更无所顾忌。 “长安城内的人都叫他长孙二公子,我偏要叫他‘常输不还的半天公子’, 仗着他家财大势大,专欺负无反抗能力的平民百姓。” “长孙不凡如何和你结的仇,我怎么不知道?” 小乞丐已喝完第三杯红桂花酿,没注意到他语气,继续边喝边说:“这话要 从二个月前说起。我家本有一幅先人流传的‘丽人行’,这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 长孙二公子的耳中去了。他派了几个人来找我爹爹,不顾我爹爹的意愿,留下一 百两抢了就走,我爹爹还挨了拳头,受的内伤不轻,等我出外回来时,我父亲已 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将他救了回来,现在仍卧病在床。为了 挽救我爹爹的性命,我得每天为筹他的医药费在外奔波,这种苦哪是贵公子所能 想像的,所以,我恨那个常输不还。” 长孙不凡忍不住瞅着小乞丐,仿佛有种相识已久的熟捻。 “常输不还,我恨你……”小乞丐生气的大喊,又干了一杯红桂花酿。 “也许长孙二公子自己也不知道这件事呢?”长孙不凡企图帮自己开脱。 “这不是‘不知者不罪’的事,你没听过吗?三军有罪,罪及主帅。我是不 会原谅他的。” 长孙不语,想着他所说之事,三个月前,他是得到一幅“丽人行”的画没错, 可是,他以为是他花了一万两买来的。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内情,他回去可要好好 的查一查了。“ 他挟起菜给小乞丐,见他不胜酒力,便劝道:“不要再喝了,多吃一点菜。” 此时,茶楼进来了两位书生打扮的公子哥儿,伙计热心的招呼:“两位公子 请上座。” 他们就是长孙不凡的好友,南宫卓和杜玄机。 他们俩在大街上老远就看到在听雨轩二楼上,长孙不凡和一个状似乞丐的人 同桌。他们好奇的走了过去,长孙不凡从他们一进店里就注意到他们了,立刻起 身招呼。 “两位兄台请了,在下‘拓拔网’这厢有礼了。”他向他们两人暗示着,不 希望他们说出自己的身分。 他们两个当然很有默契的陪着玩下去。穿着蓝衣的南宫卓率先开口:“拓拔 兄,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一身白衣的杜玄机则笑道:“我第一次有一位姓‘拖把’的朋友呢!”他用 手做着拖地的动作,故意把拓拔说成“拖把”。 长孙不凡无奈地问道:“两位有事吗?” “我们刚刚在大街上听人说,有位‘拖把’让人不带脏字的给骂了,好奇的 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或者只是市井传言而已。”南宫卓别有深意的打量着长孙 不凡和小乞丐。 “是真的!谁叫我狗眼看人低,妄想用杯子去量海水呢!不谈了,喝酒!喝 酒!”长孙不凡帮新来的两位朋友倒酒,却没有再帮温绍竹倒,怕他喝醉了。 南宫卓看向长孙不凡:“你不帮我们介绍这位小兄弟。” 自从多了两个人之后,温绍竹就不再说话了,他打量着新来的两个人。穿蓝 衣的,看起来豪迈不羁,英姿焕发,是个武胜于文的人,却毫无凶暴戾气。穿白 衣的,外表文质彬彬,精神内敛,是个深藏不露之人。而眼前的拓拔公子,却比 他们两人都出色,英俊的脸孔、出色的仪表,卓然而立的修长体形,潘安、宋玉 再世或许也比不上他,且体贴关怀的手段无人能及。温绍竹可深深感受到他对自 己浓浓的关怀。 拓拔公子体贴的叫他:“温兄弟,再多吃一点。” 温绍竹回过神来,拒绝着:“不了我该回去了,后会有期。”说完,也不管 人家是否挽留,翩翩然就从二楼飘了出去。 三个人看得目瞪口呆。 “我看错了吗?他是不是飞出去的?”杜玄机打破沉默。 长孙不凡不予苟同,“不像飞,好像是飘的。” 过了好一会,南宫卓才喃喃的说出:“花飘零!” 长孙不凡好奇的问他:“‘花飘零’是什么?” “是失传很久的轻功,施展时,人就像一片落花一样,轻盈优美、落地无声。 看过的人替这武功取名叫‘花飘零”的名称。据传,这武功一向只传女子,母传 女、女师授女徒,有没有可能是我眼花看错了?我大概酒喝多了。