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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萧晓枝回到家里天还没有黑。他一进门就看见爸爸妈妈显得很兴奋,这种精神 状态是他们下乡以后从来没有过的。   爸爸萧魁嘴里哼着小调,妈妈苏琦忙里忙外收拾东西。他们一看见萧晓枝回家 了就迎了过去。   苏琦问:“你怎么才回来?”   萧晓枝反问““妈,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   “今天又收到省落知办通知,叫我们回城办理平反手续。”萧魁高兴地说, “据说还要补发工资、恢复工作、交还住房。”   “能补多少钱?”萧晓枝问。   “好几千吧,也许能有一万。”爸爸萧魁说。   “乖乖,这么多钱,农民一辈子也挣不到那么多呀。”萧晓枝惊讶地吐出舌头。   “你妹妹命好,刚毕业就不用下乡,刚愁没有地方住,我们又要回城……”苏 琦喜形于色。   蓝梦刚背起丁满凯的尸体走后,许杏莲一真无法入睡。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久好久,心潮难平。唯一的亲人被人陷害,心爱的人正在 蒙冤,害他们的人乘人之危,错综复杂的感情混合在一起,把她折磨得心力交瘁, 她再也睡不住了,索性穿上衣服、提起马灯,向蓝梦刚奔跑的方向追去。   许杏莲在夜色里辩不清方向,高一脚低一脚乱闯。她想叫住蓝梦刚,但是没敢 出声,只是凭着感觉向前走。她发现在补远的正前方有一处灯光,就好奇的走过去 一看,只见萧晓枝一家正在谈话。   “晓枝呀,这不是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苦难农村生活就要结束了。我们又是城 里人了!”萧晓枝的妈妈眉飞色舞喜形于色,她开始发表关于城乡差别的独到解, “城里人生活在天堂,农村人挣扎在地狱。城里人有政府包下来。工作由国家安排, 粮油由粮站供应,住房由单位分配,看病由公费报销,退休由国家养老,生死病老 有依靠。农村人一切都得靠自己。粮油靠自己种,欠收就得挨饿;房屋靠自己盖, 破了就得挨冻;生病靠自己治,没钱就得等死;老了靠子女养,没有就得自己撑。 这就是差别!”   “妈,你别说了。我都能背出来了。”萧晓枝不耐烦的说。   “好了,不说了。”苏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感慨地说,“神仙还是神仙做, 哪有凡人做神仙。老天有眼啊。萧静修命好啊,……”   晓枝妈的一番话像一记重锤敲在许杏莲的心弦上。她的心受到强烈的震撼。一 个强烈的心声从她心底发出:“天哪,公理何在?”   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萧晓枝上不了大学为什么要跳崖。到现在她才知道,农 村的孩子唯一的出路是上大学,只有考上大学才能变成城里人。她觉得可悲的是, 一旦有些农村的孩子考上大学,就得意忘形。他们离开家乡,忘了爹娘,融入城里 人的行列,过着城里人的生活。但是,既便他们当了官,也不会为农村老百姓说话, 反而想方设法对付父老乡亲。即便他们当了作家,也不会为农村老百姓说一句公道 话,反而挖空心思丑化讽刺老实巴交的农村人。这就是现实,不可回避的可怕的现 实。   丁满凯被蓝梦刚扔在山坡上已经两个多小时。   他被夜风一吹渐渐苏醒过来。他自己也闹不明白怎么会躺到这个地方来。他只 记得,晚饭前他去许杏莲家,和她快活了一阵之后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以后的事情 就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感到胸发闷、口发干、头发痛,自言自语:“这是什么地 方?我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他艰难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远处有灯光的地方 奔去。   胡朋胡友兄弟两目送蓝梦刚离开之后,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是谁也没有一 丝睡意,他们既不吹灯、也不脱衣,躺在床上聊天。   “哥,真玄啊,差一点出大事。”   “要不是蓝梦刚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   “哥,我闹不明白蓝梦刚为什么要帮我们?他会把尸体放到哪儿?会不会出问 题?”   “我也不明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蓝梦刚不是坏人。”   “我更闹不明白,丁满凯身为书记,白天道貌岸然,晚上为什么要偷鸡摸狗?”   “这我也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丁满凯不是好人。”   “---------” mpanel(1);   正当他们聊兴正浓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什么人?”兄弟俩一骨碌爬起来,警觉的四处张望。   “是我。丁满凯。”屋外传来气喘吁吁的声音。   “不会吧――”兄弟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紧张地爬起来,顺着门缝向外看。发现门外真的是丁满凯,他们更加害怕, 互相交换一下眼色。弟弟小声说:“他不是死了吗?会不会是鬼呀?”   “奇怪,怎么是他!”哥哥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吗?不是在做梦吧。”   “开门啊,为什么不开门?”丁满凯在屋外着急了,“怕什么?连我的声音也 听不出来了?”   哥哥胆颤心惊地把门打开:“丁书记,您……?”   “你们这么晚了还没睡觉?干什么去了?啊?是不是干了不可告人的勾当。” 丁满凯半真半假地问。   俩人面面相觑,个个面如土色,虚汗从他们的额头往下滴。   他们的失态和紧张并没有引起丁满凯的注意,他为了缓和紧张气氛,改口说: “量你们也不敢干什么坏事。还楞着干什么,快去给我倒点水喝,今晚多喝了几杯, 迷路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跑到你们家来了。”   弟弟心里嘀咕:“不是多喝了酒,而是想吃鸡吧。”他想,他既然不提刚才的 事,我也就装糊涂。想着给他倒了一碗水。丁满凯接过碗一口气把它喝可下去。   丁满凯刚跨出胡家大门,许杏莲提着马灯出现在他的面前。她看见他更是大吃 一惊。她心想,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啊――”她大叫了一声,马灯从她手里落下了地,摔得粉碎。她结结巴巴地 问:“你……你……,你是谁?到底是人是鬼?”   “今天是怎么啦?所有的人看到我都害怕,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题?”丁满凯一 脸的疑惑。   许杏莲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他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也就顺水推舟,他故 作娇嗔地:“事情完了之后你怎么不见了?人家做好饭怎么也找不到人了,你干什 么去了?让人家等得好苦啊。……”   丁满凯吱吱吾吾:“我……我……,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没来得及和你打招 乎,就出去办了一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当蓝梦刚回到“牛棚”的时候,天快要亮了。   这时,萧晓枝还在门口站岗,他看见蓝梦刚气喘嘘嘘回来时,真的非常感动: “真的回来了?我没指望你会自己回来。”   “你不相信我?我只要答应的就一定会做到,因为诚信比什么都重要。一个说 话不算数的人不能算是人。”蓝梦刚淡淡地说。   “可是你的情况不一样,你面临着生命危险,放你出去可以逃生啊。”萧晓枝 有点不明白。   “正因为这样我更应该回来。你为我担了这么大的风险,我能扔下你不管,只 顾自己逃生吗?我认为不顾别人的死活而只顾自己逃生的人也不能算人。”蓝梦刚 还是淡淡地说。   “现在丁满凯对我是挺信任的。”萧晓枝自我感觉良好。   “错!丁满凯不会信任你。你还不知道,是谁顶替了你上大学的名额?”蓝梦 刚说。   “是谁?”   “丁满凯!”   “不会吧?他现在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他现在对你好,是因为你家很快就要平反,你爸爸可能官复原职,他是为了 巴结你才……”蓝梦刚很疲劳,他打了个哈欠,“不说了。我想歇一会儿。谢谢你 ……”   蓝梦刚的一席话把萧晓枝的思绪又带到了跳崖前后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他想起了自己被推荐上大学消息传来时的兴奋,想起了自己即将离开农村跳出 苦海的喜悦,对今后回城并能成为国家干部产生美好的憧憬;他想起了自己上大学 名额被人顶替后的失落,想起了被别人奚落遭别人白眼的痛苦,想起了没有勇气面 对生活爬上鹰嘴崖跳下的绝望;他想起了许杏莲把他从急流中救起的壮举,想起了 许大娘无微不至照顾他的热情,想起了丁满凯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想起了……   萧晓枝的爸爸萧魁满怀希望回到省城,连一口饭都没吃就径直奔向省政府。   八点没到,落实知识分子办公室门口已经排满了人。一字排开的四个窗口上分 别写着“报到处”、“安排工作”、“补发工资”、“清退住房”。   