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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宝拉?我回来了!”凯西敲门喊着,一边侧身进屋。 穿过严冬的大街小巷,一口气从芭蕾舞蹈教室回到公寓,这时公寓显得特别 温暖诱人。从凤凰城回来以后,有一个多星期,旧金山一直笼罩在雾中,浓雾弥 漫四处,似乎渗透到每一个角落,每一件东西,包括她身上穿的套头毛衣。 “我在工作室里,”辛宝拉扯着嗓门喊。这位老妇人就像一位好姑妈一样地 一直照顾凯西和苏珊,而且亲密到差点成为凯西的婆婆。在凯西的记忆中,宝拉 是个很具天分的陶艺家,一直和她的三个孩子住在凯西楼上的公寓里。 两家近水楼台,早就是互通往来的好朋友,尤其是宝拉的两个女儿及儿子― ―罗夫。在凯西十八九岁时,和罗夫的感情已发展成为男女恋情。尤其在凯西的 母亲因癌症病逝时,罗夫便成了凯西的精神支柱,凯西对他的依赖与日俱增,无 一日分离。 凯西的母亲病逝不多久,他向她求婚,她欣然接受了,一只含蓄无华的订婚 戒指,锁定了二人共同步入人生旅程的誓约。当时,他们都是大四音乐系学生, 他主修大提琴,而她专攻钢琴。 罗夫想毕业后立刻结婚,凯西却认为二人毫无经济基础,况且朝夕相处,并 不需要急着结婚,因此鼓励他继续深造,修硕士学位,她也可借此机会发展缝纫 事业。她预计罗夫专攻博士学位一年之后,就可以教书赚钱,届时她自己也积蓄 了一笔存款,可以支付一个小型婚礼及度蜜月的费用。 她不像苏珊,认识泰德八个星期之后就闪电结婚,凯西并不急着结婚,丧母 之痛尚未平复,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调整情绪。谁知祸不单行,泰德竟也意外身 亡,凯西的情绪陷入低潮。此时慢性肺炎的姊姊也身怀六甲,生产时又将面临生 死挣扎的危险,一波波地生离死别,凯西已经不可能再顾及自己和罗夫的生活及 需要。 那晚,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她第一次发现罗夫似乎根本不了解她。事实上, 他拒绝再听任何拖婚期的借口,要求她设定婚期――越快越好。凯西从未见他如 此强硬,毫不让步。因此她要求他先回去,明天再谈。 他站在原地不动,用一种震慑人的愤怒之声控诉凯西利用他。对这项突兀的 指控她立刻摇头否认。但他显然已经受伤太深,听不进任何理由,竟要求她退还 订婚戒指。他的目光充满痛苦与幻灭,不顾凯西的恳求,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为 了顺从凯西的要求,他控制自己,从未迫使凯西婚前同居,而今凯西又迟迟不肯 设定婚期,他不得不认定其实她根本不爱他。 凯西完全没有心理准备,就在此时,罗夫又宣布他已经接受了一份奖学金, 决定到比利时深造。他伸出手来,凯西无言地将订婚戒指交还给他。 春假的时候,他走了,留下凯西,陷入另一种绝望的深渊――一种深沉的孤 寂。那时候杰森出世,苏珊病得不可收拾,回想过去那段锥心刺骨的时期,她真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过来的。要不是杰森一直需要人照料,凯西怀疑自己说不定 早就忧愁而死了,而罗夫可能仍不知情地远在天边。 历经那些惨痛的日子,宝拉始终封闭其口,未作刺探或评判。也因为如此, 才奠定了深厚的友谊基础。由于孩子都在外地,宝拉也因而和凯西来往得特别亲 密,甚至义务照料杰森。 凯西径自走向工作间,发现老妇人正忙着制陶。她没有看到婴儿护栏,于是 停下来问:“杰森呢?” 宝拉顺着轮转机搓弄陶土,“他在楼下,你的公寓里,和他爸爸在一起。” “宝拉!你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我做了。”她专心一意地抚弄陶土,一会儿又说:“首先,他不是来这里 绑架杰森的。他向我保证,我相信他的人格。”她轻描淡写地说着,还抬眼瞄了 凯西一眼。“这两个人简直像机器复制出来似的。