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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古怀史、花艳芳赶到乌有县医院,母亲正在吊水。古怀史蹲在病床前,喊着: “娘!娘!您怎么啦?”   “噢,是尿罐呀,哼……哼……我知道你忙,不想让你来,你大哥呀,非要叫 你……哦……我……我没啥,就觉胸口憋得慌,难受……”母亲有气无力地说,眼 圈上还挂着一丝泪水。   “娘,您不要担心,您的病会好的,医生正在给您治疗。”古怀史所问非所答 地应付着。   “娘,您觉得好些了吗?”艳芳握着老人的手问。   “噢,是……是艳芳,你也来啦?我没啥,你就放心吧。”母亲说着闭上了眼。   医生过来说:“你们不要打扰她太久,病人需要休息。”   古怀史、花艳芳离开了病房。医生说她这是冠心病、糖尿病、高血压等多种疾 病综合而致,她心情不太好,看来非常严重。眼看天就要凉了,要特别注意护理。   当天,乌有县支行在乌有县宾馆开了十套房间,并专门为古怀史准备一套总统 套房,让他同花艳芳先住下,又开了一间特殊房,作为接待室,邰礼怀住在里面, 专门接待前来看望老太太的客人。子虚市银行本部,在满八百的通知下,各支行在 邰礼怀的通知下,大小车辆都云集在乌有县医院。尤其是乌有县支行的小催行长, 更始忙的焦头烂额,他住在宾馆,日夜不能回家,忙里忙外,吃、喝、拉、撒、睡, 全由乌有县支行开支。同时住在宾馆的还有邰礼怀、满八百、姬一千、曹尚飞、关 振东、芮红莲、连花等。邰礼怀又让李大虎通知子虚市的各大关系户,像子虚市银 行支持的子虚市车桥厂、子虚市轮胎厂、子虚市煤电集团、子虚市科技开发公司、 子虚市面粉厂、子虚市电场等一百多家企业,另外由个贷中心通知各大个体老板五 百多名……大家纷纷踏来,一时间乌有县医院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收的礼物一律 由红莲保管,现金立刻存起来,实物运到红莲的烟酒小卖部。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古怀史母亲的病仍不见回头,急得古怀史大哥团团转。古 怀史并不着急,他闲哉悠哉的,像是在度假,邰礼怀忽然有了主意。   “古行长,我有个主意,也许能治老太太的病。就是……就是……”邰礼怀有 些吞吞吐吐地说。   “礼怀,有什么就说吧,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起来。”艳芳有些着急。   “对,礼怀,说吧。”古怀史看着邰礼怀,他感觉到邰礼怀的主意肯定好,要 不然在花艳芳面前,他不会这样。   “就是……就是……”邰礼怀仍在吞吐着。   “说呀!你今天怎么啦?真急死人了!”花艳芳更急了。   “就是用办丧事来冲喜。”邰礼怀终于说了出来。   “办丧事冲喜?怎么个办法?”古怀史、花艳芳几乎同时出口,四只眼紧盯着 他。   “咱们当地有个风俗,就是在病人弥留时,开始办丧事,这样大家一热闹,喇 叭号子一吹,兴许病人就好了。”   古怀史一听,心中有了数,他知道邰礼怀要搞什么,他有意不说,只是瞪着眼 看着邰礼怀。   “人没走,就开始办丧事?这不是瞎胡闹吗?千古奇闻,亏你想得出!”艳芳 不屑一顾地说,“我也是当地人,从小在这里长大,我怎么就没听说过!”   “你是女孩子家,不知道的事情多着来,我的大姐姐。”邰礼怀又重复一遍。   “我听明白了,在咱这个地方确实有这么一说,不过很少有人尝试过。邰礼怀 你可不能胡来!这事可不是小事,咱可不能拿我娘开玩笑。”古怀史严肃起来。   邰礼怀一听古怀史的话,知道他基本同意了,只是碍于花艳芳及众人。   “古行长,借我个脑袋我也不敢拿老太太开玩笑,况且老太太同我母亲有什么 区别呢?”邰礼怀一脸的诚实。   “说说看,怎么个办法?”古怀史搭了个软嘴。   “这叫冲喜丧。在很多年前,我四叔家办过。当时我四老爷病危,我四叔是个 孝子,他顶着各方的压力,给我四老爷办了冲洗丧。