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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两函书商量和议 一道表惶恐求成
却说王厚回木兰渡,进营选择精壮,置备粮饷,以便夺复双熊谷。次日犹未起
行,忽见败兵来报:王丰、陶书俱为敌将所杀。王厚问清,恨道:“何等叮咛勿战,
仍恃勇丧命。自死,理所应当,可惜失却要口,又折了陶书,双熊谷如何能复?且
再去看看势局,好作道理。”带着精壮上船。龙街了见,即欲出迎,蒲倜道:“客
卿钧命:各寨非奉令,毋许轻战。即胜亦以违令论。”龙街乃止。
王厚抵埠,见寂然无声,知有定谋,也不登岸,移船直溯上流坡涯泊下,令健
卒分头爬山越岭,探访路径。众兵陆续回 报:凡要害之处,俱筑坚垒,只有玉版
坡小路未断。王厚即同将士攀藤附葛而前。遥望天井关外:四围远远关隘,俱扎有
营盘,系浮石旗号。王厚想道:“寨如星布,围似罗张。因得天时而占地利,济之
以人和,计深谋密,彼逸我劳,无能为也!”改后队为前锋,仍归旧路过渡,转报
与烛相国。这边诸将见王厚移船解系,另循途径,付之不理。蒲倜于七寨巡视,照
画地图回营呈覆,客卿令将所领兵士周流审察。
再说烛相国在龟息城劝农兴学,练将操兵,遣人四出招收怨散的众校。众校闻
烛相国之令,又知郎子俱亡,多陆续旋归。烛相自失了桂子壑,使逄琛往交纽关,
使王丰屯兰花岩。
因恐王丰性躁有失,乃向漠漠关调回冷星。又为途遥,先令都中司城大夫王厚
来镇守,并夺桂子壑。谁知王厚未到,兰花岩先已被夺。烛相闻报懊恼,恰好冷星
禀见,即令其赶赴,相机攻龋冷星既至,看那寨垒险固,莫能必得,就便另筑,覆
报缘由。相国道:“浮石不但大将韬略悠远,偏裨亦多智勇兼全,深为可忧。”及
闻报木兰渡垒为敌所据,音信断绝,料难复回,痛恨郎子、罗钟,乃使谋臣冷月同
龚奎等十校带三千五百精兵,往来观势,令诸处小心,毋许疏懈。彼此俱无动静。
一日,冷月探得老蜂峡内阴珠城守将于武生辰,计其将士自然筵宴,连夜领兵
往袭。清晨已到,肉膊而登。及城垛将士觉时,龚奎早入,落锁开门,冷月等并进。
于武引众迎击,怎奈宿酒未醒,无力抵敌,只得逃奔出城。龙逊闻知,领兵来夺,
冷月坚壁不出,龙逊为所隔断,声息莫通。烛相闻报,喜道:“今得如此,事便可
为。”命取文房四宝修书。记室隙契、钟逸道:“相国王事勤劳,笔札纲件待晚辈
草稿誊正缮写,无庸费心!”烛相道:“此书非寻常可比,系致浮石西国老及韩冠
军者,二人皆知我的笔法,如非亲手,无以见诚。”乃挥毫写就,使人送往敌营转
呈。钟逸问道:“韩冠军今在浮石,去函难免阻隔。”烛相道:“封于西相国函中,
断不致浮沉。”原来韩子邮卧病回国,被白额虎故违国太医嘱咐,几乎误伤性命。
及扈搏等劫进滋荣关,昼夜兼行到云平岭,虽依次序调理,已经迟了。幸赖安太医
为西庶长痰症奉命而来,西庶长托其审视,太医诊毕道:“神散难收,逾时不过蠢
然一物而已。”庶长惊道:“缘何至此?”即提白额虎严审,供出未遵国太医汤饮
时日。西庶长大怒,令将白额虎斩首。安太医道:“且缓!