因为杰森似乎喜欢他喜欢得不 得了,我看不出让他们一起会有什么伤害,我从没看过哪个男人有这么爱小孩的。 看他们欢天喜地的样子,我也兴奋得像过圣诞节般地高兴。” mpanel(1); 凯西斜身靠在就近的柜台,边说边想,她早该料到他会来的。每次阮瑞斯打 电话来,不等他讲完,凯西即挂上,这种先发制人让人无力反击的行为或许令他 极为愤恨。然而所有他想要的答案,她都无法答复。 无数个小时熬过后,凯西决定还是必须请律师,才能理清权利和义务的问题。 虽然千辛万苦才找到嘉奇,满怀关爱却不能拥有他是件痛苦的事,但是明显地, 这位小外甥生活在阮瑞斯的世界里,是如此幸福、满足,只要耐心等待,法律终 会准许她探视,让她与苏珊的儿子在一起。 至于杰森,凯西将尽可能拖延。无疑地,一旦和阮瑞斯为争取监护权而吃官 司时,她将失去杰森。显然他这次的旧金山之行,是要确定在寻求法律途径之前, 证实她所提供的住址是否无误。他的出现,也意味着无可避免的法庭对立也不会 拖太久。 “咦?你怎么不去见他,打声招呼呢?他今天老远从凤凰城赶来看你,你怕 什么呢?” “怕会失去杰森。” “胡说,从你所告诉我的点点滴滴来看,他不是那种人。尤其当他知道你为 了找他们所做的种种牺牲。凯西,要不是你,他怎会和自己的亲生儿子团聚?你 想,他会忘掉这个事实吗?他又能如何否认嘉奇是苏珊的儿子这个事实?” “当时你不在场,你不晓得为了监护权,他是如何威胁我的。” “我是不在场,但是事情过了一个礼拜,他一定有了新的想法,你也一样。 至少你也要听听他怎么说,毕竟你三番两次拒绝他的电话,也有失厚道。” 眼前再多说也无济于事,能做的是干脆下楼去和他说个清楚。想到这里,凯 西胃部一阵痉挛,怀着恐惧,她来到楼下――她唯一的家。 母亲过世后,苏珊和凯西接下裁缝的生意,姐妹俩相依为命。苏珊婚后,因 为泰德的工作而搬到亚利桑那,就剩凯西一人住在这栋公寓里。苏珊走时,搬走 大半的家具,但是仍有不少令人怀念的遗物充塞四周。凯西将所有属于遗迹的物 件先封存起来,然后改头换面,换装成一间手工艺品店。目前店里挤满了圣诞节 订单的货品:枕头、棉被、毛质披肩、吊饰、布娃娃、玩偶等。 凯西亲手制作的各种工艺品无处不在,阮瑞斯几乎找不到一处可以坐下来的 空间。比客厅更糟的两个卧房,也摆满了缝纫机及各种布料、用品。想要爬上床 找个位置睡觉,并不容易。 杰森的房间是大型填塞玩具的贮藏室,一个一个大玩偶沿墙四周列队站立。 她深吸一口气,从后门进到厨房,杰森高兴的尖叫声传到厨房。凯西不得不 承认,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父亲对阮瑞斯来说似乎很轻松自然。目前可能的状况是 法院订好了审理的日期,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杰森离开她的日子就不远了。 一阵疼痛,正如一把利刃插在胸口上。或许他能来一趟反倒是好事,免得她 长期忍受焦虑不安。 推开卧房门往里面探视,杰森坐在阮瑞斯前面,阮瑞斯身穿一条棉质长裤, 配上一件水手领的黑色毛衣,四平八稳地躺在地毯上,头上枕着一个五尺长的绿 色鳄鱼玩具,那是凯西缝给苏珊的,尾巴上面还绣着“妈妈”的字样。 阮瑞斯手里拿着一个十八英寸、有黄绿色身体和黑色头发的小鳄鱼,杰森的 名字绣在尾巴上。他不停地逗弄杰森,杰森手足舞蹈,笑个不停。 无意间,杰森看见凯西,撒娇地叫着“妈――妈,”但还没等到完全喊出, 又被逗得大笑。阮瑞斯发现杰森看见了什么,也转过头来。 他碧蓝的双眼与她对视了好一会儿。“嗨!凯西,”他的目光,缓缓游移到 她紧裹毛衣的躯体上,然后停留在一头飘逸的发丝及被冷风吹冻的粉红双颊上。 “是你的邻居让我进来的,她觉得没有什么不妥。” 凯西对于他难得亲切的模样感到有些手足无措,她紧张地拨弄前额的卷发说, “抱歉!害你找不到地方坐。” 一抹笑意挂在嘴角上,“打从嘉奇进入我的生活开始,我就发觉地板真是一 个很舒适的地方。”他边说边抚摸鳄鱼的玻璃眼珠。“你知道吗?我有种被排斥 的感觉!为什么偏偏没有一个叫爸爸的鳄鱼?我现在要订购一个大约六尺长的鳄 鱼,一头黑色乱发及不怀好意但又有可爱的笑容,对了!就像杰森这时一样。” 