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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第二天,古怀史来到花艳芳办公室。花艳芳像是一宿未睡,两眼红红的,精神 上非常憔悴。古怀史深感内疚,他知道,花艳芳都是为了他。他在心中暗下决心, 一定要好好干,干出个人样来,对起花艳芳。   花艳芳领着古怀史,来到厂长办公室。厂长是个五十多岁的干瘪老头,个子不 高,说话声音有些哑,犹如重感冒的病人。   “这就是新来的小古吧?”厂长看看花艳芳说。   “是的。”花艳芳无精打采地回答。   厂长站起来,伸手有些热情地握着古怀史的手说:“我姓费,叫费无极。可不 是战国时期害伍子胥那个费无极,我是个好费无极。”   费厂长的幽默,打破了厂长室的严肃,他很有风度地接着说:“年轻人,世界 是你们的呀!你们是八九点钟的太阳,有前途。好好干吧。”   古怀史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领导,他有些激动,语无伦次地说:“不,厂长,我 一定好好干……还得靠厂长栽培。”   “恩。小古不错。”费厂长坐下,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用眼睛的余光看着花 艳芳继续说,“小古不错,安排到哪个科室?”   “他是学机械的,就按排在技术科吧。”花艳芳说。   “好,就安排在技术科。”厂长的眼光忽然集中在花艳芳身上,非常关切地说, “艳芳,怎么了?我看你精神不太好,要多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吗。”   “谢谢厂长关心,我会注意的。”花艳芳很机械地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小古呀,”费厂长撇下花艳芳,目光又移向了古怀史。“你现在刚从学校门 踏入社会,社会可是另一所大学哟,它可比你在学校里复杂得多。这是人生的必经 之路,人只有在大风大浪中才能锻炼出来,温室里是永远培养不出大树的,知道吗?”   “知道。”古怀史很谦虚地听着,两眼紧盯着眼前这位厂长,他觉得厂长很有 学问,特别是政治理论水平高,比学校的老师强多了。   “小古呀,人在社会上确实不容易。”费厂长一只手在空中划个叉说,“人字 好写,一撇一纳,但做起来不容易。世界上任何成功者,哪一个不是历尽千辛万苦 :苏秦很有本事,曾佩六国相印,但他头悬梁,锥刺股,寒窗十年;刘邦身为汉朝 四百年开国皇帝,拥有锦绣江山,但他在创业的时候,被项羽打得丢妻弃子,狼狈 不堪,最后连他的父亲都不要了,当项羽要杀他父亲熬汤喝时,他不得不说‘我翁 即若翁,若要烹此翁,请君分我一杯羹’;张骞出使西域,前后二十年;班超投笔 从戎,立下了豪言壮语‘大丈夫应效死疆场,岂能立于笔砚间乎?’;诸葛亮为了 刘备江山,扭天别地,南征北战四十年,最后累死在五丈原……如此等等,枚不胜 举。你是大学生,应当比我懂得多。我说这些,就是要你好好干工作,遇到困难不 要气馁,要好好干。”   费厂长滔滔不绝,使古怀史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想:“怪不得他能当厂长,真 有学问。”   “费厂长,还有别的事吗?”一直心不在焉的花艳芳凑个机会说。   “噢,没有啦。我这人最喜欢年轻人,一见他们就想多唠叨几句。你们走吧。”   二人出了厂长室,古怀史说:“花姐,这人真有学问。”   “不要被假象所蒙蔽,他见谁都得卖弄一番,见谁都是这几句,就像你套数学 公式一样,你以后就知道了。”花艳芳不屑一顾地说。   古怀史心中疑惑,也不好多问。来到技术科,花艳芳安排几句就走了。   科技科人很少,算古怀史在内共计三个人,科长叫姬一千,还有一个办事员连 花,她正在打毛衣。古怀史的办公桌已摆好,他在办公桌前刚坐下,姬科长走了过 来:“小古,我姓姬,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有事说出来,我们共同解决。科里工 作很多,大家都很忙,你是大学生,就负责厂里的机械安装与调式,机械上有个什 么故障啥的,就由你来解决。”   