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回 张岐山割肉见怪 王朝凤饮酒得差 且说屠户韩道卿，往肉上端详端详，喀哧就举一刀，割了一块硬肋，回手就递 给了他，把砍刀插在架子上。回身就往里走。张岐山一见，就说：“大哥先别走， 这肉可倒好，就是骨多肉少，没点油，怎么下锅去炒呢？你再添上块油。”屠户闻 听，心中不悦说：“尊驾必是远方来的。此处又是一样风景，买肉连油此处不行。 不信你去访访，外号就叫一刀，没有两样。”公差又气又恼，想着人在外乡，目下 又是孤身，且又心中烦闷，压下火气说：“大哥不用生气，买卖人有三分纳性。算 我乍进芦苇，不知深浅。俗说：‘现钱买的手指肉。’再者，古人留下斗合秤，为 的是公平。我原是德州人，相离不上七、八十里地，就是两样行事？我实告诉大哥 说，要在我们德州，别说饶油，就是白要，还得给上一块呢！我心不明，请示大哥， 怎么就立下这个规矩呢？”屠户见问，回嗔作喜说：“哦，这就是了。尊驾原不是 本地的人，这就莫怨了。皆因今人不似古人，公平买卖一例。小人花钱治了酒席， 请来本地举监生员，军民人等，议合定下规矩，也学古人。尊驾知道，姚通炊肉煮 汤，有个屠户叫黄一刀，不论人要三五吊钱肉，就叫黄一刀，再不用还手。 人回家去秤称，每斤足有十六两。因此卖肉不用秤。”公差说：“古人姚通买 肉，遇见黄一刀罢了；如今我买肉，也遇见黄一刀咧。”屠户说：“虽然我不是黄 一刀，怎奈众亲友赴了我的酒席，公议也送了几句号儿，尊驾访访便知。”公差说 ：“你把那几句号告诉我，我也明白明白。”屠户说：“你问此话，听我道来：‘ 辛集韩道卿，卖肉不用称；准斤十六两，无欺更公平。’尊驾听真，并非我自夸， 是此方乡亲们抬举于我，才定下肉规。请罢！不用唠叨了。”言罢回身干他的去了。 把这公差说的傻呆呆的发了会子愣，无奈一手提鸡，一手提肉，只得回去。心中有 气，暗暗想道：他论姚通，是《汉书》上有个姚二愣――招灾惹祸充军的人。马清、 杜明陪着他住在店内。遇着恶屠户黄冈，割下一刀肉由着他算，近方居民，不敢争 论。他自称黄一刀，后终于恶贯满盈。如今又出了韩一刀，有心合他弄气，又怕耽 误了大事。 正自思念，忽见店门不远，迈步进店，来到上房。王朝凤一见，带笑骂了声： “小猴儿，如何去了这大半天，必定是叫黄莺撅伤腿咧！”张岐山说： “你们瞧这只鸡三斤肉，买的如何……”朝凤说：“好好，算你是吃嘴的好主 儿。你快去，交与他们白煮罢；再叫他打一斤酒，烙三斤饼，叫他急快。 岐山说：“都交与我咧！”拿将出去，那有一顿饭之时，小二用盘端来，全都 齐备。小二笑嘻嘻说：“二位爷请用罢！要什么说话。小侄前面有事，不能伺候， 担戴侄儿罢。”二人说：“咱是自家人，不怪你咧！请罢。”小二答应而去。这二 公差饮着酒，岐山说道：“你方才怪我来迟了。我在外遇见黄一刀。”王公差笑说 ：“什么叫黄一刀？”岐山说：“不论多少钱，要买三五斤，只割一刀，并无回手 之说。”朝凤说：你全是鬼话，我不信。”岐山说：“若有句虚言，就是个忘八羔 子。”王朝凤吃惊说：“有此事，特奇怪了。你细说我听。”张岐山遂将买肉前后 的话，怎么接钱不许饶油，并屠户的模样，怎么说话，细说一遍。王朝凤听了，也 是气恼。二人说说笑笑。 王朝凤猛然想起，说是：“大喜大喜，咱今日吃的是喜酒，快些吃罢！”岐山 纳闷说：“这怎么算是喜酒呢？”朝凤说：“有差使，岂不是喜酒呢？”岐山说： “又该你说鬼活了，这里那来的差使呢？”朝凤说：“只管开怀畅饮，要没有差使， 我就是鸡蛋，叫你生喝了。”岐山仍不解，又饮数杯。王朝凤说：“你想起差使没 有？”岐山摇头。朝凤说：“你方才说那屠夫名字，叫什么？”说：“叫韩道卿。” “咱正是拿韩道卿来咧，岂不是有了差使？ “岐山又念几遍说：“就是这字不同。”朝凤说：“这个音倒是全同。他必定 是霸道一方。就有点不同，这差使我想交得下去。”岐山细想说：“王哥，倒是你 参透，比我胜百倍。”二人遂低头商量一会，预备停当，叫小二收拾饼面，全不要 了，说到外面走走再来。 二人遂即出了店门，直奔城里衙门投文，文武官员见是钦差公文，各派兵了衙 役前来，只言往辛集查集去。张、王二公差，忙的早就走下来了，二人共议，如何 拿法。朝凤说：“咱哥俩到那里，先把他稳住，再等他们文武衙门的人，料他插翅 难飞。”一路说些前后的话，却早来到辛集街上。看看天已晌午，集尚未散，乱乱 哄哄，男女老幼，旗民僧道，买卖喧哗。二人无心观看，越巷穿街，走到肉铺门口。 张岐山一丢眼色，低声说道：“就是这个卖肉的大汉，他叫韩道卿。”王朝凤吃惊 说：“真长的凶恶！”二人一旁低言，定下了计策。忽听有人喊说：“老爷、二爷 来查集呢！二爷是常在街上行走。”众人也不大理会。有人就过去先把街口查住。 王朝凤拿了五吊多钱，来到肉铺说：“大哥，我今日可不是唠叨，这可是好几分子 呢！”张岐山说：“韩大哥，真有你的。昨日我割那三斤肉，到家一秤，足有三斤 十二两。怪不得不肯饶油，再给我割三斤。”王朝凤说：“你那里这么急法呀？ mpanel(1); 是我先递过钱的。”把钱往回一拉，串子断了，把钱撒了满地。屠户瞧见，就 是拣钱。王公差说：“拣钱不忙，你先割肉。钱丢了算我的。”屠户手执砍刀等候。 王公差说：“我割五斤，我二姨妈三斤，厢房大妈二斤半，倒座房大嫂子二斤。屠 户一咧嘴笑了，说：“我割一分，你再说一分。说了个乱七八糟，把砍刀扔到灌子 里了！”王公差说：“咱先拣钱。”屠户闻听，这就屈下腰来拣钱，岐山用大棉袄 向屠户的头上一蒙，掏出铁尺。未知拿住韩道卿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