他的言语似乎在散播和平的气氛,对此她感到很不可思议,而她却仍对那次 不愉快的谈话感到生气。 “过来,杰森,该午睡了。”她走过阮瑞斯,一手将杰森从地板上抱起。阮 瑞斯一动不动地看她忙着换尿布,喂小孩。 现在她必须知道阮瑞斯有何打算,她不想干扰杰森吃奶,于是说:“我们到 厨房谈吧!杰森一会儿就会睡了。” 二人很有默契地走到厨房,深知此事不宜再拖。凯西招呼他坐下,同时冲调 可可,虽然她的冲调法略显简单,但还不至于让人觉得很原始。 屋外雾气弥漫,显得屋内特别昏暗,明灭不定的街灯似乎在愉悦地眨眼睛。 她突然觉得暖烘烘的,而阮瑞斯正在她身旁,如此真实鲜活,如此亲近。她脱下 毛衣,顺手挂在椅背上。她一边冲调热可可,一边挽起连身毛衣裙的袖子,就在 他对面坐下来。她说:“对不起,我不该挂你电话的――”稍停一会儿,她深吸 一口气,“虽然我这辈子从没这么气过。” “上星期我也表现得不好,我决定不打算寻求法律途径解决问题了。” 凯西压根儿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我――我知道你是多么爱杰森,他 是你的骨肉,可是,问题是我也深爱他呀!”她的声音开始颤抖,几乎哽咽起来。 “而我也爱嘉奇,因为他也是我的骨肉。” “我知道。”他相当诚恳地回应道。 凯西抬起眼睑,痛苦地看着他:“无论怎么想,我都想不出一个满意的妥协 办法来,那可怕极了,因为――” “因为它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可怕妥协。”他替她说完,“我想唯一能帮助我 们解脱目前这种困境的就是结婚。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但愿你能 慎重考虑。” “结婚?”她一脸惊愕的表情,似乎一下子血脉全失。 阮瑞斯喝了一大口热可可。“当然,结婚带给你的好处,不用我说给你听。 除了一切程序合法外,你的名誉也不会受损。嘉奇和杰森会有爸爸和妈妈,我们 也可以在自己的家里共同养育孩子。” “可是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呀!” 他狠狠地审视她的眼睛,“我们的婚姻将有条件地安排――分房睡。你仍然 可以在凤凰城开你的工艺品店,不需要担心每个月的支付。而我也可以每天放心 满意地上班,因为我了解孩子喜欢跟着一个像我一样爱孩子的人一起。” 她的手紧握马克杯,“但是你还年轻,阮瑞斯,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位你真正 想娶的人,第一次婚姻失败,不代表将来就找不到意中人。” “我们结婚其实是兼顾两种好处,凯西,”他假装轻柔地说,“你是一位很 有吸引力的女人,我很意外你竟然还未婚。但是,事实是,我结婚了,也完全明 白结婚的意义,却无法保住婚姻,我也不想再重复那种经验。依我看来,只有孩 子才是最重要最该解决的问题。他们需要我们,专家说,一个人的个性在三岁时 就定型了,如果是真的话,我宁可让你和我来共同负担教养的责任。” 他锐利的透视眼神令她难以招架,于是干脆抽身离开桌子,走向窗边,窗外 雾气在渐渐散去,但泪水却模糊了她的视线。 阮瑞斯的提议实际上就是名义上的夫妻罢了。她还从未认识有哪个人如此轻 浮草率地拿婚姻向现实妥协,完全不期望身体和精神结合,只为了解决彼此的现 实需要,孩子需要爸爸妈妈,她和阮瑞斯也可提供那种需要;然而情感上仍保持 封闭不动。 她听到他起身推动椅子的声音,然后他轻轻地走向她,站在她身旁,“我知 道你在想什么,凯西!你比我年轻太多了,有权利过自己的生活。只要我们谨慎 小心,我们仍有选择别人的权利和自由。如果我们有任何一方想要结束这场名义 上的婚姻的话,我们都可以坦然以对的。” “我想你大概忘了你前妻的问题,或许她和嘉奇之间没有亲昵的感情,是因 为她正如苏珊一样,意识到他不是她生的。假如她看到杰森,她会立刻爱死他的。 如果在那种情况下,她要求破镜重圆的话,我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凯西旋即转过身来,以便观察他的反应,然而却是枉然。