每个窗口都排可长长的一队,排队的人虽然人人都显得憔悴而瘦弱,但是个个 脸上都挂着笑容,看得出他们心中充满希望和喜悦。   萧魁排人群中间,不时有人向他点头微笑,并客气地说:“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每当有人打招呼,萧魁总是重复这句话。 谁都知道其中的潜台词是“结束了,结束了,苦难终于结束了。”   排在萧魁前边的人大多已经办好了手续,有的在领补发的工资,有的在领取住 房的钥匙,有的等候组织重新分配工作。大家互相打听补发工资的数量,分配工作 的单位,清退住房的情况。彼此之间互相祝贺。到处充满着欢乐的气氛。   萧魁排在“报到处”窗口,他一边随着人流缓缓前移,一边和一位排在“清退 住房”窗口的老大娘闲谈。   “老李,补发了多少工资?”   “三年的,八千多。一分没少。”老李喜滋滋地举一举一个厚厚的信封。   “不错不错。要是按月发,恐怕早就用光了。是组织上为你保存呢。”萧魁露 出羡慕的表情,“但没有利息?”   “还要什么利息,能一分不少补回来已经谢天谢地了。”老李宽容地笑一笑说, “哎,老萧,你应该补多少?”   “一万多吧。”   “好家伙,天上掉下个万元户。你要请客哦。”   “那是,那是……”萧魁只顾和老李闲聊,不知道前面已经没有人了,窗内的 小姑娘冷冰冰地喊:“下一个。”可是萧魁只顾说话,没有听见。   小姑娘生气的一拍桌子:“不办一边去。下一个!”   这时萧魁才发现轮到自己,赶忙把“平反通知”递上去:“对不起,对不起。 我……”   小姑娘不高兴地接过“平反通知”,开始在一个“五类分子登记册”上仔细查 找,可是查了半天没查到。   她紧锁眉头自言自语:“怎么没有呢?这是怎么回事?……”她又查了一遍, 还是没有。她站起身把册子和平反通知拿到一个年龄大一点的戴眼镜的男人面前: “这个人查不到。”   “眼镜”又查了一遍,肯定的说:“没有,真的没有呀!哎,这是怎么回事?” 他转过身来面向萧魁问:“你叫萧魁?”   “是,我是萧魁。”   “你下放前在哪个单位?”   “在省农村政策研究所。”   “谁说你是反革命的?”   “是所长通知我的,是他让我们全家下放的。”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已经死了……”   “眼镜”把萧魁的“平反通知”还给他,和气地说:“对不起,你不是反革命, 你没有‘帽子’。你不能平反。”   “我……,我……,没有帽子?不能……平反?”萧魁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哪家的道理?……我该怎么办?……”   “你不要激动。党政策是平反冤假错案。你没有‘帽子’,就说明你不是反革 命,也就不需要平反。”   “我被当着反革命对待好多年,在乡下吃了那么多苦,工作没了,工资没了, 房子没了。原指望能平反,找回工作、补齐工资、要回房子。可是全泡汤了……我 要平反!……我要‘帽子’!我要,我要‘帽子’……”   “对不起,我没有‘帽子’,我也不敢乱给人‘帽子’。”“眼镜”还是心平 气和的解释。   萧魁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神经开始错乱了。他嘴里叽 叽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   人的精神防线彻底垮了,就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萧魁把“平反通知”放在头上,大声叫着:“你们看,这是我的帽子,我找回 来了!帽子!我的帽子……”他把“通知”一片一片撕得粉碎,一边撕、一边撒、 一边喊:“我没有帽子,……我要帽子……”   碎纸片在大街上随风飘舞。行人向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   蓝梦刚躺在“牛棚”里,两眼望着窗外,万籁阒寂的夜空,只有几只萤火虫提 着小灯笼在无边的旷野里游荡。这种度日如年的生活让他十分难受,他翻来覆去怎 么也睡不着。   突然,门开了一条缝。丁满凯领着许杏莲推门一起挤了进来。   “你这是干什么?……”蓝梦刚坐起身来,向丁满凯投去不友好的目光,“出 去,你给我出去!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犯的是死罪,知道吗?是杏莲为你求情,我看 在他的面子上才免于你一死的。但是你必须离开杏花谷,永远从这里消失,走得越 远越好。今天后半夜是胡朋值班,我会安排他去干别的事,你可以把门拧开,从后 山逃跑。今天我把杏莲叫来让你们牛郎织女来一次最后的鹊桥会。以后不会再有见 面的机会了,要好好珍惜呀……”丁满凯说完了之后,离开了“牛棚”。   丁满凯走后,他们俩紧紧的抱到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是的,在这生离死别的此时此刻还能说什么,还需要说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是 多余的,说什么都无法表达此时此刻他们的心情。   