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五回 无赖子挟仇报案 贤令尹据禀登场 却说众人见仇家出了此事，说将李氏内侄出来做主，李氏此时也是无法，只得 道：“我的内侄，闻说昨早动身，到扬州买卖，不知他可还在家。如尚未动身，便 请你们将他喊来。”众人道：“我等且喊他去。”常言道：远亲胜似近邻。当时有 人便匆匆寻了灯笼，出门而去。谁知这李氏的内侄，名叫李贺芳，自幼读书不成， 改习了绸缎生意。从前在这萧县绸缎店内做个伙计，无奈他不守本分，终日与那班 差伙光蛋、游手好闲之人联为至好，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不到数年，把祖上产业， 败得干净。店内管事的见他所搭非人，也就将他歇下。谁知他更肆无忌惮，终日与 一班搭台讹诈的朋友，吓诈乡愚。 时常到仇家着他姑母，哪知他在看姑母为名，实则因仇瑶久出不归，见王氏有 几分姿色，起了那不良之心，言语之间，百般挑弄。无奈这王氏十分贞烈，任他如 何言语，总以正言责之。两次三番，碰了恶语，李贺芳知他不得上手。 因此怀恨在心。近来谎言骗他姑母，说到扬州买卖，因缺盘川前来借贷，那李 氏因自己的儿子远走，一个内侄，未有不怜之理，且他说做买卖，便欲将王氏针线 活给他。虽然有此意思，总因自己家贫，媳妇寻钱甚苦，不好明说出来。王氏明知 李贺芳是派假言，无奈见婆婆如此用意，孝顺媳妇总得讨老人欢喜。因向她婆婆说 道：“表叔无钱前去，媳妇前日还有三吊铜钱，可给他贴补盘费。”李氏见他说出， 自然赞叹一番，将李贺芳喊来。王氏将钱取出，向着李贺芳说道：“叔叔此去，将 本求利，愿你生意兴旺，发业起家！ 愚嫂因你改邪归正，故给你这盘费。若后日归来，依然如故，恐你自己惭愧了。” 这番话，说得李贺芳无言可答。只是敢怒而不敢言，诺诺连声，称谢而去。因此， 愈加怀恨，此时在家，正与人赌钱。忽见他姑母的邻舍于二匆匆跑去，喊道：“李 大爷，你表兄死了，你姑母喊你快去呢！”李贺芳听了此言，忙道：“哎，于二爷， 你作耍什么？仇瑶出去，十年未回，你哪里知他死的？是谁前来送信？”于二道： “你还不知此事，仇瑶今日午后归来的，方才进房睡觉，忽然大叫一声。那阳具便 连根断去，死过去了。问你那表嫂，何以如此，他又不肯说出，这事岂不奇怪？现 在你姑母同她媳妇，俱哭昏在地，请你赶快去罢！”李贺芳听了此言，笑说道： “我两次三番，不得到手，她反骂我一顿。今日遭了这事，到我手里，也叫她知我 们厉害。”当时将赌账算明，与于二匆匆而来。到了仇家，他姑母与王氏俱已为人 灌醒，李氏见了她内侄，自是格外伤心，将仇瑶回来的话，说了一遍。李贺芳向着 王氏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哥哥是个活人家来的，这事喊我前来，也是无益。 但问嫂嫂，方知底细。既不是暴病而死，又非带病回来。至于那人道的事情， 也人人有的，从未听过因此绝命，难道不是人类、是件铁货将他咬去吗？这事显见 有别情。若不控官，也不明白。”说着，恨恨的将他姑母拖去，向她说道：“你老 人家，平时以她为好人，左一个贤孝的媳妇，右一个贞烈的妇人，今日知道为人了， 不是与人通奸，被奸夫将仇瑶害死，为何他方到家内，便如此死去么？”