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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看迎春俏侍儿遇旧 祝华诞女弟子称觞 话说明年戊午立春节气,却在今年十二月二十一日。先立春两日,雪霁,天气 甚觉暖和。痴珠正与秋痕同立在月亮门外南庑调弄鹦哥,见愉园的人送来荷生一个 小柬。痴珠展开,和秋痕看着,上面写的是: 昨有秦中鸿便,题一梅花画册,寄与红卿,得《念奴娇》一阕,录奉词 坛正谱。 痴珠笑道:“既得陇,又望蜀。”秋痕道:“荷生这会还念着红卿,也算难得。” 便念道: “迢递罗浮,有何人、重问美人萧索?竹外一枝斜更好,也似倾 城衣薄。疏影亭亭,暗香脉脉,愁绪都无着。铜瓶纸帐,几家绣户朱 箔?却忆月落参横,天寒守尔,只有孤山鹤。毕竟罡风严太甚,恐学 空花飘泊。” 秋痕眼皮一红,不念了。痴珠接着念道: “绿叶成阴,骈技结子,莫负东风约。绮窗消息平安,岁岁如昨。” 秋痕道:“荷生的词,缠绵悱恻,一往情深,我每回读着,就要堕泪。你何不和他 一阕?”痴珠道:“我出语生硬,万分不及他,因此多时不敢作了。”秋痕道: “你题花神庙的《台城路》和那七夕的《百字令》,就与他一样好。”一面说,一 面就拿着柬帖词笺,先自进去。 痴珠正待转身,只见小岑、剑秋同来了。痴珠忙行迎入,秋痕也出来相陪。痴 珠道:“好久不见,怎的今天却这般齐?”小岑道:“我两人工早访了荷生,便来 找你,打算约着明天去看迎春。”痴珠叹道:“文酒风流,事过境迁。下月这时候, 你们不都要走么?到彼时,我却有两篇文赠你。”小岑道:“这就难得。”剑秋道: “痴珠肯为我两人做起文章,这真叫做荣行了。”痴珠道:“我是说我的话。”小 岑道:“不要骂起来。”剑秋笑道:“他说他的话就够了,那里做那人的序文就骂 那人道理?”说得痴珠、小岑都笑了。 秋痕道:“我二十二这一天,也要学着荷生做个团(外囗内栾)会,大家都要到。” 小岑道:“自然都到。”剑秋道:“这一天你替你老师做生,还要一天替你师母饯 行呢。”秋痕道:“只要师母住得到三十,我三十晚上便替他饯。”大家说说笑笑, 就在秋心院用过早饭。 痴珠偶然问起掌珠,剑秋道:“你还不晓得么?夏旒与他来往了半个多月,给 不上二十吊钱,还偷了一对金环,两个钢表,现在讨个两湖坐探差事,竟自走了。 你想掌珠这会苦不苦呢?”痴珠听了气愤,说道:“有这下作的东西!”小岑道: “你那里晓得外面的事?这几天又有件笑话,你叫剑秋说给你听。”痴珠便叫剑秋 说,剑秋笑道:“你猜是那个?”痴珠道:“我晓得是那个?你说吧。” 剑秋道:“你认得原土规么?”痴珠道:“我久闻其名。”剑秋道:“士规参 了官,没处消遣,那花选上贾宝书,做人爽宜,竟给他骗上了。前个月竟想出主意, 借宝书家开起赌场来,四方人面拉着人去赌。不想拉上一个冤家,是大衙门长随, 赌输几十吊钱,便偷着上头一付金镯,又来赌输,第二日破了案,府县都碰钉子, 这一晚围门一拿,一个都没走脱。士规也挂上链,不敢认是官,坐班房去。只可怜 宝书跟着他受这场横祸!