科长说完忙自己的事去了。古怀史干坐了一半天,连个找他的电话都没有,只 好倒杯茶,拿张报纸在看。报纸翻完了,又没事干了,古怀史拿起钢笔,默写古典 诗词,一是练字,二是消磨时间。经常办公室就他一人,科长不知忙什么去了,小 连忙于逛街、买菜,在办公室里呆一会又去打毛衣,不然就抱着电话打长途。小连 打长途最有趣:一会高声,一会低声,含满感情,犹如一个演技及佳的话剧演员, 长途一打就是一个多小时。开始古怀史很不习惯,他经常去找花艳芳,向花艳芳诉 苦。花艳芳告诉他:工作就是这么回事,尤其是坐办公室,要学会事故、圆滑,不 能像在学校一样认真,否则会吃亏的。他认为花艳芳很好,热情、大方、和蔼、漂 亮,有长者之风,不但从工作上帮他,还从生活上关怀地无微不至。   过了段时间,古怀史已经基本适应他的工作环境,他朦朦胧胧的有种感觉:花 艳芳是他的主心骨,他有任何事都想向花艳芳诉说,包括吃饭、穿衣、交友等,他 经常到花艳芳那儿打打牙祭,经常跟花艳芳一起参加酒场,处朋友会老乡;又过了 段时间,他对花艳芳有了另种感觉:花艳芳的一切包括衣、食、住、行,都会引起 他的注意,他见到花艳芳脸会发烧,心里有种恐慌感,见不到花艳芳的时候,心里 失落落的,既寂寞又无助;再过了段时间,他胆子大了,认为花艳芳是只小鸟,既 怜爱又眷恋,他处处都想保护她,爱护她,仿佛花艳芳是他的眼睛,就连花艳芳同 别的男人说话,他心里都不是滋味,就像打翻了醋瓶,酸溜溜的。更有甚者,他一 眼见不到花艳芳,就觉得无味无趣,寝室难安;他的脑子时常在走神,像放电影一 样在想着花艳芳,她的一举一动,一肌一容,一颦一笑,一个微小的动作,都使他 出神老半天,傻笑老半天。他隐隐觉得,他的内心有根无影的线被花艳芳牵着,使 他咋也挣脱不了。 mpanel(1);   他又想起了黑妮,自幼同黑妮在一起,可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包括同黑妮有了 肉体接触后,他也只是觉得好玩、刺激,他所寻求的是男女之间那种神秘感和性需 求。说到爱情,他觉得理由很不充分,因为他一年不见黑妮,也没有想念感,更没 有对花艳芳那种急切感、紧迫感。同黑妮在一起说话,只是寥寥几句,刚开头就想 着结尾,有种应付的感觉,很少是由衷的,因而脑子时常走神,搞得黑妮直抱怨。 就是干那事时,也没有多少甜言蜜语,只是种性的发泄。   “如果同花艳芳干那事一定很舒服,凭着她那苗条的身姿,突起的双峰,两条 细长的玉腿……”古怀史想着想着,突然失了声,不觉自己的阳物渐渐地翘起。 “呸!古怀史,你是个什么东西!人家花艳芳对你多好,你还想人家的好事!”   古怀史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又继续想花艳芳。   “花艳芳真好,我那天吐得那个样,她硬是不嫌脏,帮我洗脸,帮我接吐出来 的秽物,还让我睡在她的闺床上……”   古怀史觉得花艳芳像她的姐姐,更像他的亲娘,因为在这个世上,能这样侍奉 他的只有他的亲娘。所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对花艳芳好。   下了决心,古怀史再也坐不住了,他很不得一步跨进花艳芳的办公室,向她问 个好,看看她在干什么。古怀史来到花艳芳办公室,门紧琐着,办公室没人。他心 里一紧,一种莫名其妙的忧愁一下子腾在了胸间。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拨通 了花艳芳家里的电话,电话发出了“笃笃”声,表明无人接听。古怀史更害怕了, 他知道花艳芳刚搬了家,还没来得及让大家去燎锅底。他急忙跑向花艳芳的新住处, 他发现花艳芳的门半掩着。他敲敲门,屋里静静的,像是没有人。他心中有种不好 的感觉,预感着要出什么乱子,他不再犹豫了,推门进去,拉开了客厅电灯,客厅 里乱七八槽,没有任何生气。他不顾一切地冲进卧室,发现花艳芳直挺挺地躺在床 上,屋里一股刺鼻的酒味,床头上有瓶子虚市大曲,已喝下大半。古怀史知道,花 艳芳在喝闷酒,至于什么原因,他不得而知。他前后想了想,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地 方使花艳芳伤心的,心里多少安慰些。