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第四章◎师徒(1) 　　第四章◎师徒 　　到了湖州，离玉陵便更近了。 　　中午落脚在南湖酒楼，三人在二楼坐下，折兰勾玉点了菜。掌柜一见三人着 装不俗，点菜又舍得花钱，脸上的笑容就泛滥了。 　　一楼大堂客人不少，二楼稍显清静。菜陆续上来，向晚坐在桌边，等着折兰 勾玉与乐正礼动筷。虽然她一直与他们同桌吃饭，但礼貌她还是有的。这些规矩 并没有人教她，倒像是她的一种本能。 　　酒楼是个热闹的地方，一楼人多，便显嘈杂，高谈阔论者有之，醉态毕现者 有之。此外，还有女子抱着琵琶，挨桌问是否想听曲，一曲两文，价格便宜唱得 好，曲子随点。女子二八模样，一袭浅翠衣裙，粗布虽显陈旧，但干干净净。她 手中的琵琶倒是精致，与她那一身衣裳与卖唱的行为有些格格不入。琶头轸子处 垂着的圆珠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不过轸子挂珠本身就是一个特别之处。 　　女子连问数桌，都被拒绝，抱着琵琶去下一桌。一只手在她的腰肢上捏了一 下，女子惊得快走几步，直接越过身前一桌，便往前头去了。 　　" 哎，小娘子怎么走得这么快，莫不是看爷付不起两文钱？" 被忽略的那一 桌便有人起身拉住了绿衣女子。 　　女子慌忙挣脱，却不敢太过用力，弯了弯身，便又向前疾步而去。 　　那拉人的中年男子挺着个大肚腩，也不恼，站在原地看着女子走出几米远， 方大声道：" 等等，爷要点曲。" 　　女子自是停步转身。她虽心中惊惶，却得照顾她的生计。 　　男子朝身前指了指，女子略一犹豫，抱着琵琶往回走至桌边，福了福身，轻 声问道：" 不知爷想点的是哪一曲？" 　　" 十八摸！" 男子话音刚落，引起周围人群一阵哄笑。 　　十八摸是有名的青楼淫调，女子脸上一红，一时没有开口。看她的反应，竟 没第一时间拒绝，倒该是会这一曲的。 　　男子将两个铜板往桌上一掷，指着道：" 两文钱，唱得好，爷再赏两文！" 　　向晚坐在二楼，居高临下，自是看到了这一幕。 　　她以为那女子不会同意。村里有名的醉鬼鳏夫二根子抱着酒壶醉醺醺地站在 村口，看到有女子经过，就经常扯着嗓子唱十八摸，因这事，被人打、被人骂、 被人吐口水，依然恶习不改。向晚听过几次，大胆露骨而粗俗，有几句她没怎么 听懂，后来她一看到二根子就绕道。 　　" 谢谢爷。" 那女子闻言反倒坦然了，福身，也不入座，站在原地，轻唱起 来，"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也唱歌，听过唱过十八摸… …" 　　向晚不由得皱眉，她不喜欢这首歌。 　　不仅向晚，乐正礼也皱了皱眉。折兰勾玉倒好，满脸笑若春风，也不知是游 过三年学，见识不一般，对这些早已习惯，还是收敛情绪、隐藏自己已经成了本 能。 　　此刻酒楼安静，女子的歌声一字不落清清楚楚地传来。唱得字正腔圆，只是 可惜了一副好嗓子。 　　陆陆续续已有起哄声与调笑声，向晚用筷子扒着饭，一下子没了胃口。 　　在乐正礼起身之前，折兰勾玉已示意小二过来。 　　" 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小二低头哈腰，别提有多殷勤了。 　　" 给我们换个包厢，或者让楼下的歌停下。" 折兰勾玉气定神闲，笑着给了 小二一道选择题。 　　" 这……" 小二为难了。包厢一早就满了，这三位客官来的时候已经问过， 该是知道这情况的，一时半会儿，包厢里的客人又没有结账走人的。而楼下卖唱 的姑娘虽然眼生，但买唱的那位可是熟客，得罪不起啊。 　　" 这什么这！下面唱的是什么歌，我妹妹才八岁，能听这样的歌吗？" 乐正 礼护妹心切，一见小二支吾，面有难色，不由得来了气。 　　不过这十八摸，他也是平生第一次听。 　　小二将视线移到向晚身上，看她衣红面粉，眉目精致玲珑，粉嫩嫩的一个瓷 娃娃。又见三人着装非富即贵，吃饭的大好光景，让她一个八岁的富家小姐听这 样的青楼淫词，自己心里也是不忍的。 　　两相为难之际，向晚不冷不热地说了句：" 随她去吧。" 　　在场三人皆是一怔。折兰勾玉最先反应过来，挑眉看着向晚，眼里闪过一抹 新奇。向晚的反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问题于是解决，小二屁颠颠地离开，留下乐正礼还怔怔的。 　　除了折兰勾玉，向晚听得甚是平静，倒是乐正礼，越听脸蛋越红，只差头顶 冒火了。 　　" 礼，你的修为还比不上小晚。" 　　乐正礼脸上更红，支吾了两声意欲反驳，侧头一看向晚，果然神色平静，也 就不再说话了。 　　绿衣女子唱罢，酒楼一时还很安静。须臾，众人交头接耳，倒不知该喝彩还 是嬉笑。 　　" 他妈的，老子叫你唱十八摸，你唱成这样，还想让老子给钱！" 那点曲的 中年男子本来听得很是专注，回过神来却开始发飙。 　　" 爷……" 绿衣女子往桌上取铜板的手被中年男子一掌拍掉，肤白纤嫩的手 背上迅速红了一片。 　　" 爷什么爷，好好的十八摸唱得跟哭丧似的，都像你这样，男人还逛窑子干 吗！" 中年男子粗声粗气地说完，伸手将桌上的铜板收回。 　　同桌那几人边笑边起哄，什么老相好，什么常逛的窑子，全然将绿衣女子当 成了空气。 　　不过两文钱而已！ 　　向晚看着楼下这一幕，绿衣女子神色还算平静，垂着眼，却是不敢再争。孤 身一人会到这种地方来卖唱，家境遭遇可想而知。向晚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 但见绿衣女子为了两文钱辛苦一场，站在原地依旧等着，而那一桌子人吃吃喝喝 不再理她，整个酒楼白听一曲的食客也没有一个出来说话，便觉得有些气闷。 　　" 可以给我两文钱吗？" 向晚问，眼睛却是看向乐正礼。 　　自从那次扬州城买东西之后，向晚觉得乐正礼花银子特别爽快。 　　" 你要做什么？" 乐正礼红着脸，话是这样问，手已经伸向了荷包。没有两 文铜板，乐正礼直接找了块小碎银。 　　向晚伸手接过，起身便往楼下走。红红的衣裳，如瓷的面庞，霎时成为众人 注目的焦点。 　　向晚径直走到绿衣女子身前，将手中的小碎银递至她跟前，道：" 你唱得很 好，这是我哥哥赏你的。" 　　身上虽是男装，声音却是娇娇嫩嫩的女声。 　　绿衣女子看向向晚，眼里有丝疑惑，倒也不惊不诧，伸手接过银子，走了。 　　刚才点曲的那一桌子人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向晚目的达到，转身便往回走。 　　" 小丫头……" 那中年男子脸上一阵青红，坐在位子上就想叫住向晚。 　　向晚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