李氏听她 内侄之言，连忙哭道：“这明是他身死不明，但是我媳妇孝贤万分，断无这苟且之 事，你切莫如此乱说。这也是我命苦，老年丧子，好在他今日回来，带有银两，你 代我前去买口杉木棺材并那衣服等件，这惊官动府之事，我是不言。儿子已死，不 能再冤枉媳妇了。她平时与我片刻不离，而且连大门不出，那里会有此事！”李贺 芳看他姑母如此，冷笑道：“私盐越紧越好卖。她做的事，你怎能知道许多？表兄 身死不明，我若不代他伸冤，外人还要骂我。照此看来，谋害亲夫’，已是可怕， 随后再将你老害死，我们这般亲戚，担当不起。”他两人在外面讲，王氏在里面早 已听见，知他欲报前仇。赶着出来，对她婆婆说道：“自古妇人，出嫁从夫，这四 字我也知道。现在你儿子已死，我里外全无望想，居心一死，相从地下。 但是他这身死不明，连我也不明白，既然叔叔惊官，此事甚好。听说这县太爷， 也是一个清官，果能将此事审明，那时媳妇虽剐虽剁，也是甘心，对得起你儿子了。 不然，目下虽死，还落个不美之名，还说我畏罪身死呢。”说罢，不禁大哭，反催 李贺芳前去报案。李贺芳本是个无赖，当时便出去，找了地甲并那班搭台儿讹诈的 朋友，写就禀词，到城内报案。 此时刘大成正升早堂，看见一个状词，当时展开看道： mpanel(1); 具禀民人李贺芳，年二十八岁，本邑人。为谋弑亲夫，迫叩临验事：窃身姑母 仇李氏，生有一子，名唤仇瑶，兹固娶妻王氏，举止不端，秽声四播，不得已远出 广东，集资贸易。近以老母在堂，日久未归，殊深焦的，于某日回乡视亲，兼扫祖 墓。不意王氏伺夫夜睡，私约奸夫，将亲夫仇瑶谋害受毙。治命之处，难入呈词。 为此姑母遣民据情投报。 叩求青天大老爷，迅速赴乡，验明尸身，将王氏讯明，照律惩办。实为德便。 上禀。 刘大成将这呈词看毕，随向李贺芳问道：“这案件乃逆伦之事，何以仇李氏不 前来具禀呢？”李贺芳道：“仇李氏以年老难行，族下又无他人，惟恐自来报告， 仇王氏乘问逃脱。小人是他的内侄，属在姑表，理合禀诉。”刘大成见他所言。也 还觉确当，当时只得传了通班，带同忤作刑房，下乡而来。到了午后，早已临场。 随将地甲并邻舍传来讯问，皆说仇瑶久出是实，至于昨日回来，夜间何故身死，小 人等实是不知。刘大成道：“你既是邻舍，人家出了这逆事，也不能置身事外；李 贺芳那禀上说，‘仇王氏谋弑亲夫，但仇王氏这人，平时为人如何，应该知道。晓 得他奸夫是谁，从实供来，本县好出捕拿人。”邻舍道：“小人虽近，但仇王氏平 日实是贤孝无比，大人如不相信，问她婆婆便了。惟有死者伤痕，令人实是奇怪， 非大老爷验后，不得而知。”刘大成见众人如此言语，又不说伤痕在于何处，即是 李贺芳禀上亦未说明，已是满腹疑惑。此时只得将仇李氏并他媳妇，提到面前，只 见王氏垢面蓬头，悲苦情形不可言状，虽然有几分姿色，却无一点轻狂气习，到了 案前，大哭不止。县官问数名，但说道：“小夫人愿随夫死，但我死之故，实是不 明，叩求大老爷判明这缘故，小妇人虽千刀万剐，亦所不辞。”说罢，便大声痛哭。 又将李氏问了数句，皆说是儿子昨日回来，夜间身死，求大老爷伸屈。县令此时， 只得命衙役如法相验，才将尸身抬至场上。不知他说出什么来，且看下回分解。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