他看着花艳芳憔悴的样子,鼻子有些酸,眼 里含着热泪,抱起花艳芳奔了医院。   古怀史在花艳芳身旁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上,花艳芳才醒来,她很虚弱地 看着古怀史,眼睛里流出了泪水。古怀史用热毛巾不断地擦着,花艳芳觉得胃里难 受得很,犹如火烧一般。   “花姐,你怎么啦?干吗喝这多酒?”古怀史关切地问,语言温柔的让花艳芳 减少了很多痛苦。   “别问了行不行!”花艳芳闭上眼睛,有些不耐烦。   花艳芳吊完水,古怀史买来了热汤,把汤的温度调试好,想去喂她,花艳芳犹 豫一下就接受了。古怀史心里一动,一种从来没有的兴奋感,顿时涌上他的全身, 他觉得有门,花艳芳已经接受他的爱了。   一碗热汤下肚,花艳芳舒服了很多,顿时有了精神。   “怀史,咱们走吧。”花艳芳扶着古怀史从床上下来,轻声地说。   古怀史心里又一动,激动地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花艳芳的称呼改了,由喊“小 古”,变成了“怀史”,让人听了多舒坦,多撩人。说实在的,他古怀史从娘胎出 来,就没有人喊他“怀史”。父母、亲戚、朋友包括黑妮在内,都喊他“尿罐”。 “尿罐”,多难听啊,他恨他的父亲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   “行,姐,咱们走。”   古怀史结完账,扶着花艳芳回到住处。他为花艳芳铺好床,把被子叠高些,让 花艳芳躺着,说:“姐,想吃点什么?”   “刚喝过汤,现在觉得好多了,不想吃东西。”花艳芳精神的确好多了,“怀 史,有对象了吗?”   花艳芳的话正好戳在古怀史心头上,他犹豫半天说:“姐,还没有哪。像我这 样农村的孩子,家里穷,谁能看上我?”   “噢。”花艳芳的眼神突然变了,含情脉脉地看着古怀史,心里充满着无限怜 爱,但此时此刻凭她在社会上的经验,她是绝对不会先开口的。她觉得古怀史是个 刚出道的大学生,有知识,有能力,纯真无邪,是他选择的好男人。   “姐,你怎么啦?”古怀史发觉花艳芳出神地看着自己,禁不住有些脸红。   “没什么,看到你使我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能给我说说吗?”   “现在还不能,等到了一定程度,我一定告诉你。咱不说这个,说说你的工作 吧。”   “别的没有什么,就是太松散了。那个姬科长经常有事不在办公室,小连也经 常出去,十有八九都是办私事。我太无聊了,就在办公室看书,姬科长看到了,还 不让我看。这样长期下去,咱厂不垮才怪呢。”   “唉,”花艳芳叹了口气说,“现在每个单位都这样,一张报纸一杯茶,一坐 就是一半天,真正工作能用多少时间。你来的时间短,慢慢就会适应了。”花艳芳 看看表,“哟,才八点钟,我还以为晌午哪。我好多了,不能老躺着。这样吧,咱 们出去走走。”   “好,到哪儿去呢?”   “到了你就知道了。”   花艳芳起身下床,梳洗打扮一翻,重新换了件黑色的紧身连衣裙,打扮得亭亭 玉立。古怀史看呆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花艳芳的前胸。   “怀史,看什么?”花艳芳走到古怀史面前,扭了他一把,他才从无端的遐想 中醒来。“来,让我挎着你的胳膊。你来的那天,我就说过今后要挎着你的胳膊, 你看怎样?”   “姐,我……”古怀史表面上有些慌张,内心舒服极了,让花艳芳挎胳膊是他 梦寐以求的。   “你?怎么啦?以后改口吧,别喊姐了,喊艳芳吧。其实你我未叙年龄,谁大 谁小还不好说呢。”   “噢,艳……艳芳……”   “唉――嘿嘿!”花艳芳声音又脆又甜,犹如刚谢花的黄瓜。   二人下楼,因为花艳芳的新家,是在子虚市榭春园小区的三楼,花艳芳刚买的 新房,面积一百二十平方米,是目前子虚市面积最大的套房。   花艳芳从车库里开出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这是费无极坐的车。他们出了子虚市, 向西北方向行使。古怀史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心里兴奋已极:一是他第一次坐小 轿车。