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45节:迎新文/玻璃(1)   迎新   ○玻璃   东操旁边的马路像个火车站,不断地有人拉着箱子拖家带口举目无亲走过来, 然后就马上被举着某某旅馆大牌子的人花言巧语骗走,然后再往前就看见马路两 边摆满了地摊儿,堵得那条马路水泄不通。   看了半天才知道这是在迎新,怪不得这场面这么眼熟,原来一不小心做人家 师姐了,真是青春易逝岁月无情啊,我得意洋洋地感叹着从一堆小孩中间骑车穿 过去。   好像据说我也有个师弟来清华的,我之所以不太敢相信这个事实是因为我们 那个中学好像越来越烂了. 我毕业之后总共回去过两次,一次赶上两个男孩打架, 一个把另一个给打坏了,另一次那个孩子更有创意,把老师给打了。学校里到处 是那种看上去好像是人他就不服的挑衅然而脆弱的男孩子,还有早熟得一塌糊涂 的女生。环境挂在每一个孩子的脸上,让他们个个都像喷了乙烯的水果,看起来 是熟透了的颜色,咬一口依旧生涩无比。   我都能想象出来我们学校那个熬了几十年才熬到扶正长着一张棺材脸的校长 现在背地里能美成什么样子,他又能带着一脸的苦大仇深管那些求到他门下的小 孩每人多要两万块钱赞助费了。   好像去年我刚来报到的时候也是这么被举着数学系大牌子的人花言巧语地骗 走的,进了一间蜂房一样的屋子以后被告知这就是我以后要住的地方了,我爸我 妈脸上露出歉疚的神情就好像他们把我卖了一样。后来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磨蹭 到了下午,我爸看了一眼我妈说回家吧,我就非常高兴地从床上跳下来准备回家。 我爸我妈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差用猜拳来决定由谁来告诉我残酷现实了。 然后我爸就非常痛心地试图让我明白,今天不能回家了,而且明天也不能后天也 不能大后天也不能。   我当时就想起了小时候整托时的事情,所谓整托就是你爸你妈把你搁在幼儿 园里面,每个礼拜就能回家一两次,感觉有点像把小孩零存整取。没想到童年的 噩梦又重演了。   那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每天早晨醒来都会非常非常惊讶,要坐在床上看着 窗外发好长时间呆才明白自己睡在哪里。巨大的窗户画框一般被绿绿的树叶填满, 像本打开的故事书。其实从那时候起,每一个人都已经生活在一个不同的故事里。   可能小孩长大了总是要离开家的吧,总是要离开温暖的怀抱,就是树袋熊的 小孩也不能例外。家的温情壁垒如肥皂泡一般轻易破碎,看着突然陌生了的世界 我惊恐万状。   其实清华就是位于北京近郊跟我家成对角线位置的一个建筑材料加工厂,专 门生产些国家栋梁、中流砥柱什么的,当然偶尔也会出一些奇形怪状不在计划和 想象之内的东西。有的时候看着周围人我就会想象他们将怎样一点一点变得像三 教那些漂亮的桌子一样整洁傲慢和适应时代,又是怎样一点一点地丢弃了自己近 乎羞耻的纯洁。   就是这样躲在角落里想象着,我混过了一年,惶惑着犹豫着鄙弃着自己的软 弱灵魂。以前在网上老有人带着诧异的口吻问我你才大一就这么颓废?我真是不 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颓废也是一件需要划分年龄段的事情么?就跟断奶和换牙一 样?我觉着有的人活到八十岁也颓废不了,就好像我们屋有一个女生像个灵魂一 样每天在我睡着以后才出现然后在我醒来之前消失,以至于我上课的时候看见她 老有一种跑过去摸摸她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冲动。   可是有的人从刚出生的时候就颓废了。   上学期期末考试之前我好多个礼拜没回家在学校里狂学,我爸我妈就提着一 大堆东西跑到学校来看我。刚好前一天晚上我一夜没睡,然后中午我刚刚开始睡 的时候就被电话铃拽起来了,然后我还得乖乖地跑到南门让他们俩看个够。   我被领到一个饭馆里边坐下来,然后我就趴在桌子上继续睡。我妈坐在旁边 像摸小猫一样摸我披散着的头发。   后来菜来了我就被迫坐了起来。他们两个看我眼睛肿肿的,累成这个样子, 心疼得一塌糊涂,我害怕看见他们担心伤神的样子,就强打精神讲前一天晚上发 生的好笑的事情给他们听。   前一天晚上熄了灯以后我跟我们屋那个灵魂一样的女生一块儿到我们楼底下 的门厅去自习,因为那儿有灯又有桌子,后来灵魂上楼了,剩我一个人,那时候 楼道也不是完全安静,总有隐隐的人声和类似水滴的声音,我需要拼命克制自己 的想象力才能不觉得这场景像某个恐怖片或者鬼故事。后来好像三点多钟的时候 我正处于半睡半醒之间的某个状态,我听见有人敲门。我懵懵懂懂地抬起头,看 见楼门那里有一张惨白而且艳丽的脸就那么贴在玻璃上,真是难以形容当时的感 觉,我和我的凳子吓得" 哐当" 一声就faint 到地上了。后来那个女生叫我过去 给她开门,我打开之后就贴着桌子站在那里看着她有手有脚有影子地从我面前走 过去。然后我呆呆地又站了半天才清醒过来,就抱起书一溜烟地跑回寝室去了。 然后我就再也没睡着。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