结果,我四老爷真的好了,又 活了十年。”邰礼怀煞有介事地说。   “那么,这事就交给你了,为了我娘也能够再活十年,我豁出去,顶着挨骂挨 打甚至是撤职查办的危险,我也要办!”古怀史下了决心。   “这……恐怕……”花艳芳听了也没了主意,她知道这事非同小可,没有一定 的来由,邰礼怀也不敢造次。如果自己再反对的话,恐怕找来古家的非议,所以她 没有再阻拦。 mpanel(1);   邰礼怀在乌有县租了块地,搭起了灵棚。灵棚不用白色而用黄色,因为在当地 有个风俗:人死了,当年贴白对联,次年贴紫对联,第三年贴黄对联,第四年才能 贴红对联,所以邰礼怀选用黄对联。按邰礼怀同古怀史商议的结果,报丧只报朋友、 同事,不报亲戚及老少爷们。   里里外外全交邰礼怀管理,就像当年王熙凤办理秦可卿的丧事一样,邰礼怀的 权利是至高无上的。   邰礼怀把人员分成几个组:报丧组,分三个分组,一分组由姬一千负责,通知 子虚市银行所辖机构的全部职工,并要求股级以上所有干部,礼不得少于五百元; 科级以上干部,礼不得少于一千元;员工不作要求,随个人心愿;二分组由李大虎 负责,通知子虚市各有关单位,特别是贷款单位;三分组由乜小六负责,通知同学、 朋友及社会上的各路绿林好汉。接待组,由满八百负责,把乌有县宾馆全部包下, 来客按职务大小安排,分为县级以上干部、科级以上干部、股级以上干部、国营企 业老板、个体经营老板、一般自然人等。后勤组,由聂燕尾负责,专负责住宿、吃 饭、帐礼的登记等。联络组,由曹尚飞负责,专门联系子虚市银行同古怀史及各科 室,行里有什么动静或上级行及市政府有什么事情,及时通报。唢呐组,由子虚市 银行宣传部负责,请当地有名的唢呐班,准备大吹大擂一周。   古怀史、花艳芳是孝子,不便出门,只守在宾馆房间里,只有重要客人来,才 接待一下。所谓重要客人指:子虚市政府领导人、子虚市各大局领导人、子虚市重 点企业领导人、子虚市八个县领导人等。其余人等均有邰礼怀及大哥尿碱接待。古 怀史兄弟三人,大哥叫尿碱,三弟叫尿壶。   一切准备就绪,人多了起来,首先是子虚市银行大大小小头目,他们按顺序排 队分组,出来迎接客人的是尿碱、尿壶兄弟,他们不破孝,只是胸前戴朵白花,不 跪,只向来客鞠躬。唢呐照样吹,不吹哀歌,只吹流行歌曲,半喜半忧,像是闹丧。   子虚市银行上礼有邰礼怀带头,他上礼五千元,接着是姬一千、满八百、聂燕 尾、曹尚飞、关振东等中层干部,他们每人也是五千,只有关振东家里有困难,只 出一千元。其次是子虚市银行下辖各支行领导人,芮红莲当先,她上了一万元礼, 接着是连花、小催行长、管行长等,他们跟着红莲走,也是一万元。第三是子虚市 银行股级干部及想进步的办事员,他们上礼两千元。第四是一般办事员,也包括肖 国安、赵玉明两为副行长,他们出礼一般都是一千元,用两位副行长的话说,是为 了团结,勉勉人意。第五是是市直机构单位,大多都是同古怀史有关系的,他们大 多都是五百元。第六是各企业,主要是贷款企业,这些老总出手阔气,有的一万元, 有的两万元,最多有出十万的。   客人上礼后,由满八百、聂燕尾把它们分开,以二百元为起价,乌有县一般饭 店,专门招待二百元至五百元的客户(不含五百元);五百元至一千元的客户(不 含一千元),在一般宾馆招待;五千元至一万元(不含一万元),在上等宾馆招待 ;一万元以上的,全部在乌有县最高级四星级宾馆。这样,按资分配,什么样的客 人归什么的饭店,各吃各的菜,各住各的店,互不干扰。用邰礼话的话说叫细分市 场,类分客户。只有肖国安、赵玉明特殊,他们只上一千元礼,却住进四星级宾馆。   冲喜丧在乌有县大办了一周,形成了乌有县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大出殡,真是旗 翻招展,号乐震地,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古怀史共收礼五百三十万元人民币,达 到了预期的目的。最奇特的是,在冲喜丧办完的第二天,古氏老太太的病痊愈,胜 利回家。   ……   年底将至,省行下达的五项指标必须完成,首先是清理不良。古怀史把曹尚飞 找来,简单地问了下情况,曹尚飞说:省行给我们的任务是三十亿,如今时间已过 八个月,资产剥离二十亿,距省行的任务还有一段距离,速度必须加快。古怀史指 示:从其他科室抽调人手,加紧对不良的剥离,能起诉的起诉,能核销的核销,尤 其是对抵押物,抓紧让子虚市拍卖行评估拍卖,务必在年底前完成任务,最差也得 完成百分之八十,为迎接子虚市银行上市,应不惜一切代价!   其次是安全保卫。这是个硬指标,它有一票否决权的作用,所以决不能大意, 否则将前功尽弃。他让分管行长肖国安带队检查,凡是违规违纪者,一律严肃处理, 决不姑息养奸。   第三是存款问题。他要求各支行处,坚决保住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时点数。企业 存款采取:开一个基本户,奖励五百元;专户、一般帐户,奖励三百元,如果有余 额按千分之三提取奖励,上不封顶。个人储蓄存款采取:每存一万元,定期一年以 上的,奖励五百元;活期存款按余额的千分之五奖励,上不封顶。人事科把四季度 职工工资全部拿出,按存款多少奖励,多拉多得,少拉少得,不拉存款不得食。奖, 要奖得人眼发红;罚,要罚得让人心疼。   第四是收息计划。鉴于子虚市银行呆帐多,收息计划完不成,可采取贷款收息 的老办法,对于大企业,可让他们想办法先用别的资金垫付,过年后再用贷款弥补。   第五是利润计划。这是个硬指标,古怀史亲同聂燕尾商议,年底将至,时间太 紧,任务太重,让聂燕尾采取减少成本,虚增利润的办法,具体操作由聂燕尾想办 法。   古怀史说:这些任务必须完成,我只要结果,不要过程。他要求职工要像美国 巴顿将军的士兵那样,只回答“是”与“不是”,不要解释,不要理由。   五项指标安排完后,古怀史又想到了他抽屉里的卡片:A1、A2、A3,他想到了 “隔山打虎”这一招。   “与其在家里坐等,不如到北京闯一闯。”他自言自语地说,忽然他想起了子 虚市住京办事处的单主任,看他能否帮忙。想到这里,他拨通了邰礼怀的电话。几 分钟后,邰礼怀出现在他视线里。   “咱们上海的红莲新型材料有限责任公司,现在帐上有多少钱?”古怀史开门 见山,现在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小心谦虚了。   “大约有七八千万,都由红莲管着,具体您可问她。”   “我想不必了,咱们上次说那事,不如趁年底咱们去北京一趟,探探虚实。”   “找单主任?”   “对。与其坐在家里干等,不如到北京看一下,究竟需要多少钱,时间不等人 哪。我琢磨着,咱们的钱应该积攒的差不多了。”   “我把红莲找来问一下?”   “行。”   不一会,红莲来了,一身时装,衬托得相当美丽。   “古行长,您找我有事?”红莲的声音非常清脆。   “我想看一下咱们公司有多少钱。”古怀史说。   “八千三百一十三万九千五百八十元。”红莲张口而出,回答的是那么流利、 准确。   “最近有业务,我同邰礼怀要到北京去,想从中支点钱,你知道咱们行费用太 紧了。”古怀史用商讨的口气说。   “行,您怎么说我怎么办,只是……”红莲停了下来。   “只是什么”古怀史有些疑惑地问。   “只是必须同关振东说。”红莲有些不高兴。   “为什么非要同他说?”古怀史继续问。   “为什么,您忘了,这公司是您交给他打理的,印鉴章三枚,公章和我的个人 名章在我这里,但法人代表章在关振东哪儿,他管理的非常严。”   “噢,我明白了,关振东做啥都认真。”古怀史想起来了,在让关振东到省城 管理子虚市实业公司时,由于他有经验,把子虚市红莲新型材料有限责任公司也交 给了他。这几年,红莲新型材料有限责任公司之所以有很大的发展,与关振东的管 理是分不开的。   他们正说着话,关振东迈步进了行长室。   “哟!说曹操,曹操到。我们正说你哪。”没等别人开口,红莲先开了腔。   “怀史,你们要找我?”关振东看着他们,有些察觉地说。   “先别问我们有没有找你,你来有什么事?”