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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不肖生偷闲续史 周之冕对友号丧 上集书,正写到黄文汉和圆子决裂了。圆子失踪之后,黄文汉同下女寻找了半 月没有消息,便留了一百块钱,并这半月的日记在持田,即匆匆的乘博爱丸反国, 应居觉生之聘往山东潍县去了。书就是那么中止。料想看《留东外史》的诸公,看 到那里,没有个了断,心中必也有些沉闷,并且对圆子没有下落,必然觉得有些遗 憾。但是诸公心目中只一个圆子没下落,在著者心目中更有无穷的恨事趣事不曾写 完,若就是那么中止,不接续下去,不更遗憾不堪吗?好在著者今日闲着无事,正 好重理笔砚,一件一件的写了出来,给诸公破闷。 于今且说周撰自和郑绍因分肥不心,加以双言吃醋,改散贷家之后,几集书中 都不曾提他的事。虽在第六十章里面从郑绍畋中略略的道了他一点儿踪迹,但不是 他的正传,此刻却要借他开场。话说周撰虽明知松子与郑绍畋的关系,散伙之后, 却不肯与松子拆开,在深川区觅了个贷间,仍和松子居住。周撰并不是爱恋松子, 不舍得拆离,只因为他们在要要好的时候,周撰做给松子的衣服及零星妆饰品不少, 就这般容易的拆离,觉得太便宜了松子,只得装糊涂再和松子鬼混。松子哪知道周 撰的存心,见周撰说公费没有领下来,手中窘迫,便拿首饰去当了充家用,不到二、 三个月光景,当的当,卖的卖,已将首饰弄了个干净。又借着归国没有旅费,哄着 松子将衣服也当了,周撰拿了钱,真个跑回湖南去了,骗得松子一个住在那深川区 的贷间内死等。周撰跑回湖南,不知怎的运动,回到日本,居然进了连队,这连队 不像学校,不能任意在外面歇宿,便瞒了松子,不与她见面。松子虽明知道周撰已 来日本,进了连队,史是不敢去会,写了几次信去,也不得回信,只气得终日在那 些平日和周撰往来的朋友打听,打算遇见的时候即扭着不放,丢周撰的脸。这且放 下。 且说康少将那日在春日馆请酒,和杨小暴徒争着接下女的那个柳梦菇,他原来 也一个三等的亡命客,在他原籍,做了一任县知事,狠捞了几个昧心钱,和大众亡 命到日本来。奇闻笑话,也不知闹过了多少,他的年龄在四十左右,生得六尺来身 体,肥胖得和一座黑塔相似,满面络腮胡子,浓眉巨眼,远望去很像有些威仪,所 以人家都替他取个外号,叫作天尊。他自己却非常得意,也时时自命为天尊。和他 来往最亲密的,除周撰之外,与他同亡命的几个同乡,都和他十分要好。有一个住 在仲猿乐町的周之冕,第四集书中吴大銮要去刺蒋四立,托名是替姓周的传话,便 是这位先生。他和陈学究是好友,更是柳梦菇的八拜至交。柳梦菇到日本来,练习 了两三个月。日本话,普通应用的话都说到上口了,即在神田北神保町竹之汤澡堂 子隔壁,寻了个贷间住下。这贷间的房主人,就只母女两个。母亲五十来岁;女儿 二十岁,名叫贞子,生得奇丑不堪,却终日涂脂抹粉,打扮得在远处望了,活是个 美人样子。柳梦菇在寻房子的时候,见了这贞子,已是非常赏识,及搬了进去,禁 不得贞子百般的殷勤招待,更顾不得天尊身分,便和贞子结起欢喜缘来。 这日,柳梦菇正在房中和贞子闲话,周子冕走了来,一进门,见了柳梦菇,即 伏身跪了下去磕了个头,吓得柳梦菇和贞子连忙立起身来,怔怔的望了周之冕,不 知是何缘故。只见周之冕磕了头站起来,泪眼婆娑的哽咽着说道:“我于今真成了 天下的第一个罪人!”说着,更呜呜的哭了起来。