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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沂蒙人民越来越喜欢雨了。入夏时节,难得地下了场不大不小的雨,荫棚下的 那片绿色便一下鲜亮了许多。龟背竹那宽大的叶片,翠绿如滴;六月雪的细花,洁 白如玉;橡皮树的叶片则闪着亮光;一颗晶莹的水珠在滴水观音那墨绿的叶子上越 聚越大,晃动着、晃动着,一不小心,滚落下来了……于雨中欣赏这一片绿色,真 的是令人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的。 老栾勤突然孩子似的喊了一声,接雨!我们又都蹿回屋里,将脸盆、塑料桶及 一切能盛水的东西,摆放到屋檐底下去接雨水,尔后再一趟趟地倒到外边的大缸里。 荫棚下的人行道是用砖铺成的,因平时不怎么见阳光,又天天拿水龙头喷洒,砖的 边缘及缝隙处即长满了青苔,让雨水一浇,水哧溜滑,老栾勤一路小跑,一不留神 摔了个嘴啃泥,将膝盖给划破了,浸着血汁,还沾着一小片青苔。可他仍不在乎地 说,我在省城读书的时候,有个快七十的老校长,一下雨,就要跑到操场上去接受 风吹雨打,尔后两手抱着头,躺到泥水里打滚儿,完了回到家再用温水那么一冲, 那真是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他说牛马比君子,骡马干完了活,为何先要在地上打几 个滚儿,尔后才饮水吃草?那是因为长时间单一姿势的机械运动,全身的骨骼、肌 肉及内脏器官都有轻微的变形和错位,加之各个部位承受的压力不同,运动频率不 一,所造成的紧张和松弛度也不同,而打滚儿就是一种最好的自然调整和周身按摩, 它使每块肌肉、骨骼乃至所有的内脏器官都得到放松、还原、复位。骡马如此,人 也不例外。老家伙身高体壮,鹤发童颜,听说后来活到九十多,八十多岁的时候, 还小伙子似的打羽毛球,跑来跑去,还能跳起来扣杀! 吕士凡说,那咱也打呗,不打白不打是吧? 李成书说,你说的是打羽毛球,还是打滚儿呀? 吕士凡说,当然是打滚儿了! 众人嗷地一嗓子,打――说着即扒了衣服,就那么背心裤头儿地蹿出去了。 我们冒雨蹿到了那个小水库的岸边。那里是一片库水退出来的淤泥地,先前一 直是泥板龟裂,寸草不生;让雨水一浇,成泥塘了。我们遂扒了背心,在那上头滚 来滚去。我说,这种运动也就对文化人儿有意义,农民天天与泥土打交道,晴天一 身汗,雨天一身泥,根本不需要这个! 老栾勤说,人呀,还真是怪,若是文革期间有人让咱到泥水里打滚儿,那就是 对知识分子的迫害,是人格污辱;咱自觉自愿地这么整呢,那就成了锻炼! 李成书说,还有那个忆苦饭,若是有人强迫你吃呢,那就是迫害,可现在就能 上酒席,有一次我说起小时候天天吃地瓜都吃烦了,我儿子竟说,那你可是怪恣呀! 吕士凡说,操,怪不得刘老麻说文化人儿就会解释某件事情的意义,一般人理 解个一,文化人儿能解释出三来呢,就打了这么一会儿滚儿,解释出这么多的意义! 我们打完了滚儿,野人似的蹿回去,拿水在荫棚下面冲洗的时候,一个个就冻 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吕士凡得得着说是,不好,说不定得让老栾勤坑一家伙,张 苹――张苹蹿过来,嘻嘻着说,你们这是干嘛呢? 吕士凡说,老栾勤出的馊主意呗,快熬一锅姜汤给同志们喝喝,别弄感冒了! -------- 黄金书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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