“南宫卓换喝 了一口温绍竹点的龙井。 长孙不凡若有所思的想着南宫卓所说“母传女、女师授大徒”的含意。照这 情况看来,可能是南宫卓看错了,也可能温绍竹真是个女子?想到这里,长孙不 凡不禁对那小乞丐更好奇了。不自觉的看向温绍竹坐过的位子,注意到他遗留在 位子上的布囊,“他的东西忘了拿了。”好奇的打开来看,一看不禁惊住了。那 是一幅‘秋山牧野’图。他问向其他两人:“这不是我挂在书房里的图吗?怎么 会在这里?” 他们两人靠过去仔细端详。看完,两人用怪异的眼光盯着他,南宫卓用手探 了探不凡的额头,“没有发烧,不是神经错乱。” “你自己的东西,你还问我们。”杜玄机也弄不清楚他在玩什么游戏。 “不可能是我那幅,我早上出门时,它还挂在墙上。可是,太像了,不知哪 一幅才是真迹?” “我们一起到你家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南宫卓提议。 “也对,我们走。” 一到家,他们迫不及待的直奔书房,长孙不凡将墙上“秋山牧野”图从墙上 拿了下来,三个人看了半天,比照再比照,就是看不出两幅画的差异在哪儿。 过了一会儿,长孙不凡才说出:“我知道差异在哪里了!” 卓、机两人敬佩的看着他,不凡就是不凡,对书画的眼光和涵养都比他们高 一等,且有独到之处。 长孙不凡指着图上正在授乳的母羊的眼睛说:“差别就在这里。”他指着温 绍竹的画:“你们看看这幅画上的母羊,它看小羊的眼神充满了慈爱与爱心。” 又指向他原来的画,叹道:“而这幅画中,母羊的眼中并没有什么神采。不论真 假,我认为这幅画比我原来的好。” “听你这么说,我也看出来了,我真想认识画这幅画的人。”杜玄机由衷的 说。 “我也想认识!”长孙不凡接着说。 “你也不认识?”南宫卓怀疑的问。 “很遗憾,我也不认识画这幅画的人,如果他是当代的人,我一定把他找出 来。”不凡下定决心说。 “希望到时我们可以看到好戏。”南宫卓惟恐天下不乱的说。 连着几天,不凡皆在胜古斋前等着温绍竹,可是他似乎消失了,好像真的去 挖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去了。长孙不凡苦思……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找到他? 长孙不凡曾问过自己的庶弟长孙不病,“丽人行”是从哪里来的,不病告诉 他是从一个借住在长安的落弟书生手中买来的,他以卖画的钱当路费,在三个月 前就回故里去了。长孙不凡无从得知是谁说了假话,所以,他只好天天到胜古斋 去等温绍竹以便查证。 柜台边有两个客人在谈话,那是张大富和黄百万。 张大富口沫横飞:“我前一阵子以五百两买的‘丽人行’,前天有人开价五 千俩要向我买,我还不想卖呢!” “那算什么,我那幅‘捣练图’是一千两买的,有人开的价是一万两我还不 卖呢!”黄百万得意的说,感觉把张大富比了下去。 张大富知道自己输了一些,极力想挽回面子,“我过几天还要买回一幅失传 已久的字,到时候再请你来我家观赏。” 黄百万一口就答应:“到时我一定到。”他知道张大富要和自己别苗头,两 人的财产差不多,现在能比的就是谁的字画骨董多,谁的奇珍异宝贵了。他等着 瞧这次张大富又有些什么比他好的。 他们的谈话让长孙不凡很感兴趣,他走到两人面前,拱了拱手作了个揖。 “两位兄台,在下长孙不凡,对兄台们口中的两幅画都感兴趣,能否借我一观?” 两人一听长孙不凡的名字,立刻呆住了,继而高兴万分,没想到鼎鼎大名的 长孙二公子会对他们所拥有的画感兴趣,这事如果传出去,将可大大提高自己的 身分地位。两个人立刻答应,且争先邀请。 张大富抢说:“我家就在西大街上,离这里比较近,先到我家去。” 黄百万也不甘示弱,“我的画比较贵,比较有价值,先到我家去。” 长孙不凡看着两人争执,委实下不了决定,想不到长孙家的头衔这么好用, 后来,他想出了一个办法。 “可否请两位兄台带了画到我家去?因为我也有两幅刚好和你们一样的画, 你们带画来,我们正好可以比照一下,好吗?” 两个暴发户一听,不禁齐声破口大骂:“他奶奶的,那个小乞丐竟然拿假画 来卖给我!