柳梦菇忙抽出个蒲团来给周之冕 坐,一边带着安慰的声音说道:“老弟有什么事只管从容说出了,好大家设法,何 必是这般悲伤?”周之冕双手捧着脸,仍是哭个不了。柳梦菇不知他哭的是为什么, 不好从哪里劝慰,只得立在旁边望着他哭。周之冕哭了一脸的眼泪,才慢慢的收了 悲声,放下手来叹道:“我不料我母亲去世得这般快。我去年临行的时候,她老人 家还健朗得很,送我到大门口。前月我兄弟来信说她老人家气满的旧病复发了,我 就日夜担扰。想回去亲侍汤药,可又是缉拿得紧的时候,又恐遭了罗网。哪晓得她 老人家就是这般去世了。我想起一场养育之恩,怎能教我不伤感?”说完,又捧子 脸哭起来。柳梦菇这才知道他母亲死了,也连忙露出悲容,叹气说道:“既是老伯 母终了天年,为人子者不能亲侍汤药,自是可伤感的,只是也不宜哀伤过度。老弟 且坐下来,慢慢的商议。”说着,自己就蒲团上坐了。周之冕哪里肯坐蒲团,就在 席子上胡乱坐下。贞子在旁边呆呆的望了一会,也不便寻问原由,自下楼去了。周 之冕一边哭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封他兄弟报丧的信来给柳梦菇看。柳梦菇看了, 仍递还周之冕,说道:“令弟所见不错,现正在追捕紧急的时候,奔丧是不行的。” 周之冕连连摇头道:“我辈读圣贤书,所学何事?母死岂可不奔丧?我决计就 在今日坐火车往长崎,预算七日可以赶到家中。这些朋友地方,我都不去辞行了, 老兄见着他们的时候,请代我说声罢。我此刻还得回去略略的清检几件随身的行李, 不能在这里久耽搁了。”说着,起身要走,柳梦菇忙留住不放,说道:“这事情不 可鲁莽!回去,白送了性命。你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你若因奔丧送了性命,老伯 母在九泉之下也不瞑目。这尽孝也有个经权的界限。”柳梦菇正说着,那住在湖南 同乡会教书的陈学究来了。他原来和周之冕也很有交情。周之冕见他进来,即爬起 身,一个头磕了下去,又止不住哀哀的哭泣,陈学究惊问柳梦菇,柳梦菇将原由说 了,并说周之冕抵死也要奔丧,我正在这里劝他。陈学究听了,连连道:“使不得, 使不得!这一回去,不待到家,只怕就送了命。那才真是不孝呢!快把这念头收起。” 周之冕见柳梦菇和陈学究都是这般劝说,只得收了泪垂头坐着。陈学究道: “老伯母既仙逝了,你我的交情不薄,应得在东京拣个地方,开一个追悼会,也尽 我们一点意思。”柳梦菇忙赞成道:“我心中正也如此打算,地方就是大松俱乐部 好。 近来留学生,无论什么会都是借那里做会场。前日曾大癞兄弟替他父亲开追悼 会,也是在那里。“ 陈学究道:“那日的追悼会,老柳你去了吗?”柳梦菇道:“我不曾。只和人 合伙送了一首挽联。”陈学究笑道:“说起那日的挽联,真有许多笑话。第一是何 海鸣的那一首最妙,他就在哀启中集了四句下来写做挽联。”说着,即念道:先严 树林公四月九日党人俱乐部午后二时。 柳梦菇也笑道:“这挽联真是新奇!”周之冕道:“曾大癞的父亲,本来没有 什么事迹可以在挽联上出色,曾大癞兄弟,又是两个那么样卑污苟贱的人,何海鸣 素来是瞧人不起的,哪有好话去挽他?特意是这般骂他们兄弟的。”陈学究点头道 :“那是自然。只是何必将他悬挂起来自己丢脸?”周之冕道:“他们兄弟能认识 几个字?知道是骂他的倒好了,也不得将它悬挂起来了。他们兄弟既不认识字,又 见下款是‘何海鸣拜挽’几个字,怎肯不挂出来,埋没这点有势力的交情呢?”说 得柳梦菇、陈学究都笑了。周之冕道:“既承二位的情,替先母开追悼会,自是感 激万分。