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书签
     第六十三章 写名片呆子出风头 争体面乖人办交涉 话说黄文汉和胡庄、刘越石三人弄了一夜的菜,到十二点钟才安息。二次日上 午,黄文汉又帮着弄了一会。因为昨日约好了苏仲武和梅子到他家取齐,十一点钟 的时分,便仍回到家中。对圆子说了昨晚在人家弄菜,不能回家的原故,教圆子更 换衣服,收拾停当了,等梅子一到就走。圆子答应着,正在装束,苏仲武和梅子已 经来了。黄文汉看梅子今日的装束,身上穿一件苏仲武新做给她的彩线绣花淡青缩 缅夹衫,腰系一条鹅黄底银线攒花缎带。蓬松松的短发覆在额头上,望去就好像没 有梳理,其实是井然有条的,并不散乱。脑后的头发仍是和往常一样,散拖在后面, 只拦腰打了个一个发束。发束上缀一朵蝴蝶也似的大红丝花。头上围一条赤金链, 左胸前悬一朵茶碗大小的金黄鲜菊。黄文汉见梅子装束的十分入时,不觉暗暗喝彩, 心中羡慕苏件武艳福,迎着笑道:“呵呀,梅子君今日的装束,真个是鲜艳动人了。 老苏福分不浅哉!”梅子笑着进房,问姐姐怎么不见。圆子在里面答道:“妹妹请 到这里来,我正在换衣呢。苏先生就请在外面坐,不要进来罢!”苏仲武在外面笑 答道:“嫂子放心,从容的换罢,小叔子决不敢乘人之危。”说得黄文汉也笑了。 二人谈了几句昨夜的事,圆子已妆饰妥帖,四人遂同到代代木来。 到时正是午后一点钟,来的客已有十来个了,罗福、郭子兰都已早到。来客黄 文汉都认识,苏仲武有不认识的,黄文汉给绍介了。一个个见梅子这种风度,都有 些举止失措起来。就中惟有罗福,更是搔耳扒腮的坐又不安,立又不稳,不知怎么 才好。黄文汉早看见了他那种搔扒不着的神情,故意特指着他和梅子绍介道:“这 位罗先生,为人很是有趣。”接着问罗福道:“你带了名片没有?”罗福见黄文汉 特意和他绍介梅子,止不住心中跳个不了。黄文汉问他要名片,他并没有听见。黄 文汉问了几句,才理会得,连忙用手在这口袋里去摸。摸不着,又去那口袋里摸, 匆匆忙忙几个口袋都摸了,实在是没带名片,急得一副脸通红,不住的说道:“糟 了,糟了!刚刚今天不曾带名片,等我去写一张来。”说着起身,往左右望了一望, 一把拉了他一个同乡程中奇,就往隔壁房里走。程中奇笑道:“你拉我做什么?” 罗福悄悖的说道:“我的字写得太劣,请你替我写个名片。这里有纸笔,你是这么 样写罢!”程中奇拿了纸笔在手问道:“怎么样写?”罗福念道:“云南公费生罗 福。”程中奇怔了一怔道:“怎么名片是这样写?”罗福正色道:“自然是这样写。 你莫管,照我说的写就是了。”程中奇知道他是呆出了名的,便不和他争论,照样 写了。罗福看了又看,点点头道:“还写得好。只不会写字,是我平生的恨事。” 口中一边说,一边走过这房里来。黄文汉正掉过脸和张全在那里说笑,罗福也没听 得,走到梅子跟前,想将纸条儿交给梅子。 梅子并没看见,只顾和圆子细声的说话。罗福不敢莽撞,弯着腰站在房中间, 手擎着纸条儿,等梅子回过脸来。房中的客都知黄文汉是有意作弄罗福,一个个都 掩着口笑。还是圆子见了,过意不去,暗推了梅子一下。梅子不知道做什么,翻着 眼睛,望了圆子,圆子努嘴道:“罗先生送名刺给你,接了罢!”梅子才望罗福笑 了一笑,伸手接了,看了看,用那纤纤小指,点数着纸上的字,对圆子道:“怎么 有七个字的姓名?姐姐看,莫是写错了罢!”圆子看了笑道:“哪里是七个字的姓 名,上面五个字,不知道怎么讲,第六个字是个罗字,大约就是罗先生的姓了。底 下这个福字,一定是名字。”黄文汉听了,忍不住先笑着掉过身来看。只见苏仲武 笑容满面的,正拿着纸条笑得那手只管打颤。黄文汉接过来看了,一些儿不笑。张 全也要看。黄文汉已递还梅子,梅子做四折叠起来,压在自己坐的蒲团下。罗福心 想:这样一个美人,原来不认识字。这圆子虽认识字,只是太不通,连“云南公费 生”五个字,都不知道怎么讲,这却可惜我一片心思了。 不言罗呆子一个人在那里出神,且说胡庄和刘越石在厨房里已将酒莱都盛贮停 当,教下女到客厅里摆了台面。黄文汉和张全都进厨房,大家七手八脚的搬运酒菜, 须臾搬完。主客共十七位,做三桌分开坐了。罗福硬和梅子做一桌。三家人家的三 个下女,便分做三处伺候斟酒。大家先开怀畅饮了几杯,渐渐的撮对猜起拳来。胡 庄酒至半酣,立起身来说道:“我们今天大家做一块儿饮酒作乐,题目便是庆祝双 十节。我想在座诸君大约也没有人反对,说这题目错了。不过在兄弟看来,诸君贵 国的那什么国庆纪念,实在是无可庆祝的了,这个题目很有些不妥。兄弟心中倒有 个很妥当的题目,不如提议出来,请诸君通过,改换了罢!