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山雨欲来风满楼(1) 　　第一章山雨欲来风满楼 　　北方净出大事儿，叫个事儿的就有大起大落的故事情节，就有大喜大悲的人 物命运，不与人命关天挂钩的，不值一提。 　　在大阳市这回就有事儿了。 　　说起这大阳市，可不含糊。它是全国有名的煤城，在市里的西边有一座露天 矿，叫金山矿，全亚洲出名。一百年前有人发现这地方有煤，中国人没在意。20 世纪初日本人闯进东北，他们在意了，利用手中的武力，奴役中国的劳力，年复 一年地挖掘，挖呀挖呀，硬是把一块儿平地挖成一个大坑。坑里从上到下五花三 层的，黑色的就是被称作乌金的煤。这坑有多大？深有三四百米，长宽能容得下 一个镇子。新中国成立后金山矿回归到中国人民手中，这金山矿在建国后的半个 世纪里给国家出了多少煤？不列数字，列煤堆的长度：若把所出的煤垒成一米见 方的煤堆，能绕地球两圈。惊人不！这叫贡献，所以大阳人牛过，灾荒年那阵儿， 别的行业的人没少饿肚子，但是金山矿的矿工可例外，照样能吃到油炸大果子， 上夜班的还能吃着猪肉炖粉条子呢。以矿工为居民核心的大阳市也很牛呀，在中 国社会主义建设初期它被称为共和国的骄子之一。 　　从去年起，大阳市就悄悄地传开一个骇人的消息，说是金山矿就要黄铺了！ 黄铺是啥意思？用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的话说，就是要破产了！大阳市有几个矿， 金山矿是最大的矿，有四万名矿工，七万名家属，矿山破产了，这四万人干什么 去？那七万名家属怎么活？全市已经有好多个企业破产，几万名职工下岗，从金 山矿的不少部门几个月开不出工资来看，破产后享受不到什么优待。还想油炸大 果子，还想猪肉炖粉条子，怕是没门儿了。 　　如果说去年有关金山矿破产的消息还是悄悄地在地下窜动，而进入到21世纪 的第二个年头这事儿可就越来越公开了。听说矿务局向市委打了几次要求金山矿 破产的报告；听说市委书记杨天领着市委领导班子开了几次专题研讨会并向省委 报告；金山矿的三巨头：矿长周朴、副矿长胡立、矿总工程师梁成列席过省里市 里的这种会，他们把这真实的信息在不经意间传给了下属，这事儿就公开了。现 在可不是"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了，而是"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了！阴云压顶， 雷声隐隐，谁还敢不信？十一万人都感到身上发冷，还有金山矿周边的那些卫星 矿呢，都要保不住，人们心里都跟着发毛，再加上他们十来万人，总共够二十万 了，这些人一咳嗽，整个大阳市就感冒呀！ 　　5 月初，立夏才两天，天气阴沉着，空中像蒙着一个硕大无比的青牛皮，而 这大青牛皮下的露天大煤坑就感到格外的压抑。由于几个月没有开工资，再加上 破产的风声越来越紧，坑下的生产大多停滞着。只是在坑下的最底层，有几台电 铲分散地开动，有的挖起几铲煤倒进运煤的车斗里就停一会儿，只有那台作为金 山矿荣誉象征的英雄号电铲不停地将塌落的煤炭一铲一铲地挖进铲斗里，再把铲 斗的长臂掠过空中悬在运煤车的上头，然后斗底一开，一堆煤" 哗" 地落到车斗 里。 　　三十三岁的电铲司机长于清坐在驾驶室里，正在聚精会神地操纵机械将铲斗 向煤堆铲去，电铲下突然有人喊他：" 小于子，傻×呀，都山崩地裂了，你还在 楼子里扯犊子呢，就让你连轴干，你能干得金山矿不破产呀！快下来，和你说点 事儿。" 　　喊于清的是牛金贵，金山矿东区的调度员，约莫有四十来岁，中等个头，人 长得精瘦，但是两只眼睛骨碌碌分外有神，说起话来擅做表情，语汇也丰富，只 是荤词儿太多，不过也就是这种平易的举止言谈，使他在矿工中混个好人缘。虽 然他算个矿里的中层干部，但是和他混熟了的矿工叫他" 牛戏子" 他也不在乎。 在牛金贵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叫康有力，大家叫他大康，个子大，模样俊，篮 球打得好，没结婚的时候追他的姑娘不少。他曾经给于清当" 英雄号" 的助手， 现在独立开一台电铲，于清是司机长，仍然是他的直接领导。另一个叫李小明， 他是新入矿才两三年的新矿工，人小，长得秀气，一看就是个共青团员，大康是 和他开一台电铲上的师傅，所以又是他的直接领导。他俩是牛金贵从他们开的电 铲上喊下来的，都是牛金贵要说事儿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