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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回 贪美色狭路丧凶徒 重英豪平台试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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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贪美色狭路丧凶徒 重英豪平台试武士 却说文进自起身往太仓后,他母亲旧病复发,文连着急,即请医调治,却不见 效。到第九天上,竟作古了。幸文进尚有存在家中几两银子,文连将来买棺盛殓。 及文进回时,已是过了首七。文进哀恸欲绝,将成公所赠,从俗礼忏,尽孝尽哀。 守灵过了断七,就在祖坟安葬毕。文进自思:志愿未遂,老母又亡,如今孤单独自, 一事无成,终不然撑船过世岂不惹人耻笑?因想,知己难逢,不如去投刘家弟兄图 个机会,总然无济,习学些武艺也好。主意已定,家中本无可守,把房屋、船只交 托哥子照料,拴束随身包裹,带了防身铜锤,即日就道,星夜奔沂水而来,于路无 话。 不日间到了尚义村, 访至蒋宅。 进门遇见一个老家人从内出来,文进便问: “府上有一位刘姑爷可在么?”家人道:“刘姑爷如今进京去了。”文进道:“既 然进京,可知他寓在何处?”家人道:“他的哥子刘老爷在京补官,都在内阁中书 岑老爷那边同寓。如今岑老爷把我家老爷同刘姑爷都在万岁面前保举了,十来日前 有部文转到本县来,催逼我家老爷起身,也进京去了。你若要寻他,只到岑中书老 爷的寓所去寻就有下落。”文进听了,踌躇了半晌,心下想道:这番又来得不凑巧, 欲待回家,实是败兴。幸喜身边还有盘费,不若进京走遭,看看光景也好。立定主 意,与老家人拱手作别,取路竟奔都门。这话暂停。 且说王夫人母女自从王公归天后,省城各衙门并各府州县多有差人来吊奠、送 赙仪的,纷纷不一。惟文登县路公是同乡、同年又同寅好,亲来吊慰,并送赙仪五 十金。王夫人推辞不得,一一收领,凡是来差,都着家人款待,不在话下。择定三 月初三日起身回籍,先着家人王谨到省城督、藩、臬宪并本府、道衙门都递了报明 回籍,恳求严缉劫盗的状子。惟督、藩两宪传王谨当面吩咐:“拜上你主母,到家 即速补缴借项要紧。”王谨禀说:“小的主人正月初就专差回家取银申缴,想此时 已经归款的了。小的主母只求大老爷行文严缉盗赃。”两宪都一般吩咐:“你去禀 覆主母,我这里获盗追赃即移文浙省,唤你家来领取。”王谨叩头谢了,回县禀覆 夫人,就雇了三辆大车,十六名长夫,找抬灵柩。到起身这日,百姓香花灯烛设祭 者何止百十处!男女百姓执香哭遂者何止数千人!王夫人吩咐家人再三阻谢。内中 有送五里、十里至二三十里者不等,惟书役人等直送至交界才回。这话表过不提。 且说王夫人自起身以来,日暖风和,一路无阻。这日是个大站,未交五鼓即起 身。行到了峄县所管的辘转湾,却是个多见树木少见人烟的去处,此时东方未白, 只有星光,车上挂着笼。正行走间,忽听树林中一声呐喊,杀出五七个强人,用红 土涂面,手中都执着雪亮的钢刀,大喝道:“留下买路钱放你过去,没有时把个人 留作当头。”