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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节:开水、曲针、痒文/彭天璞(1)   童话   开水、曲针、痒   ○门兴格拉德巴赫   你用一个马的肺袋兜住3.7 升的水,在厨房里,你又焚烧了一些假钞,钱币 的火把肺袋里的水煮得热腾腾的,大人们都上班去了,你从厨房的小窗口朝阳台 上一看,两只蝴蝶像斗牛似的,正在锃亮的钢货架上接吻,咔啪,咔啪,触角像 脚趾似的蜷缩着,吱扭……   你活在一张白纸里。   你得专心致志地解决你的疾病了啊!世界明亮得就像纤维与筛漏的阴影。   你没有刷牙,直接开始做广播操,一二三四,保持机械化和不连贯性,你认 为生活就是由一个个呆板而彼此缺乏联系的姿势构成的,如果每一个动作都能生 机盎然,足够夸张,那么也就不枉此生,严格地说,你是一名锁匠,确切地说, 你是一个小偷,婉转地说,你是一个猜谜专家,直截了当地说,你是你自己优美 而突兀的轮廓线。是啊,你不是正摸着它么?   他们都称你为曲线,因为早上10点钟前(阳光照射着树叶的正面),你一直 在向他们讲述:无限,就是靠不停地做操来完成的。   " 你看!" 你对他们说,他们是我的读者,所以你很客气," 做操不仅是为 了锻炼身体,我的肌肉强壮吗?并不!现在学我做:一――二――抚摩你的轮廓 线……"   嘿,我得说,你的课讲得真不错,他们都情不自禁地听从你,捏着刀刃、针, 或者咖啡勺、桃木剑,或者干脆就是他们细腻的手指,抚摩着自己的轮廓线。10 点钟的哨音,10点钟的玻璃公园,10点钟的罗马里桃花盛放,10点钟的秒针,轮 廓暧昧得像一摊水。   " 不要抠!不要撬!耐心很重要!" 你拼命地呼喊着,说出最后一句话,然 后10点钟过去了,我的客厅里响起缤纷迤逦的电话声,你委顿下来,凝固成一块 橡皮,他们听从了你的教导,没有把自己从自己的轮廓线上剪下来,或擦去,他 们只是同你一样,永无止息地颤抖着,就像触了电似的。   他们管你叫:" 我们的曲针公爵。"   我听见电话里的持续不断的忙音,窗外的城乡结合部飘扬着鸡毛和蒜皮,螺 蛳和卤水鸭,一声拖拉机的怒吼把我的拖鞋底儿击倒在地上。   我拖着拖鞋,像个报废的闹钟弹簧似的一颠儿一颠儿,水开了,先浇熄了火, 再倒进兜里。   " 马肺!马肺!" 我朝你喊,你晃了晃脑袋,一头小叫驴从我们风衣的拉链 上润滑地奔驰下来。我给马肺上好发条,把它塞进驴子的嘴巴,马肺吱吱扭扭地 走进空荡荡的胸膛,自动装配好,驴子顿时眼清目明,肌肉膨胀,马的肺活量就 是比较大呀。小叫驴对我说:" 咩咩,驴哮喘出在马肺上!"   我把它拽到风衣边,拉好拉锁,驴子的脸被拧在一个个小疙瘩的缝隙里,屋 子里就再没有谁喋喋不休了。我用开水冲开了茶,咕咚咕咚地喝下去,稀释自己 的脑浆,以便做美丽富饶的梦,地大物博的,就像我们的祖国。就是在那一刹那, 我们共患难。   我想,他们对你的称呼说明,他们识破了你,他们中的她们为你买灯笼般的 衬衫,买鲜红的手套,买丝袜,买高高耸立的假发,白颜色的,还买高跟鞋。她 们需要你感激涕零,或起码矢志不渝。她们给你鸟笼子和大象围脖,给你发条自 行车和曲里拐弯儿的高跷,她们还为你买了假头,假手,假眉毛,用假胶水粘在 你的假面具上。不过,在10点钟以后,你和我在一起,这虽然不是爱情,但也算 阶级兄弟。   多少次啊,多少次,我劝你喝一口我煮的开水。不放盐,不泡针,不漂真菌, 不含错误。记得吗?