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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卷 蒋淑真刎颈鸳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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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卷 蒋淑真刎颈鸳鸯会     眼意心期卒未休,暗中终拟约登楼。     光阴负我难相偶,情绪牵人不自由。     遥夜定怜香蔽膝,闷时应弄玉搔头。     樱桃花谢梨花发,肠断青春两处愁。 右诗单说着“情色”二字。此二字,乃一体一用也。故色绚于目,情感于心,情色 相生,心目相视。虽亘古迄今,仁人君子,弗能忘之。晋人有云:“情之所钟,正在我 辈。”慧远曰:“情色觉如磁石,遇针不觉合为一处。无情之物尚尔,何况我终日在情 里做活计耶?” 如今只管说这“情色”二字则甚?且说个临淮武公业,于咸通中任河南府功曹参军。 爱妾曰非烟,姓步氏,容止纤丽,弱不胜绮罗。善秦声,好诗弄笔。公业甚嬖之。比邻 乃天水赵氏第也,亦衣缨之族。其子赵象,端秀有文学。忽一日于南垣隙中窥见非烟, 而神气俱丧,废食思之。遂厚赂公业之阍人,以情相告。阍有难色。后为赂所动,令妻 伺非烟闲处,具言象意。非烟闻之,但含笑而不答。阍媪尽以语象。象发狂心荡,不知 所如。乃取薛涛笺,题一绝于上。诗曰:绿暗红稀起暝烟,独将幽恨小庭前。 沉沉良夜与谁语?星隔银河月半天。 写讫,密缄之。祈阍媪达于非烟。非烟读毕,吁嗟良久,向媪而言曰:“我亦曾窥 见赵郎,大好才貌。今生薄福,不得当之。尝嫌武生粗悍,非青云器也。”乃复酬篇, 写于金凤笺。 诗曰:     画檐春燕须知宿,兰浦双鸳肯独飞?     长恨桃源诸女伴,等闲花里送郎归。 封付阍媪,令遗象。象启缄,喜曰:“吾事谐矣!”但静坐焚香,时时虔祷以候。 越数日,将夕,阍媪促步而至,笑且拜曰:“赵郎愿见神仙否?”象惊,连问之。传非 烟语曰:“功曹今夜府直,可谓良时。妾家后庭,即君之前垣也。若不渝约好,专望来 仪,方可候晤。”语罢,既曛黑,象乘梯而登,非烟已置重榻于下。既下,见非烟艳妆 盛服,迎入室中,相携就寝,尽缱绻之意焉。乃晓,象执非烟手曰:“接倾城之貌,挹 希世之人,已担幽明,永奉欢狎。”言讫,潜归。兹后不盈旬日,常得一期于后庭矣。 展幽彻之恩,罄宿昔之情,以为鬼鸟不知,人神相助。如是者周岁。 无何,非烟数以细故挞其女奴。奴衔之,乘间尽以告公业。公业曰:“汝慎勿扬声, 我当自察之!”后至堂直日,乃密陈状请假。迨夜,如常入直,遂潜伏里门。俟暮鼓既 作,蹑足而回,循墙至后庭。见非烟方倚户微吟,象则据垣斜睇。公业不胜其忿,挺前 欲擒象。象觉跳出。公业持之,得其半襦。 乃入室,呼非烟诘之。非烟色动,不以实告。公业愈怒,缚之大柱,鞭挞血流。非 烟但云:“生则相亲,死亦无恨!”遂饮杯水而绝。象乃变服易名,远窜于江湖间,稍 避其锋焉。可怜雨散云消,花残月缺。 