下次被我看到,我不剥了他的皮才怪。” 长孙不凡安抚他们,“两位稍安勿躁,我可没说两位的画不是真的,也许你 们的是真的,我的是假的。” “凭你长孙家的头衔,假画也可以被人说成是真画,我的画就算是真的,和 你们一比,也会被人说成是假的。人是看身份说话,不是睁着眼睛说话的。”张 大富泄气的说。 “长孙家的头衔如果这么好用,那只要我说你们的画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了。 我不会随便说你们的画是假的。” 这一说,又挑起他们两人的兴味,他们和长孙不凡约定明早巳时(早上十点) 拿画到长孙家会合。 长孙不凡心想,这温绍竹可能会等到他和张大富约定的日子到了才会再出现, 所以,他也只得等了。当然,凭长孙家的势力,要在长安城内找个人是没有什么 困难;可是,他想暗中悄悄的进行,不想惊动任何人,所以,只能等温绍竹自己 出现了。 第二天,张大富和黄百万把画拿来了。果然不出长孙不凡所料,同样两幅画, 根本分不出真假。唯一不同的地方是画中妇人的眼神。他们拿来的画中的眼神较 柔和,可是,也不能据此说他们的画假。 长孙不凡实话实话:“我分不出这画的真假,可是,你们的画比我手中的画 好,两位可否割爱,我愿以你们当初买的十倍价钱买下它们。” 这一说,简直把他们捧上了天,他们怎会放过这个可以和长孙家结交的机会。 张大富谄媚的说:“只要长孙公子中意,敝人愿双手奉还。” 黄百万连忙附和着:“我也一样。” 两人急着表白自己的心愿,惟恐长孙不凡不收,少了结交的机会。 长孙不凡不想占他们的便宜,于是交代了管家下去拿银两,继而转头问他们: “请问你们这画是向谁买的?” 张大富搔了搔头,不好意思的说:“是在胜古斋前向一个小乞丐买的,他说 是一个世家公子为了还赌债,从家里拿出来托他卖的。” “那黄兄的情形也一样吗?”长孙不凡问道。 “是的。” “你们可知他什么时候会再出现?”长孙不凡追问。 “不清楚,他没有什么固定的时候出现,大概要等到又有世家子弟输钱了, 他才会出现吧!”黄百万猜测着。 “过几天他还会出现,我和他约好了,要买一幅‘兰亭集序’,他答应要卖 给我了。” 长孙不凡扬了扬眉,他对“兰亭集序”也很感兴趣,想看看温绍竹到底拿出 什么东西来卖人。 “两位兄台、可否帮在下一个忙,今后再遇到那位卖画的小乞丐,请你们问 他,如何与他联络,我有事想向他请教。”凭小乞丐写的字,和所卖的画,不凡 说请教一点也不为过。 他们满口答应,难得有机会和长孙家结交,现在长孙二公子又有事拜托他们, 他们怎能不把事情办好呢! 张大富够意思的借用成语来回答:“赴汤‘倒’火,万‘屎’不辞。” 张百万不让张大富专美于前,他也拍着胸脯保证:“为朋友两‘泪’插刀, 是我所当为。” 长孙不凡暗笑,“倒”火……只要不引火焚身就安全;万“屎”……非得有 很严重鼻塞不可;而既插了刀,两“泪”就不稀奇了。但长孙不凡仍客气地道谢: “两位的盛情,真使我铭感于心,在此先谢过了。” 过了一会儿,管家来禀报:“二公子,午宴已经准备好了,请客人移驾蓝厅 用餐。” “两位请用个便饭再走,管家会伺候你们用饭,我还有事待办,失陪了。” 长孙不凡说完,将两位客人交给管家接待,便去忙自己的事了。 吃完饭后,管家交给张大富五千两的银票;黄百万一万两的银票,他们两人 推辞着,管家说是二公子交代的,不收不行。他们二人才高兴的收下,想着以后 可以用这些钱买更多的字画送给二公子。 终于等到张大富和温绍竹约定的那一天,长孙不凡在胜古斋前预先选了一处 隐秘的场所藏身,等着温绍竹。 辰时一过,温绍竹就出现了,他仍旧背个布囊,脸上黑的地方比白的多,衣 服破烂脏污。他闲散的看着过往行人,自在的等着张大富。 黄百万比张大富还早出现,他不客气的唤着:“喂,小乞丐,听说你有‘兰 亭集序’要卖是不是?不管张大富出多少钱,我比他多出一倍向你买。” 温绍竹不客气的说:“书画有价,我的信用无价,我既已答应了张大富,不 管黄大爷出再多的钱,我都不能卖给你。不过,除了‘兰亭集序’以外,我还有 别的字画可卖给你,你要不要?” 