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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小古,巧了,今天有个老乡会,咱们去参加,你去认识一下,今后也好有个 照应。”花艳芳一进门就说。   “好,咱们马上就去。”古怀史从床上爬起来,不好意思地看着花艳芳。“花 姐真得谢谢您,我刚来什么都不懂。”   “看你外气了不是,谁叫咱是老乡的。快走吧,别让他们久等了。”花艳芳上 前,帮古怀史整理下衣服,左右看了看说,“这身衣服不太合体,没有别的吗?”   “没有了,这是最好的。”古怀史难为情地回答。   “不要紧,今后我帮你参考买,你皮肤白,应当穿得鲜艳一些。走吧。”   古怀史心里一动,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但马上又消失了。二人一起来到了一 家村饭店。   一家村饭店位于子虚市西北,紧靠国道,饭店不大,风景却很美:三面环山, 院墙方方正正,进门是个大院子,院子正中央是个花园,花园里栽些低矮的果树, 有葡萄、梨、杏、柿子等,花园后面是过道,过道后面又是一进院子,摆设同前院 差不多,四周是两层小楼,楼上楼下都是包厢。古怀史他们进的是最后一进院子的 最后一排楼房的一楼包厢。包厢装饰很简单,涂料粉墙,没有吊顶,瓷砖铺地,中 间放一张供十二人就餐的大圆桌,包厢后窗,靠着农家菜园,接着是小孤山。坐在 这里吃饭,有点田园的味道,所以乌有县老乡聚在这里时,多数是选择这间包厢。   “快来!都等你们哪!”花艳芳一进包厢,坐在正位的一位长者首先开了口。   “对不起,我们来晚了。”花艳芳向在座的先道个歉。   古怀史看到:大圆桌共坐了八个人,把他同花艳芳算在内十个。坐在正当中的 那位长者,看上去有五十多岁,中等身材,大眼睛,浓眉毛,高鼻梁,四方海口, 没留胡须,有些慈眉善目的。   “来来!快坐!”那长者招呼着。“艳芳,来!坐我身边。”   花艳芳稍微客气几句,便在长者右首坐下。古怀史坐在长者对面,因为他最年 轻。   “这位是……”长者指着古怀史,看看花艳芳,有些疑惑地说。   “噢,我来介绍。”花艳芳微笑着对长者说,“他叫古怀史,古代的‘古’, 怀念的‘怀’,历史的‘史’。刚分到我们厂的大学生。咱们乌有县花庄镇画庄村 人,同我家一河之隔。”   “好!好!咱乌有县又出人才了,后生可畏呀!坐吧,小老乡。”长者非常和 善地说,“我姓林,双木林,以后喊我老林好啦。”   说着话伸手同古怀史握手。   “别忙着介绍,倒酒再说。”坐在长者左首的一位中年人说。   “好!倒酒再说。”大家齐声地说。   大家按排序坐好,服务生开始倒酒。长者端起酒杯说:“乌有县是出才子的地 方,今天我们在此相聚,这是天大的缘分。这第一杯酒,我祝大家身体健康,生活 幸福!来,我们共饮此杯!”   长者说吧,站起来一饮而进。他把酒杯倒过来,底朝天,口朝下,在桌上转了 一圈,一示喝得干净。大家跟着喝完。接着倒第二杯酒,长者端起酒杯,左右看看 说:“这第二杯酒,我祝大家前程似锦,平步青云!”一昂脖又喝完,学着第一杯 的样子说,“请大家检验,滴酒罚三杯。”   “好!老爷子雄风不减当年。”大家说着,站起来,学着长者的样子,一气喝 完。   “大家坐下,下面开始介绍。艳芳你来吧。”长者说。   “好,在座的我都认识,我来介绍一下,”花艳芳说,“就从林老爷子开始吧。 他姓林,林童山,林彪的‘林’,儿童的‘童’,大山的‘山’。子虚市银行行长, 金融家,我们的班长,乌有县老乡有事都找他。”   “过奖了,艳芳。我只不过虚长大家几岁,没什么本事,靠得就是老资格。” 林童山谦虚而又满意地说。   “林老爷子不必谦虚,老资格是真,没有本事是假,在这方圆百里,有谁不服 老爷子,咱可是抗日战争抗过枪,解放战争受过伤,朝鲜战争渡过江的呀。”花艳 芳一本正经地说。   “好啦,别再夸了,接着介绍吧。”林老爷子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好,我接着来。”花艳芳喝口水,用餐巾纸擦擦嘴唇说,“左边这位姓关, 关振东,关云长的‘关’,振奋的‘振’,东方的‘东’。他的为人同他的名字一 样,武术大家,尤其擅长陈式太极。现任子虚市建筑公司经理。” mpanel(1);   古怀史目不转睛地盯着关振东,一米七左右的个头,匀称的身材,细眼浓眉, 看上去文质彬彬,咋看也不像个练家,心里泛着嘀咕:他能会武术?可能是花艳芳 在吹捧他。   “这位姓杨,杨辉,子虚是公安分局,杨辉局长。”   古怀史又看看杨辉,见杨辉也文质彬彬的,一点公安人员的气质都没有,他更 纳闷,在他看来公安人员应该是高大魁梧,威风凛凛才对,否则,怎能镇住犯罪分 子。   