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回 施贤臣卖卜访案 白朱氏问卦寻夫 说话施公自州衙回到公馆，用饭已毕，手擎茶杯，心中暗想。忠良越想越闷， 沉吟半响，忽然想起题目，心中大悦说：“方才冯浩在堂上说，‘还有一个姓白的， 也种着他的地亩，住在城内东街。今早差人去问，说男子不在家中，上京贸易去了， 地租儿，丈夫在家交待清楚，别的事不管。’莫非应在此家，也未可定。不然，横 竖也有知道底细的军民，在背地里谈论，我何不探访探访。”一夜无词，到五鼓， 贤臣起来，净面更换衣裳，打扮了个卖卜的先生模样，算命外带着卖字，霎时天霸 已来。贤臣口呼：“壮士，咱两个出去，一前一后，不可远离。倘若访出消息来， 须要仔细。”众人送出，贤臣吩咐：“你们回去，千万不可走漏风声。”众人回公 馆不表。 且说施公、黄天霸出了门，瞧了瞧天晓，尚未大亮。爷儿两个往东正走。 一个手拿卦板，腕挎小蓝包袱；一个拿着一卷字画。霎时走散步前行。但见对 面铺予，一边是茶馆，一边是酒铺。贤臣看罢，望着天霸递了个眼色，迈步前行， 好汉在后跟随。进了酒铺，拣了个背地方，见一张小桌子，爷儿俩并不拘礼。二人 对面坐下，要了两壶酒、两碟子菜。天霸斟酒，爷儿俩对饮。 施公虽然坐着吃酒，耳内留神。那些个吃酒之人，内有一人口尊：“众位，今 日咱弟兄结义同盟，必须各用的东西，俱各随买停妥，方才不令人耻笑，须要访学 古人桃园之义，意气相投，患难相救。”又有一人开言，口呼：“列位，上次咱们 商议结拜弟兄，小弟偶遇一人，说出来列位也必认识他，姓佟行六名德有，爱交朋 友。听说我们结义，也要与咱们结拜。我们两个，才商量妥当，就出了事咧，前者， 他住在此关蓝家店中被人杀死。并非他独自个住店，听说还同着一个妇女，口称夫 妻，占了个独屋，天亮不见妇女踪影，剩下佟六尸首，血淋淋的躺在店中。只怕是 妇女动的手，杀死佟六，暗里逃走，也是有的。细想佟六并无婚配，那里来的妇女 与他一同下店？教人好不明白。”又有一人说：“大哥，你不知道，佟六他素日为 人，吃喝嫖赌，无所不为。仗着他舅舅是个内监，发财回家，置买地上，任意胡行。 全是那点地租，还不够他花费呢！咱们的乡里郭大朋种着点子，咱这里东街里白富 全也种着点子。一定是伶六起了地租来咧，腰内有银钱，不知打那里接了个烟花女 子下在店内。女子起意杀死佟六逃走。再不然，他把人家遭踏得苦，暗定巧计，诓 出他来，下在店内，夜间把他刺死逃走，把祸撂给店中。店家报官，州官将他收监。 店婆在钦差驾前鸣冤。钦差把店东蓝田玉释放出来。还不走呢，听说完了这案才走 呢。依我说这件事要完，除非有了那个妇女才结了案呢。不知那妇女姓甚名谁，家 住在何处？真是个无头无脑，连一点音信也没有，令人发闷！”只见又有一个说：” 哎哟！这件事情，我倒想起来咧，他别是合粉子万儿那么个眼儿了罢？我见他常晃 晃住在那里，我如今心内只是疑惑，这宗事。管保不错，准是那一句戏言。”这个 人的话未说完，只见有一个年长些的说：“老七还多言呢！人家官司还没有完呢， 咱这里只顾胡言乱语，倘若叫官人听见，咱就摆弄不清，也就晚了。依我说咱们还 是喝酒，休要闲谈。”贤臣听说店中之事，被那人拦住不说呢。贤臣甚是着急。也 难追问，少不得慢慢的访查。思想之间，将酒喝完，老爷站起，天霸会钱，出了酒 铺。爷儿两个，进了一条小巷，瞧见一座小庙，左右无人，一同进去。 细看原来是座七圣神祠，旁边有两间土房。爷两坐在台阶石上面。贤臣眼望大 霸开言说：“壮上细听酒铺之中那个后生之言，事情可有些顺手。我如今要上东街 上寻访寻访，你也不必跟着。咱二人今晚别人公馆，在北关寻店住下。你先出城， 在城外等我，赶晚上再见。”天霸答应，辞别贤臣，出庙去了不表。 且说施公见大霸刚才出去，从外面来了两个人，往旁边那两间土房里去了。忠 良连忙站起来，轻移虎步，搭搭讪讪往前行。