且如赵象知机识务,离脱虎口,免遭毒手,可谓善悔过者也。于今又有个不识窍的 小二哥,也与个妇人私通,日日贪欢,朝朝迷恋,后惹出一场祸来,尸横刀下,命赴阴 间。致母不得侍,妻不得顾,子号寒于严冬,女啼饥于永昼。静而思之,着何来由!况 这妇人不害了你一条性命了?真个:蛾眉本是婵娟刃,杀尽风流世上人。 说话的,你道这妇人住居何处?姓甚名谁?元来是浙江杭州府武林门外落乡村中, 一个姓蒋的生的女儿,小字淑真。 生得甚是标致,脸衬桃花,比桃花不红不白;眉分柳叶,如柳叶犹细犹弯。自小聪 明,从来机巧,善描龙而刺凤,能剪雪以裁云。心中只是好些风月,又饮得几杯酒。年 已及笄,父母议亲,东也不成,西也不就。每兴凿穴之私,常感伤春之玻自恨芳年不偶, 郁郁不乐。垂帘不卷,羞杀紫燕双飞;高阁慵凭,厌听黄莺并语。未知此女几时得偶素 愿?因成商调《醋葫芦》小令十篇,系于事后,少述斯女始末之情。奉劳歌伴,先听格 律,后听芜词:湛秋波,两剪明,露金莲,三寸校弄春风杨柳细身腰,比红儿态度应更 娇。他生得诸般齐妙,纵司空见惯也魂消。 mpanel(1); 况这蒋家女儿如此容貌,如此伶俐,缘何豪门巨族,王孙公子,文士富商,不行求 聘?却这女儿心性有些跷蹊,描眉画眼,傅粉施朱,梳个纵鬓头儿,着件叩身衫子,做 张做势,乔模乔样。或倚槛凝神,或临街献笑,因此闾里皆鄙之。 所以迁延岁月,顿失光阴,不觉二十余岁。隔邻有一儿子,名叫阿巧,未曾出幼, 常来女家嬉戏。不料此女已动不正之心有日矣。况阿巧不甚长成,父母不以为怪,遂得 通家往来无间。一日,女父母他适,阿巧偶来,其女相诱入室,强合焉。 忽闻扣户声急,阿巧惊遁而去。女父母至家亦不知也。且此女欲心如炽,久渴此事, 自从情窦一开,不能自已。阿巧回家,惊气冲心而殒。女闻其死,哀痛弥极,但不敢形 诸颜颊。 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锁修眉,恨尚存,痛知心,人已亡。零时间云雨散巫阳,自别来几日行坐想。空撇 下一天情况,则除是梦里见才郎。 这女儿自因阿巧死后,心中好生不快活,自思量道:“皆由我之过,送了他青春一 命。”日逐蹀躞不下。倏尔又是一个月来。女儿晨起梳妆,父母偶然视听,其女颜色精 神,语言恍惚。老儿因谓妈妈曰:“莫非淑真做出来了?”殊不知其女春色飘零,蝶粉 蜂黄都退了;韶华狼籍,花心柳眼已开残。妈妈老儿互相埋怨了一会,只怕亲戚耻笑。 “常言道:‘女大不中留。’留在家中,却如私盐包儿,脱手方可。不然,直待事发, 弄出丑来,不好看。”那妈妈和老儿说罢,央王嫂嫂作媒:“将高就低,添长补短,发 落了罢。” 一日,王嫂嫂来说,嫁与近村李二郎为妻。且李二郎是个农庄之人,又四十多岁, 只图美貌,不计其他。过门之后,两个颇说得着。瞬息间十有余年,李二郎被他彻夜盘 弄,衰惫了。年将五十之上,此心已灰。奈何此妇正在妙龄,酷好不厌,仍与夫家西宾 有事。李二郎一见,病发身故。这妇人眼见断送两人性命了。奉劳歌伴,再和前声:结 姻缘,十数年,动春情,三四番。萧墙祸起片时间,到如今反为难上难。把一对凤鸾惊 散,倚阑干无语泪偷弹。 那李大郎斥退西宾,择日葬弟之柩。这妇人不免守孝三年。其家已知其非,着人防 闲。本妇自揣于心,亦不敢妄为矣。