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铁鹰飞的汽车在大街上飞奔。 　　汽车内的铁鹰飞把血肉模糊的许杏莲抱在怀里，不停地催促着驾驶员：“快， 快！再快点――。” 　　送到医院后，他把自己身上的钱全部掏出来交给驾驶员，说：“你带她去看急 诊，我打的去上班，下班我再来看她。你要从她的身上发现线索，尽快和她的家里 人联系。”说完就拦了一辆出租车上班去了。 　　医院里。 　　医生和护士紧张忙碌一阵以后，把处理好的许杏莲一个人丢在病房里。 　　许杏莲躺在病床上，头上缠满纱布，鼻子上接着氧气，手臂上挂着吊针。她除 了还有心跳和呼吸外，就像死人一样，没有一点知觉。 　　大个子交警接到报警后来到医院，他在病床边查看许杏莲包里的东西，想从中 发现一些有价值的线索。 　　他问铁鹰飞的驾驶员：“出事时你在不在？” 　　“不在。后来我的车才赶到。” 　　“你看清楚肇事车牌号没有？” 　　“当时急于救人，没有注意，只记得是一辆黑色的奔驰。你发现什么没有？” 　　“没有。我回去查一查现场录相。”大个子交警说完就离开了医院。 　　许大娘、苏琦、萧晓枝、萧静修、蓝蓝一起来到医院。大家都感到震惊和惋惜。 　　蓝蓝哭得最伤心，她拉着妈妈的手拼命的哭喊：“妈妈，妈妈！你醒醒――。” 　　许大娘最悲哀，看得出她强忍着悲痛，老泪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一个劲的往下 流。她呜咽着喃喃的说：“杏莲，杏莲，妈妈看你来了，你听见了吗？” 　　萧晓枝最为麻木，他还没有从在王飒飒家被丁满凯捉奸的阴影中解脱出来，好 半天才冒出一句不疼不痒的话：“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苏琦最关心经费问题：“是什么车子撞到的，肇事车抓到没有？要花多少钱？” 　　萧静修最为激动，她抓住驾驶员的衣服，大吼：“是不是你撞的？你说！” 　　苏琦也帮腔：“肯定是他撞的，要不然谁会多管闲事？” 　　萧晓枝也说：“对，一定是他撞的！” 　　驾驶员满脸的委屈，他还是心平气和的说：“不是我撞的。我是铁省长的驾驶 员，当时我们的车在后边，肇事车跑了，是铁省长和我一起把她送到医院的，你不 要冤枉好人！” 　　苏琦有点不相信：“假的！你不要用省长来吓我，告诉你，铁省长我认识。” 　　驾驶员据理力争：“你们认识就好，他下班会过来，你在这儿等他好啦，一见 面就什么都明白了。” 　　医生和护士听到吵闹声一起来到病房。 　　医生阻止他们大声吵闹：“嘘――，小声点，病人需要安静！” 　　许大娘最关心女儿的身体，问医生：“医生，我女儿会怎么样？” 　　医生神情凝重的说：“还没有脱离危险。” 　　“生命会不会有问题？” 　　“她的伤势很重，你要有思想准备，她很难抢救过来，就是抢救过来也可能是 植物人。” 　　许大娘没有听懂：“什么叫植物人？” 　　萧静修抢着回答：“植物人――就是只有心跳只有呼吸，没有思维没有知觉的 人。” 　　医生补充说：“抢救费用很贵，而且还没有找着肇事车辆，经费没有着落。” 　　许大娘听医生这么说就赶忙从贴身衣服的口袋里掏出用手帕包好的一件东西， 然后颤微微的打开布包，拿出一叠皱巴巴的小面额钞票，跪下来交给医生：“这是 我一生的积蓄，不到500 块钱，但只有这些了，都给你，你一定要救活她，求求你 了！……” mpanel(1); 　　医生见状哭笑不得，伸手把她扶起来：“起来，起来。你把钱收起来，这点钱 不够一天的医疗费用，不过你放心，我们是会尽全力抢救的。” 　　苏琦和萧晓枝在一旁低声交谈。 　　“要是找不到肇事车辆，而且没有救活的希望，就叫医生不要抢救了。”苏琦 在萧晓枝的耳边嘀咕。 　　“反正我们已经离婚了，她的事我们可以不管。”萧晓枝提醒苏琦。 　　“对，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如果找到了肇事车，不管救活救不活，我们都能 得到一笔补偿金，而且数额可观，所以我们要看看动静再说。”苏琦藏了一个小心 眼。 　　“要是找不到肇事车辆怎么办？”萧晓枝忧心忡忡的说。 　　“那就抓住那个驾驶员不放，他不是说他是铁省长驾驶员吗，就赖着他。谁让 他多管闲事的？再说如果他真是省长驾驶员，赔钱也应该是政府给，不要他个人掏 腰包。”苏琦心术不正，出了个坏主意，“咱们不要留在这里，让静修跟他缠。”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一个护士过来问：“谁是病人的妈妈？” 　　许大娘说：“我是。” 　　“交警队叫你去一趟。”护士扔下一句头也不回的走了。 　　苏琦和萧晓枝也说：“我们也回去了。让萧静修在这儿照顾吧。”说完他们都 离开了医院。 　　交警大队办公室。 　　大个子交警正在打电话：“……没有这回事？不对吧，有人看到是你的车撞倒 的。