温绍竹的话和神情全落人长孙不凡眼中。他愈看愈觉得温绍竹不是个简单的 人物,光是那睥睨公卿的自傲神情,就不是一个小乞丐可做到的,而他的话更让 长孙不凡听得佩服不已。 黄百万听了,可就不太爽了,“上次你卖给我的那幅‘捣练图’,也不知是 真是假,害得我差一点在二公子面前泄气。他那里也有一幅一模一样的图,也不 知道谁是真的。” 温绍竹安慰他:“你放心,你的‘捣练图’比那长输不还的值钱。” 黄百万感兴趣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徽宗这个皇帝小子你没听过?” 黄百万困惑地摇头,他从没听过姓宋名徽宗的皇帝。 温绍竹解释给他听:“这个皇帝小子啊,不好好做皇帝,没事就拿别人的画 去模仿,久了以后,人们都分不清真假。而我卖给你的那幅,可是皇帝御笔亲自 画的呐!你想想看,古往今来有多少的画家?有多少名画?可是会画画的皇帝又 有几个?而画得出画的就更少了,所以,你能说我卖给你的画不值钱吗?” 他看黄百万被说动了,又加强的说:“想想看,这可是皇帝御笔亲画的哦! 很值钱的。” “那你还有没有其他皇帝画的画要卖的?价钱多少都没关系。” “有,可是不多。如果你要的话,我五天后拿来卖你,不能再早了。”温绍 竹口气坚决的说。 “好,五天后我等你的画。”黄百万着到张大富过来了。于是丢下这句话就 急匆匆走了,他可不想让张大富知道他的计划。 “小兄弟,字拿来了吗?”张大富一看他就问,口气比以前亲热客气多了。 “拿来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先看一下也好。” 温绍竹从布囊里拿出一卷发黄的纸递给张大富,张大富拿了就进到胜古斋里 去请教掌柜的帮忙鉴定。 掌柜一看,大吃一惊:“‘兰亭集序’失传已久,没想到还有重现天下的一 天,可是,我以前从没看过,所以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现在流传的只有一些拓本,所以,我真的看不出来。不过,这些字体和平 常王羲之的流传下来的字帖是很像。” 张大富满意了,再加上上次向小乞丐买的“丽人行”,他对这卷字有信心。 张大富出了胜古斋,立刻拿了五千一百两的银票给温绍竹。问他:“小兄弟, 以后想要向你买什么字画的话,要到哪儿去找你?” “想要找我的话,你写个纸条放到城外朝露庵外大石狮的嘴中,我自会和你 联络,后会有期。”他拱了拱手,随即离去。 长孙不凡暗中跟着温绍竹,只见他进了城内最大的药铺,不一会儿,提了一 大包的药走了出来,继续往城外走去。 温绍竹忽然一闪,不见了,长孙不凡四处寻找,就是不见温绍竹的人影,他 似乎凭空消失了。怅然若失的长孙不凡在附近徘徊着,实实在在的一个人,怎么 会说不见就不见?! “拓拔公子,你找我吗?”忽然有人在长孙不凡背后说。 长孙不凡惊喜的转过身来,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温绍竹。忘情的握住他的手: “温兄弟,你怎么一闪就不见了?害得我找得好苦,你常是这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的吗?” 温绍竹不自然的将手抽了回来问:“你找我有事吗?” 长孙不凡拿出布囊,“这是你上次留在茶楼的画,一直想要还给你,可是不 知道你住在哪里,现在还给你。” 温绍竹接过画。“谢谢!” “上次听说老伯病了,不知现在是否好了一点?我有一个约号叫‘死不了’ 的朋友,他的医术精湛,堪称华陀再世,不管多严重的伤病,只要还有一口气在, 他都能救活,所以,人家就送他一个‘死不了’的外号。真名就不太有人记得了。” 长孙不凡诚恳的说。 “我也听人家说过有这样一位大夫,可是听人说他居无定所,到处漂泊,想 找到他谈何容易?”温绍竹感叹的说。 “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他请他帮忙医忙好老伯的病。