她的厨房小到即使 无人在都嫌窄,阮瑞斯一站便挡住通路,一阵阵男人刮胡水的芳香直送过来,凯 西只觉得好似得了恐怖症一样晕眩无力。 “我早就想到了,凯西,”他的声调平稳,双臂交抱着,“你离开凤凰城的 当晚,我打电话给她,当时她还在律师事务所忙着,所以我连夜写了一封信给她。” “然后呢?”她喘不过气来,不确定希望阮瑞斯告诉她的是什么答案。 “她根本没有回应。” “或许没时间,也可能还没看到信。” “你实在太慷慨,为她设想那么多借口,但是事实完全不像你说的那样。我 和洛莉谈过,她其实看过信了。” “她就是不想立刻见杰森?”凯西居然不可思议地哭了出来。 “我知道她不想见的!在分别的这段期间,她的个性已经完全变了。我告诉 她如果想见杰森,只要让我知道,我会尽一切可能安排他们母子在一起,否则的 话,我只能把她的杳无音讯当做无情无义。” “但是杰森是她的亲生骨肉呀!” 他的眼睛似乎闪烁着某种东西:“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有母性的情怀,凯西。 除了全心表现她最真实的自我外,她从不会假装任何事情。她是一个了不得的律 师,她现在是凤凰市法官,有一天想坐镇高等法院呢!” 凯西不能理解这样一个人,但她不得不承认,这男人的细心体贴与专注,实 在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你们结婚前,你知道她是这样的人吗?”她平静地 问道。 “若不是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们不会结婚的。” 她猛吞了一口口水,认真思考他这句话。“难道你不爱她吗?” “我们相知相惜,但是并没有计划结婚,我知道她一定会把孩子交给别人养, 而我根本无法同意让她那样做,于是我只好和她谈条件,我们谈好彼此尽量保持 这种婚姻形式,然后直到我获得孩子的监护权后,再办离婚。” 凯西眨眼问道:“她多久看一次嘉奇?” “她从来没有看过。” “连一次都没有?”她瞪起一双凤眼。 他伸手将她额前的卷发抚顺,一经他的触摸,凯西全身开始战栗。“那就是 为什么她对我的信全无回应,而我也毫不意外。还有什么需要为你说明的吗?” 她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需要保持距离,于是走过他身旁,拿起桌上的马克杯, “你的家人有什么看法?” 他干笑起来,似乎是嘲弄她,“不管他们怎么想,我们可以说我们是一见钟 情;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说,让他们自己定论好了。我是成人,不需要家人的认可 来做事。” 她觉得口干舌燥,难以吞咽:“我不喜欢谎话。” “那么就告诉他们真相,告诉他们,我们决定结婚,为嘉奇和杰森提供一个 幸福的家,就这么简单。” 她突然对这番粗率的言语感到无言以对。“抱――抱歉,我必须去看看孩子。” 谁知,他竟然换了一个位置,不让她离开:“或是我离开,给你时间好好想 一想我的求婚。我住在费蒙特旅馆,有任何决定,打电话告诉我。” “你会在旧金山待多久?” “一直待到你给我答复为止。” 她逃避他的眼光:“如果我的答案是否定的,你怎么办?” 他脸上的肌肉绷紧:“你会接受的,孩子这么迫切需要你。你其实心知肚明, 这是唯一的解决之道。你姊姊过世前不是向你交待‘找到我儿子,替我好好照顾 他’吗?现在你大可实现她的临终遗言,同时也可做杰森的母亲。” 说完,他走出厨房,在大门口消失而去。 千思万虑,柔情蜜意,一下子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几乎无法站立。她蹑手 蹑脚地走进杰森的房间,看他躺在小床的角落里,睡得正香甜,奶瓶还压在脸颊 下。 她轻轻拿开奶瓶,疼惜地看着这个可怜的小亲亲终于摆平了。想象中,只有 假期见面,看不到他初学步,又不能送他上幼稚园,陪他开始学校生活的第一天 …… 嫁给阮瑞斯,就能成为嘉奇的母亲,一家四口人,该是尽享天伦的幸福。可 是有关阮瑞斯的许多事仍然是个谜。