古怀史说。   “我找你,想同你说一下红莲新型材料有限责任公司的事。”关振东直截了当。   “说吧,什么事?”古怀史说。   “是关于红莲公司的事。”关振东坐下,红莲帮他倒杯水。“我经营红莲公司 十年多了,现在即没人查帐,也没人问津。红莲公司发展很快,帐上已有近亿元的 现款,资产也有三千多万,我查了公司注册资金来源,是子虚市银行。目前各金融 机构都在清理资产,我想咱们公司该清理了吧,要不早晚会出事的。”   “是该清理了,干脆把银行的帐还上,以后公司同银行不再有任何瓜葛。”邰 礼怀发自内心地说。   “这事怪我,我没跟你说清。其实红莲公司就是咱们几个人的,红莲,不就是 芮红莲吗?法人代表以前是红莲,现在是你关振东呀,当初让你打理公司,就是因 为你是我们的大哥,咱们是自己人。我知道你很正直,但正直人也是人,也要吃饭 穿衣;我还知道你家里很困难,兄弟姐妹多,而且都下了岗,父母都没工资,全靠 你一人在外拼杀,前几年嫂子死了,你欠了不少债。你与嫂子情深义重,所以至今 未娶,有什么困难尽管说,过会我让红莲先支给你五十万,暂且补贴家用。”古怀 史很慷慨地说。   关振东听了既感激又害怕,他做梦都没想到古怀史、邰礼怀、芮红莲会有这么 大的胆子,这么大一个公司,说是自己就是自己的了,最后他从牙缝里倒吸了一口 凉气说:“天哪!你们几个胆子也太大了,竟敢拿公款做私事,这叫挪用公款你们 知道不知道?如果出了事是要坐牢的。”   “关大哥,我们预先都作了周密安排,决不会出事。如今到了该算帐的时候了, 原先借咱们行的五百万,现在该归还了,以后公司就是咱们的了。现在到了为自己 干活的时候了,关大哥,好好干吧!”古怀史看着关振东,眼里流出喜悦的亮光。   关振东有些懵了,他看看古怀史,又看看邰礼怀,最后看看芮红莲,半晌才说 :“承蒙几位兄弟看得起,我愿意继续经营,不过我不会多花一分钱的,我的工资 除外,因为我非常喜欢这个公司,它就像一个孩子,是我看着它一天天成长起来的, 我伴随着它经过风风雨雨,尝过酸甜苦辣,所以我离不开它。更重要的是,我也非 常需要钱,正如怀史所说。”   “关大哥见外了不是,这公司本来就有你一份,你有困难为何不取?”古怀史 说。   “我关振东为人有三条原则:一是不义之财不取;而是不欺妇女、儿童、老人 ;三是不求人施舍。兄弟归兄弟,情意归情意。你们的公司我不好评论,但钱财来 路还是正当的,所以我愿意继续经营。至于给我的股份,我实在不敢当,因为我没 有投资入股,所以我只愿当个打工仔。”关振东很固执地说。   芮红莲听了有些吃惊,她想不到世上还有像关振东这样憨的人,给钱不要,股 东不做,非要当个打工仔。古怀史并不吃惊,他像是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结果,思考 了几分钟说:“好吧,就依关大哥,以后就当是为我们打工吧,不过有件事要同你 商量。”古怀史围着桌子转了一圈说,“我同礼怀有点事,要到北京去,想从公司 帐上支点钱。”   “从红莲公司支?公事还是私事?”关振东又犯了混劲。   “公事私事都有,现在咱们行费用太紧了,你看行吗?。”古怀史仍以商量的 口气说。   “行,反正我是个打工仔,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需要多少?”   “大约一百万吧。我们是办大事的,少了也不行。”古怀史看着邰礼怀说。   “行,红莲开支票。”关振东拿出章子,交给芮红莲说,“这章子归还给你了, 以后开支票就不要找我了。”   关振东说完,转身走了。   古怀史望着他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他在想:关振东已经不是我的 兄弟,以后要多注意他。  --------   虹桥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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