只是不 知找到他时,要到何处找你?” “我家在城外朝露庵旁,你到那里一问,别人就会告诉你温家是哪一间。现 在我要告辞了,我爹还在等我拿药回去呢!”说完,温绍竹如行云流水般的走了。 长孙不凡看着飘去的身影,不禁又想到南宫卓所说“传女不传男”的话…… “他”有可能是一个女孩子吗? 是夜,温绍竹一身全黑的劲装打扮,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两个眼睛,飘飘 然来到长孙家的外墙。正想翻墙而人,突然听到一阵追逐的声音。他以为行踪被 人发现了,赶紧找个阴暗的角落藏身拿出身上的暗器准备着。许久后仍没有动静, 他缓缓探出头看,看到有个人拿着一把刀,正要刺进一个昏倒在地的人身上,旁 边还有两个人在观看。他立刻射出暗器,拿刀那人虽中了暗器,仍将手上的刀刺 进了倒在地上那人的肩膀。 温绍竹气得从躲藏的地方站了出来,看出倒在地上的人是拓拔公子,于是气 愤的问道:“你们为什么杀他?”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他既已中了‘千年蜈蚣毒’,救也救不活了,所以, 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就当作没看到,赶快走人,否则连你一起杀了!”一个似 乎是头头的歹徒恶狠狠的说。若不是看温绍竹发射过暗器,有所顾虑,他才懒得 和温绍竹说这些话,早就一刀杀了他了。 “若是我偏要管呢?”温绍竹就是看不惯有人仗势欺人,何况,被欺侮的又 是自己认识的人。 “那我就连你一起杀了。”带头的招呼着另两个没有受伤的歹徒,三人便往 温绍竹身上扑了过去。 温绍竹生气了,闪过他们的扑击,连声娇喝:“大风吹!” 只见那歹徒三人四周突然起了一阵大风。 “迎风而舞!” 那歹徒三人随着风势旋转,身不由己似的唉声四起。 “发飘零!” 三人的头发忽地四处飞散,个个惊惧不已。 “衣纷飞!” 那三人的衣服瞬间变成一条条的。 一时之间,三个歹徒只觉似刀刮的强风在身上吹袭着,风停时,头顶凉飓飓 的,一摸,竟然连头发都没有了,身上的衣服只剩下一条条的挂在身上而已,个 个惊骇在原地不知所措。 “快滚,否则等一下割破的可不只是衣服而已。我既能将你们的头发刮掉, 自然也能把你们的头皮削掉,你们要试试看吗?”温绍竹吓着他们。 三个人听完,立刻如奉圣旨般落荒而逃。 躺在地上的长孙不凡看了这一幕,不禁哈哈大笑的坐了起来。 温绍竹问他:“公子你身上的伤不要紧吧?痛不痛?” “不痛,只是很痒。”他按着肩上的伤口。 温绍竹脸色一变,“不好,你中毒了,师父说过,‘毒性愈重的毒,伤口愈 不痛,却会奇痒难耐’。我要立刻帮你解毒才行,不然你会没命的。你可以走吗? 不行,你不能走,否则会加速毒的运行,看来,只好我背你了。” 他蹲在长孙不凡的前面催他,“快点到我背上来。等毒性发作了,你就没救 了。” 长孙不凡看着那瘦弱的背影,迟疑着。 “快点啊!你不要命了?” 他趴到温绍竹背上去,感觉不是像被人背着,而像是自己抱着一个人似的, 背他的人实在太瘦小了。 “抱紧了!”温绍竹交代一声,立刻施展轻功往城外飞奔而去。 到了温家秘室,温绍竹将奄奄一息的长孙不凡放在睡榻上,一边找东西,一 边着急的说:“拓拔公子啊!我从来没有帮人家解过毒,也不知道方法行不行得 通,所以,你自己千万努力呼吸,不要死掉。” 他终于在柜子的底层找出他的东西……一个鹿皮制成的小袋子。随即将躺在 睡榻上的长孙不凡的姿势调整成盘腿而坐,并从鹿皮袋中拿出一颗暗绿色的珠子, 右手以逆时钟的方向,按摩着长孙不凡头顶百汇穴的地方,左手拿着珠子放到他 的伤口上方。 运功中,长孙不凡迷迷糊糊的知道,自己被背到一间秘室,他的身体并没有 疼痛的感觉,只觉得似有千万只蜈蚣在身上到处爬着、搔着,慢慢的,蜈蚣不见 了。最后,他恍惚看到一个法相庄严、神情详和、普渡众生的白衣观音大土。 随着时间的过去,温绍竹手上珠子的颜色慢慢变淡,再慢慢变红。温绍竹松 了一口气,心想;拓拔公子的毒应该是解了;他调了一些药敷在他的伤口上,再 将他放倒在睡榻上,盖上从房里拿来的被子,走出秘室。 