……” 　　电话的那一头是丁满凯的办公室。 　　接电话的是一个小伙子，他就是和王飒飒有染的小白。 　　“不会的，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们丁总绝不会干这种事情！” 　　大个子交警还在说：“……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 　　小白问：“什么证据？” 　　大个子说：“后边车子里的人看到是你们公司车子撞倒的。” 　　小白开口骂人：“他妈的，他是胡说！” 　　大个子有点生气：“你怎么开口就骂人？” 　　小伙子说：“我没骂你，我是骂做伪证的王八蛋。” 　　大个子说：“做伪证？王八蛋。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铁副省长。在你们车子 后边的是铁鹰飞的车……” 　　小伙子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起来：“谁？铁副省长？铁鹰飞？” 　　丁满凯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他赶忙接过电话：“对不起，我是公司总经理丁 满凯，刚才接电话的是办公室主任，他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关于车子撞人一事， 我们的确不知道，肯定不是故意逃逸。但是只要有人证明，或有其他证据，我们都 承认。……” 　　大个子说：“有证据，我们刚刚调阅了当天的街头录相，的确是你的车子把她 撞倒的。你要不要来看一看现场录像？” 　　丁满凯态度和蔼的说：“不用了。你放心，我们会负责到底的。我马上去医院 看她……” 　　大个子刚放下电话，许大娘推门进来。 　　“你们找我？”许一虹大娘一进门就问。 　　“你是……？” 　　“我是被撞女孩妈妈。”许大娘诚惶诚恐的说。 　　“我在你女儿的包里发现了一封遗书。这可能是一场蓄意自杀引发的交通事故。 但是从遗书的内容看，她的遭遇是很值得同情的。”大个子把那封信交给许大娘。 　　许大娘用颤抖的手打开信，她本不识字，后来在扫盲中学习了一些常用字，信 中的内容她基本上看得懂，看着看着她泪如雨下。 　　大个子也被她的情绪感染：“大娘，您别难过。按规定自杀性车祸的理赔很少， 就连医疗费用大部份也应该由自己承担。不过肇事车辆已经查到，是一家很有实力 的大公司。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别人，因为我很同情你和她，所以特地把你叫过来， 商量商量。听听你的意见……” 　　许大娘坚毅的抬起头，望着大个子警察，用不用置疑的口吻说：“我们不能做 昧良心的事，人家的公司再有钱也不能凭空要人家这种钱。天大的困难我们自己扛！ 谢谢你的一片好心。” 　　大个子警察被她的真诚深深的感动了：“我处理过那么多的交通事故，双方当 事人都想自己多得或少赔，从来没有见到像你这样的替对方着想的人。” 　　“这是做人的起码原则，昧着良心骗来的钱不能用，用了会遭报应的。”许大 娘的声音不大但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丁满凯提着一大包水果，办公室主任小白拎着一只花篮，出现在医院门口。 　　小白不解地问：“遇到这种事情人家躲还来不及呢，你为什么要自投罗网？” 　　“你懂得个屁。目击证人是副省长，人是他送医院的。警察肯定会查个水落石 出，与其等他们查出来，不如自己承认，争取主动。更重要的是……” 　　丁满凯还没说出来，小白已经心领神会：“我明白。这是接触铁副省长的好机 会，对吧？” 　　“你是鬼精鬼精的。”丁满凯没有正面回答，向他笑一笑，问，“我的心思你 总能猜上个七八分，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你忘了，你接触萧静修还不是因为她妈认识铁鹰飞？结果没有什么进展，反 而让王飒飒发现你和萧静修的关系，你让我导演了一场捉奸戏。”小伙子得意的向 他笑一笑，“我演得怎么样？……哎，你们离婚手续办得怎么样了？” 　　医院的病房里。 　　躺在病床上的许杏莲已经拆了头上的纱布，他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脸色很苍白。 　　铁鹰飞在医生的陪同下进了病房。 　　“病人在哪里？”铁鹰飞一边走一边问医生。 　　“在这边，请跟我来……”医生小心谨慎的在前边带路。 　　铁鹰飞进入病房第一眼就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他见到过的许杏莲时，眼睛里 闪出亮光，他心里想，怎么又是她，世界上哪来那么多的巧事？她就是前几天昏倒 在路边的清洁工？