只是开会之前,也得发一遍哀启,我此刻五内如焚,何能提笔?没法,只 得请子兴(陈学究名叫子兴)的大笔。”陈学究道:“这是我应得效力的事。不过 我久疏笔砚,你昆玉又都是文豪,恐怕弄出来见笑。”柳梦菇道:“这不是客气的 事。老陈,你便替他作一篇罢,你不要辜负他刚才还对你叩了个头。”周之冕道: “天尊,你真是生成的一把油嘴。我不是向你也叩了个头吗?照你这样说,也应得 替我做一点事才好。”柳梦菇笑道:“我自然得替你做事,我就去大松俱乐部租定 会场,且商议个日子。今日十一月十二(此是民国四年) .”周之冕道:“哀启连 作带印刷总得几日工夫,订本月二十日罢。”陈学究点头道:“好!许先生定了本 月十五回上海去,我还得去送行。追悼会的日子,不能不订远点。” mpanel(1); 当下三人商议妥了,陈学究向柳梦菇道:“我特来约你合伙替许先生饯行,遇 着老周,几乎将话头打断了。你明日有工夫没有?”柳梦菇道:“我怎么没工夫? 听凭何时都可以。“ 陈学究道:“你那政法学校的课没去上了吗?”柳梦菇道:“有时高兴也去听 听。这几日因那翻译和一个下女在红叶馆结了婚,正在度蜜月的时候,没工夫宋上 课。请了一个代替的,是个浙江人,说话难懂得很,我便懒得去听。”陈学究道: “我也听得说那翻译和一个下女要好得很,却不知道真个结起婚来,这事情也就希 奇得很。那翻译我见过数次,年龄不过二十多岁,容貌又生得很漂亮,更是个世家 子弟,怎的会爱上一个下女认真结起婚来?”柳梦菇笑道:“若是个生得好的下女, 或是年轻的倒还罢了,偏偏那下女又是四十开外的年纪,容貌更是丑不可状,凡是 知道他们这桩事的人,无一个不称奇道怪。 最好笑是那翻译的朋友,见他要和那下女结婚,都觉诧异,跑去问他,你说那 翻译怎么说?他说:“我和她结婚,我心中还觉得辱没了她似的。我得她同意之后, 欢喜得如获至宝,幸得她的年纪比我大了十几岁,不然我简直匹配她不上。‘老陈 你看,这不是骇人听闻的事吗?”周之冕见柳、陈二人谈这些话;他自觉是个罪人, 不忍心多听,便告辞起身。陈学究也跟着起身道:“我们同走,我还得去大冢邀许 先生。”说着,向柳梦菇道:“你去维新点菜,定明日午后四点钟,你顺便到青年 会去约林胡子。”柳梦菇点头答应,身送周、陈二人下楼。 周、陈作别去了,柳梦菇也就向猿神保町的维新料理店走。 刚走过三崎町,只见劈面来了个人,摇头晃脑,非常得意的样子。柳梦菇一看, 不是别人,也是同乡的一个小亡命客,姓谭名理蒿,在北伐第一军陈军长跟前当过 三等副官的,久和柳梦菇认识,柳梦菇见他这高兴的样子,迎上去问道:“老谭到 哪去,为何这等高兴?”谭理蒿见是柳梦菇,忙脱帽点头笑答道:“我正想到你家 去,却不料在这里遇着了你。我刚才走锦町经过,看见一个中国留学生样子的人, 抓着一个西崽似的后生,在那里拳打脚踢,口中不住的骂道:”我多久就要打死你 这杂种,一晌遇你不着,今日看你逃到哪里去!‘那后生也口中骂道:“我又不认 识你,你这个东西怎么无缘无故的打人?你敢和我到警察署去算你是好的!’一边 骂着,一边也扭着那留学生似的人,只管用脑袋去撞,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大堆,站 岗的警察见了,连忙走拢来解劝。那留学生似的人,松了手,向警察用英国话申说。 我不懂得他说了些什么,那警察也似乎不大懂得英语,回头问那后生,那后生 也是个中国人,日本话却说得很好,对那警察说道:“这人平空的跑来打我,请你 将他拿到警察署去。‘说着,用手指着那留学生似的人。