有用他处。“庶长令停刑,问道:”神散可能收复?“安太医道:”速以梨枣
汁饮之,始可获瘵。但急切如何能得?“庶长喜道:”主上念老夫痰症,昨蒙恩赐
顶尖三枚,犹未动用。“安太医道:”梨枣的系奇珍,然并不消痰,惟疏通筋络阻
滞,助益心肝气血。冠军受害,心血亏而肝气损,失于调理,致使筋络血脉背逆,
此物为最宜。“庶长大喜,令取梨枣,用玉榨取汁,安太医拌药与冠军饮毕,令将
白额虎拿来,又用药水浸梨枣二枚使食。庶长惊道:”这上选梨枣每岁只有十余枚,
为稀奇之珍,如何给与鄙夫?“安太医笑道:”学生亦知贵重,但入彼腹,另有道
理,胜于韩君用也。“安太医视白额虎吃毕,更饮以药酒,释其刑具,令徒步归国,
嘱道:”汝可速行,迟则追回矣!“一面传放走。白额虎四肢麻木,逾时得奔跑。
西庶长不解其意,太医道:”可令值日将校领十卒逐之。“谷虚领命,安太医吩咐
道:”待其奔急喘倒,气血攒于肝心,立刻擒回。“谷虚遵令去后片刻,果然擒白
额虎转来,安太医即将心肝取出捣成稀糜,冲酒并枣汁与子邮顿服。庶长令将白额
虎枭示。
子邮自饮过酒,次晨稍微明白,目能回视,只是动弹不得。
安太医以茯神当归汤七剂饮之,神气复原,乃服狗齐丸,盈旬始可立起行走。
终日默坐,见安太国诊视殷勤,只道系国太医所嘱。左右有二仆日夜伺候,并不出
阈,户外另有多人听其指使。室中幽雅,拥架图书,料系烛相所安排养病之处,也
未声问。
又过几日,身体健旺,问老仆道:“相国何在?”老仆回 道:“现在府中。
时时至门外询问。”子邮惊道:“何敢蒙恩至此!当往候安。”老仆跪下道:“庶
长钧命:韩老爷虽愈,精神尚虚。出户而莫能潭止致劳复者,小的二人以军法论。
韩老爷欲见庶长,只须命请。”子邮想道:“连日举动虽然如常,不可拂其盛意,
使无辜受累。”进中堂,子邮拜谢,再询道:“先生尊姓?”安太医道:“不佞贱
姓安。”子邮道:“国太医何在?”安太医道:“现同浮金主驻天井关。”子邮大
疑,正欲细问,只见传道:“庶长已到。”子邮起身趋下,却系一位须发皓然的尊
官,持着白柬入来,拱手道:“久欲把臂,恐烦清神。今喜渐痊,特踵晋谒,并将
令友先生留书捧交,希为静览。”子邮想,烛相面貌清古,而此容颜端方,诧异不
了,只得迎上称谢。礼毕说道:“鄙陋小子,过承渥爱!”再看函面写道:“请待
子邮贤弟愈日,面致为祷。晚生仲卿顿首。”乃不启视,问道:“向来未闻上国有
仲卿者,现居何职?愿示其详。”西庶长道:“居客卿之位,原名仲卿,因有事,
故托名古彰,前日始将真名道出。古彰即仲卿,仲卿即客卿也。”子邮道:“老先
生尊姓盛名?此处系何地方?仲卿大哥今在哪里?”西庶长拱手道:“老夫姓西名
山,此地系云平岭,仲卿先生领兵追浮金主,现屯天井关。”子邮乃拆信看道:自
黄山误别入蜀旋唐,虚劳跋涉,飘流至此,邂逅授知于庶长,岛主以爵位相加,坚
辞不获,权受客卿。梦寐思怀贤弟,不知贤弟何由亦在浮金。往日于阵间遥望亲切,
原欲前来握手,将士谏阻,言浮金侧有邪佞,而恐大无益于贤弟,是以忍耐。谍知
受谮,愤怒损躯,以见素志。然何不念太祖、世宗、幼主,而乃轻生耶?特令将士
截迎到岭。贤弟其静养毋躁,吾不久取盟旋师,即商量复国事也。
子邮看毕,起身拱手道:“吾往天井去也!”安太医道:“足下神气未充,劳
顿必变。”西庶长道:“客卿手书切嘱先生静养,若轻举动,或致损伤贵体,何异
轻生?”子邮道:“吾非糊涂,但闻仲兄所在而不得见,度日如年。”庶长道:
“客卿屡次叮嘱,若先生欲见之切,宁可飞马暂回,万勿任先生率往。
老夫今去唤客卿来如何?“子邮无奈,依然停祝西庶长令何舟、何方楼等进兵
鸳鸯城,远围毋近,将岭上事务交骆焘,命西青赞助,自带护卫将校,跨宝驹向东
进发。
第三日到天井前,客卿迎出道:“庶长遥临,莫非子邮性急?”西庶长笑道:
“然也,特唤先生,以解子邮积尘。”客卿应诺,携手进营。诸将参见毕,客卿命