超乎一切疑虑的,是他对孩子的全心奉献。 不是所有的男人结婚都是为了对未出世的孩子尽父职,但是只凭这些人格的 优点足够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而不需考虑婚姻中最重要的成分――爱情吗?而 他们欠缺的就是这些最重要的因素,难道要她接受永远不会有一个属于自己孩子 的事实吗? 或许阮瑞斯会有外遇,而且极有可能,他说不定正在物色某位红粉知己。可 是凯西绝不是那种人,她十分了解自己。也许思想观念上她显得过时守旧,但是 一旦接受婚姻的誓约,她就会到死都誓守那份神圣。除非阮瑞斯要求她离婚…… 那是她最忧虑的部分吗?忧虑有一天他找到一位能占据他心魂的女子,共浴 爱河,这种奇异的感觉,竟然使她陷入一种莫名的沮丧之中。 时光倒流,她想起了罗夫离开那晚对她说的话,这时她有了后见之明,了解 当时一再拖延婚期对他是多么伤心的事。而她拒绝与罗夫发生婚前性行为,可能 又是加深罗夫疑虑的另一根源。她和姊姊苏珊两人对爱的表达迥然不同,苏珊和 泰德成天形影不离,非得手牵手亲吻不断,才能生活,所以相识八个月就结婚了。 而凯西对罗夫的爱,含蓄、内敛、深沉,她可以等到蜜月之时,才全然表露所有 的爱意。 嫁给阮瑞斯,不会有什么肉体上的困扰,因为他根本不需要她。他会向相恋 的女人要求满足。她明白阮瑞斯是一个彻底自由意志的人,他会尽一切可能保持 个人生活的高度隐私,所以不会有什么闲言闲语中伤孩子,孩子是他生命中的一 切。 所以,还犹豫什么呢?她自问。难道罗夫还会返回旧金山,与她重修旧好吗? 他怎会如此快速地就与另一女子坠入情网?是因为她愿意“献身”吗?她简直不 敢想下去,也无法原谅他,这对她简直是如奇耻大辱般的伤害。 假如他们真的同榻而眠,那就意味着罗夫根本就不会怀念凯西。而且如果真 是如此,罗夫当初被拒绝的痛苦应该早已痊愈了,他们现在或许正在计划一个凯 西永远不会有的甜蜜爱巢。其实,当初她并不是拒绝,而只是请求他给她更多的 时间呀! 她没有得到罗夫的任何保证,她什么也没得到。假如嫁给阮瑞斯,至少还可 以满足她成为母亲的渴望。否则的话,她将永远生活在杰森和嘉奇的边缘地带, 这绝不是她所能忍受的。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她都忙着一边招呼杰森,一边完成 玩偶制作的最后几道程序。晚上六点三十分,有客户按铃取货及再订购。直到把 杰森抱上床睡觉,厨房杂务清理之后,差不多已经十一点了,才终于有空戒慎恐 惧地拨电话过去。 她心跳得厉害,转接中,电话响了十声,无人接,她挂上电话。也许他出去 了,或是睡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她必须等到明天早上。 假如明早醒来,仍不觉得自己想法错误,那么她会再打。尽管如此紧张,她 仍有一股奇异的泄气的感觉。她走过去拔掉晶亮的圣诞树的插头,然后洗个热水 澡。正当她急欲就寝时,听到一阵敲门声。 宝拉是唯一这么晚会来打扰的人,但是她会先打电话。她虽然纳闷,还是像 只猫一样无声地走进客厅探看究竟。 “凯西?”一阵敲门声之后,一个轻声、急促的声音响起。“是阮瑞斯,你 还没睡吗? 我不想吵醒杰森,但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阮瑞斯?”一种异常的兴奋在她体内升腾。 “等一下,”她冲到卧室穿上睡袍,打开房门才意识到自己一头湿湿的乱发 还未梳理。一绺绺的湿发密集成许多簇拥的圆圈,只有死力地梳理才能抚平。 他俯视她,眼里带笑。白海湾升起的夜雾弄乱他的头发,他穿着一件极流行 的飞行员式的漆皮夹克,凯西没想到,他看起来如此,如此…… “你答应了,是吗?”他沉着稳定地说着,“要不然,早在几个小时前你就 会打电话给我,命令我滚回凤凰城,准备打官司了吧?!”   ----------   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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