古怀史想着,脑子走了神,下面介绍就没怎么听清,只听下几位是:张经理, 子虚市开发公司的;肖主任,子虚市政府办公室的;朱政委,子虚市军分区的;乜 小六,开饭店的,就是一家村的老板。   “这位是邰礼怀。”花艳芳指着最后一位说。   古怀史一听吓了一跳,“什么?胎里坏?”他几乎出了声,“怎么叫胎里坏, 在胎里就坏了,这不是骂人吗?世界上怎么还有人叫这么个名字?”古怀史想着, 只听花艳芳说:“邰礼怀,姓邰的‘邰’,礼貌的‘礼’,怀念的‘怀’。工作单 位是子虚市银行,我们林行长的得意门生。”   古怀史不由自主地拿眼瞅着邰礼怀,一米七八的个头,方脸盘,稀眉毛,高鼻 梁的两边配着两只大小不一的三角眼,大叉嘴一咧一咧的像个螃蟹窟。粗臂的尽头, 两只小手的手背,像是打足气的小皮球,圆鼓鼓的握在一起,放在又大又圆的啤酒 肚上。随着花艳芳的介绍,脸上的肌肉一紧一松地笑着。古怀史看着觉得特别好玩, 他想:“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这家伙长得也太寒碜了,看面并非善类,听我娘说, 尖白脸不可处,大个子圆脸的,再加个稀眉毛,就更难处了。仔细看看,肚子虽大, 倒也不烦人,像个弥勒佛,可这名子叫的的确让人犯愁,今后与他相处,要多加小 心。”   “这位,我刚才介绍了,他叫古怀史,是我们厂刚分来的大学生。”   古怀史想着,花艳芳忽然点了自己的名字,他才不得不站起来,向着大家鞠个 躬,然后坐下。   “大学生厉害呀!现在最吃香的就是大学生了。我这辈子遗憾的是没有学历, 要不然我早就升迁了。”邰礼怀突然开了口,三角眼眯成一条缝,瞅着古怀史,脸 已红了大半。   “邰兄过讲了,我只是个学生,以后还要仰仗大家。”古怀史又一次站起来向 大家鞠躬。   “小古,别这样。我们能在一起,是个缘分,以后大家互相帮忙,精诚团结, 都是自己人,不必过谦。”林行长发了话。   “对!精诚团结。来,喝酒!今天高兴,不醉不归。”邰礼怀站了起来,端起 酒杯就给大家倒酒。   “唉,小邰,随便夺酒杯要罚酒的。”林行长板着脸说,仿佛在批评一个犯了 错误的银行职员。   “好,我认罚,您说罚多少。”邰礼怀笑着,脸上一副谄媚的样子。   “按咱们乌有县的规矩,应罚三杯。”花艳芳说。   “对!应罚三杯。”大家说。   “好,我认罚。”邰礼怀连饮三杯,脸更红了。   “不能这样喝,这样喝不公平。”林行长说,“这样喝小邰要喝多了。”   “看,老爷子还是疼小邰的。”花艳芳有意地说。   “那是,他是我亲爹吗。”邰礼怀已有了醉意。“下面我提议,咱们划拳喝酒。”   “我不会。”乜小六说,“咱不如猜有无。”   “咱不如背诗喝酒,按‘春花秋月’四个字,要求每句诗都有‘春’字,背不 上来的喝酒。”一直沉默的关振东说。   “那些都是些陈词滥调,咋咋呼呼的,没有个文明样,振东说的很好,但又太 文了,酸酸的使人难受。这样吧,咱不如按咱乌有县的老规矩,设另杯喝酒。”林 行长一把把酒杯揽在胸前,“大家有意见没有?”   “没有!还是林老爷子有主见,我咋没想到呢。”邰礼怀摸着后脑说。   “好,既然大家没有意见,我虚长大家几岁,我先来。大家说好吗?”   “好!”   “好吧。”林行长把一个能盛半斤酒的玻璃杯倒了大半杯,“大家看着这是令 杯,我一口气喝完,然后再令大家喝。我倒多少,大家喝多少,但你们喝的绝对不 会比我令杯里的酒多。”   “老爷子快倒酒吧,谁要不喝,请他出去,永远不是我们乌有县的老乡。”邰 礼怀大叫起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硬着头皮说没意见。这时关振东说了话:“老爷 子,我有点看法,你看怎样?”   “说来听听。”林行长露出了若谷的胸怀,大有李世民纳谏如流之态。   “花艳芳不能同咱们一样,她是个女同志,还是少喝点吧。”   “女同志怎么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吗!”邰礼怀叫了起来。   “第二个,”关振东没有搭理邰礼怀,继续说,“小古刚来,还是个学生,应 当照顾。”   “小学生怎么了?五四运动就是学生闹起来的,大学生还不能喝酒?关经理, 你不要充好人。”邰礼怀又叫了起来。   “小邰,别咋呼。振东说的有道理,要不然人们会说我欺负妇女儿童。”林行 长说罢把自己的酒喝了,然后从关振东开始行酒令。   关振东没有打酒官司,按照林童山的要求,一气喝完。然后一个看一个,大家 都没有意见。林行长给邰礼怀倒酒,说:“小邰,喝酒要像工作一样,有股猛劲。 来,别给咱爷们丢脸。”   “是!保证完成任务!”