将册籍呈上,通宵细谈。次早相别升车,带原将校起行。二二日即登云平岭,入室
相见,子邮趋前把臂拭目道:“大哥既知系弟胡为,并不通纤消息。”客卿道:
“阵法商榷斟酌同制,况变数次,信息何所不通,岂犹未知吾在兹乎?郎子之徒,
陆地犹起风波,明通消息,恐于贤弟更多获咎也!”子邮道:“虽然,今已委贽,
各为其主。弟亦请从此辞。”客卿道:“贤弟误矣!若云委贽,吾不为客卿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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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终以周朝为主,这里皆属虚福贤弟无论有无国事家事在身,援君臣手足腹心、
草芥寇仇之训于浮金亦可止矣。“子邮道:”岛主原视弟如手足,虽误信谗言,亦
未至于草芥。即君之恩或断,而臣之义何可绝也?“客卿道:”避色避言为退辞之
准的,浮金岛主屡加于贤弟矣,岂仍欲往仕耶?“子邮道:”虽然,弟终不仕浮石。
“客卿道:”吾何尝仕浮石?乃系权时栖止,得便则回中华耳。“子邮叹息不语。
客卿问卧黄山怎样归于浮金,子邮正欲告诉,忽飞一报道:“主上巡幸岭寨。”
客卿道:“先如何无报?”又见安太医奔入道:“龙舆到矣!”客卿趋迎,子邮仍
回室内。客卿接驾,岛主扶起道:“寡人驻玉砂冈,接庶长奏往军营暂唤客卿的本
章,是以游览至此。一者久不见先生,二者欲睹韩卿之颜。先生军事烦劳,寡人念
及,未尝安枕。今韩卿何在?”客卿道:“小愈犹欠精神,待臣召之。”岛主道:
“无庸劳动,寡人自往。”客卿进房,见子邮坚卧,力挽使起,岛主已到榻边,躬
身问道:“贤卿连日安否?”子邮瞠视无语。岛主问客卿道:“闻韩卿此症,须顶
选梨枣。前日庶长所用,乃去岁所储,恐其味减,今新贡已集,寡人特带三颗以治
韩卿之疾。”命内侍取汁煅热。岛主坐于床边,问浮金近事,客卿大略回答。内侍
送上梨汁,岛主接过吹去浮沫,先饮半匙稍热,便为调转,再饮半匙――温和,始
用匙挑俯喂。子邮感动,蹶然跃立,匍匐顿首道:“外臣抗拒不恭,情甘伏法!”
岛主慌将枣汁交与客卿,双手扶道:“卿毋劳动,请安静养息!”子邮道:“臣初
极惫,今已平复,望主上宽心。”岛主道:“卿且服此汁,仍加调摄,寡人挂虑始
释。”子邮跪受,岛主不肯,子邮躬身捧着饮荆岛主大喜,左手携客卿,右手携子
邮,出房来到中堂命坐。
再问何以到浮金。子邮将寻仲卿误以赤鲤为马,乘之游雾,落于赤龙潭,救薇
蛾,擒双尾虿及烛相招安等事详细申明,岛主连声称奇,客卿也觉诧异。内侍呈上
御膳,岛主召太医,命三 人同席饮宴,客卿辞,太医坚辞,岛主皆不允。子邮坐
下,二 人侍陪。饮过三爵,岛主又命坐,子邮方问:“仲兄何由至浮石?”客卿
将梦中闻李节度唤醒,散步出苑,直到江滨,寻回 无路,附之英、之华船进川,
旋搭洋船往浙,于海中逢怪,逼落硬水围,飘到浮山,并言舟中与之英、之华莫逆,
两人温清如玉,明朗似珠。岛主道:“王、李二卿才德兼优,双龙、天印入寇,赖
并破之。”称赞未了,忽到报章,岛主拆开阅过,递与客卿道:“适言犹不曾完,
余孽复又猖獗,当速饬沿边地方,小心防备。”客卿看了,却系谍知双龙石犴合十
三岛,将连兵同郎福厚分二 路寇扰。客卿道:“十三岛皆迫于势,同事不同心。
臣先闻信,已饬谷裕分兵屯扎绀水洋,探得天印亦将效尤,并饬乌刚分屯靖波;亦
致书庶长,请饬各州邑营寨员弁坚壁以待其衰。”岛主喜道:“有先生绸缪,寡人
何忧?今回都欲请韩卿同载,朝夕盘桓,未知可否?”客卿应道:“韩速自然扈从
还朝。再者,浮金有烛相,贤才在位,似难以得志,将士久暴露于外,亦非所宜,
臣先往唤西庶长回岭,相其机宜,得止则止。”又向子邮道:“贤弟到都中调养,
吾归国时,共营求心事也。”子邮道:“弟乃再死之人,兄长再生之,所命岂能违?