倘认真办起来,士规是要问罪,宝书还不晓得怎样下落呢?” 痴珠心上难安,说道:“宝书呢,我不曾见面;掌珠和我却有一日盘桓,原想乘个 空访他一访,为着夏旒在他家来往,就懒得去了。如今他有这场烦恼,你带我去瞧 他一瞧吧。”小岑笑道:“你要充个黄衫客么?”痴珠道:“黄衫客,我自想也还 配,只那夏旒,却比不上李益。”剑秋道:“我同你去。”小岑道:“我也去。” mpanel(1); 三人一车,向掌珠家赶来。痴珠见掌珠光景委实狼狈,便悄悄给了十两银子, 并约他明日来秋心院。掌珠自然十分感激。随后去看丹(上羽下军),又去看曼云, 也都约着明日的局。痴珠为着秋心院近在飓尺,便将车送小岑、剑秋回去,步行而 来。 次日,荷生也来,四人就在秋心院吃了一顿饭,同往东门外看迎春去了。说不 尽太守青旗,儿童彩胜,这一日的热闹喧腾。傍晚进城,小岑、剑秋的车湾西回家, 荷生、痴珠是向菜市街来。刚打大街转人小胡同,见前头停一辆车,两个垂髫女子, 一略少些,伶俏得很,正在下车。车夫只得停住,荷生坐在车沿,这少的且不下车, 将荷生打谅一打谅,便唤道:“韩老爷!”荷生也觉得这少的面熟得很,只记不起, 便一面跳下车,一面问道:“你怎的认得我?” 此时少的下了车,那一个也要下来,荷生却认得是傅秋香。这少的早向荷生打 千,秋香赶着下车,就也向荷生打千,说道:“半年多没见面,老爷通好么?”那 班长认得是韩师爷,十分周旋。荷生却一眼只瞅着小的,忽记起来,说道:“你不 是天香院秋英么?”那班长接着道:“他是从泰中才来呢。”荷生喜道:“我正要 问问泰中大家消息。”便招呼痴珠下车,秋香引入客厅坐下。 秋香、秋英都与痴珠请安,荷生为通姓名,秋香延人卧室。看官听着:秦中自 去年回部滋事之后,光景大不如前,天香院姬人都已星散。这秋英是天香院一个侍 儿,靠着一老妈,流转到了并州,搭在秋香班里。当下痴珠急着问娟娘,荷生急着 问红卿。娟娘是他们班里老前辈,秋英连名姓通不知道。红卿是闭门卧病,幸他妈 素有蓄积,尚可过日。 荷生因向秋英叹口气道:“我和红卿到你天香院喝酒时候,你才几岁?”秋英 道:“十一岁。”荷生道:“如今呢?”秋香道:“他如今十五岁了。”荷生向痴 珠道:“忽忽之间,已是五年。回首旧游,真如一梦!”痴珠道:“我去后,你才 到秦中。我和娟娘一别,竟是八年。你和红卿,算来相别也有四年了。”说话间, 秋香已端上点心,两人用些。痴珠见秋香、秋英俱婉娈可爱,因也约了明日的局, 便上车同到愉园。 是夜,两人集李义山诗,联得古风一首,采秋誊出,念道: “风光冉冉东西陌(痴),燕青柳碧春一色(荷)。 邮亭暂欲洒尘襟(痴),谢郎衣袖初翻雪(荷)。 海燕参差沟水流(痴),绣檀回枕玉雕锼(荷)。 旧山万仞青霞外(痴),同向春风各自愁(荷)。 衣带无情有宽窄(痴),唱尽阳关无限叠(荷)。 浮云一片是吾身(痴),冶叶倡条偏相识(荷)。 鸾钗映月寒铮铮(痴),相思迢递隔重城(荷)。 花须柳眼各无赖(痴),湘瑟秦萧自有情(荷)。 回望秦川树如荠,轻衫薄袖当君意(痴)。 当时欢向掌中销,不须看尽鱼龙戏(荷)。 真珠密字芙蓉篇(痴),莫向洪崖又拍肩(荷)。 