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2004年・灯火阑珊文/胡婧惠(1) 　　2004年・灯火阑珊 　　○胡婧惠 　　2004年即将结束。我想，不久，会有一场柔和的雪来覆盖上2004年的碑文。 2005年来得理直气壮，如蓄势待发的梦魇，等2004年闭上双眼，它便踏空而来。 　　每个年末都会积下厚厚的未完成的梦想，然后说不急不急再对第二年憧憬， 可第二年仍然继续挥霍时间，日复一日地对自己催眠。很奇怪，别人欺骗自己的 时候会很生气，甚至上升到对他人格的失望，但为什么自己给了自己那么多不能 实现的诺言，却不以为然，依旧相信自己的美好？为什么自己这么容易原谅自己， 这么容易欺骗自己？ 　　疑惑。是的。 　　我渐渐发现自己对自己的信任度在降低。 　　这不是坏事，至少可以冷静而镇定，不再凭一腔热情给自己重峦叠嶂的幻觉。 曾经沉沦在" 相信感觉，相信简单" 八个字里面，凭着自身的敏感来感受世界， 然后从这样一个狭隘的角度得出种种结论，把这些结论编织成网做成壳，保护着 我远离凡世的喧嚣。我在壳里唱歌" 一切很好，不缺烦恼" 。壳在幻觉里坚不可 摧，但在现实里却极度单薄。壳一点一点被现实鞭打，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碎 掉。我不怪任何人。他们都没有错。我承认这些痛是我自己给予的。现实是客观 存在，它有什么不对，我炮制幻觉，从一开始就是错误。 　　我顺利地推翻我原有的逻辑。我受了伤害再偷偷好起来。我为什么忙碌，我 仔细记录。 　　这一切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明白这一句话的含义，证明我又推翻了原来的呼吸。 　　2004年我最大的收获，大概就在此。我终于能冷静地给自己定义，能不再守 着古老而不放弃，能舍得丢弃那些从前珍惜但现在毫无用处的东西。 　　早就说过，当这片土地贫瘠到阻碍我生长的时候，应该勇敢地放弃。可我一 直做不到。一个人说出一句话，并不是他已透彻地了解这句话，而只是一个冲动， 是瞬间的召唤。也许要很久，他才能明白那句话的真谛，才知道那是上天多么仁 慈的馈赠。当时，他并不比现在高明。 　　这样说，似乎我有一点宿命的观念。也许我真的开始宿命。2004年，命运给 我的家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县医院严重失职，在我姥姥走进医院的第十四个 小时结束了她在尘世的一切缘分。家人都不能接受三瓶盐水让一个原本能走能说 能吃的人突然消失的事实。家里乱了套，大家接连生病，怀孕的表姐胆囊严发作， 姑姥持续发烧，五舅妈妇科病严重，我爸心肌炎犯了，我妈被支气管哮喘折磨得 说话困难。一切发生得跟小说一样悬乎。这边妈妈家稍微平静一些，我爸爸家那 边又传来消息，奶奶中风了，姑太卧床不起。真是邪门了！ 　　我疲惫不堪。我欲哭无泪。我只好相信，我的高三，注定是在不稳定中度过。 　　在极不稳定里，我坚持，推翻，翻越，重生，固执。 　　我不想再用极端的敏感幻化出什么委屈来吓唬自己，变得现实和坚强迫在眉 睫。天上忽然掉下石头，它砸伤了我，我捡起它拿来垫脚，踩着它过河后，我对 老天说谢谢。 　　伤害与帮助的区别只在于，你对这件事的态度。 　　我一遍一遍对自己说，我要好好的，我要好好的。 　　2004年，我真的是好好的。 　　对于宿命，我习惯于在失去什么后揣测它的魅力，但对理想，我更相信努力。 零四年还有一个梦想没有实现，我只能用等待消磨下面的时间。我想当时我真的 是努力了，我竭力把自己的才能发挥到极致。我努力过，我没有遗憾了。该我完 成的部分我做到了，剩下命运，看它怎么使小性子了。 　　2004年，交到一个朋友。这么不真实的网络给了我一份真实的幸福。我和她 有相似的敏感，相似的阅历，相似的智商，我们随意的几句话，都可以共振出地 动山摇。我们能在五句话之内判断出对方的心情，然后准确地说出对方的潜意识。 慢慢地，我依赖起网络，依赖起她，不是过分的暧昧，而是像饕餮般不停地咀嚼 那份如空气般看不见却存在并且需要的温暖。她说，你是我的奇迹；我说，这正 是我想说的。在我伤心的时候，在我灰心的时候，在我无奈的时候，她给那么一 小片湛蓝湛蓝的一抬头就能看得见的天空，让我忘却疼痛，让我站起身带着希望 望向彼岸的美好。 　　前面的留言看到了吗？ 　　看到了。别难过。 　　看见姥姥被推进铁炉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会看着我的亲人一个一个进去。 　　最后，是我。 　　但是在他们消失的途中你会遇到其他亲人。 　　我决定了，在学校里不再说话，我会安静会冷漠会独立。 　　为什么？不要因为死亡就惧怕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