她就是像杏花的那一位？他抬眼看去，昏迷中的她更像杏花了， 他眼前又出现杏花临终前的情景，病床上的她和杏花的面容交融重叠在一起…… 　　守在许杏莲床前的萧静修看见医生陪着一个当官模样的人进来后，就大胆的上 前询问：“你是谁？就是你的车撞的吧？……” 　　正在发楞的铁鹰飞听她这么一说，有点发急，他看着她说：“你说错了。人不 是我撞的，人是我救的，是我用车把她送进医院的。” 　　萧静修有点不讲理的反问：“不是你是谁？如果不是你撞的，你会多管闲事？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呢！” 　　“救死扶伤是一个人起码的道德。你怎么能说多管闲事呢！要是这样人命关天 的事情都没人管，这个民族还有希望吗？”铁鹰飞气宇轩昂的说。 　　“我才不信呢，你撞了人还想赖？没门。要是查不到别人，肯定就是你撞的。 你就要负责到底！”萧静修记住了妈妈的嘱咐，一口咬住铁鹰飞。 　　“嗨哟，我救人救出错啦？你赖上我了是不是？难怪有人见死不救，救人也会 救出麻烦。今天我算是领教了。怪不得《离开雷锋的日子》这部电影这么叫座。我 们的老百姓在埋怨世风不正的同时，对自己的素质也应该进行反思。”铁鹰飞大发 一通感慨之后，对萧静修说，“你放心，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的。”他转过身来向 医生了解情况。 　　“病人的情况怎么样？” 　　“比前几天有所好转，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医生告诉他。 　　“要不惜一切代价全力抢救。”铁鹰飞用领导干部布置工作时的习惯口气说。 　　“可是肇事车辆还没有查到，医疗费用是个问题。”医生有些为难。 　　“这个不要多考虑，会查到肇事汽车的，万一查不到，费用由我个人承担！” 铁鹰飞从身上掏出一叠钞票交给萧静修。他对眼前像杏花的女子寄予更多的关爱。 　　就在他们说话间，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几风格人不约而同的抬眼看去，只见 丁满凯和小白提着水果和花篮进门，萧静修坐在病床边一抬眼看见丁满凯站在面前， 感到十分奇怪，她吃惊的问：“怎么会是你？你……” 　　丁满凯更感到奇怪，显得比萧静修还要吃惊：“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萧静修停了好一会才说：“我嫂子被车子撞了，我在这里看护。哦，对了，就 是请你给她找工作的嫂子，她干得不错，可是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真是红颜薄命呀！ 咳……。哎。你，你来干嘛？” 　　“真是太巧了，你嫂子是我的车撞的，……我们当时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听说 是一位好心人把她送来医院的。”丁满凯说假话从来不脸红，只是一对“尖括号” 跳得不自然，他又补充一句，“我一听说就立即……” 　　铁鹰飞一听说有人承认是肇事者，显得兴奋，他对萧静修说：“怎么样？当今 社会还是好人多的吧。刚刚你还担心找不到肇事者呢，这不，人家找上门来了，我 可以解脱了吧？” 　　萧静修把铁鹰飞介绍丁满凯：“我嫂子是他送进医院的，他就是你说的好心人。” 　　丁满凯知道他就是铁鹰飞，但故意假装不知道，显得很激动：“谢谢，谢谢， 你是个大好人，要是大家都像你这样，中国的社会风气好转就有希望了！” 　　丁满凯当着铁鹰飞的面故意对医生说：“你们要千方百计抢救，不要管花多少 钱，都由我负担。这是支票！”接着他又对铁鹰飞说：“前期的医疗费用是你垫的？ 多少钱？我还给你！” 　　“不多，也就几千块。”铁鹰飞说。 　　丁满凯从包里掏出一个大信封，扔给铁鹰飞：“这里是一万块，都拿去吧，不 用找了。剩下的是感谢你的酬金和劳务费。” 　　铁鹰飞没有接受，把多余的钱退给他：“我不会多要一分钱的，救死扶伤是每 个公民的义务。” 　　“老同志，您的思想觉悟太高了，我得好好向你学习呀！不过，这钱你一定要 收，要不是你救得及时，她也许早就没命了，那我会愧疚一辈子的。这是感谢费， 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丁满凯紧紧握着铁鹰飞的手，态度十分虔诚。 　　铁鹰飞被他的真诚所感动，他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不错！叫什么名字？ 在哪工作？” 　　“叫丁满凯。满意的满，凯旋的凯。在公司当总经理。” 　　铁鹰飞递过一张名片，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我是省政府的，有事找我。” 　　