但有鄙意,当言之于先:弟进黄云城只作黄冠,莫言爵禄。”岛主笑道:“卿可放
心,寡人断不以官职相污。”子邮大喜。岛主握手登辂,子邮辞道:“累国外臣,
安敢并载!”岛主道:“卿何出此声?”力挽上车,子邮立侍,岛主不可,乃坐于
侧,发驾回都。
却说金汤在鸳鸯城,虽无兵临,亦如敌至,时刻留心。这日巡察,见四面八方
远远俱建营寨,只道系添兵攻城。连待两天,并无动静,第三日又复如常,第六日
各寨复加严整,想道:“闯客卿进兵,西庶长在岭,只围而不攻,定系防吾邀截。
今分外严整,必有紧要事故。观东西势厚,南北形稀,乃饬将士当晚各于南北城凿
突门二道,令汤开领副校二员,选锋五百,出北突门冲营,绕西而南入;单锦领副
校二员、骑兵五百接应。令盛坚领副校二员、选锋五百,出南突门冲营,绕东而北
入;舒翼领校二员,骑兵五百接应。先皆伏城边,闻乐作饱餐,乐止齐行,进敌营
再发喊,城上鼓噪助威。众将遵令。
次日亲自登城垛眺望,不多时,果然浮石军士皆全装排列,密令作乐,半时乐
止,两处各将突门放倒,领将士衔枚飞进,到浮石营边发起喊来,俱系钢刀利斧,
奋劈直前。守将赶上时,后军接着施杀。盛坚冲溃南围,见有百余将校拥着单车缓
缓向东,便催骑紧追。将校散走,车上端坐一人,不问好歹,擒过雕鞍,仍回旧路,
欲入南突门。何方楼领兵赶着抢夺,盛坚将入交与副校,举斧迎敌,十合抵挡不住,
恰好汤开由西绕到助战,芮充复率众救援,何方楼始退。三将同归。何舟驰来,已
属无及,望见金汤同将士彀弩在女墙头,乃收兵归营。
金汤令筑堵两处突门,下城看那擒住者,挺立阶旁。金汤问道:“汝系何人?”
答道:“吾乃客卿的亲随。”金汤道:“客卿何在?”答道:“先在车中,闻得发
喊,便乘马转东,往何将军营内去了。”金汤笑道:“我只道系解浮金宝器的将官,
或解名人经过,哪里料道客卿回岭同西庶长议事?若知系他,也不作此蛇足。”戚
远道:“擒得客卿,便可议换冠军,可惜未曾获住,如何反说蛇足?”金汤道:
“用兵最要知彼知己。客卿有移步换计之机,安能擒得?徒妄想耳!”又问那人道
:“可知韩冠军而今怎样?”答道:“岛主昨日同载还朝矣。”金汤道:“留汝也
无所用。”令给马匹放释。汤开道:“恐实系客卿,错误非校”金汤道:“有诸内,
必形诸外。这人貌虽魁伟,然目昏声细。若客卿恁般,岂足为奇?”戚远遵令开东
关,使出随闭不提。
原来,客卿送岛主、子邮回都,次日别安太医下岭,经鸳鸯北山里,忽闻喊声,
料系城内有兵冲突,便舍车上骑,令家丁乘坐,道虽被擒去,不致伤命。又令军士
道:“浮金兵到,可散归何将军营。”乃策马前行。何舟接着,客卿道:“可往北
山救应。”何舟领将士赶追,散开的军士陆续俱到,报言:“亲随已被捉去。”逾
时何舟亦回,少刻又报:“亲随逃脱,旋归矣。”客卿唤问,亲随将情形禀明,客
卿笑道:“可人!”当日于营内歇宿,次早起程,又次日到天井关。西庶长迎入道
:“闻主上为韩先生亲调枣汁,足见爱贤之盛意。后却如何?”客卿将并载旋黄云
等事说知,西庶长大喜,命童子取书一函,交道:“浮金烛相国有函投到。”客卿
接着,写道:卢田自立国以来,各保疆宇,聘问如期,有无相济,未尝相恶。不幸
敝邑慢亵神祗,降生妖孽,以蛊惑寡君而糜烂士庶。――此不佞之所悲伤,亦老庶
长之所不忍也。
今赖祖宗之灵,妖孽次第死亡矣。忆不佞髫年与老庶长周旋,瞬息又皆白首,
深惭诚不足以格寡君,致获咎于上国。若不与老庶长共议,则兵戈构结,生灵涂炭,
无有已时。敢请不念旧事,释怨修好,使两国百姓得终其天年,共戴仁君贤相之大
德,不亦善乎?冒昧谨陈,希俯鉴察。
封内仍有一书与子邮,客卿拆看,写道:仆与足下邂逅而成莫逆,原期鸿才大
展,宣畅国威,不意用非其用,而非用复不能终,致使连枝分于异国。闻足下与客
卿原系异姓腹心,而今完聚甚于胶漆,自能使两国体兵息民,永修旧好。足下调和
于其间而镇定百岛,此仆之所甚愿,足下其有意乎?