警察看是中国人和中国人 闹了,便有些懒得管,便道:”我也不管你们什么事,只不许在街上扭打,扰乱治 安。’说着,驱散众人,逼着教他二人分途走开。那留学生似的人哪里肯依呢,回 身复扭着那后生说道:“你这东西分明是个贼,屡次在我家里偷衣服。 你身上这一包凸出来的是什么?‘说时用手去搜。那后生将身子往旁边一扭, 脸上登时变了色,口中支吾道:“这……这是我刚买来的。’那留学生似的人怎肯 放松,一伸手,就在那后生的怀里,掏出一个粉红的小手巾包来。那包拿在手中, 像很十分沉重。那后生见了,连忙来夺。那留学生似的人,一手将包举得高高的, 一手招那警察,又说了几句英语。那警察抢到后生跟前,施出那平日捉贼的手段, 拉着后生要走,那后生说道:”你不要拉,我自会到你署里去。‘接着用中国话向 那留学生似的人道:“好,好!一同到警察署去,和你弄个清楚倒爽快。’那留学 生似的人,已将小手巾包打开,我凑近身去看,原来是一对金手钏,一根金表链, 还有些零星金首饰,大约有十多两重的金子。他看了看,即胡乱包了,口中骂道:” 你于今赃明证实了,看你还赖到哪里去?这种东西不重办还了得! ‘说着,也不待那警察开口,即跟着同到警察署里去了,我看了觉得很希奇, 随着大众到神田警察署,想打听打听是怎么一回事。那警察署见看的人太多了,一 阵驱赶,那些看热闹的人,都四散的跑,我也不敢逗留,离了警察署,我想:这事 离奇得很,只看着那后生揣着一包首饰,一定是一桩奸情的事。“ 柳梦菇笑道:“怪道你那高兴的样子,原来是看了这种新闻,你看那留学生似 的人,有多大年纪了,是怎生一个模样,说的是哪省的口音?”谭理蒿道:“口音 是普通话,却听不出哪省的来。年纪大约不到三十岁,生得很苗条的身子,穿着一 身极漂亮的西服,一望去就知道是个很爱洁净的样子。他脸上有一个铜钱大的疤印, 颈上还像生过几个痒子,英语说得非常圆熟。那后生虽穿着当西崽的衣服,容颜却 甚是俊秀,年纪至多不过二十二三岁,唇红齿白的,很讨人爱。”柳梦菇道:“可 惜警察署不许人去看,不待说是一件极有趣味的奸情案,只是那后生,真个与那留 学生似的家里人有了苟且的事;弄到警察署去,也不能将那后生怎生处置,倒是那 留学生似的人自己丢脸。你去我家,就是想将这事告诉我吗?”谭理蒿摇头道: “不是。我听得雷小鬼说,你那房主人有个女儿,还生得不错,被你弄上了,我有 些不信。你平日在人跟前装正经,怎的会有这种事?因见雷小鬼说得那么确凿,我 倒要来问问你。若真有这事,你应该请我喝杯喜酒。”柳梦菇笑道:“你信雷小鬼 的,哪有这等事?我那房主人有个女儿是不错,只是我平日和她笑话都不曾说过, 哪有这般容易便说弄上了手?雷小鬼素来是那么捕风捉影的。”谭理蒿道:“你不 必再装正经,雷小鬼说的不像捕风捉影的话。你不用赖,我只要到你家里,留神看 看你二人的情形就知道了。”柳梦菇点头道:“使得,只是我现在有事要去维新料 理店,你且和我同走一趟,回头再到我家去。”谭理蒿道:“去维新做什么?”柳 梦菇道:“陈子兴和我合伙,明日午后四点钟替许先生饯行。我此刻去点菜,点子 菜还得去青年会约林胡子。”谭理蒿道:“你不提及我倒忘了,许先生回国,我也 得替他饯行才好,就伙做你们一块儿罢。”柳梦菇道:“我们饯行,不过尽一点儿 意思罢了,你来一份也使得。” 二人说着,同走到维新料理店。正在帐房里和掌柜的点好菜,说了明日的时刻, 忽听得楼上有人打着哈哈,在那里说话。 柳梦菇听了听说道:“老谭你听,这打哈哈的声音,不是林胡子吗?”谭理蒿 点头道:“不错,准是他。等我上楼去看看。”