丁满凯很有礼貌的用双手接过名片，仔细看了一会尔，故作惊讶的说：“啊！ 你是铁省长？真不好意思，让你省长过问这样的小事。” 　　“人命关天！这还是小事？如果一个人民的公仆对人民的死活麻木不仁，还以 工作忙为借口见死不救，他就不配在这个位置上！”铁鹰飞的话铮铮作响。 　　丁满凯顺水推舟向铁鹰飞献媚：“有你这样的好省长是全省人民的福气。” 　　“话不能这样说，我不是什么好省长。但是，时时刻刻关心人民的疾苦是一个 人民公仆的责任！我一直是这样要求自己的。”铁鹰飞接着说，“不说了，找到你 我的心就像一块石头落地了，我可以安心的回去了，下边的任务就交给你啦。” 　　“铁省长，您就放心吧。”丁满凯的“尖括号”欢快的跳动起来。 　　“这下我是放心多了。能碰到你这样的好心人，这也是这个女孩子的福气。再 见！”铁鹰飞说完离开医院。 　　铁鹰飞走后，丁满凯才松了一口气。 　　他把医生叫到一边，小声问：“你给我说实话，这个病人到底怎么样？能不能 救活？救活了要多少钱？” 　　医生把对家属说的话又说一遍：“……很危险，就是抢救过来也可能是个植物 人。……” 　　小白把丁满凯拉到一边悄悄的对他说：“这样下去花费不得了。当初你就应该 ……，”他做了个杀头的动作，“一次性了断，花费少多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迟了！”丁满凯有些不耐烦。 　　“不迟。”小白做了个点钞票的动作，神秘的说，“用它可以把把医生摆平。 就……” 　　“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办。”丁满凯和小白仔细商量办法后，回到病房。 　　“许杏莲的家属，取药！”医生递过一张处方给萧静修。 　　“什么什么？谁？许杏莲！”丁满凯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像被钢针猛扎了下， 差一点跳了起来。 　　这时，他朝病床上仔细观察，才发现病床上躺的真是他早就熟悉的许杏莲。他 又紧张又兴奋，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现实，忙问萧静修：“她是许杏莲？是你嫂 子？你哥是谁？” 　　“是啊！她是许杏莲。我哥哥叫萧晓枝。怎么？你们认识？” 　　丁满凯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他心里在呼喊：“……王飒飒包养的“二爷”是 萧晓枝，萧晓枝又是许杏莲的丈夫，被撞倒的竟又是自己的同乡并狂热追求过的人。 啊――，真是冤家路窄呀！天底下怎么这么小？……” 　　小白发现他的表情怪怪的就问：“丁总，你怎么啦？她是谁？你们认识？” 　　丁满凯小声说：“她叫许杏莲，她的丈夫是萧晓枝。” 　　小白有点糊涂了，他问：“萧晓枝是谁？” 　　“就是你去勾引王飒飒的那天晚上，在床底下发现的那个家伙……” 　　“哦――”小白这才明白过来，他接着问，“那行动计划还要不要……” 　　丁满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好大一会儿才下决心：“按原计划执行！” 　　铁鹰飞的办公室里。 　　电话铃突然响起来。铁鹰飞接电话：“哪一位？我是铁鹰飞。” 　　电话的另一头是丁满凯：“……我是丁满凯。您还能记得我这个小小老百姓！ 可让我受宠若惊啊。” 　　铁鹰飞说：“你是个少有的好小伙子。我怎么能不记得呢，你留给我的印象太 深了。” 　　“……你一直很忙，平时不好意思打搅您。” 　　“没关系，我也需要你这样的朋友。你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不不不。我的个人小事不去麻烦大省长。哎，铁省长，听说我们省要召开经 贸洽谈会。我们公司想赞助几百万块钱，不知可不可以？要是可以和谁联系？” 　　“这个嘛，应该是件好事。可是你们公司拿出这么多资金，会不会影响自身的 发展？” 　　“这个问题我已经经过慎重考虑，说实话，一次拿出这么多钱是有点吃紧，但 是，召开经贸洽谈会，是我们省的大局，是关系到全省的改革开放和经济发展，我 们应该支持。” 　　铁鹰飞有些激动：“我是分管外向型经济的，也是对我的支持啊。你是个识大 体顾大局的企业家。难能可贵，人才难得呀。” 　　“省长过奖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你下次有时间到我办公室，我们好好谈谈。”铁鹰飞向他发出邀请。 　　丁满凯的脸上流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有一重预感，他已经成功了一半。一对尖 括号在他薄薄嘴唇两边又跳动起来。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