客卿看毕道:“事虽如此,现在龙逊亦为彼所截断。然和自有和法,岂可凭一
纸书而即休允之乎?”西庶长道:“老夫且归,看子邮如何。”客卿道:“金汤正
在鸳鸯城,前日出兵邀截,将替身擒去,今庶长当加护从。”庶长道:“无庸。”
老夫所乘之马迅速莫比,浑身黄毫,名曰“金电光”,蒙主上所赐。
如有缓急,足以无虞。“乃别客卿返云平岭,将两书飞递子邮。
第五日,回书已到,大意云:“两国军旅,不便置喙。然休兵息民,实君相体
上苍好生之仁也。”庶长并将自覆烛相之书又飞递来,客卿看毕,置于案旁。密令
各营每十伍备芦苇十 束联成,其宽一丈,披以五色布帛,齐全伺候。黄昏时分?
客卿传令:每十联作一排,下置木轮,列如屏帐,派兵三十名推近城边五十步外便
回,待鸣金去收,毋得遗失。又令坚甲将士,复加兕皮,戴厚铁钢盔,推云梯二十
道前进,勿靠着城,声张发喊,候敌停止,又往旁移。众将得令。
且说天井关内,粮盈薪广,物料俱备,惟安心静守以待敌衰救到。日夜接班巡
城,凡夜更严于日。缘何兵校众多,粮薪正不匮竭,却系当年卢生初至浮山相择形
胜时,爱此幽静,周围石壁如垣,中间平坦如台,因安炉修炼大丹,真正洁净虔诚,
只待九九功成。何期到七十天,外有二鹰飞交空际,卢生若不管他,也还可保,缘
恐其秽恶滴落,慌取镇邪杀妖矢,仰面发去,射个正着,两鹰直坠下来,不歪不斜,
扑在火上,炉内轰然,震动山谷。卢生知丹被触,要走,慌将双鹰塞入炉内以压止
之。谁知那丹莫能上冲,竟将炉底爆开,炉腾霄汉,大丹溢流入地去了。卢生叹息,
收拾往元珠岛复炼,方得完全。
嗣后,人因形势有似天井,呼为天井。谷内产黑白石子,黑者燃之则着而为炭,
沃之复返而为石,烧焚九次,始化为灰。白者用炭煮之,软于鸡卵,食之生津益气。
黑白石子各分产处,北畔产的皆系白石,南畔产的皆系墨石,其下搬去三尺,皆是
清淡泉水。石子之间又生草蔬――黑石间生草,白石间生蔬,蔬供人用,草足喂畜。
复产鳅鳝等鱼,终岁取之不竭。所以烛相广积五金、布帛、胶漆、羽毛、骨角等件
于中,而以天井为可守,使杨善于此经营,将旧炉基草创行宫,杨善教以道义,兵
民同心,各分处所,更替守巡。
当夜见远远有行动影状,便报:“西边有兵偷劫。”杨善令东南北三处诸人勿
得擅离派地。义令将士非到七十步内毋许发矢,守军俱彀以待。及见云梯至近,方
施号令,万弩齐发,矢如雨注。过有两个时辰,或散或聚,并不退走,另换生力手
射,仍然似前。杨善疑心,传令且缓,抛火把于城下看时,只见云梯又到。杨善令
用火箭攒射焚烧,客卿乃令鸣金。诸兵各将木轮草屏牵回营,上面密密箭枝,何止
二三十万。客卿使各将草束毁废。
至次日薄暮时,又令每伍备办排木二根,上带水囊,令甲士推飞桥十道,于上
