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SHE文/胡婧惠(5) 　　她看着捂在被子里的郁金香，原来沁人心脾骄傲的花有了颓废的味道。像是 他的味道，一样让她不安分，让她捉摸不定。没有香水好闻，可是她又那么无能 为力地迷恋。 　　好像沉睡了几世纪，她再次清醒时，看见怀里的花被她压得模糊。她急慌慌 地踢开被子，把花束平放在枕头边，披上衣服，踏上拖鞋，找到遥控器关掉空调， 打开窗户。 　　干燥寒冷的风吹进来时，她感到安心。她跑到床边抱起花把她们伸到窗外。 　　花需要呼吸，她们需要真实的空气。她想。 　　可是已经不可能了，好几枝花脆弱的茎被折断，花瓣更凌乱。郁金香是种娇 贵的花，她需要真实的照顾，而不是狎昵的爱宠。可惜她并不知道这些。花残败 了，她后悔，可是来不及了。她想哭，她毁了他给她的最后纪念。 　　她突然记起了什么，冲到自己的柜子前，取出吹风机。她想做干花，因为只 有干花，才会永远美丽，才会不凋谢、颓败。她听别人说过，用电吹风可以做干 花，而且又快又好。她以前从来没有做过，今天想试试。 　　她从剩下的完好的花里挑出最大最漂亮的一枝。她左手紧紧抓住花茎，右手 握着电吹风上下不停摇晃。她闻到了水分迅速蒸发的味道，像是花疲倦痛苦的哀 号。她想手中的花一定很疼，因为血液被抽干一定会很疼。她轻轻对花说，别怕， 别怕，很快就会没事的，你会永远美丽的。在永远的美丽面前，短暂的疼痛根本 算不了什么。你忍着点啊。 　　花瓣上的颜色像是被雨水冲刷过，又淡了一些，包括墨黑都在褪成灰黑色， 花瓣上的茎渐渐明显，裸露出深棕色。六片花瓣的顶端开始出现焦黄色，微微打 起卷。 　　她立刻扯掉插头，望着花发呆。怎么会是这样子？干花应该是保持原状的而 不是干枯啊。她看见花茎上手握的部位，有陷下去的明显痕迹。 　　完了。她想。郁金香这种花是水的花，失去水分，花将不会成形。玫瑰可以 制成干花，而郁金香却不行。 　　她慢慢滑到地板上，望着桌上的花发呆。 　　为什么美丽不是永恒的？为什么不能有天长地久？怎样才能保存美丽？怎样 才能让花永远鲜艳？我不要看着郁金香干枯，不要看见她们死亡时的丑态。不要， 我不要，我不要。 　　她默默把这枝半干枯的花放进花束中，胡乱抓了件羽绒服套在身上，又随手 拿了桌上的铁文具盒，跑了出去。 　　跑到学校那个荒凉的湖边，她停了下来。她在一棵魁伟的杨柳树边蹲下，用 铅笔盒挖土。铁器很钝，但是勉强可以继续挖。 　　乱乱的长头发垂到地上，她无心注意，只顾继续挖坑。 　　她此刻已经相信他了，因为她正在模仿他，用告别来宣布永恒，只为不想见 到低潮、不见到丑态。郁金香纵然高贵，纵然美丽，纵然代表曾经的绚丽，但她 从被折断那天起，就注定会枯萎，谁也阻止不了，因为太多事不会随人意。枯萎 前销毁，只留下瞬间美丽的记忆，真是明智的举动。 　　她边挖坑边想，应该给学校提个建议，把这湖命名为" 香冢湖" 。也算是没 有白白走一趟。 　　算是吧。 　　后记：这是我冷艳的一个梦。我在它的躯体里长出新的羽毛。我高兴我又成 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