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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悟品 第四十三回 母夜叉秃剪玉佳人 孙雪娥梦诉前生恨 集唐绝句: 夫子红颜我少年,嫁来不肯出门前。 于今抛掷长街里,万古知心只老天。 又: 潮生沧海野棠春,剑逐惊波玉委尘。 青血化为原上草,人生莫作妇人身。 单表这男女为人生大欲,生出百种恩情,也添上千般冤业,虽是各人恩怨不齐, 原来情有情根,冤有冤种,俱是前世修因,不在今生的遭际,所以古书上说,那蓝 田种王,赤绳系足,俱有月老检书,冰人作伐。那阴曹地主,有一个姻媪司冥官专 主此事。即是说,姻温化生的大道,或是该偕老的,百年举案齐眉;或是该拆散的, 中年断弦反目。还有先恩后怨,空有子女,看如陌路仇人,义断恩绝,纵有才色, 视作眼中钉刺一般,总不与容貌相干。内中投合,多不可解。 从那古来帝玉卿相受宠专房的妃妾,庶人百姓离合生死的因缘细细看来,只有 夫妇一伦变故极多。可见情欲二字,原是难满的,造出许多冤业,世世偿还,真是 爱河自溺,欲火自煎。一部《金瓶梅》说了个“色”字,一部《续金瓶梅》说了个 “空”字。从色还空,即空是色,乃因果报转入佛法,是做书的本意,不妨再三提 醒。即如这金二舍人是金主宗室挞懒的族弟,有权有势,又是妙年,娶了梅玉为妾, 年貌相当,也是一对好姻缘了。岂知暗藏因果,有冤报循环。原来金二官人嫡妻是 粘罕小将军之妹,生的豹头环眼,丑恶刚勇,弓马善战,即是一员女将,反似个男 子一般。嫁的个金二官人,却白面朱唇像个女儿模样,分明有阴阳倒置的光景。 那金二官人平生畏之如虎,却又第一好臊,专在风流场里打滚舍命,被这浑家 常是打过几番,再不肯改。把这些家下使女们俱不许到他眼前,有和他笑一笑的就 打成一块肉酱,或使刀剜针刺,百样奇妒,世所罕有。那金二官人因此看这浑家又 丑又怕,如羊见虎的一般,那一点阳物才待举时,到了面前吓的稀软了。这浑家便 道:“你在外定是抛在巢窝里,不把老娘放在心上。”半夜里一顿拳打脚踢,冬月 赶在地平板上睡去。因此,金二舍人反像鳏夫一般,年少浪子如何捱得,偏又舍命 的横嫖胡干。今日放胆的娶了梅玉为妾,不敢到家,只图个一时快活,正是老鼠赶 着猫儿入――不顾生死。明是梅玉母子该闯入折磨地狱,才有此事。 当日一连三夜花攒锦簇,受用不过。梅玉母子商议,既是来为妾,三日后该找 寻大太太行礼。这个楼房里没个女人,可不知是甚么所在,想是和大太大说明了, 两院分居,到也十分方便。想起孙媒的话,多管这正房没甚人样,不成材料,因此 全不来照管。略使句话探了探金二官人他又不肯言话,只将胡言支吾,全不放在心 里。从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不为。粘太大见金二官人一连三夜全不回宅,只说是 随兀术打围去了,使人去打听。那差来的家人只怕主母不怕主公,晓得他是做不得 主的。到了天汉桥大街王尚书家楼上一看,只见一片红纱锦绣帐幔,守着个娇滴滴 花朵似十八的美人儿,腿压着腿儿,一递一盅吃酒。悄悄不言语,回复了主母。险 不吼倒了斑烂自额金睛虎,气坏了性泼心粗的母夜叉。即时点起随身女将二十余名, 骑上大马,各带长刀粗棍,自己换上一领半新不旧的金蟒战袍,腰悬利刃,亲到天 汉桥来。早有书童密密传信,金二官人正然饮到乐处,用手摸着梅玉的胸前肉儿, 好不快活。忽然听得说太太来了,好一似――天雷霹雳,冷水浇头。断了线的傀儡, 木偶人绝了声音;退了神的师巫,死泥神全无生气。又像是麻雀儿见鹰,一头钻人 深丛,不知生死,又像是山兔遭狗,两腿不住乱跳,那顾高低。蛇入窟中仍掉尾, 龟钻泥底不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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