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山雨欲来风满楼(5) 　　牛金贵拉他衣襟没拉住，骂了一声：" 你媳妇搞破鞋，你急着去捉奸呀？" 　　任牛金贵怎么喊叫，朱本年还是跑出大院，吸引他的是小街上的那家麻将社。 　　聚在楼门前的人看到牛金贵一伙人来了，特别是其中有于清和赵黑子，大家 都活跃起来，有人就冲他们喊：" 咱们得进去说道说道呀！于清和赵黑子带个头！ " 　　" 跟我走！" 赵黑子一扬胳膊，领头进入楼门，一伙人跟着他就拥进楼里。 　　于清是个心细的人，他和赵黑子一照面，就闻到黑子身上有股酒气，他知道 赵黑子领头闯进会场，大概就不会平静。于清他舍不得金山矿破产，但是他也不 希望通过大哄大闹来解决矛盾，所以他挤上前拉赵黑子一把，但是没拉住，人又 呼呼地往里拥，他只能把大康和小李挡住，三个人从人群里退出来，往大院外走 去。 　　牛金贵撵上来，不满意地喊道：" 小于子，咋回事儿？大伙拿你当个宝，一 到节骨眼儿的时候，你竟是个■！" 　　于清指指肚子：" 它叫唤了，我们去喂喂它。" 说着他和大康、小李就走了。 　　小会议室里的会议在进行，许争先请周朴讲讲看法，周朴皱皱眉头，正思考 要不要发言，会议室的门就被撞开，赵黑子领着一伙人进来，弄得参加会议的领 导们惊愣住了。 　　周朴打量一下拥进来的人，都是平日里在坑下干活的伙计，还有两三个妇女 家属，一看那一张张气哼哼的脸，周朴就知道他们是为啥事儿来的了。他像个家 长似的向外挥手，语气温和地劝说大家：" 都回去，局里领导来开会，与你们没 有关系。" 　　赵黑子眼珠子一瞪，眼角上挂着两条血丝，说：" 周矿长，我们知道你们要 让金山矿破产，我们可不管什么局里领导矿里领导，谁若是拿我们矿工当泡踩， 断我们的活路，我们就用煤埋了他！" 　　" 放肆！" 周朴一拍桌子，" 你给我回去！赵慧智，你是全国劳动模范赵林 的儿子，你看你，是什么精神状态？我找你爹去！" 　　赵黑子一听见提他爹，脸皮立即皱皱起来，一副酸楚模样：" 我就希望提提 我爹，全国劳模的儿子要挨饿了！赵林的百十个奖状该烧火了！这还不够，你们 又张罗破产，要把我们爷们儿推到荒山野外去？我要上北京，给我爹和他儿子、 孙子讨个公道！" 说着他" 哇" 地一声哭了！ 　　周朴走到赵黑子跟前，闻到一股酒气，摸出个旧手绢扔给黑子，他向两名矿 工说：" 给他擦擦眼泪，他喝多了，搀走。又哭又闹，能解决什么问题？你们都 回去，共产党把三座大山都扳倒了，卫星上天多少个了，一个小小的金山矿就解 决不了？是共产党员的，带头往回走。" 　　周朴在矿工中是有威信的，他这么一说，那两名矿工就架着黑子，喊着大伙 ：" 矿长发话了，走吧，走吧。" 一伙人就三三两两地走出会议室。 　　会议也不能再平静地开下去，许争先基本弄明白了矿领导们对破产的态度， 也知道在矿工中存在严重的抵触情绪，若真正实行金山矿破产，是有一番艰苦的 工作要做的。于是他就把会议停下了。 　　许争先离开金山矿，周朴一直送到楼门前，许副局长登上轿车之前，他忧心 地同贴近他身边的周朴说：" 这么些人反对破产，你现在怎么想？" 　　周朴说：" 金山矿破产，我就不是矿长了，职务没有了，不一定干啥去，从 个人眼前利益来看我不是破产的受益者。但是，从国家和矿工们长远受益角度来 考虑，金山矿是潭死水了。唉，不能再往下说了，七年前的事儿刻在我心上了， 我不能再惹祸了……" 　　许争先明白周朴的心思，他握了握周朴的大粗手，一句话没说，就钻进车里， 黑色桑塔纳无声地启动，一拐弯儿就驶出院子。 　　周朴目送轿车没了影，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好清静。这时阴沉的天空突然落 下雨点，他的两只耳朵里" 咝咝" 地叫唤起来，这耳鸣的毛病已经闹了两年了， 他可以说是拼出老命来经营煤矿的生产和销售了，但是到年底一算，还是亏损一 两个亿，他的火大去了。实行破产，兴许柳暗花明呢，可是一听破产，矿里上下 就像听说得了癌症一样可怕。他心里明白，矿工们不愿意破产是担心被社会抛弃， 而矿领导层的人不愿意破产，情况就复杂得多了。他同意破产，但是应了那句话 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倒不是怕自己，而是怕拐带别人。他无奈地长 嘘口气，抬头是云，眼前是雨，耳朵里又响着风声。他面对这番情景，有感于自 己可能是新中国金山矿最后一任矿长，这个岗不会站得那么平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