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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胡蕴玉大吃广昌和 黄文汉导游博览会 话说胡女士听黄文汉说中壁圆子的性情历史,不住的点头叹息;说:“这女子 的思想不可及!我也时常是这般说:”能颠倒男子,是我们女子得意之事。若到了 没有颠倒男子的能力的时候,则唯有一死,免在世上受男子们的奚落。‘我素来持 这个主义,不料这女子也有这种思想。等你们的事完了,我倒想见见她,看她的容 貌,可能与她的知识相称。“黄文汉笑道:”你要见她,怕不容易吗?只是你不大 懂日本话,对谈不来,没有什么多趣味。“胡女士道:”见见面罢了,何必对谈些 什么。“说完,扬着脸向苏仲武道:”你的东道之谊怎么尽法? 只嘴唇摆筵席,我就不感你的情。有吃的,快拿出来孝敬,我还有事去。“苏 仲武笑道:”你还有什么事去?“胡女士道:”你问怎的?你只说,你有吃的孝敬 我没有?“。说着,拿了花在手,用那白玉凝霞的脸去亲花朵。偶抬头见对面壁间 挂镜里现出她自己的倩影来,仿佛看去就是西洋的一幅美人图画也没这般生动。自 己望着自己,高兴非常,忽然想就这样子去照一个像,便向苏仲武道:”我也不要 吃你的东道了,你陪我到工藤照像馆去照个像罢。“苏仲武喜道:”好极了,我们 便去吧。老黄,你去么?“黄文汉摇头道:”我还有事,不能奉陪,你两个去照罢! “胡女士也不作理会,握着那把鲜花,立起身来,对着镜子里面,时嗔时喜,时笑 时颦,顾影弄姿了一大会。 黄文汉不耐烦多等,提着帽子先走了。苏仲武忙叫:“老黄,为什么就走,等 一会儿同走不好吗?”黄文汉没答应,胡女士向苏仲武道:“他走他的,教他同走 做什么,你不认识去工藤的路吗?”黄文汉在门外分明听得,只做没听见,拔起脚 便走,心中好笑苏仲武必然上当,也不再往别处,自乘电车回青山一丁目去了,不 在话下。 且说苏仲武见黄文汉已走,走过来向胡女士赔笑道:“那日失约,实在非出自 本心。因为那晚在你家睡少了,跑归家纳头便睡,直到十二点钟。有两个朋友来, 才将我唤醒,强要拿着我去喝酒,因此不曾践约。”胡女士连连摇手说道:“罢了, 罢了,谁还有工夫来研究你的罪状。去罢,太晚了怕照像馆关门。”苏仲武也对镜 子理了理顶上的发,戴了帽子,笑道:“我这样子,配得上和你同照么?”胡女士 点头道:“配得很,配得很,走罢!”苏仲武道:“你放心,决不会太晚,这里出 去,转个弯便到了。”随用手指着壁上的钟道:“你看,还不到八点半钟。”胡女 士也不答白,擎着鲜花,向外便走。苏仲武跟在后面,同出了大门。胡女士回头向 苏仲武道:“你跟在后面,难道叫我引路吗?”苏仲武连忙抢向前,引着胡女士, 只一刻到了工藤照像馆。这工藤照像馆夜间照像,是用那极强的电光,比别家用镁 的仔细些,二人进去,便有人出来招待,引到楼上一间客厅里坐定。客厅的桌上, 放了许多的样本,招待人一张一张翻给二人看。苏仲武看了几张二人半身的,又看 了几张二人全身的。点给胡女士看了,都说不好。胡女士随便取了张六寸的向苏仲 武道:“你只对他说,照这么大的便了。”苏仲武见是一张团体照片,当时不敢违 拗,只得对招待人说了。胡女士自去化妆室整理衣服头脑,苏仲武也跟进去收拾了 一会。外面写真师已将电光及照相机配置停当,请二人出来照像。苏仲武同胡女士 走到大厅上,胡女士手中执着那把鲜花,在照像机的对面立定,苏仲武走拢去,问 道:“我们同立着照吗?”