安置持盾傀儡伺候。这排木系一根大木,腰后一根小木撑住,两脚各有铁戗夯于濠
边,并排立起如墙,以遮矢石,又名排城飞桥。上列絮囊贮水,以防火攻,且遮盖
圈内将士,上有蒺藜撞竿、炮机强弩。天色深黑,令分南北向前。
再说关内忙了通宵,次日杨善上城细看,并未射死有人,地上箭亦无多。与监
巡将军康珊道:“昨夜中彼计矣!”康珊问道:“中他甚么计?”杨善道:“客卿
知城内粮草充足,惟器械须资于外,必以诡计诱取我矢。”康珊道:“强弩射不退
时,情知有故,奈云梯又骤然而来,何能终止?”杨善道:“这里吾逆知其是伪,
却虑明攻暗袭,从他处入耳。”康珊道:“于无敌地方加倍严防,明至之处以火箭
射烧。”杨善道:“彼既设心,断非一次。此后再来,当令死士往劫其营,以报数
十万箭之失。”传知谋将预备。
至更深时,忽见南边火亮鼓鸣,众木横列而进,飞桥随后又前,矢石越过女墙,
守兵受伤。康珊令放火箭,飞桥放下水囊,火箭俱熄,桥上复有撞竿伸缩如梭,着
者皆倒。康珊情急,慌令发弩。杨善在北边监押巡警,使上校惠贞同三百名壮士缒
下。忽然鼓声震起,火把架地而来。杨善令惠贞等看时,却系排城飞桥。杨善令用
木板以遮矢石,用长钩勾住飞桥,以长矛撞刺。不知傀儡手足活动轮旋扑击,器械
多被格落。人在桥中暗运机括,叉竿攒集,守军多伤。杨善令用戈拒木,阻住飞桥,
使莫能进退,复以麻松火把烧之。桥上水絮放下,火燃不着,桥头被木勾拒,又折
桥尾横来。城上抵挡不住,弓弩只得齐发。桥上复用巨斧砍断勾拒木,沿埤挨靠。
杨善用车轮大钺,运机极速,将桥斫断,用飞戈揭开排城,浮石方才鸣金,南边亦
随收去。清晨缴箭,北边五万余枝,南边六万余枝。客卿喜道:“天井积器虽多,
箭矢则去其八九,足以丧其胆矣!”自此,或日或夜,或远或近,用所得之箭炮攻
打不休。崔及中弩而死,杨善晨昏皆于城上巡察,浮金主大惧道:“于兹所恃者杨
将军耳,突有伤损,全城岂不为俘!”左右皆泣。浮金主道:“而今惟有求和,谁
为寡人一行?”群臣默默。浮金主叹道:“诸卿皆寡人亲爱之臣,素所认为股肱而
分首共乐,曷当危迫无为寡人分忧者?”国太医道:“若辈非举选能贤,不过承颐
顺意,随同喜怒。现是军国大事,焉能肩承?其未敢应者,虑败政务。――却系若
辈好处,可勿怪也!臣愚,窃谓此事当与杨将军议之。”浮金主道:“看他执意与
相国相似,虽然勤劳,却安闲得很。说到求和二字,他岂肯依?”国太医道:“不
与杨将军共议,则非臣所敢预闻。”康珊道:“如乏行人,臣愿前往。”浮金主乃
喜,命作自责谦逊文函,交康珊,待杨善巡到东边即开门出去。
康珊赍书直至营前,令人先报:“浮金国有使臣奉书,与大国之主。”客卿传
入,见道:“汝岛弃好寻仇,今围困于孤城,势若累卵,仅将空言,有何所欲?”