那些车抬夫吓得撇下棺车四散逃躲。王谨在车上战抖抖的道:“我们 是主人死了搬棺木回籍的,并没有甚么银钱。”当头一个强盗喝道:“问这厮作甚? 只问他主人婆在那个车上!”王夫人母女在车中吓得浑身发抖,作声不得。 那强盗正待往车上来揪采,只听得平空里霹雳般一声喊道:“好大胆的强盗, 敢在大路打劫!”说得迟,来得快,手起一捶正打中一个强盗顶门、锤重力大,却 把头都打到项子里去了。即夺过那口刀来,便有两个强盗举刀来砍,被那汉左手用 锤逼开刀,右脚飞起早踢着那贼手腕,把那贼手中这口刀直飞起半空里去,正待逃 奔,被那汉手起处连肩夹臂砍翻在地。那几个都待要逃,又被赶上一个,照背心一 铜锤打倒, 用脚踹住问道: “你这厮叫甚么名字?”那贼口吐鲜血,拼命叫道: “小的不曾劫了物件,只求老爷饶了狗命!”那汉大笑道:“谅你这鼠贼也不值我 一刀,但饶了你这厮恐日后还要做贼,且与你留个记认!”即提起耳朵割下一只, 那贼忍痛爬起就跑。 这边家人、车抬夫等见杀死强盗,都走出来望那汉罗拜在地,愿求姓名。那汉 道:“我是路见不平保全了你们,你们可速急离此,免得耽误了行程。我自往京都 访人去了。”王夫人在车上道:“多感义土垂救,愿闻姓氏住居,日后当图报答。” 那汉道:“我便叫文进,你们却是往那里去的?”王谨道:“小的主人姓王,是宁 海县知县, 在任没了。 如今夫人、小姐搬灵柩回湖州原籍去的。”王夫人又道: “拜烦义士到京师时,顺便与我女婿内阁中书岑秀通个口信,说我们蒙义士搭救, 已回家去了。”文进听说,惊喜道:“原来就是王夫人,我去年同刘三相公曾到府 上,岑老夫人也曾见过,我如今正要到岑老爷那里去,不必再嘱了。”说毕把手一 摆,道:“趁此时无人行走,你们快些赶路,我是去了。”转眼之间,已是去远。 这边众人脱却此难,恐天明有人查问耽搁行程,三辆大车赶起牲口,十六名抬夫抬 起灵柩,如飞而发,也不管脚步高低,也不顾路途险仄,如有神助一般,不上半个 时辰,即已离辘轳湾三十余里,东方才白。 mpanel(1); 且不说王夫人脱难回家。却说这伙强盗就是贾、孙二人结伙所扮。也是他恶贯 满盈,被文进起手打没脑袋的就是侯公子,砍死的却是孙业,这割去耳朵打得吐血 的便是贾何。那几个纠来的见势头凶狠,都狼奔鼠窜而逃。把一辆车子还藏在一里 路外幽僻之处。着一个家人看守,这贾何掩着耳朵跑到那里。所得这边车声已远, 寂无声响,因与那家人说知:公子已经打死,孙业被杀,众人已逃,再过一回有人 行走,盘问出来,祸事不小。这贾何人急计生,与那家人商量:“把车上行李抖得 纷乱,皮箱铜锁故意扭落,把车却使到行劫之处,只说是被强盗打劫与他对敌,致 被将公子打死。幸遇大队客商到来,把强人惊散。箱内银两各取两包放在自己包裹 内,只说被强盗抢去,有谁查账?报了官储,凭他去捉拿强盗,再疑不到我们身上。” 两人算计已定,如法而行,即到前途报了地方乡保,同往县中禀报。县官知是现任 道台公子,事关重大,立刻到该处验尸吩咐买好棺木盛殓公子并家丁孙业。一面通 报各宪,一面出差悬赏勒限缉拿。 这贾何正以为得计,谁知到第三日上,白日里见侯公子同孙业浑身血污,被鬼 卒锁着来要他同去阴曹对质,便大叫一声吐血仆地而死。这才是天网恢恢,疏而不 漏。侯公子空相思了一场,只落得害人自害。