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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7节:生如夏花文/曹杨(1)   生如夏花   ――考期记事   ○裙子   谨以此文献给已身在天堂的LHB 的母亲以及所有和我一样陪伴着LHB 历经了 这一场变故的所有的人们。大家都要幸福,不论我们身在何处。   听说LHB 母亲的意外是考试的前一天,我发消息给LHB ,告诉他语文复习资 料我终于按他所要求的那样整理好了让他随时来拿,哪知他说他缓考,他妈出事 了。想了想觉得不对劲接着盘问下去,才得知是车祸,脑部重伤,已抢救了两天, 医生说希望渺茫。我震惊自己身边怎么也冒出这样戏剧化的意外。许久,便再也 吐不出一个字来,冷静想了想,还是只有给他机械般脆弱苍白又无力的安慰,他 也只是应和着,说知道了谢谢。恍然间,我觉得麻木起来,有点些微的惊惶,LHB 言语间的脆弱和无力承担已经失去了往昔一贯的随意和滑头,也没有了曾经在他 身上看见过的坚定的神情和沉着的冷静。一切显得慌张和紧迫,我想象他被焦灼 的心情压抑着扭曲了的脸庞,他垂下的眼睑和手里夹着的香烟,整个地疲乏,让 人窒息。他将成为濒死的鱼,我知道,和他的母亲没有多大的分别。   把这个突兀的消息说给嫣嫣听的时候,她正打开她们110 寝室的门微笑着喊 我" 亲爱的" 。我拦住了她的手,然后她听着听着愣住了。这仿佛是对我们班所 有人的打击,而不仅仅是LHB 。我端着英语课本说怎么办怎么办,谁也不开口, 也不知自己着急的究竟是明天一早的英语考试还是LHB 和他重伤昏迷的母亲。   陆续的,周末回家复习的同学一一回来了寝室,我告诉了大师和阿娣。大师 说怎么会这样我得给他发条消息,于是在手机里搜索了一会儿,问我他的号码是 不是135 那个,我说是,她拎起开水瓶说去打水顺便去食堂复习也顺便给他发消 息。我就一个人塞了副耳塞,听Faye清亮却不失喑哑的嗓音千回百转,继续捧着 英语书靠在床头。不时伸手拍打猖狂肆虐的蚊子。一个晚上打死了十几只,熄灯 罢手的时候才觉得生命真是个脆弱的玩意儿。   好容易熬到了第一天的英语考试前夕,突然收到LHB 的消息说他妈不行了。 我愣了半晌没缓过来。大家得知后也都六神无主不知所措。在一起赶去文史楼考 场的路上,个个神情紧张面容严肃。坐在216 的教室窗口边的座位上,考到一半, 抬起头,看见左边一个空荡荡的座位,像个丑角,很戏弄的神态。一时没反应过 来,正纳闷这谁啊怎么不来考试哪,静下来继续看题目的时候,才想起原来是缓 考了的LHB 。做完整份考卷我终于安宁下来,没有像从前一样第一个走出考场, 而是看着近在眼前的空落座位,发了很长时间的呆。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才从不知名的情绪中逃脱出来,和阿娣一起走下楼去。都在问怎么样考得好吗, 都摇头。笑着的,皱眉的,灿烂的,焦虑的,统统摇着头,没考好没考好,仿佛 是商量好了一般,可怎么分数下来各人的就都不一样了呢。但好歹这场从10:30 至12:30的第一门考试过去了,个个饥肠辘辘,神情憔悴。大师从文史楼回二舍 的一路一直都在抱怨自己考得如何如何差劲,然后到了寝室就去对面和她们对答 案,越发心慌。我听着听着捂住耳朵,其实自己比她错的更多。   下午去了闸北区的朋友家中,背去了一大包的复习资料,想避开寝室的闷热 和嘈杂,一门心思看书,甚至抱了通宵的决心。到了那儿却是看着电视听着音乐 吃着零食吹着空调,好一副怡然自得不亦乐乎。觉得无聊了才做做高数,然后嫌 钢笔书写不够顺畅,终于找出一大堆碟片来,挑了几张打算一会儿洗完澡后慢慢 看。从浴室出来,神清气爽,却突然想起LHB 来。给他发了条消息想问问他母亲 的情况,他说小华他们都在医院了,你要有空也可以过来看看。我立马放下遥控 器和朋友打了个招呼就一头钻进闸北有些灰暗的夜色中。离医院只有十来分钟的 路程,我带着刚洗完头发的潮湿气息和海洋味道的沐浴露香气走进医院住院部神 经外科的病房。一眼看见我们班所有的男生――小华、屠屠、大黄和LHB 齐刷刷 呆坐在病榻边。冰冷的机械仪表,跳跃着颜色单调却刺眼的数字。LHB 看了看我 低着头说已经打了两剂强心针了,现在完全靠药物拖延时间。小华站在我的身边 一脸憔悴,我看见他的眼眶有了滚动的湿润。LHB 不再说话,大黄和屠屠正襟危 坐在病床边一言不发,只是在我坐下没多久,病人的血压低到20以下警报作响护 士进来又给她输了一剂强心针的时候,大黄站起身拖出LHB 一直叨叨地说不能再 这样打下去了,不能再打了。