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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奸兄为嫡妹牵马
话说王伦求计于贺世赖,贺世赖沉吟一会,说道:“有了,明日到彼饮酒,莫
要过饮,必须行一令。门下素知任正千不通文墨,却不知骆宏勋肚内如何。门下与
大爷先约下两个字令:或一字分两字,或二字合一字,内有古人,上下合韵。倘骆
宏勋肚内通文,大爷再改。门下与大爷约定;抬头、低头、睁眼、合眼为暗号,虽
骆宏助精细,难逃暗算。输者,连饮三大杯,不过三回五转打发他醉了。挨到更余
时候,大爷便无酒也要假醉,伏案而卧,门下就有计生了。”王伦大喜。二人将字
令传妥,熟练谨记,又将猜拳演熟,各人回房安歇。到明日早晨,连忙起来梳洗,
吃些点心,又将昨晚之令重习一遍,分毫不错。
王伦换了一身新衣帽,同了贺世赖起身。王伦坐了一乘大轿,贺世赖坐了一乘
小轿,赴任正千家而来。转弯抹角,不多一时,来到任正千门首,门上人连忙通报。
原来任正千同骆宏勋因昨日过饮,今日起来的晏些,梳洗将毕,早汤点心放在桌上,
尚未食用。闻报王伦来了。任正千道:“真情人也!”同骆宏勋连忙整衣出迎。迎
出二门,王伦同贺世赖早已进来了。任、骆相迎至厅,礼毕分坐。任正千道:“因
昨日在府过饮,今日起身迟些。方才梳洗,闻得贤弟驾至,连忙迎出门,大驾已来,
有失远迎之罪!”王伦道:“既称弟兄,那里还拘这些礼数!大哥,以后这些套话
都不必说了。”任正千大喜道:“贤弟真爽快人也!遵命,遵命!”骆宏勋亦向王
伦道:“多谢昨日之宴。”任正千分付献茶、摆点心。王伦道:“只拿茶来吧,稍
停再领早席。”任正千见王伦事事爽快,以为相契之友,心中大悦,说道:“既如
此,拿茶来!”于是,家人献茶。茶罢,谈谈闲话,王伦道:“烦通禀一声,骆老
伯母台前、大嫂妆次:小弟进谒!”骆宏勋道:“家母年迈,尚未起床,蒙兄长言
及,领情了。”王伦又道:“大嫂呢?”任正千道:“贱内不幸昨染微疾,亦尚未
起来。你我既是弟兄,岂肯躲避,候他疾好,贤弟再来,愚兄命他拜见贤弟便了。”
王伦道:“既骆伯母未起,贤嫂有恙,弟也不惊动了,烦任大哥同骆贤弟代我禀知
吧!”任、骆应道:“多谢,多谢!”贺世赖说道:“王二哥,骆贤弟,恕我不陪,
我到里边与舍妹谈谈就来。”王伦道:“当得,请便!”贺世赖拱了一拱手,往内
去了。
走到贺氏住房,兄妹见过礼坐下。贺氏道:“一别二年,未闻哥哥真信,使妹
子日夜耽心。昨晚间你妹夫说你在王家作门客,妹子心才稍放。但不知哥哥近日可
好么?想是发财的了。”贺世赖道:“自离家之后,流落不堪,幸蒙吏部尚书的公
于王大爷收留,今已二载,亦不过是有饭吃,那里寻个钱钞?每欲来看望妹子,又
恐正千性格不好,不敢前来。我前日在桃花坞,看见妹子在那对过亭子上坐着,只
是不敢过去。”贺世赖说过,贺氏道:“我前日也望见哥哥在对过亭子上吃酒,不
知你同来的那位是谁?”贺世赖道:“那就是公子王伦大爷了,如今现在前厅。”
贺氏道:“那就是吏部尚书的公子么?做妹妹的看他生得好个相貌,不是个鄙吝之
人。你可生个别法,哄他几个钱,寻个亲事,就成个人家了。不然,一时出了王伦
的门,又是无归无着,成个什么样子?”贺世赖听妹子说前日在桃花坞已经看见过
王伦,说他好个相貌,就知妹子有几分爱慕之心,连忙答应道:“妹子之言甚是,
王大爷倒是个洒银的公子,怎奈没个机会诓他的银子。目下倒有一股财气,只是不