此情可待成追忆(痴),锦瑟无端五十弦(荷)。” 念毕,笑道:“竟是一篇好七古。”痴珠见天已不早,就向秋心院去了。 次日靠晚,秋痕邀了痴珠,同到愉园。春镜楼早是绛烛高烧,红毹匝地。采秋 一身艳妆,红豆、香雪也打扮得袅袅婷婷。秋痕点对蜡,向上磕三个头。采秋赶着 还礼。荷生早拉着痴珠向水榭瞧梅花去。这夜四人喝酒行令,无庸赘述。 次日,荷生、采秋怕秋痕又来拜寿,转一早领着红豆,先到秋心院。此时痴珠 才起身下床,尚未洗漱。秋痕为着要先往愉国拜寿,起得早些,也还妆掠才完,迎 出笑道:“这挡驾的法儿却也新鲜。”便让荷生西屋坐下,自和采秋、红豆进南屋 去了。不一会,跛脚领着掌珠进来,接着秋香、秋英也来了。 停了一停,小岑、剑秋同到,说丹(上羽下军)、曼云受了风寒。痴珠道:“事 不凑巧,秋痕今天还备有两席呢。”荷生道:“就是通来,不过十一人,何必如此 费事!”当下秋痕早调遣着跛脚和小丫鬟,在南屋里排下两席面菜。早酒大家都不 大喝,就散了。秋痕领掌珠等,替荷生视起寿来。今日这一会,大家都有点心绪, 所以顶闹热局,转觉十分冷淡:也有在月亮门外,倚着梧桐树喁喁私语的;也有借 着调鹦哥,看梅花消遣的。 到了三下钟摆席,先前是两席,荷生不依,痴珠教秋痕将两席合拢。左边荷生 独坐;右边小岑、剑秋;上首采秋居中,左掌珠,右秋香;下首痴珠居中,左秋英, 右秋痕。红豆小丫鬟轮流斟酒。上了四五样菜,窗外微风一阵阵送来梅花的香。痴 珠见大家都没话说,便要行令。小岑道:“采秋的令繁难得很,令人索尽枯肠。” 因向掌珠道:“今日你说个飞觞,要雅俗共赏的才好。” 掌珠沉吟半晌,说道:“今日本地风光,是个寿字。”秋痕道:“昨晚行的百 寿图,俗气得很,今日还讲这个?”痴珠道:“今日不说真的寿字,就不俗了。” 剑秋道:“说个美人名。”荷生道:“美人名能有几个?”采秋道:“寿阳公主。” 痴珠道:“孙寿。”荷生道:“还有没有?”小岑道:“有,有。花选上有个楚玉 寿,不是美人么?”说得众人通笑了。剑秋团向掌珠道:“王寿我听说死了,真不 真?”掌珠道:“他前月就死了。”秋痕道:“今天有人家不准说这个字,你和宝 怜妹妹说了,各罚一杯酒。”剑秋道:“着,着!我该罚。”便喝了一杯。秋痕道: “宝妹妹也喝吧。”掌珠道:“我是跟他说下。”剑秋道:“是我累你,我替你喝。” 痴珠道:“我的意思,说个寿字州县的名何如?”大家想一想,通依了。痴珠 道:“我起令。”便喝了一杯酒,说道:“福建福宁府寿宁县。玉桂喝酒。”秋香 喝了酒。想了半晌,飞出一个“寿”字,说道:“荷生喝酒。陕西同州府永寿。” 荷生喝了酒,说道:“山西太原府寿阳。”数是剑秋。剑秋喝了酒,说道:“四川 资州仁寿。”数是掌珠。掌珠喝了酒,也想一会,说道:“秋痕妹姊喝酒。山东克 州府寿张。”秋痕且不喝酒,将指头算一算,把酒喝乾,说过:“浙江严州府寿昌。 该是采秋。”采秋喝了酒,说道:“直隶正定府灵寿。该是秋英。”秋英喝酒,想 一想,说道:“江南凤阳府寿州。”小岑道:“轮了一遍,也没有个重说的,我喝 吧。”喝了酒,说道:“山东青州府寿光。还给荷生喝了寿酒,收令吧。”荷生也 自喜欢,红豆换上热酒,喝了。 