兄弟常听人说,替死人 做寿,谓之做阴寿。 我们于今替死共和庆祝,就说是做国庆纪念的阴寿,不好么?“大家听了,都 大笑拍掌,一时掌声如雷。胡庄等掌声过去,复接着说道:”诸君既通过了这做阴 寿的题目,兄弟却要借着这做阴寿的筵席,来庆祝两个生人。“说话时,两只眼睛 飞到圆子、梅子二人身上,大家不待胡庄说完,都吼起来喊赞成。 胡庄笑着摇手道,“兄弟的话还没说完,诸君赞成的到底是什么,兄弟倒不懂 得了。”罗福嘴快,抢着说道:“老胡你不用说完,我们都知道了。赞成庆祝她们 两个!”说时,用手指着圆子、梅子。梅子不知道罗福说什么,只见他伸着手,往 自己一指,吓得低着头红了脸,只管推圆子。其实圆子也不懂得,悄悄的教梅子不 要怕。罗福说完,得意洋洋的叫下女斟酒来敬梅子。胡庄喝住道:“呆子且慢着, 我的话没说完,你偏要假称懂得。”罗福虽然倔强,但他心中有些畏惧胡庄,便被 胡庄喝住了。胡庄笑着说道:“兄弟说借筵席庆祝两个生人,诸君的意思,都以为 不待说,是庆祝两位夫人了。兄弟的意思却不然。两位夫人都是天生丽质,莫说受 我们的庆祝是应该的,便是教世界上的人都来这里,由兄弟提议庆祝,料定必没人 说不愿意。但是兄弟为人素不欢喜干现成的事。兄弟以为在座中最可庆祝的,无如 享受这两位夫人的爱情的人。”大家听了,又都望着黄文汉、苏仲武二人欢呼拍手。 正在拍得高兴的时候,黄文汉忽然跳起身来摇手道:“诸君且住,听听看,隔壁有 人骂起来了。”大家吃了一惊,都屏声息气静听。果听得隔一座房子有一家人家, 正在楼上开着窗子,朝着这里高声大喊:“豚尾奴不要闹,再闹我就要喊警察了!” 黄文汉听了,只气得打抖,三步作两步的窜到外面,也高声答骂道:“什么禽兽, 敢干涉你老子!你这禽兽不去叫警察,就是万人造出来的。你有本事敢到这里来, 和老子说话!”胡庄也气不过,跑到外面帮着乱骂。那日本人不中用,竟被他二人 骂得不敢出头了,二人才笑嘻嘻的进来。黄文汉大声说道:“我们只管闹,闹出乱 子来有我一个人担当。看他是什么警察,敢进这屋子来!”说时望着程中奇道: “你带胡琴来没有?我们索性唱起戏来,一不做,二不休,给点厉害他们看。”胡 庄道,“唱戏不要紧, 不过我们也得有点分际。众怒难犯,过闹狠了,也不好。“黄文汉笑道:”足 下姓胡,真要算是胡说。又不杀人放火,什么叫作闹狠了不好?你们放心,有我黄 文汉在这里,谁也不敢来放句无理的屁。你们刚才没听得那小鬼骂的话?就是这样 善罢甘休不敢开口了,以后我们住在这里,还敢高声说句话吗?打得一拳开,免得 百拳来。故意的也要闹得个天翻地覆,使他们好来干涉。不然,刚才的气就呕成了 mpanel(1); 功,没有地方出了。“大家听了,虽都知道黄文汉的外交手腕是最靠得住的,但是 不知道他这气将怎生出法,因都知道胡庄也是个能干的,看他也笑着点头,已赞成 黄文汉的办法,大家便又高兴起来。程中奇的戏本来唱得好,又会拉胡琴。他今日 知道人多,必然有人要唱戏,已随身带了胡琴来。见众人已决议再闹,都有些少年 好事的性格,便也喜不自胜的拉起胡琴来。座中很有些人能唱戏,胡庄拿了口小皮 箱,用火筷子敲着做鼓板,倒也铿锵可听。罗福、张全、黄文汉、程中奇、胡庄是 不待说,各人要唱几句,就是与本书无关系,不便将他姓名写出来的人,遇了这种 场合,也都要伸着脖子喊几句。 旋唱旋吃喝的闹下去,直闹到六点多钟。酒菜都完了,黄文汉的兴致还没有尽, 重新提议,每人再加五角钱的份子,投票公举了两个人,去买办酒菜,唱闹仍是不 停。左右邻近的老少男女,都不知道今日这家中国人干什么,也有找着下女打听的, 也有攀着窗户看的。黄文汉见有人来看,兴头更高了,停了中国戏不唱,高唱起日 本歌来。才唱了几声,外面看的人更多了,幸窗户朝着空地,看的人虽多,不至将 道路拥塞。黄文汉有意卖弄精神,警察听了,多忘了形,跟着一大堆的人向窗户只 挤。日本的警察到底有威信,看的人起初见后面拥挤得很,谁肯放松一步?后来回 头一看是个警察,都吓得将头一缩,向两边让出条路来。警察趁着当儿,挺了挺胸, 大踏步走近窗户,探头向里面望了一望。黄文汉正唱得不住口,警察便偏着头,不 住的用靴底在沙地上踏板。圆子靠着黄文汉坐了,忽抬头见窗眼里露出半顶警察的 帽子来,只吓得芳心乱跳,悄悄的说给梅子听:“警察来了。”梅子望着发怔道: “警察来做什么? 我们这里人多,怕他吗?“圆子知她不懂事,等黄文汉唱完一支之后,暗暗的 指给黄文汉看。黄文汉醉眼

Search


Sh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