后来侯巡道得了凶信,又闻岑公子特 恩超用的消息,一气一惊,成了大病,即请合休回籍,在半路上白日里分明见王公 金冠红袍,数责了他纵子为盗的许多过恶:“……今得保全首领,便是你的万幸。” 侯子杰至此才知都是儿子所干的事,大叫一声,呕血斗余而死。这是侯巡按结局的 后话,表过不提。 言归正传,却说这倭寇连年骚扰沿海郡县,攻袭城池,杀掠市镇,官无宁晷, 民不聊生。若官军失利,则凶焰愈炽;少有不利便潜遁出海,分屯附近岛屿,乘间 劫掠,莫奈伊何,且有内地奸线勾连外应,因此官兵每至失利。这番自去冬及今, 倭奴海寇结连分数十道入寇,震动三省。官军征剿,互有杀伤。幸有殷勇与夫人这 场大捷,倭寇凶锋略戢。其时三省督抚俱有飞章申奏。嘉靖皇上震怒,御笔亲书了 一道诏旨申饬各省总制督抚调度失宜,大小将弁懦怯不振,以致海隅丑类屡年肆扰, 虚费军储,不能歼灭:“……前请招募勇壮,三年以来,除官授职者不少,查建功 知名者惟王邦直、殷勇两人从而已,其余湮没无闻。可见皆循情滥录,并无真才实 学之人,虚冒军功,毫无实效。着将从前投充武勇已授官禄者严加考察,虚冒者尽 行裁汰,不得循私,自贻伊戚。古者立贤无方,今不论内外大小文武各官,有能深 悉剿贼机宜者,许即尽情条奏;凡有亲知灼见之真才实学,无论亲疏,许据实保举, 朕当亲试录用,庶草茅英俊不致沉沦,协力同谋,歼除丑类,以副朕望。咸宜钦此。” 这道诏旨下来,旬日间,在京虽有几位朝官条奏,都是泛言大概不切实用,内中惟 中书岑秀上平倭十二策,深切机宜,了如指掌,天颜大喜,即日召见便殿,一一试 问。岑秀逐条逐款奏对分明,大惬圣意。岑秀又面奏:“臣有深知武勇、胆略出群 者二人:一是山东沂水县武举蒋士奇,一是江西吉水县武生刘电。二人与臣原有瓜 葛,深知其详。今蒋士奇尚在原籍,刘电现在臣寓。臣遵旨不避亲疏之嫌,冒昧陈 奏,伏乞圣恩召试,以辨优劣。”当蒙温旨允准。 原来这保举一事,因旨意严切,要亲加考试,谁敢滥举?因此旬日内应诏保举 者只有四人,连岑秀所保,共只六人而已。当着内阁传旨,所举在京武士五名于三 月初三日在平台御试,其在外省保举省,俱限三月二十五日赴兵部投名具奏,候旨 考试。旨意一下,这在京五名却是北直郭绍汾、山西龙韬、陈松岩、山东高卓、江 西刘电,都准备至期考试。 原来刘电自上年十一月进京相会岑秀,与兄长同在一房居住。如今岑秀面奏保 举,刘电在寓尚未得知,及岑秀朝罢回来才说出保举一事,刘电道:“虽承贤弟美 意,只恐皇上亲试不比寻常,惟恐负累贤弟有保举不实之议。”岑秀道:“三哥本 领,弟深知的见,何必过谦?如今急须准备本身服色,以便朝见。”当下弟兄们即 行料理。 到了三月三日平明时分,皇上驾幸平台,各官随驾,五军都督府并御营都指挥 衙门官员俱全装贯甲,率领三千御林军士,明盔亮甲,兵分八队,旗列五方,摆成 阵势,环绕平台,兵部官传旨:引五名武士到台下朝见。鸿胪寺官逐一唱名,各官 武士按名答应,跪奏姓名、年龄、乡贯、履历毕,皇上龙目展看,果见一个个状貌 不凡。内中陈松岩系长瘦身材,论年齿只郭绍汾三十有六,余皆不出三十,惟刘电 年齿最小,相貌超群,皇上暗喜,但不知武勇如何,传旨各给戎装,随挑御营驯练 马匹,先试骑射。所用弓力轻重在监箭指挥处报明领取,射毕陈奏。各人遵旨,自 去装束。旨意一下,那驰道上早列出三座彩牌坊,各悬碗口大小彩球一个,射中者 鸣鼓一通,各派官员监看。当下军中奏过三通鼓乐,寂静无声。