在村办公室里。丁满凯正在召集民兵开会。   “……这几天大家辛苦了。但是,还要发扬连续作战的作风,因为阶级斗争还 很激烈,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停了一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 “据可靠消息,蓝梦刚今天后半夜要逃跑,你们要加强警戒,不能出问题,证万无 一失。一定要抓到活的,千万不可以开枪,不可以开枪!。”   大家表情冷漠。   “听明白了没有?要是听明白了,散会!萧晓枝和胡朋留一下。”   等大家离开以后,丁满凯把晓枝和胡朋叫到身边,低声说:“今晚任务特殊, 你们是我最信任的人。”他伸头看看窗外没有人,再压低声音,“你们的任务是把 蓝梦刚逼上悬崖,在没有人看见的情况下,开枪把他打死。记住,在人不知鬼不觉 的情况下进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时钟已经指向零点。   许杏莲还是紧紧地抱住蓝梦刚一直没有松手。   蓝梦刚看看手表:“你回去吧。”   “我不走,我要跟你一起逃,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永 不分离。”许杏莲依然抱住蓝梦刚,生怕他跑了。   “你不能走。你走了孩子怎么办?谁给他们上课?”蓝梦刚表情凄楚,“我也 舍不得你。但是,为了杏花谷的孩子,为了杏花谷的明天,你必须留下。”   “我还要抱你一会儿。你这次一走,不知何时才能见面。让我多呆一会儿吧… …”许杏莲已经泣不成声了。   “现在是后半夜了,不走就来不及了。我逃出去以后会给你写信的,你不要难 过,我们还肯定会见面的……”蓝梦刚强忍痛苦轻轻推开许杏莲,他的眼睛也湿润 了,一滴热泪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下来。   许杏莲又一次紧紧抱住他,颤抖的嘴唇迎着他刚刚滴下来的那一滴热泪吻了上 去。   蓝梦刚一狠心,推开她、拧开门,猛的把许杏莲推出门外,大声喝道:“走, 你快走――”。他自己象发疯一样向后山跑去,把许杏莲一人丢在那里。   天越来越黑。   鹰山像一头庞大的怪兽,蹲在鹰山湖边,显得十分狰狞。   惶不择路的蓝梦刚,高一脚低一脚的在山路上攀登。   山风呼啸着,发出让人毛骨悚然尖叫声。在路边栖息的飞禽,听到脚步声后 “卟楞楞”突然飞起,时不时把他吓了一跳。   蓝梦刚跑了一会儿,感到浑身无力,气喘吁吁,刚想蹲下来歇一下脚。就听得 山下一片喊叫声。   “蓝梦刚逃跑了……”   “抓住他――”   “……”   蓝梦刚站起身来一看,山下一群人举着火把,向山上追来。   “不好!被他们发现了。”蓝梦刚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   山下的追兵似乎已经发现了他,于是又发出一片狂叫:“站住!”   “别跑了,我们看见你了。”   “抓住他,抓活的……”   听到山下的叫喊声,蓝梦刚不顾一切拼命向鹰山湖方向跑去。他知道,那里山 高路险,地势复杂,是逃生的好地方。   民兵们在胡朋和晓枝的带领下在后边紧追不舍。火把的光把鹰山照得通明,山 上的飞禽走兽也被闹得乱飞乱窜。   “站住!不然就开枪了。”胡朋大叫着。   蓝梦刚并没有被吓着,他继续拼命狂奔。   胡朋不想打死他,从那天夜里的奇遇之后,他很感激蓝梦刚,他也敬佩蓝梦刚, 他没有按丁满凯的交代去做,而是向天上开了一枪。枪声在夜空中显得特别刺耳, 把鹰嘴崖都震得摇晃起来。   细心的萧晓枝发现了他的秘密,向他投去会心的一笑。他也向着天空放了一枪。   枪声划破了杏花谷的宁静。   许杏莲踉踉跄跄走在回家的路上,这声枪响让她大吃一惊。“不好!出事了。” 她说了一句,掉头就就往山上跑。   正在家中等待好消息的丁满凯,听到两声枪响以后,显得非常兴奋。他自言自 语:“终于除了一个心头之患。可以高枕无忧了……”他取出半瓶酒,倒出一小杯, 慢慢地品起来。   蓝梦刚逃到鹰嘴崖边,听到两声枪响,心里特别紧张。他觉得已经走投无路, 只好向鹰嘴崖上攀去。   当蓝梦刚攀上鹰嘴崖的时候,民兵们也到了崖下,彼此可以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你跑不了了。”一个民兵大叫一声,冲上去想抓他,蓝梦刚不顾一切冲向鹰 嘴崖的悬崖,一纵身跳了下去。   追赶的民兵一个个都傻了眼。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说话。  --------   虹桥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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