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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第二天早上七点钟,电话铃响了。要是佟同的电话,她真不想接了。 “喂,喂!” 是个男人的声音。 “是廷洪吗?” “我不是什么‘红’,我是陶兴本。” 呀! “我是红旗,我就是红旗!” “我在东京。” “我知道,我知道!” “你跑哪儿去了?”陶总亲切地笑着。 “我……我去福冈了。” “怪不得!我今天要走了。” “啥时候?” “中午。昨天有时间,可惜没找着你。” “陶总,我要见你!现在就见你!” “今天没时间了。” “不,不!”红旗急了。 “……好吧,我安排安排。到哪儿找你?” “我在上野的地铁出口等你!” “上野有好几个地铁出口。”陶总还是笑。 “上野公园!听清了吗?是上野公园!” 他们约好八点半在上野公园门口见。红旗放下电话赶忙收拾打扮。镜子里的她 面容憔悴眼皮浮肿头发乾涩完全变了一个人。红旗尽力打扮也不行,只好如此。她 匆匆下楼。天气阴沉沉的,东京的天气总是阴沉沉的。 上野公园的大门在高坡上,下面是纵横交错的立交桥,正是上班时间,车水马 龙,一片忙乱。十几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倚在公园的墙边,是又打黑工又干坏事的阿 拉伯人,这种“国际盲流”福冈也有。红旗买一个汉堡包一边吃一边等。到了八点 半陶总没来。八点四十了,咋回事儿?她看着手表的秒针嘀嗒嘀嗒走,八点五十! 万一陶总出不来,给她打电话也没人接。 九点钟陶兴本来了,急匆匆从出租车跳下地。红旗也像从半空中落下地。 “咳,我差点没出来!” 陶总的劲头像个小伙子似的。他还穿着他的藏青西装,扎一条银白色的领带。 他的脸上是又欢欣又疲倦的表情。 “陶……” 红旗叫一声,不知道怎么往下说了。 陶兴本的手搭在红旗的肩头,在红旗的脸上仔细看了看。 “瘦了,咋搞的?” 何止是瘦了!她扭过头,陶总的亲切的语调叫她眼圈红了。 他们走进上野公园。游人不多,进门的广场有成群的鸽子扑拉拉飞。地面的花 岗岩被游人踩得又黑又亮古老的像有上千年。 “这就是有名的上野公园,红旗,你来过吗?” “没。哪有心!” 陶兴本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他们到水边的长椅上坐下。水面吹来的风凉飕飕的。已是晚秋季节,无数枯叶 吹落在南路边,吹落在水面上。黑白相间的木结构建筑古拙而又灰暗,衬着远处白 色的水和黑色的树显出萧瑟和苍凉。几十只黑老鹤栖在枝头掠在水面发出难听的叫 声。 “‘行人一掉天涯,酒醒处、残阳乱鸦。’” “陶总又发诗兴了!陶总,你是下午的飞机?” “是,下午三点。” 他们沉默了。陶总看出她的心情。 “你喜欢日本吗?”陶兴本问。 “我也说不清。” “日本从战争国家到建立现代文明,是个奇迹。法西斯日本是一种文化,现代 日本又是一种文化。中国呢,文化大革命是一种文化,今天的中国又是一种文化。 一个民族如何走出混沌走出愚昧应该看看日本。” “陶总,你是大老板想法都是大大的。” 上野公园是传统的日本了,这建筑这景色大概是几百年前的样子。公园的墙外 则是现代的大都会。 “余同怎么样?”陶总问。 “别提他――我不想提他。” “吵架了?” “陶总,我说了别提他!” 红旗火气上来了。她怎么会在陶总面前发火? “还像个孩子!” 陶兴本故意笑笑。于是他说起上美国的事,东建公司准备接一个拆装二手轧钢 设备的项目。他说起在美国的见闻,但是红旗总是打不起精神来。 “陶总,走吧――到我那儿去!”红旗忽然说道。 “去你那儿?没时间了。” “不” 红旗一把把陶总拉起来,拉着他出了上野公园。 “出租车!”红旗大叫。 “人家听不懂你的话。” 陶兴本还没笑完就被红旗塞进了出租车。 他们到了我孙子进了红旗的“家”门。红旗的两只收拾好的箱子放在地当中, 沙发上堆着红旗丢出来的佟同的衣物。红旗把乱七八糟的衣物扑橹到一边叫陶兴本 坐下。她开始说她和佟同的事,从S市说到东京,从东京说到福冈,从福冈再说回 东京。说着说着眼圈红了,强忍着。陶兴本拿出烟抽,不说话。她忍不住了眼泪夺 眶而出,就在这一刻她扑进陶兴本的怀里。 “好了好了……” 陶兴本抚着她的头。她双膝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他,泪水泉涌一般地洒在 他的领带上衣襟上。 陶兴本掏出手绢捂在她脸上。她还是哽咽不止。她哽咽的咳嗽起来。陶兴本给 她拍背。 “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她忽然抬起头张大了泪眼。 “陶总,我跟你走!我跟你回国!” “没机票怎么走?” “我有机票!我到机场签字就可以走!” 陶兴本用浸透了的手绢擦她的眼睛擦她的脸。 “你始终没见到佟同吗?” “嗯。” “你还是要见他。不管将来怎么样,你都要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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