平台前面两边站着 五军左右都督,手执令旗。传旨着按名骑射,台上青旗招动,早见对面东队里郭绍 汾纵马飞出,拈弓搭箭正待射时,谁知那马快劣异常,早飞过第一座彩坊,不及发 箭,转眼已到第二坊,觑得亲切,一箭正中彩球,鼓声未止马已骤过第三坊,郭绍 汾扭转身躯背射一箭,却从彩球边擦过。皇上在御座看得分明,却略点了点头。以 次便是龙韫、陈松岩各中二箭,高卓只中了一箭。未后却是刘电飞马而出,一连三 箭齐齐射在彩球上面,鼓声连络不绝。皇上大喜,道了一声“好”,各官暗暗喝彩。 骑射毕,传旨令试步箭。却早在五十步外列着一座彩坊,正中间用铜索悬着一 个不及一尺大的七层皮鼓子,上下左右。四个绿圈,正中一点绯红,都只有杯口大 小。郭绍汾等四人都用硬弓依次较射,惟陈松岩,郭绍汾皆中两箭,龙韫、高卓各 中一箭,却都在绿圈左右。末后刘电跪奏:“臣所用系八石铁胎弓,发箭较远,伏 乞将箭坊更移远三十步。 ” 当下传旨,准移至八十步上。其时随驾各官都暗道: “这后生中了三条马箭便卖弄精神,总然弓力到得八十步上也难保必中,倘若射不 着时,岂不自讨没趣?”有的想道:他必定有这个本事才敢夸口,不然在皇上面前 岂是儿戏的?各人心上议论不一。即皇上心中亦恐其不能必中,但能拉此硬弓,射 得到时,亦是难得。却说刘电,难者不惯,惯者不难,拈弓搭箭使出三尖六靠四平 八稳的肩架,弓开满月,箭发流星,弦响处这枝箭正中在红心眼里,满营将士无不 吐舌。刘电却搭上第二枝箭,拽满弓,觑得亲切,“嗖”的一声,这箭边第一枝箭 一齐透出红心而去。这第三枝箭,刘电卖个手段,将铜索射断,掉下鼓子。皇上在 御座上哈哈大笑道:“真现在之养由基也。”各官一齐跪贺。 步骑射毕,传旨令五名武士乘骑,各取平日擅长武器,仍依次出马;令各营将 弁军士有敢与武士比较武艺者在军政司报名出阵,比较优劣不得伤残性命,但闻鸣 金即便住手。旨意一下,五营四哨御营将士尽知,凡有本事者俱想在皇上面前施逞。 只听得军中又奏了三通鼓乐,左右都督将令旗一招,郭绍汾顶盔贯甲从旗门下横刀 纵马而出,高叫:“遵旨比较武艺,有能者请出一较!”说声未绝,早见左军队里 一将提刀拍马来迎,却是御营左哨团练使雷应春。当下两骑战马咆孝,两口宝刀飞 舞,战到三十合上不分胜败,早听鸣金,各住手回阵,第二名龙韫手舞双鞭早临战 阵,却见东南队里一骑马两条鞭驰骤而出,却是前军都督左营守备熊如虎。正是棋 逢敌手,四条鞭如翻波滚浪,但见冷气团身、火光灼烁,斗到三十余合,亦闻金回 阵。第三名陈松岩早挺枪跃马而出,只见右军队里一骑飞来,却是守备鲁捷拈枪劈 面来迎。斗到十余合上,陈松岩卖个破绽让鲁捷一枪刺来。陈松岩把身子一扭,这 枪从肋下过去,两马厮并,鲁捷直撞入怀来,陈松岩一把抓住他勒甲绿正待要提过 马来,早听鸣金,便放手回阵。第四名高卓使一枝方天画戟,早纵马出阵,这边中 军队里飞出一将,却是后军都督、左哨护军使尹政使双铁戟、纵五花马飞跃来迎。 战到四十合上,高卓战法渐乱,早听鸣金住手。门旗开处,却见刘电金冠抹额,鳞 甲锦袍,横丈八浑铁蛇矛按辔而出。早见北阵里鼓声响处一骑泼墨马、一条浑铁枪 如一片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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