康珊道:“寡君始而误信佞臣,致获戾于上国,今方悔过,请修旧好。”客卿道:
“将军差矣!军旅之际,诡谲百端。此函非不佞办理,奚能得进。须先订和礼,后
议和法,二事皆定,不佞始可申达。请西、顾二 庶长奏闻,静听寡君可否。兹并
未曾定议,率尔请成,何其妄诞?”康珊道:“敢问何为和礼?何为和法?”客卿
道:“失礼出施,浮金今存亡呼吸,即不称降,亦当用表:此和礼也。以不夜湖为
界,湖东属浮金,湖西归浮石:此和法也。二事如式,然后商量。将军须回去斟酌
再来。”康珊无策奈何,只得旋归天井。顶头撞见杨善,大声问道:“将军既在敌
营,胡为瞒着末将?”康珊道:“未奉命通知将军。”杨善道:“今可言否?”康
珊道:“既未奉命通知,似仍未可言也。”杨善道:“若辱国家,请尝宝剑!”康
珊道:“不敢!不敢!”说罢,径入行宫见浮金主,将客卿对话奏明。浮金主踌躇
忧惧,复问情形,康珊又将兵多将广景状大略告诉,左右涕泣失声。浮金主道:
“卿意若何?”康珊道:“白龙、丹凤俱为彼有,今又遭围困,外援截断。莫若权
从之,以图后日乘机兴复。”浮金主道:“亦难全依,且先以温凉川为界,川东属
浮金,川西属浮石。果不称降,虽用表,这次何妨?”康珊道:“观彼声势,未必
肯允。”只见杨善上殿奏道:“臣奉命督理,事无大小,应俱使臣与闻。今虽在围
中大亏损,浮石极力攻击,所伤自必非细。再二三年亦属无虞,胡为不气求和?况
相国四处招收散亡将士,已得数千,又结交诸岛,使各于沿边侵袭浮石。且闻双龙、
天印起兵复仇,客卿虽智,安能孤军久悬于外乎?惟宜坚守以待其惫。”浮金主道
:“寡人朝夕为金鼓声震,寝食俱废,若仍持久,难保平安。卿毋逆命!”国太医
道:“只木兰渡、温凉川为界,事却可行。”杨善道:“莫非为丹凤等处皆归于我,
只换天井一城,此时权从,随后便袭夺还原乎?”国太医道:“然。”杨善道:
“盟誓既定,举动皆为背信。况前飞奴传书来言,老蜂峡为冷大夫所袭,谷裕兵备
双龙侵边,未能兼顾接应;龙逊困于丹凤,计日可擒;白龙城势低下,山水发时堰
断黄沙川口,群流汇向白龙而泄,平无累全军岂能逃脱?则木兰渡以东转瞬皆可坐
复,两路俱归兰花岩,桂子壑彼如何守?渡西之营寨安能当我夹攻?是不求和则不
失地,不下气;求和则下气,失险,几时恢复湔洗乎?”国太医道:“雄论剖析甚
明,求和非是。”浮金主持疑莫能决断,忽报道:“东门攻打甚急,秋峦在城上防
备,身中七矢,狼狈之至!”杨善道:“臣去视来,‘和’字勿议!”说罢出宫。
康珊道:“秋峦也系帮说求和非的,今存亡呼吸,若杨将军亦如秋峦,敌人敢
不肯和矣!”浮金主道:“寡人心定,今将书换作表,并用温凉河以西地图册籍送
去,看彼意思。”康珊道:“臣先往彼营内,胆几骇破,犹赖客卿威内寓温,得命
回 来。而今请另选贤良前往。”浮金主道:“若有贤良,初时不烦卿矣。客卿既
温和,料不妨事。”康珊无奈,只得捧表并图籍依旧到浮石营。客卿迎下,康珊将
表件呈上。客卿视毕道:“此事须大夫亲临敝邑启奏,待寡君可否行止,不佞从兹
缓攻。大夫宽怀前往。”康珊称谢。
客卿令郗珑带二十骑陪护而行。过云平岭,西庶长已先知道,并无停留,直到
黄云城公馆住下。郗珑细达于交邻,通客司,立刻转禀顾庶长,当日奏明,次早宣
召上殿。康珊朝毕,捧呈表册,侍卫取进。浮石主览阅,怒道:“图内之地皆寡人
所有,今表求解围释放,又欲使我退回丹凤等城,寡人何乐而为之?