在他走过的人生阶段,骑自行车都是种奢望,更不用说坐小轿车了。他觉得 他很伟大,有高人一切的感觉,不由自主的向车窗两边望去,只见两边的树木、村 庄、庄稼,都一起往后飞,自己像是在驾云,他想起了《西游记》里的孙悟空,感 觉自己就是孙悟空,正在祥云上畅游世界。看看眼前的花艳芳,那美丽的身段,飘 飘欲起的秀发,熟练的驾驶技术。他陶醉了,不知是祖上的阴德,还是前世修来的 福气,使他遇上了这么好的姑娘。他暗想:花艳芳如能真跟我好,那么今后她就是 我的一切,她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她让我死我都毫不犹豫。他又想起了董永和七 仙女,莫非她就是七仙女,我就是那个董永转世?   古怀史正在遐想,车突然停了。   “到了。”花艳芳温柔地说。   古怀史发现车停在一座大山前,二人下了车,花艳芳紧紧地挎着古怀史,说: “怀史,你看。”   古怀史放眼望去,见一座大山,极像一头乌龟,南北横卧,它的北部有另一座 像乌龟的大山,东西躺着。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龟的脖子。他想起来了,小时侯 就听父母讲,子虚市西北有座龟山,传说是东海里的一对神龟,南北走向的是母龟, 东西走向的是公龟。它们在东海里,年深日久,产生了爱情,决定私守终生。谁知 被东海龙王发现了,认为它们违犯了龙宫的规矩,要把它们押上屠龙台杀掉。为了 爱情,两只神龟逃了出来,见这里山清水秀,便在此安家落户,长相私守,一守就 是几万年。   古怀史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激荡,他隐隐约约地明白了花艳芳来此的目的。 古怀史想到这里,大胆地两眼瞅着花艳芳,见花艳芳的耳根后面,有几滴汗珠在往 下流,他毫不胆怯地用自己手帕给她擦,擦得花艳芳把他的胳膊抱的更紧了。   “怀史,我们上去吧。”   “好,走吧。艳芳累了吧。”古怀史贴切地说。   “不觉累,我今天很高兴。前段时间,我认了个弟弟,让我高兴了一阵子,今 天我又有了知心人,我会高兴一辈子的。你高兴吗?”   “我更高兴,我一进厂就有个姐姐,今天我又有了心上人。”   “贫嘴!我是你心上人吗?”花艳芳嗔怒着,脸上飘起了红晕。   二人相依着,沿盘山小道往上爬,两边稀疏地种着一些低矮的果树。约莫二十 分钟,他们爬到了山顶。山的另一面,是大面积的原始森林,尤其在公龟与母龟的 结合处,形成了有名的三角洲森林带。森林深处,有座古庙,庙宇不大,建筑相当 精巧,雕梁画柱,展翅欲飞,三面环山,一面向湖。足见设计者的匠心独运。   花艳芳领着古怀史来到庙前,指着庙门的字说:“怀史,你看这是什么庙?”   古怀史抬头一看,见庙门的上头写着“七子庙”三个大字,字体属隶书,两边 有一副对子是:暮鼓晨钟惊醒尘寰名利客经歌佛号唤回苦海迷雾人古怀史看罢心中 一荡,起了一朵惊奇的浪花,但立即又平静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古怀史半懂半迷,像是贾宝玉梦游警幻宫似的。   “七子庙有段传说:北宋大将杨继业,同妻子佘采花就是在这里认识的,当时 佘老太君对着七子庙说,要为杨继业生七子,所以才有后来的七郎八虎闯幽州。”   花艳芳说着话,看着古怀史。古怀史再也控制不了,他一把把花艳芳搂在怀里, 嘴里含含糊糊地说:“艳芳,你真好!就像天上的白云一样纯洁,就像这山涧的流 水一样清澈,我要做你的护花使者!”   花艳芳并没有像他那样激动,而是静静地望着他,她挣脱古怀史说:“谢谢你, 怀史。我要的是你忠心耿耿,真心实意,而不是你一时冲动。女人的美貌不能是一 辈子,而只是十几年,我要你爱的是我,而不是我的容貌。《葬花词》说‘试看春 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我也有老的时 候,希望不是花落人亡两不知。”   花艳芳说着,眼望前方,流出了晶莹的泪珠。  --------   虹桥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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