好对妹子讲。”贺氏道:“你我乃一母所生嫡亲兄妹,有什么话不好讲!”贺世赖
即说:“王伦在桃花坞看见你,即神魂飘荡,谆谆恳我达意于妹子,能与他一会,
情愿谢我一千金。愚兄因无门可入,昨日撮合他们拜弟兄,好彼此走动。愚兄特地
前来通知妹子,万望贤妹看爹娘之面,念愚兄无室无家,俯允一二。愚兄就得这注
大财,终久不忘妹子大恩也!”贺氏闻得此言,不觉粉面微红,用袖掩嘴带笑而言
道:“哥哥,体要胡说,这事可不是玩的!你是知道那黑夫的利害,倘若闻知,有
性命之忧。”贺世赖见贺氏的光景,有八分愿意,说道:“愚兄久已安排妥当。”
就将同王伦所约的酒令,并到更深做醉,扶桌而卧的话,又说了一遍。贺氏也不应
允,也不推辞,口里只说:“这件事比不得别的事,使不得。”贺世赖见房内无人,
双膝跪下道:“外边事全在我,内里只要妹子临晚时,将丫鬟早些设法使开了,愚
兄自有摆布。”贺氏说:“你说那一日行事?”贺世赖道:“事不宜迟,久则生变,
就是今日。”贺氏道:“你起来,被人看见倒不稳便。你进来了半日,也该出去了;
若迟,被人犯疑,那事却难成了。”贺世赖听妹子如此言语,知是允了,即爬起来,
笑嘻嘻的往前去了。
及到厅上,说道:“少陪,少陪!”仍旧坐下,使个眼色与王伦。王伦会意,
心中大喜。任正千道:“闲坐空谈,无味之极,还是拿酒来慢慢饮着谈话。”众人
说声“使得”。家人摆上酒席,众人入坐。今日是王伦的首坐,任正千的主席,二
坐本该贺世赖,因其与任正千有郎舅之亲,亲不僭友之故,骆宏勋坐了二席,贺世
赖是三坐。早酒都不久饮,饮到吃饭之时,大家用过早饭,起身散坐,你与我下棋,
我与他观画。闲散一会,日已将暮,客厅上早已摆设酒席。家人禀道:“诸位爷,
请入席。”于是重又入席,仍照早间序坐饮酒。酒过三巡,王伦道:“弟有个贱脾
气,逢饮酒时,或请拳,或行令,分外多吃几杯;若吃哑酒,吃几杯就醉了。”任
正千道:“这好,这好,就请一个令行行何如?”王伦道:“既如此,请大哥出一
令,就此行令。”任正千道:“虽有一日之长,但今日在舍下,我如何作得令官发
令?”王伦道:“大哥不做,今日骆贤弟乃是贵客,请骆贤弟作令官。”骆宏勋道:
“朝廷莫如爵,乡党莫如齿,既任大哥不作令台,依次请王二哥的了。”贺世赖道:
“骆贤弟之言甚是有理,王二哥不必过谦了!”王伦道:“如此说来,有僭了。”
分付拿三个大杯来,先斟无私,先自己斟了,然后又说道:“多斟少饮,其令不公。
先自斟起来,回头一饮而干才妙!我今将一个字分为两个字,要顺口说四句俗语,
却又要上下合韵。若说不出者,饮此三大杯。”众人齐道:“请令台先行!”王伦
说道:“一个出字两重山,一色二样锡共铅。不知那个山里出锡?那个山里出铅?”
贺世赖道:“一个朋字两个月,一色二样霜共雪。不知那个月里下霜?那个月里下
雪?”骆宏勋道:“一个吕字两个口,一色二样茶共酒。不知那个口里吃茶?那个
口里吃酒?”及到任正千面前,任正千说道:“愚兄不知文墨,情愿算输。”即将
先斟之酒,一气一杯。饮过之后,三人齐道:“此令已过,请令台出令!”王伦道:
“我令必要两字合一字,内要说出三个古人名来,顺口四句俗语,末句要合在这个
字上。若不押韵,仍饮三大杯。”说罢,又将大杯斟满了酒,摆在桌上。不知王伦
又出何令,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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