温绍竹走到廊下,若有所思。临走时,他不放心的点了拓拔公子的“昏睡穴”, 让他不会太早醒过来。 天色快破晓了,自己今晚的计划,为了救人都泡汤了,只好等明晚再去。 隔天近午时分,温绍竹拿了些吃的东西走进秘室。先将长孙不凡的眼睛蒙上 一层黑布,然后才解开他的“昏睡穴”,推推他,“公子,醒醒。” 长孙不凡从睡梦中醒过来,可是感觉天仍是黑的。“天还没有亮,叫我做什 么?” 温绍竹好笑的看着他眼上的黑布,要不是怕自己的秘密让人家知道也不会把 他的眼睛蒙起来。 “对不起,因为有些事我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我把你的眼睛蒙起来了,不过, 这只是暂时的,只要你告诉我,你家住哪里,我就可以派人送你回去了。” “我想,我应该可以自己回去!”长孙不凡感觉到伤口不痛了,精神气力也 都恢复了不少。 “那等你吃完午饭后我就送你回去,不过,你最好小心一些,我不知道你的 仇人是否仍在找你,或者你可以找一个你信得过的朋友来接你。” 长孙不凡想着温绍竹的话,经过昨晚的事后,他相信有人要置自己于死地, 可是他想不出是谁。 “我准备了一些清淡的食物,你想不想吃一些?”温绍竹问他。 “想,可是蒙着眼睛怎么吃?”长孙不凡指了指脸上的黑布。 温绍竹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喂你好了,反正你的手现在也不方便吃东西。” 说着,便将食物送到他嘴里。 长孙不凡一口将食物吞下,做了个深呼吸。 “好香!”视觉被遮住了,味觉反而变敏感了,长孙不凡闻到对方身上传来 的香,不知他在身上放了什么香料? “你既然认为好香,就多吃一点吧!”温绍竹愉悦地说着,又喂了他一口。 长孙不凡安静听话的吃着东西,他不是认为食物香,他是觉得喂他的人香。 他回忆着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过,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个香味不是浓稠 化不开的香,而是清清淡淡、似有似无的绵延不绝的香。让人回味无穷,闻了还 想闻。 吃完饭,长孙不凡开口了:“敢问兄台尊姓大名?日后好报答救命之恩。” 温绍竹打哈哈:“说什么救命之恩,什么报答的?只是机缘巧合正好被我遇 上而已。其实,昨晚我背你回家时,并没有把握能救得了你,幸好老和尚送给我 的”避毒珠“将你身上的毒吸出来了,不然我也救不了你。你要谢,就谢老和尚 和他的‘避毒珠’吧!” “哪个老和尚?什么避毒珠?”长孙不凡听得满头雾水。 “我也不知道那个老和尚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的,几年前的一个下雪晚上, 我在我家屋檐下发现了一个昏倒的老和尚,我和爹爹把他拖进屋里来。让他烤火 取暖,还煮了素菜给他吃。过了几天。他的病好了想再到远方去,我和爹爹曾挽 留他。可是他还是要走,临走时送了这颗‘避毒珠’,告诉我使用的方法,让我 用来解毒和防毒。当时我收下了,没想到果然有效。” “那‘避毒珠’吸了毒后,不会变成毒珠吗?”长孙不凡提出疑问。 “不会。它吸过毒后,只要将它和十颗鸡蛋一起埋在土中三至七天,时间看 毒性大小决定。这些天中鸡蛋和地气会将珠上的毒吸收,等到珠子又变回暗绿色, 就可以再使用了。” 长孙不凡又问他:“你真的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可算是故人,再说,名字已是多余。” 长孙不凡回想所认识的人,可是仍想不出这清朗的声音会是谁? “你的毒既无大碍,剩下的只有肩膀的伤。我昨晚随便帮你敷了一下,血是 止了,可是我不知道伤口处理得好不好,你最好还是请个伤科大夫看一看,免得 后患。现在我带你出去。” 温绍竹扶起坐在睡榻上的长孙不凡,经过层层门户,将他带出户外。走了一 段路后,温绍竹看到一顶轿子,便招呼着:“喂!轿夫大哥,可不可以麻烦你们 将这位公子送回城内去,到家后,他自会重重有赏。” 