朝夕之间,受了多少的熬煎,或饱一顿,或缺一餐, 家人都不理他了。将及一年之上,李大郎自思留此无益,不若逐回,庶免辱门败户。遂 唤原媒眼同,将妇罄身赶回。本妇如鸟出笼,似鱼漏网,其余物饰,亦不计较。本妇抵 家,父母只得收留。那有好气待他,如同使婢。妇亦甘心忍受。 一日有个张二官过门,因见本妇,心甚悦之。挽人说合,求为继室。女父母允诺, 恨不推将出去。且张二官是个行商,多在外,少在内,不曾打听得备细。设下盒盘羊酒, 涓吉成亲。这妇人不去则罢,这一去,好似:猪羊奔屠宰之家,一步步来寻死路。 是夜,画烛摇光,粉香喷雾。绮罗筵上,依旧两个新人;锦绣衾中,各出一般旧物。 奉劳歌伴,再和前声:喜今宵,月再圆,赏名园,花正芳。笑吟吟携手上牙床,恣交欢 恍然入醉乡。不觉的浑身通畅,把断弦重续两情偿。 他两个自花烛之后,日则并肩而坐,夜则叠股而眠,如鱼借水,似漆投胶。一个全 不念前夫之恩爱,一个那曾题亡室之音容。妇羡夫之殷富,夫怜妇之丰仪。两个过活了 一月。 一日,张二官人早起,分付虞候收拾行李,要往德清取帐。这妇人怎生割舍得他去。 张二官人不免起身,这妇人簌簌垂下泪来。张二官道:“我你既为夫妇,不须如此。” 各道保重而别。别去又过了半月光景,这妇人是久旷之人,既成佳配,未尽畅怀,又值 孤守岑寂,好生难遣。觉身子困倦,步至门首闲望。对门店中一后生,约三十已上年纪, 资质丰粹,举止闲雅。遂问随侍阿瞒,阿瞒道:“此店乃朱秉中开的。此人和气,人称 他为朱小二哥。”妇人问罢,夜饭也不吃,上楼睡了。楼外乃是官河,舟船歇泊之外。 将及二更,忽闻梢人嘲歌声隐约,侧耳而听,其歌云:二十去了廿一来,不做私情也是 呆。 有朝一日花容退,双手招郎郎不来。 妇人自此复萌觊觎之心,往往倚门独立。朱秉中时来调戏。彼此相慕,目成眉语, 但不能一叙款曲为恨也。奉劳歌伴,再和前声:美温温,颜面肥,光油油,鬓发长。他 半生花酒肆颠狂,对人前扯拽都是谎。全无有风云气象,一味里窃玉与偷香。 这妇人羡慕朱秉中不已,只是不得凑巧。一日,张二官讨帐回家,夫妇相见了,叙 些间阔的话。本妇似有不悦之意,只是勉强奉承,一心倒在朱秉中身上了。张二官在家 又住了一个月之上。正值仲冬天气,收买了杂货赶节,赁船装载到彼,发卖之间不甚称 意,把货都赊与人上了,旧帐又讨不上手。俄然逼岁,不得归家过年,预先寄些物事回 家支用,不题。 且说朱秉中因见其夫不在,乘机去这妇人家贺节。留饮了三五杯,意欲做些暗昧之 事。奈何往来之人,应接不暇,取便约在灯宵相会。秉中领教而去。捻指间又届十三日 试灯之夕,于是:户户鸣锣击鼓,家家品竹弹丝。游人队队踏歌声,仕女翩翩垂舞袖。 鳌山彩结,嵬峨百尺矗晴空;凤篆香浓,缥渺千层笼绮陌。闲庭内外,溶溶宝烛光辉; 杰阁高低,烁烁华灯照耀。 奉劳歌伴,再和前声: 奏箫韶,一派鸣,绽池莲,万朵开。看六街三市闹挨挨,笑声高满城春似海。期人 在灯前相待,几回价又恐燕莺猜。 其夜秉中侵早的更衣着靴,只在街上往来。本妇也在门首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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