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躁动的老少爷们儿(3) 　　赵林知道老侯头儿好放炮的本性，所以不为老侯头儿的言语所动，慢声慢语 地问道：" 谁又不让你活了？一个月一千块钱的养老金领着，还不知足？" 　　老侯头儿责怪赵林：" 赵哥，你就知道下棋，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儿你都不知 道呀？" 　　赵林问：" 发生什么事儿了？" 　　老侯头儿伸出手向矿部的方向一指：" 局里来人研究咱矿破产了！" 　　赵林不瘟不火地说：" 嗯，听说了，黑子跟着闹哄，一点儿不识好歹，我让 他媳妇找他去了。" 　　" 找黑子干啥？要让咱们破产，还不该去闹闹？" 　　赵林动手摆起棋子：" 唉，闹啥，矿山破产是大事儿，这得由国家定。国家 怎么定，得先想到矿工的好处，你以为现在是小鬼子和国民党那阵儿呀？咱们这 么大的岁数了，享受了一辈子国家给的好处，年轻人不大懂事儿，咱们还不懂吗？ 要规劝他们。" 　　老侯头儿拿起棋盘上的绳子，也摆起棋子，说：" 你站着说话不知道腰疼， 我那房子还能住人吗？你弟妹病那熊样，矿山一破产，谁还管我们？你是儿孙满 堂，我赶不上你呀！" 　　赵林苦笑一下，说：" 唉，谁家都有难唱曲，黑子几个月不开工资了，他媳 妇当一阵子临时工，也回家了，小莉念小学二年级，你可知道现在的学费多贵呀。 儿孙满堂，都在啃我这一千块钱呢。" 　　老侯头儿把拿在手里的棋子一摔：" 就是嘛，矿山破产了，谁还管你儿子你 孙女？你得出头，喊一嗓子，那多有分量呀！" 　　赵林把老侯头儿摔掉的那个棋子摆好，说：" 喊有什么用，不如实干。我看 破产好。" 　　老侯头儿捻捻唇上的两根胡须，疑惑地看着赵林：" 咦，你说这话？" 　　赵林说：" 我说侯大炮，咱遇事儿得动脑筋。金山矿是咱们的家，谁愿意离 开它？可是好比这下棋，车马炮全没了，是步死棋了，还挺个什么劲儿？我看国 家真能安排破产，是步活棋！怎么破产，国家肯定有招法，得给咱们钱，还要给 解决日后的一些难处，包括这么大一片沉陷区。你放心，几根老鼠须子，别总那 么扎煞着。" 　　老侯头儿把摆好的棋子一推，肚子里还窝着气：" 你是一辈子跟着上边说话， 没劲。" 　　赵林也不含糊：" 哎，这话不对，咱矿工是干活的，不听上边的话听谁的？ 你别胡乱动脑子。来，下棋，下棋，你有能耐从我这摘掉你臭棋篓子的帽子。" 　　老侯头儿不服气，藐视地斜楞赵林一眼：" 看把你牛的！" 他把头上戴的一 顶赵本山式的蓝制帽摘下来，往赵林的头上一扣：" 来，让你输得去当铺当裤子！ " 说着两个老头儿摆起棋子，认真地在石台上对起阵来。 　　老侯头儿和赵林下了三盘棋，头两盘一人赢一盘，下第三盘的时候赵林的棋 占优势，为了让老侯头儿顺顺气，就故意丢给他一个马，老侯头儿逮着这个难得 的机会几下子将赵林将死，乐得他直拍手。赵林连连说：" 认输，认输。" 老侯 头儿全没了刚来时的火气，摇摆着两只胳膊，得意地走了。 　　过了一个时辰，赵黑子的媳妇艾玲陪着赵黑子回来。 　　赵林在院子里看见黑子满脸通红，脚底下打晃，便问儿媳妇：" 怎么才回来？ " 　　艾玲穿着青布裤、白地小蓝花上衣，齐耳的短发，圆脸盘，胖乎乎的挺受看， 她回话说：" 找了半天，在蔡家小酒馆找到的。" 　　赵黑子向艾玲一挥手：" 别向我爹告我状。我渴，沏壶茶。" 　　艾玲进屋去沏茶。赵林指指老侯头儿坐过的板凳，说：" 黑子，你坐下。" 　　赵黑子听话地坐下，他感到脸颊发热，用两手从上往下抹了一把脸。 　　" 我听说你到矿里搅闹会去了？" 　　赵黑子不吱声，用下棋转移话题：" 爹，我和你将一军吧。" 　　赵林说：" 你喝多了，认不准车马炮了。" 　　赵黑子马上拿起一个" 马" ：" 认得准，看，马，马。" 　　赵林把" 马" 从儿子手里拿下来，严肃地说：" 破产是国家大事儿，你懂什 么？不许你去瞎掺和。" 　　赵黑子思忖一下，心里觉得有点委屈，便说：" 爹，我看你该去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