走进禅堂，瞧见方才那两个人，一个 在地下蹲着烧火。一个守着面盆和面。见老爷进去，二人连忙站起说：“请坐。” 忠良就势说；“二位多有惊动。我要上京，腰中缺少盘费，到此借点笔砚，写几张 字送人，一半是人情，一半是卖换几文钱糊口。 闻听说钦差公馆要审命案，瞧个热闹。”二人闻听，只见烧火的带着笑说： mpanel(1); “若提昨日蓝家店之事，是合该倒运，妇女把人杀死逃走，撂下大祸，教店家 遭殃。”和面的闻听，答了两声说：“此事要完结也容易，除非翻遍了东半城。” 烧火的说：“你怎么就知道翻遍了东半城，就找着了呢？”和面的说：“我怎么不 知道？那一日我一早出城卖菜。刚开城，一个妇女进城。我见她面如金纸，唇如靛 叶，年纪不过二十多岁。见她衣服上，微微有些血痕，慌慌张张进城去了。谁知到 了清早，就出了此事。昨日我卖菜卖到东街小胡同里土地庙旁，一个门内有妇人出 来买菜，我一瞧越像那一个妇人。”烧火的说：“你别胡说咧，这幸亏了遇见了这 位先生，要叫外人闻知，是现成的官司了。”贤臣得了真情，连忙告辞两个卖菜的， 迈步出了庙，直奔东街而来。走到东街，贤臣手打卦板，口中吆喝：“算卦！”且 说这土地庙旁有一人家居住，只因男子出外，家中只剩下年轻妇女，却是姑表姊妹。 妹妹尚未出阁，在表姐姐家寄住。姐姐朱氏，因丈夫出门贸易，夜得凶梦，正在房 中手托香腮，呆呆的思想梦境。忽听卦板响亮，又听见算命吆喝的那些言同，意思 要叫进来问问他丈夫音信。叫声：“庆儿，你出去把算命的先生请进来。算算命， 问你姐夫几时回来。”庆儿答应，连忙迈步出门说：“算命先生，这里来！我姐姐 要算命呢！”贤臣说：“你头走罢。”庆儿先进院内，放下了一张椅子说：“先生 进来罢。”贤臣此时为民情私访，也不讲的受屈，只得走过来坐下，口中说；“讲 命啊？可是问别的事呢？”只听里边娇音嫩语说：“我要问你个行人，不知几时回 来，求先生仔细算算。”贤臣说：“你随口报个时辰，不许思想。”只听里面说： “未时罢。”贤臣在外面，掐指多时，口尊：“娘子，可曾记得他的时辰八字？” 妇人屋内回音：“我丈夫今年二十六岁，康熙十六年七月十五日寅时生辰。”贤臣 闻听，打开包袱，拿出书掀看。手指头又一掐算，忙站起来，眼望着屋内说：“娘 子，此人哪，我可不怕你恼哇。别指望咧！半路途中有人谋害了。”佳人闻听此话， 也就顾不得礼法咧，忙忙掀起帘栊，走将出来说：“求先生再与他细细推算吉凶如 何？”说着就哭将起来了。 贤臣闻听，沉吟了会子，眼望妇人开言说；“你且不用哭，还有月德解救，再 迟三日不见回音，可就没指望了。”妇人闻听此话，就不哭咧。贤臣说：“我且问 你，不知你丈人同去的那人，可是他的表兄啊？还是你的表兄呢？”妇人说：“是 我的表兄。”贤臣说：“原来是表妹夫表大舅一路去了。”妇人说：“正是。”贤 臣说：“料此无妨，一个骨肉至亲，那里来的差错？”妇人说：“先生不知道，亲 戚与亲戚不同。我表兄不行正道，胡作非为，不怕先生笑话，我表兄本来贫穷。这 是他亲妹妹，常在我家住着。”贤臣闻听。 点头暗想，腹中说：“这秃丫头，敢则是他表妹，必须如此这般，才得其中真 情。”想罢，眼望着那妇人开言，口尊：“娘子，你丈夫在家作何生理？”妇人回 道：”我丈夫在家，作着个小买卖，还种几亩租地。”这妇人说到此处，粉面一阵 通红。贤臣这里察观行色，就参透机关，腹内想道：“若问其中底细，还得这等说 法。”想罢，口尊：“娘子，但不知令表兄姓甚名谁？”妇人说：“我表兄姓贺， 名重五。”贤臣点头说：“你丈夫同你表兄前去，不见回音。就该往他家前去问才 是。”妇人说：“他若有家，怎肯把妹子扔在我家内呢？”说着话，见她掀起帘子 走进房去，说：“庆儿，给先生拿出卦礼去罢。”不知到底怎样，且听下回分解。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