可是谁都清楚,打不打其实都是一样的结果,只是 为了等待还没见到她最后一面的亲友。可她自从被送进医院就没醒来过,不会言 语不会注视,只是一声又一声浓重的呼吸,听久了那声音像极了哀苦的叹息。   期间是一个多小时的等待,与其说等待不如说是煎熬,对病人对亲友都是一 种煎熬。中途不停有人抹泪或是干脆哭出声来,不断有亲友近身和她说话,要么 感叹她的苦难,要么宽慰她的担忧,要么陪她说说小话,尽管看着都像是自言自 语,却把眼泪看得泛滥成灾。我们几个同学像是历经的看客,无法言语。   近身和病人说话的数LHB 和他的父亲最为激动,这是当然的事。年迈却还健 硕硬朗的父亲哭出声来,告诉妻子家里一切都会很好,让她放心离去,只是希望 她能够多撑一会儿,把这个夜晚熬过去,便又可多活一日,也好等待还没赶来的 大哥……然后他转身抹泪的时候拉了拉呆坐的LHB 说,来和妈妈说几句话。LHB 猛然间扑通跪在母亲的床头,声音颤抖,我仰着头使劲不让眼泪掉下来,干脆走 出了病房。   不多久,仪器最上排的数字越跳越低,终于一切归零。医生撤走了所有的仪 器。我看着走廊上的时钟。显然她还是没能熬过那两个小时多活一天。LHB 没有 半点声响。小华告诫我说,以后过马路一定要小心,不然那十块钱还给谁啊。我 才恍然记起来他问我借了十块钱,于是说不用还了,我还真没指望你还。末了还 幽怨的添上一句,我对于你而言,也就只有十块钱的意义啊。他没说话,我扭过 头不敢看他的表情。我不想让自己一再一再地失望。   衣服,带血的病号服被扔进了走廊上的铝制框框里,清冷而艳丽的血液已没 有了气味,略带的温度也即将冷却。我们靠在走廊边看得很真切。和小华感慨起 生命的脆弱来,然后踱到走廊尽头的窗口看头顶上空的浮云。原来,深夜的云朵 也还在行走,一直不曾停歇;原来,上海凌晨的天空比白日里好看许多,云彩是 最璀璨的烟火,浓重不逝。窗台上放了三盒红双喜。LHB 递给大黄一根,屠屠是 不抽烟的,小华抽的猛,那时却没有接,后来才得知他抽得太多嗓子都要坏了。 我抑制住想要抽一支的欲望,继续看天。云层很厚,不知这场变相的烟火何时消 亡,眼泪在此时比语言更脆弱,它们倒回进血液。我听见身体里簌簌的暗响,伴 有沉重的回音。间或收到室友发来的消息让我代替她们问候LHB 。我如数传达。 他仍旧不动声色。只是最后,我掂量了许久,很郑重地叫他的名字,他转过头来, 我说你要开始慢慢习惯。他仍旧是点头,什么都明白的样子。我曾不止一次地告 诉他要坚强,要学着承担,却又不止一次地想象他颓然不振的孩子模样。直到这 一刻,看见他眼泪后的平静,波澜不惊的神情,我才真的觉着他已然是个男人了。   病房内外凌乱的脚步声响,探病人流的躁动不安,一声又一声的号哭和哀叹, LHB 迸出一句话来,哭有什么用?我听他如此这般说话,苦笑却也欣慰起来,这 个大男孩在他20岁的这一年终于完成了他人生意义上的一场蜕变。   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开始,小华送我走下楼梯,安静的医院回响 起我的高跟凉拖与地面清脆的撞击声,小华掏出烟来,我没有接过,他说他已经 不能再抽了,嗓子疼得厉害,我说那就少抽点吧,他伸手拦下一辆taxi,问我打 车的钱有没,我说有啊有,我还等着你请我喝咖啡呢不着急。他笑着说好啊。于 是看我上车,车掉头的时候,我们不约而同地挥手再见。是不是在这个夜里,我 的感情也一样地完成了它的蜕变,从以前那样深重的爱恋转而平淡无争,可我还 是清楚记得他在病房门口的走廊上给我看的脖颈上的一块" 四不像" 的玉,那是 他心爱的女子所赠。我看见他闭上眼亲吻它,在我面前毫不掩饰。我也摸出胸前 的一块玉石,他一眼看见说是个弥勒佛,我说也是爱我的人送的,以前人家看都 说那是个王八,只有你看得出这是个一直笑着的活佛。   回到朋友家里已经凌晨1 点多,倒头便睡,一夜无梦。下午有考试,很头大 的毛概,赖到十点多起的床,和朋友去饭店吃了餐丰盛的午饭,然后只身赶赴下 午三点的考试。天气热得不行,从空调车上下来更是如此。到了寝室谁也没多问 医院的事,大家都凝神复习毛概。听她们互问互答的内容自己全然不知晓,不由 得顿生一股寒意。时间却不允许我再翻书补缺,跟着人流挤进了教学楼狭小的电 梯,在七楼的空调教室里安静地等待,答题,交卷……考的还算满意,闭卷部分 并不十分生僻,开卷就完全是在练习写字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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