胡女士翻着白眼,望了苏仲武一望道:“我平生没和人 照过像,还是各自单独照的好。”说着,挥手叫苏仲武立远些,苏仲武错愕了半晌, 开口不得,只得点点头立在一边。让胡女士先照了,自己也照了一张,招待的拿了 纸笔来,问姓名、住址,胡女士教苏仲武替她写了,并说道:“你和他说,我这一 张要洗两打。”苏仲武说了。胡女士道:“你问他要放定钱不要,要定钱,你且替 我给了,明日算还给你。”苏仲武连忙道:“我这里有,给了就是,说什么算还。” 随要招待的照两打计算,须钱若干,一并给了,掣了收条,交与胡女士。胡女士拉 了苏仲武的手笑道:“我没和你同照像,你切不要见怪。我一则平生不曾和人照过 像。二则此次亡命来日本的太多,十九与我相识。你又年轻,立作一块儿照了,倒 像一对小夫妻,恐怕人家见了笑话。你是个聪明人,万不可疑心我是嫌避你。”苏 仲武听了,一想有理:我真错疑了她。登时依旧心花怒发,刚才一肚皮的不高兴, 早化为乌有了。欢天喜地的携手出了工藤照像馆。胡女士脱手道:“我有些饿了, 到哪家馆里去吃点菜好么?”苏仲武笑道:“我也正想去吃,为什么不好?我们到 广昌和去罢。”胡女士踌躇了一会,点头道:“也好。”如是二人走到广昌和,广 昌和的老板正坐在柜台里面算帐,一眼看见胡女士,连忙堆下笑来,起身迎接。苏 仲武一见,吃了一惊,暗自寻思道:那日我在玉名馆门口看见的不就是他吗?怪道 好生面善。回头看胡女士,并不睬那老板,只用手推着苏仲武同上楼,直到第三层 坐定。转眼那老板也跟了进来,弯腰折背笑嘻嘻的向胡女士行礼。胡女士只作没有 看见,向苏仲武道:“你想吃什么菜?你说罢。”苏仲武一时心中想不出吃什么菜 好,呆呆的望着那老板。只见那老板拿着胡女士的那把鲜花,只顾偎着他那副似漆 如油的脸,不住的乱嗅,摇头晃脑的说:“好香,好香!”不由得忿火中烧,想叱 他下去。胡女士早已忍不住,一手将花夺过来,举起向那油头上就是一下,骂道: “下作东西!乱嗅些什么,还不给我拿纸笔来开菜单子!”那老板诺诺连声的出去, 须臾将纸笔并菜单拿了进来,送到苏仲武面前,自己却立在一边,不住的用眼睛来 瞟胡女士。苏仲武心中明白,恨不得立刻将那老板撵出去,胡乱向菜单上开了几样 菜,往那老板面前一撂道:“拿去,快给我弄来!”那老板伸出油手接了,懒洋洋 的出去。苏仲武自言自语道:“可恶的东西,也敢在这里涎皮涎脸的死讨人厌!” 胡女士道:“这东西从来是这般的,不睬他罢了。下等人,和他计较些什么!” 苏仲武道:“不是这般说,也得有个体统。他连自己的身分都忘掉了。下次他 再是如此,我却不能容他了。”胡女士笑道:“你说的不错,我本也很讨厌他。” 苏仲武闷闷不乐的,下女送上菜来,只略略的吃一些儿便不吃了。胡女士年纪身材 虽小,食量倒很宽宏,当下吃了个酒足饭饱。苏仲武喝教算帐,胡女士拦住道: “不用给钱,我叫他记帐就是。”苏仲武道:“那如何使得?”胡女士道:“你不 用管,我自有道理。”苏仲武只得罢了。 二人洗了脸,同下楼来。胡女士走近柜台,那老板已立起身,笑道:“有新蒸 的荷叶酥还好,先生带些回去吃么?”胡女士点点头,去玻璃柜中探望。见里面摆 的薰鱼、火腿之类,用手点给那老板道:“你拣好的给我包几样,和荷叶酥一并着 人送到我家里去。”那老板喜孜孜的,跳出柜台道:“先生要什么,指给我看,我 就叫人送去。”指了几样,懒得久看,只向那老板说了句:“给我赶快送来。”便 和苏仲武摇摇摆摆的走了出来。苏仲武道:“你再到我家去么?”胡女士道:“再 去干什么?