且汝若真心求和,胡为又使郎福厚、子直与天英双龙连衡谋岛,扰我边疆?显
是缓兵之计,可谓欺人太甚。且先斩汝首,随命三路作速攻打,看汝那暴君往哪里
躲!“当下顾庶长奏道:”请主上息怒,古称相争弗斩使,况老庶长偕广望君将到,
议而后行可也。“浮石主始命监押着。尔道广望君是谁?乃是浮石岛主因韩子邮坚
辞官职又立大功,兼有望诸君乐毅、广武君李左车之才德,而行迹相似,故封为广
望君,虚名而无实职,使子邮不得推辞。
且说子邮如何得立大功?却因子直自交渡津载货南窜,回 顾蒙供等船俱被窃
逃,幸喜细软皆在此舰,乃放出口,正遇着天印败兵的沙虎同残伤士卒被追,潜避
屯扎在洋中沙滩上,叫道:“船可摆拢说话。”子直疑系浮石的,慌令速开,只见
数十 岛兵将藤牌放水内坐着,用刀划动赶来。子直令放箭,藤牌上的兵见箭射到,
俱翻身没下,藤牌亦覆,浮如萍藻,渐渐逼近。
子直令用枪矛捣刺,将牌勾起看时并无人影,船头忽不向南行,返望西去。子
直慌得无法。只见滩上喊道:“无庸着急,我等系天印败兵,巨舰俱为浮石焚毁,
岛主被擒,将士丧亡大半,沿边莫能存身,非船难过大洋,因逃脱暂守于此。今见
你们浮金旗号,又只存孤舟,料想系同病之人,故请商量。勿相猜忌!”子直方稍
放心,乃大着胆推窗问道:“将官在天印居何职分?”沙虎道:“吾乃先锋将军沙
虎是也。你属浮金甚么人?”子直拱手道:“原来系沙将军,失敬了!吾乃子直也。”
沙虎视道:“原来系子大夫。”子直道:“久违台教!贵岛怎样失利?
请将军示知。“沙虎进舱坐定,问道:”大夫缘何到这里?“子直将谗杀冠军,
浮金主罪及恐诛的话诳说掩饰。沙虎道:”今将焉往?“子直道:”欲往南边说诸
岛屿。“沙虎道:”诸岛皆须珍贝,若徒恃口舌,恐无所益。“子直笑指道:”舰
中系何物件?“沙虎喜道:”既饶宝货,诸岛皆在掌握。请先到敝岛安歇,定计后
再施行。“子直见沙虎虽是凶神,因日前曾交馈送,今又同病相怜,况船上水内俱
系彼等牙爪,如何不依?只得假作欣然道:”得将军指教,国耻可雪矣。但物重人
多,如何尽载?“沙虎道:”小岛军将皆能潜入龙宫鼍窟寻珠觅宝,却不畏海,今
使轮班歇息可也。“子直大喜。兵士在波涛中扶行,较棹桨更快。
约两个时辰,见洋面上浮着许多黑片,聚散不定。子直问道:“沙将军,浮者
什么东西?”沙虎视之,垂泪道:“敝岛战舰遭浮石焚烧,此乃毁未尽剩余的焦底,
随潮往来也。”子直叹息。军士迎着黑片,都拉来傍着,坐于其上催船趱行。
次晨,遥见远远有带苍山,迎着渐近渐高。沙虎指道:“将到敝岛了。”子直
前次因夜里行过未曾看得,今闻沙虎所言,便定睛望去,乃是横列无际一带悬岩。
凡山形俱是头拢脚开,这却系陡削峭峙,并无路径。船泊壁下,岩中守卒见系自家
人,问知缘故,将事体写清,系于鸽尾,往上系放。片时闻得响,放下十数道悬梯
竹笼,沙虎同将士呼呼的盘旋而登。子直白着眼望,只见沙虎又缒落,问道:“大
夫不习登梯,请乘笋舆。”子直走下竹笼,高头收动辘轳,须臾已到。看时却是半
山,约有二百余兵把守,船中货物亦俱陆续提上。转过边角方见关门,乃山腹石洞,
由之而升,曲折数次,陟百步石阶,始系平壤。
乘马前进,沿路田广房稀,遥见宫阙楼台,便觉人民丛杂。行近跟前,百姓老
幼俱来问信。沙虎令军士分头回答,哭声震地,埋怨海鳅无故兴师,以致伤民丧命。
沙虎又将海鳅并将士被烧苦死形状详细说知,大众共忿,俱要复仇。沙虎便拨使将
官载宝四出,说素所结交之岛屿自于国内造船,选将练兵。不多时日,诸将纷纷回
头,带领各岛头目参见,听受约束。将官内尤云亦带得双龙童体仁并郎福厚的书,
约速进兵。沙虎、子直大喜,剔选各岛兵将共计三万五千,真正人人壮健,个个精
强。择期正欲起行,忽报双龙又有使者到。正是:兵马集时军势锐,旗旌开处使臣
来。
欲知使者系何等人也,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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