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公心直言-采访黄克诚的女儿黄梅(4) 　　记者：他跟林彪吵过？ 　　黄梅：他们一直有争论，争论过后可能彼此会有一种信任。 　　记者：您父亲耿直的性格使他的命运充满了波折，您对他的这种性格怎么看？ 　　黄梅：这不只是性格问题，说真话是一种精神境界。我最大的幸运就是接触 到了这种精神境界，我觉得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接触到的，有时候我们的宣传 把很多本来是有血肉的、能打动人的东西，最后说得让大家很麻木，我们觉得都 是一些套话。但是我觉得在父亲的身上，我真正感觉到了一种忘我的境界，它甚 至不是以忘我来体现的，而是在长期的非常艰苦的斗争中，最后和这个事业，和 很广大的人民的命运联系在一起了。 　　记者：您是说他是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 　　黄梅：对，他永远忘不了入党时的誓言，这几句誓言对他来说真是一辈子刻 骨铭心。他跟我丈夫说起他入党宣誓的时候，第一句就叫做“牺牲个人，严守秘 密，阶级斗争，努力革命，服从党纪，永不叛党”。他们这一代是用生命和血来 实现这个誓言的。人都老到这种地步了，眼睛也看不见了，当他回忆起这几句誓 言的时候一句都不差。 　　记者：所以他跟别人争论一般不是出于个人的原因，就是人们说的对事不对 人。 　　黄梅：是的，他在很多观点上经常跟人争论，但他在争论的时候其实不是出 于自己，而是出于怎么样把这个事情做好。这个事情做好本身就关系着大家的存 亡，在红军长征中，他的个人命运完完全全融进了这个事业，而当时如果不是为 了人民的命运，他们很多人如果只是为了个人，绝对没有必要走这条路。你想想 周恩来什么家庭出身，像朱老总，他参加共产党以前在军阀里已经有了很高的地 位了，但他把那一切都舍弃了。不管他们走了多少弯路。我们现在评价这些弯路 的时候，有的人更多地用历史的聚光灯照当时的阴暗面，但是你想，如果中国革 命没有他们这一批人献身的精神，真的没有后来1949年的一个比较彻底的变化。 不管怎么说他们用生命和鲜血给中国人奠定了一个新的起点，历史会永远记住这 一点。 　　无私者的命运 　　冷静地思考，大胆地建议，果敢地行动，忠贞地行事，黄克诚在党内军内历 来是以看问题尖锐著称的，同时他又是一个勇于提意见的人物，以致毛泽东也曾 因他爱提意见而说过：“上至中央下至支部，他都有意见。” 　　解放之后，黄克诚将军先后在湖南和中央任职。上世纪50年代后期，面对党 在工作中的一些错误，他凭着对人民的责任感和自己清醒的头脑，真诚地说出了 自己的意见。然而，这次直言给他带来的不只是降职，甚至还有“文革”中的牢 狱之灾。 　　1959年，黄克诚在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庐山会议）上，明知彭德怀已 被批判，仍仗义执言，批评“大跃进”和人民公社化的错误，与彭德怀等被错定 为“反党集团”，最后一次被撤职，长期受审查。 　　记者：庐山会议上您父亲支持彭德怀，在这之前他对农村的情况是不是了解 得很多了？ 　　黄梅：1958年是“大跃进”闹得最厉害的时候，他的嫂子就突然从乡下跑来 了。他嫂子当初对他很好，他对这个嫂子感情非常深。她说，我就是到你这儿来 吃两天闲饭，休息两天，乡下闹得太累了，你记得后山上的树吧，现在这么粗， 统统被砍掉了。他嫂子说了他们家里情况，这个嫂子是一辈子劳动的人，但那时 候说累得受不了了，因为那时候搞公共食堂，大炼钢铁这些事情。所以他对下面 的情况有所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