我今日看博览会,盘旋着走了一日,也没得休息,我要回去了。”随看 了看手上的表道:“十一点半钟了,你自回去罢!”说着,仍拿了她那把打油头的 鲜花,一边嗅着,一边走了。 苏仲武心中大不自在,一步一步走归家中,歇宿一夜。次日早起,梳洗已毕, 用了早点,又换了套衣服,匆匆忙忙乘电车,向青山一丁目来。走进门,见院子里 面已有两乘棚马车停着,连忙到昨日坐的客厅中一看,一个人也没有。咳了两声嗽, 一个卞女走出来,望了一望,认得是来过的,说了声:“请坐。”便折身进去了。 一会儿复出来道:“请到里面去坐。”苏仲武即跟了进去。只见里面一个小小的院 落,收拾得非常齐整。 mpanel(1); 绕着院落一条走廊,走廊两边摆了些盆景。走廊尽处,一连三间房屋,房门都 紧紧的闭着。下女引到中间一间房子门口,蹲下身去,轻轻将门推开。苏仲武见里 面鸦雀无声的,各人正在那里早膳。黄文汉连忙放下碗筷,叫下女送蒲团泡茶,圆 子、春子、梅子一时都将碗筷放下。苏仲武对大家行了礼,黄文汉故意客气了两句, 问已用了早膳没有。苏仲武说已用过了,黄文汉让苏仲武坐了,便仍请她们吃饭, 圆子等都向苏仲武告罪。 一刹时都用完了,下女收杯盘,圆子也帮着搬运。苏仲武看这房间,虽只八叠, 因为房中有两个床间,足有十叠席房间大小。 房中并没别样陈设,只壁间挂了几方风景画,床间里面摆了一瓶鲜花,一个小 木书架,架上放了几册日本书。黄文汉背着书架坐了,春子和梅子对坐在黄文汉左 右。黄文汉说道:“今日天气正好,我们不可多耽搁,好在会场里面多盘桓一会。” 春子向梅子道:“不错,我们就去收拾罢。”说时来,走近梅子身边,附耳低言的 说了几句。梅子笑着摇头道:“那怎么使得?穿人家的衣服,怪难为情的。”圆子 笑着,在梅子膊上轻轻的捏了一把道:“你我有什么难为情?我横竖用不着。”说 着,拉了梅子起来,往隔壁房间里去了,春子也起身跟着进去。黄文汉便同苏仲武 走出房,在回廊下将昨晚的成绩,说给苏仲武听。昨晚黄文汉归家,已过了十一点 钟,圆子正陪着春子母女在房中谈话。圆子自述身世,说曾在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毕 业,兼述该学校的学科如何完备,同学的如何亲热,教员都是些有名的学士、博士。 黄文汉接着说自己和那校长很有交情,里面的教员,如某某等,我都认识。还有那 麴町的三轮田高等女学校,那校长也和我认识。我绍介进去的学生,委实不少。即 如某某的女,因为我绍介她在三轮田高等女学校毕了业。正在那行毕业式的时候, 某男爵见了她的容貌,又看了她毕业的成绩,心中欢喜,便请了她去当家庭教师。 后来不到一年,男爵的夫人死了。男爵便求我作伐,今年三月某日行了结婚式,此 刻居然是一位男爵夫人了。“前几日我还在她家坐,呼奴使婢的,好不堂皇。唉, 这都是进学堂的好处。她家里父亲兄弟,都是做生意的人,夫人说:‘若不是在学 堂里的成绩优良,举止闲雅,哪能有这等遭际。说起来也奇怪,学问这东西,真是 不可思议。哪怕你这人生得漂亮到了极处,一没有学问,四肢百骸都会显出一种俗 气来。有学问的人一见了,便知道这人是没读书的。若是大庭广众之中,都是些有 学问的人在那里,一个没学问的人杂坐里面,不是粗野得看不上眼,便现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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