说着,向楼上跑去。刚到楼口,望 了一望,对柳梦菇招手道:“正是林胡子在这里。”柳梦菇忙跟着上楼笑说道: “我说旁人没有这么大的嗓子,一定是林胡子了。”这林胡子,名伯轩,也是个湖 南人,听说他从前在四川当过管带,民国元年仍在四川,当了一次民军的团长,很 能打仗,他为人很像爽直,生得虎头燕颔,眉长入鬓,须长过腹,腰圆背厚,气实 声宏,虽不曾读过诗书,每次登坛演说起来,却甚喜引经据典。此次亡命到日本, 因朋友绍介,住在神田的中国青年会内。近来他时常自恨不曾读书,便拜了周之冕 的门,朝夕不辍的认真念书写字。 古人说得好,有志此事竟成,他虽则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只有半年多的工夫, 书虽读得不多,字却被他很写得有个样子了,若和曹三爷写的虎字比较起来,林胡 子就出色得多了。那时湖南的国民党,在东京设了个支部,原来的支部长,就是曾 大癞的兄弟,绰号癞头鼋的。因他办了年多,钱就花了个不计数,党务却是废弛不 堪。同乡的党人看了,过意不去,将他撵了,生拉活扯的把许先生推了出来。许先 生接手办不到一年,党务虽然发达,自己的腰包却掏出来贴了个精光。许先生几次 苦辞,也不曾辞掉。爱许先生的甜愿意他辞,爱国民党的却留住他不放。于今许先 生因为上海有事,要回国去了,这林胡子倒想接手来当一届支部长。只是林胡子想 当支部长,并不是和癞头鼋样,想借着党务捞钱。他因为虽是个湖南人,十多年都 是在四川干事,对于湖南并没有什么资格。民国以来,省界分得十分清楚,在外省 很难得立足。林胡子想将来在湖南占点势力,不能不趁这机会,在日本多拉拢几个 同乡。他今日正在维新料理店内,请了他同乡的几个大伟人,陈军长、曾参谋以及 吴大銮口中说出来和曾参谋同亡命的邹东瀛、曾广度一般人都在座。 林胡子正吃得兴高采烈,见柳、谭二人进来,忙起身让座,柳梦菇笑道:“我 在下面听了笑声,就知道是你。我们正要到你家里去,幸而有你这个大哈哈,免得 我们白跑。”说着,和满座的人都点头打招呼。他们都是认识的,并且都是上司班 辈,柳梦菇一想,不好当着他们专请林胡子,只得将林胡子拉到旁边,把饯行的话 说了,并请林胡子代邀邹东瀛。原来这邹东瀛是一个国会议员,在湖南经手过一次 国民捐。他在前清的时候,不过是个学校里的校监,黄克强倡议办国民捐,他便条 陈了些筹饷的办法,黄克强便委他充筹饷局的局长。黄金入橐,那议员头衔,便轻 易的到手了。他这次也是因亡命跑到日本来,也想做个国民党的首领,时常用温言 暖语去牢笼这些穷苦党人。在孙中山跟前,更是牛皮马屁,连吹带拍到十二成,孙 中山很对他假以词色。柳梦菇因他是孙中山的红人,所以托林胡子单独代请他一个 人。林胡子当时答应了。柳梦菇即和谭理蒿拜别大众,出了维新料理店。谭理蒿边 走边笑着向柳梦菇道:“陈军长近来纳了宠你知道吗?”柳梦菇道:“仿佛听人说 过,只不知容貌何如,是从哪里讨来的?”谭理蒿笑道:“容貌丑还在其次,据陈 军长自己说,身上脏得很。你想陈军长是何等脏的人,连他都嫌脏,那位姨太太的 脏就可想了。本来是人家的丫头,讨了来不到几日,还出了个很大的笑话,你不大 和他往来,大约不曾听得悦过?” 不知谭理蒿说出那姨太太什么笑话来,且候下章再写。 -------- 古典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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