我曾把我煮的开水夹在一封信里寄给你,但你只是用廉价的 邮票浇了花儿(花儿还死掉了)。我曾把水缝在你的扣子上,或者藏在你的枕头 底下,我把精美的开水,物美价廉的开水塞进你的袜子,你的自行车锁,你的金 嗓子喉宝,你的大学毕业证书,我的本意是想让生活营造出一种喷泉无处不在的 感觉,啊,被水浸泡的曲针儿,你不觉得那样很美妙么?   你却说:" 我会生锈的。"   我赞同。你是公爵呀!   公爵,我们生活在白纸世界里,你是它的造物和造物主,我是它的情妇和奴 仆。   我的衣服通常有很多很多的兜,那些沉重的兜啊,像三座大山和梦魇压在我 的肺上。多到我总是稍不留神就摔进了自己衣服的兜里,如果那个兜是空的,就 还好,我穿着结构复杂的衣服,在那里睡一觉,做个关于作茧自缚的小梦儿,就 打个呼哨醒过来,从别的兜里掏出精美的昂贵的小扫帚,把这个兜打扫干净再跳 出去,走在客厅和厨房里,像个文质彬彬的凡夫俗子。如果那一天我刚好烧了开 水,那可糟糕了,90%的兜里都盛满了滚沸的开水,我朝里面一摔,马上就融化 掉了,变成一层厚厚的油脂,缤纷艳丽,却又愚不可及。幸好房间里很安静,大 人们还要很久才回来,我就那样厚厚地堆积在我兜里的开水表面,撅着液态的嘴, 放液态的屁,等待开水变凉,我慢慢地从油脂凝结成絮状的碎屑,再凝固成一个 歪七扭八的人,慢慢地重新学习走正路,讲礼貌,活学活用伟人的思想,免得重 新掉进自己的兜里,脑子进水。   我曾经是一些淡蓝色的絮状碎屑,我在自己烧制的开水里悄悄沉淀,仿佛一 个个悠远的秋天。   剩下的兜里,谁的渔钩耷拉出来,挂在我的嘴唇上?谁的卡宾枪对准了我的 鼻腔?啊,炮声响,春雷动,我和我迷宫般阴郁的衣服分开,赤身裸体,在昏黄 的浴室里洗澡,学习哭泣。   我是个矮小的侏儒。   有一段时间,我迷恋上了嫁接和兜售基因。关于基因嘛,我们可以多谈谈, 多自己检讨一下,有助于生活和革命工作更好的展开嘛!基因是一个个小小的火 柴盒般坚硬却可拉伸的梦,我把舌头和镊子尖探进基因,就看见了一条条宽阔, 洒满阳光的马路,一匹匹流着哈喇子却修长迷人的裸体的母鹿(摆动着她们肥美 的性器官,却被卡在了绳索和笼子间,她们在梦游呢),还看见了一道道讨厌的 矮墙(因为它们造不成任何阻碍,却总是让人摔倒,从一面墙,摔倒在另一面墙 上,墙与墙之间,堆满了被摔掉的整副的牙齿和腐烂的牙床),一张张被铁索和 蜂蜜连接起来的大铁床(就像是性变态的军师布出的兵阵,让那个前来征讨他的 受虐狂的将军兴奋不已)。我给自己装上虾的眼睛,把瞳孔塞进最狭窄的缝隙里, 在一张摇曳不定的铁床下倾听一个性感的比喻的本体和它强壮的喻体缓慢、潮湿 的性事,我被锁着手脚,在节假日下楼买菜,换彩票,走私军火和望远镜,在胸 部挂两个地雷,沿着豆荚爬回卧室去,将比喻句的螺丝拧结实,不再言过其实, 或者前言不搭后语。   关键的问题在于,我那时候想把你嫁接到我的茉莉花上,她就在窗台上,很 大,真的很大。她总是在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开始长大,我一睁眼就羞答答的,好 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你也知道,现在我失眠了,也不大眨眼睛,因为大人 们都是工薪阶层,栉风沐雨也不可能支付得起太大的苗圃,在这个第三世界国家, 你们俩的嫁接势在必行,与时俱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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