轿夫一听重重有赏,立刻将空轿抬来。 温绍竹将长孙不凡扶进轿内,将他脸上的黑巾拿掉。对他说:“我想一想, 你还是坐轿子回夫安全些,至于你想到哪里去,你可以告诉轿夫大哥,他们会送 你去的,后会有期。”说完,即叫轿夫起轿。 长孙不凡仍看不清救命恩人的容貌,他像昨晚一样戴了块黑巾,除了眼睛以 外,其他地方都遮了起来。 长孙不凡进到城内后,并没有直接回家、他叫轿夫将轿子抬到南宫卓家。 南宫卓一看到他就大叫:“不凡啊,你到哪里去了?你家人只差没把长安城 整个翻过来找你。今早就来我家找过三遍了。”再注意到他身穿褴楼已带血污的 衣衫,惊讶的问:“你受伤了吗?严不严重?” “伤不严重,严重的蜈蚣毒已经有人帮我解了,所以目前并没有生命危险。” 长孙不凡镇定的说。 “你回家了没有?老太君担心死了,所有的家丁和官府都出动了,就为了你 这个长孙二公子,要是找不到你,恐怕会惊动到宫里了。毕竟有个当皇上宠妃的 姊姊还是不错的,打个喷嚏所有的官府都着凉了。”南宫卓笑着说。 “好了,别取笑我了,我是来请你帮忙的。”长孙不凡正色的说。 “没问题,你说吧!”南宫卓收起笑,正经的回答。 “我相信有人要取我性命,可是我不知道我的仇人是谁。我昨晚中的毒,据 说是‘千年蜈蚣毒’,中毒后,只觉得有千万只蜈蚣在我身上爬着、搔着,这让 我回想起我去年大哥临死前一直嚷着:”蜈蚣!蜈蚣!好多的蜈蚣!快把它们捉 走,不要在我身上爬。‘的事,所以,我昨晚中的蜈蚣毒并不是巧合,一定是有 人想把我们长孙家的人置于死地。我想要把这个隐藏在幕后的人揪出来,为我大 哥报仇。“ “那你要怎么做?” “等一下你送我回去,我仍假装中毒样子,让要害我的人疏于防备,到时再 将他们一网打尽。而我为了怕老太君一直将我留在府中,不让我外出,我们要编 个能让我外出的理由。例如是,我的毒一时没办法解,只能靠你的功力在你家特 别制造的练功房一点一点的逼出来,所以,我每天都要到你家来,甚至住到你家。 这样我才能脱身,查出一些端倪。” “嗯,没问题,还有其他需要我帮忙的吗?”南宫卓问。 “等一下送我回家后,我要你去查看城内有哪三个人新剃光头,其中一个右 手受了伤;至于另一件事,则是查出昨晚救我的人是谁。” “你不知道是谁救了你?”他惊讶的问。 “他说我是一个故人,可是我想不起来是谁。”长孙不凡颇遗憾的说。 “说他的样子,也许我可以帮你想得出来。” “他体形瘦小灵巧,可是力量很大,背着我还能行走如飞。可是,他一身黑 衣劲装,我只能看到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我应该看过这样的一对眼睛,可是我就 是想不起来。”长孙不凡极力回想着。 “一个瘦小的人要健步如飞的背着你,一定要练过武才有这个能耐,在你的 朋友中有这一号人物吗?”南宫卓推敲着。 “花飘零!”长孙不凡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温绍竹,而且,自己刚刚问过 轿夫,知道上轿的地方就在朝露庵附近,那正是温绍竹说过的地方。 一听到花飘零三个字,南宫卓也立即想起来:“会不会是那天在茶楼上翩然 而去的小乞丐?” 长孙不凡不语,心里却有了一个计划,可是在没有百分之百确定之前,他不 想太早说出,现在他只想回家。 轿子一在门口停下,屋里就拥出一群人,连平日鲜少出佛堂的长孙夫人也出 来了,老太君更是激动不已的拄着拐杖,看着宝贝孙子被人从轿里扶了出来。 “立刻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来。”老太君马上下令,立刻有家丁奔走前去。 “先把他扶回房里去,我要亲自照料他的伤。”老太君说着,看着不凡受伤 的模样,令她心疼不已,恨不得能替他痛。 一在床上躺好,长孙不凡即假装虚弱的说:“我的伤只要有南宫卓照料就行 了,不敢麻烦太君,你这样我会折寿的。” 一听“折寿”两字,老太君随即不语。她最怕的就是孙子短命,现在不凡竟 把“折寿”两字说了出来,怎不让她心惊。 南宫卓说:“小侄先向老太君告罪,请老太君原谅小侄欺瞒之罪。