邰礼怀接过酒杯,对林行长鞠个躬,然后一饮而进, 动作干净利索。   酒令到了古怀史,林行长只给他倒了半杯酒,说:“小古呀,你就喝半杯吧, 初次见面,不知你的酒量,如果亏量,就别怪了。”   林行长半起着身子,把酒递过来。古怀史连忙起身,把酒接过,学着邰礼怀的 样子把酒喝完。   林行长卖了一圈,下一个该关振东了。关振东没有言语,他用眼微微地看了大 家一下,学着林行长,把酒喝完。   “好!”邰礼怀和了起来,“好一个肿眼泡,大家都学着点,谁要是倒双眼皮, 就他娘的叫他吃饱了不饿,死了就不能活。”   “小古,文明点。”林行长瞪了邰礼怀一眼说。   邰礼怀傻笑一下,伸伸舌头不说话了。该邰礼怀行酒令了,他站起来说:“一 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大家都得听我的!”邰礼怀一手把杯一手拎酒瓶。把自己 的杯子倒满,然后摇摇晃晃地往嘴里送,等杯子到他的嘴唇,杯中酒已洒了大半。 邰礼怀先从林行长开始,林行长是少半杯,关振东是半杯,其余的都是满杯。到了 古怀史面前,邰礼怀仍是满杯,他把杯子递给古怀史说:“小古,你今天得喝满的, 因为今天是咱兄弟第一次见面。”   古怀史也没多说,一口喝完。   “好!不愧为大学生,有股闯劲。来,再来一杯,好事成双。”邰礼怀又倒了 一杯。   古怀史莫名其妙地看看左右,又看看花艳芳。   “这不公平!”花艳芳说,“邰礼怀,小古酒量不大,一杯就行了。”   “哟!艳芳就知道疼人,小古你真有福,刚来就被她看中了。”邰礼怀油腔滑 调起来。   “说什么?胡诌八扯!”花艳芳脸上带着怒气,“我来替他喝!”花艳芳边说 边端起古怀史的酒杯。   “别闹啦!小邰别让艳芳喝,我来喝。”关振东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看不出,关大哥要英雄救美了。”邰礼怀满脸通红,斜着眼看着关振东。关 振东眼皮都没抬,只是淡淡地说:“喝酒是件高兴的事,酒喝多了就不好了,既伤 感情又伤身子,何必呢?”   “对,振东说的对,下面都要少倒。”林老爷子发了话。   ……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古怀史只觉头疼欲裂,他仿佛觉得有人在额上擦毛巾,毛 巾热乎乎的,擦得他非常舒服。他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漂亮的房间里, 谈绿色的窗帘,分红色的帐子,趁着淡淡青香。花艳芳穿着水红色的吊带睡裙,伸 着玉臂,正在给他慢腾腾地擦着脸。古怀史觉得心头一热,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说实在的,在这个世界上,在他的记忆里,除了自己的亲娘外,还没有一个人对他 这样。黑妮虽好,但心太粗,干农活是好样的,若说侍奉人,是远远不够的。此时 此刻,他非常感激花艳芳,也非常愿意花艳芳这样长久地擦下去。但毕竟他们才刚 刚接触,毕竟花艳芳是他的领导,他终于坐了起来,挣扎着要走。   “要走?”花艳芳一对杏眼,不温不火地望着他,“你觉得能行吗?”   “能行。花姐,我喝多了?”古怀史十分不好意思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麻烦都添过了,还说个啥。看你后来那喝酒的劲头,到真像个男子汉,花姐 佩服。”花艳芳把毛巾放在水盆里,端进了卫生间,又把古怀史从肚里吐出的污秽 打扫干净,说:“觉得能走就走吧,以后喝酒要注意,不要太诚实。”   “对不起!花姐,我以后一定注意。”古怀史看着忙碌的花艳芳,一时不知说 什么好。   “别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因为你是我弟弟吗,我一定负责到底。”花艳 芳娇嗔地说。   “姐,我走了。”   “走吧,天快亮了,回去刷洗一下,今天还得上班。”   古怀史从花艳芳的秀床上起来,又觉得一阵昏眩,他靠在床边静了静,慢慢地 走了出来。他想回头看一下花艳芳,发现花艳芳两手扶着床头,背不住地在颤抖, 像是在哭泣。他急忙走了回来,扶着花艳芳的肩说:“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花艳芳用手背揉揉眼,向他挥挥手说,“你快走吧,我没有事。”  --------   虹桥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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