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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溃漫的伤口(3)
脑海里浮现了那个夏天的早晨,和习央小吉一起看的那张报纸,那个5 、6
岁的小女孩,清澈娇嫩的脸庞,悬在生命边缘的笑容,浅浅地散在黑白的报纸版
面上。
我点了点头。
“小禾,她是你的妹妹。”
事实在瞬间清晰明朗起来。那些看似是情感的归来,看似是温情的安抚,都
是有预谋的。
我激愤地看着她,那样悲愤的眼泪开始不停的漫延出来。
那些在氤氲的浴室里为我擦拭伤口的细腻安抚,那些在晨光里耐心地陪着我
散步的时光,那些和我谈论自然光运用的认真表情。一点一点溃散掉,像是愈结
的伤口上重新长好的疤被一点点地撕下来,粘稠的血液恶毒的流脓一起溃漫出来
……
我站了起来直指着她的脸一字一句的说:“所以你回来找我,不是因为你想
要补偿这10年来的对我的亏欠,更不是要向爸爸忏悔得到原谅。而是因为我的身
体里残存的那点让我觉得可耻的基因,有可能挽救你的小女儿的生命――你和林
聪生的贱种。”
爸爸扶住了哭得不成人形的锦跃,一脸失望的看着我:“小禾,我没有想到,
你是这样的孩子。我想我个失败的父亲。”
锦跃擤了擤鼻子,抿了抿嘴:“清年,你不要说她,她说的没错。”
窗外的树枝上几只无知的夏蝉开始冗长单调的曲赋。马路上夜归的人群打打
闹闹地走过蚊虫飞蛾乱撞的街灯下。晚自习回来的单薄的少年和青涩的女孩吃完
了最后一根哈根达斯,在转角说了:“我们分手吧。”
这个夏天,每一个时刻都在发生着这样与那样的事情,合情合理的,难以接
受的,一切的一切排山倒海地倾覆而来。
眼泪漫延着它熟悉的路径,眼角,脸庞,耳蜗,枕头,沦陷掉。我的悲伤在
那一刻难以遏制住地疼痛不安起来。
锦跃说完最后的一句话就走了:“她叫安宁。”
爸爸在叹息里离开。
而我的耳畔却依旧真切地听见他说的:“小禾,我没有想到,你是这样的孩
子。我想我个失败的父亲。”我是他一个失败的教育产品,是吗?
为什么在我为他抱打不平的时候,他却是那样的坦然。为什么那样切肤的疼
痛羞耻他可以这样轻易地丢弃。我不断地声声逼问着我的世界。
是纤细柔软的五指陷进发丝里,轻轻地理顺着。
在清亮的月光里,回身看见习央消瘦的脸庞:“难过就全都哭出来,然后就
会好起来的。”
我枕在她的腿上哭泣:“好不起来了,好不起来了,好不起来了,世界不是
我想象的那样。一切一切都在迅速的转变着,只有我抱着坏掉的时钟活在过去的
羞辱里。”
“既然知道了所有的人已经将那些所谓的过去都丢弃了,为什么自己还要留
着呢?这只会伤害了自己而已。”习央的手指轻轻地安抚我的脸庞。
“小禾,当世界不是我们所想的时候,其实我们应该告诉自己不要再将自己
的幻想安赋在它的身上。”
“当我们悲伤无助的时候,那些过去的难以煎熬的痛苦会一并地爆发出来。
好好地讲自己的情绪宣泄完毕。做回那个自己,选择自己会选择的路去走就好了。”
习央的声音总是带着点点的暗哑,似乎是掠过了无尽的沧海桑田来到我的耳
畔。
“当我们沉浸在悲伤里的时候,我们总是觉得自己遭遇的就是这样世界上最
最悲惨的事情。”
那时的我并没有发觉,习央的身上有着一种深入俗世的亲和,她不像是那些
早熟的女孩子在说教的时候总是以“人总是……人总是……”她永远将自己置身
在世界里,在很多人的17岁里他们已经习惯了如何去无病呻吟和抱怨的时候,她
却有着似是天然而来的剔透达观。
我在她的安抚里渐渐入睡。习央的脸上有着淡淡的漠然,当她听见了书房里
爸爸劝慰锦跃的时候,心尖的疼痛因着我一点一点真切起来。
她擦干了在夜风未能抹去的泪痕,在盛夏的夜间爬进医院的窗台与我轻轻相
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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