今早您家 人到我家询问不凡的下落时,我因他伤势不稳定,不敢惊动,所以骗说他不在那 里。因此,犯了欺瞒之罪,请老太君原谅。” “何罪之有?你也是为了不凡好才这么做的,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怎会怪你 呢?”老太君慈祥的说。 “他的外伤并不严重,严重的是中了‘千年蜈蚣毒’。”南宫卓接着又说。 长孙不凡在床上装作很痛苦的说:“我记得大哥好像也是中了蜈蚣毒死的。” 太君一惊非同小可,“这可怎么办,不管多少钱长孙家都花得起,只要能救 得了不凡。” 南宫卓安慰她:“不用花什么钱,我正好可以帮他疗毒,只要每天到我家去, 我运功将他身上的毒逼出体外就可以了。”一面说一面瞪着床上的不凡,不满他 干嘛要这么吓老人家! “在家里也可以做啊!为什么要去你家呢?”老太君怀疑的问。 “一般运功是在什么地方都可以的,可是不凡中的蜈蚣毒,而蜈蚣最怕的是 公鸡,我家后院正好有一棵外邦移植过来的‘金鸡树’,这棵‘金鸡树’全长安 百里之内只有这一棵。我每天要在‘金鸡树’下,借着树上的公鸡气将不凡身上 的毒逼出。老太君,您想想,人是可以动,树要移可不是三天两头就可成的,而 且,不凡身上的毒可等不及了,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每天将不凡送到我那里逼 毒。”一番话说得活灵活现,深深打动了老太君的心,让老太君相信他的话。 “那就麻烦南宫公子了,长孙家永远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老太君感激的 说,听得在床上的长孙不凡也感动了。 他看到深居后院佛堂的母亲站在祖母旁边,惭愧的说:“娘!孩儿不孝,把 娘给惊动了。” 她慈爱的抚着长孙不凡的头。“说什么傻话!”所有的关怀之情尽在不言中。 不凡的母亲,从他很小就已深居在后院的佛堂中,除了家中重要的日子外, 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长孙不凡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可能是父亲宠爱二 娘而冷落了她有关系。 大夫来了,重新包好长孙不凡肩上的伤口,把了脉后,对老太君说:“二公 子身上的伤已无大碍,休养个十天半月就可好了,老太君不用担心。” 长孙不凡一听,马上在床上大叫:“蜈蚣,我身上有好多蜈蚣在爬,救救我!” 老太君慌了,“大夫,他还中了‘千年蜈蚣毒’,你有没有办法治?” 大夫也慌了以他的医学素养,实在解不了他身上的蜈蚣毒。他还听长安城内 流传说,长孙大公子也中了蜈蚣毒而死的,现在二公子也中了蜈蚣毒,他实在是 没办法治。只好说实话:“治伤治病我可以,可是治毒就要另请高明了,我实在 没有治毒的能力请见谅!” 老太君是个明理之人,大夫说实话,总比胡乱搪塞误了不凡的病情好。她对 家人说:“放出风声,若有人能解不凡身上的蜈蚣毒,长孙家会重重有赏。” 说完,她即开始分配着伺候不凡的丫环。 长孙不凡在床上立刻推辞,“太君,只要叫侍书来就可以了,其他人都不要, 免得吵了我的清静。现在我累了,想休息。” 老太君立刻摒退左右的人,只留下侍书伺候不凡休息。 侍书是从小和长孙不凡一起长大的书童,可以当作心腹,现在长孙不凡身边 最需要的就是信得过的人,而那些丫环,都热心过度的想勾引他,攀附他,以求 飞上枝头变凤凰。在长孙家当个姨太太,都比在平常大户人家当个主母强多了。 老太君并不反对这些丫环的想法,她也想让不凡早点娶妻成家,可是不凡说,若 逼他娶一个他不喜欢的女人,他就要出家当和尚。原本老太君想让他在娶正妻前 先收几个姨太太也好,可是不凡一律不要。   ----------   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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