时已黄昏,室中点上两对纱灯。秋痕上了大菜,出位敬荷生三杯酒,就要来敬 采秋,采秋再三央告,秋痕只得来敬小岑、剑秋,二人各饮一杯,逐位招呼下来。 秋香、秋英便送上歌扇,剑秋道:“今天立春第二日,教他们只拣春字多的, 每人唱一支,我们喝酒。他们有几多春字,我们喝几多酒,不好么?”荷生道: “好极!”回头瞧着红豆道:“你数吧。”此时傅家、冷家班长,都拿着鼓板三弦 笛子,在院里伺候。秋香移步窗下,说声《一剪梅》”,外面答应。笛声徐起,弦 语激扬,鼓板一敲,只听秋香唱道: “雾雾茏葱贴绛纱,花影窗纱,日影窗纱。迎门喜气是谁家?春老 侬家,春瘦儿家。” 大家喝声“好!”红豆道:“两杯。”于是斟了酒。 痴珠向秋痕道:“这一支是那一部的词?”秋香道:“《紫钗记・议婚》。” 只听秋英唱道: “香梦回,才褪红鸳被。重点植唇胭脂腻。匆匆挽个抛家髻。这春 愁怎替?那新词且记。” 大家也喝声“好”!红豆道:“一杯。”荷生道:“曲唱得好,只是春字太少,我 们没得酒吃。”红豆笑道:“大家要多喝酒,我唱吧。”痴珠欢喜,便唤跛脚端把 椅来,教红豆坐下。红豆背着脸,唱道: “他平白地为春伤,平白地为春伤。因春去的忙,后花园要把春愁 漾。” 痴珠喝声“好!”剑秋道:“要喝四杯呢。”红豆起身斟酒,掌珠道:“我唱下一 支吧。”唱道: “论娘行出,人人观望,步起须屏障。但如常,著甚春伤,要甚春游, 你放春归,怎把心儿放?” 荷生道:“好,好!喝七杯。”采秋道:“如今够你喝了。”于是大家通喝七杯。 秋痕让点菜,痴珠道:“我在留子善家过冬,行的令是击鼓传花,也还闹热。 如今要采秋想个雅的,随人爱说者说,不说者讲个词曲梅字吧。”小岑道:“我尽 怕采秋的令,你们偏要他来闹。”痴珠向采秋道:“你尽管说。”采秋笑道:“你 不怕繁难,我说两个令,你们商量那个吧:一是一字分两字,三字合一韵;一是二 物并称,一奇一偶。”荷生道:“前一令还多些,后一令只有数件,留着想想,也 觉有趣。痴珠,你吩咐他起鼓吧。” 秋痕早叫跛脚采枝梅花,递给痴珠,吩咐院子里起鼓。痴珠便将梅花给了荷生, 教从他轮起。剑秋道:“我们讲了采秋的令,也还说句词曲才有趣。只不要限定梅 花。”大家也依。这回是教坊们打的鼓,轻重迟速,有音有节,席上轮有三遍,花 到秋英,鼓却住了。秋英喝了酒,说道: “雪意冲寒,开了白玉梅。” 第二次从秋英起,轮到荷生,恰恰七遍,鼓声住了。荷生喝了酒,说道:“我讲个 一字分两字,三字合一韵吧。一东的‘虹’字。”大家想一想道:“好!”合席各 贺一杯。荷生说句词曲,是“伯劳东去燕西飞”。 第三次的花,轮到剑秋,鼓声停住。剑秋喝了酒道:“我说个‘寿考维棋’的 ‘棋’字。”痴珠道:“善颂善待,大家贺一杯,荷生、采秋皆喝双杯。”荷生道: “喝一钟就是了,何必双杯。”剑秋说的词曲是“进美酒全家天禄”。 第四次轮到秋香,鼓声停住。秋香喝了酒,说道: “则分的粉骷髅,向梅花古洞。” 痴珠因吟道:“天下甲马未尽销,岂免沟壑长漂漂。”秋痕瞧着秋香一眼。采秋只 唤起鼓。 这是第五次,轮到秋痕。秋痕喝了酒道:“我说个‘尺蠖之屈,以求伸也’ ‘伸’字。’大家也赞好,各贺一杯。秋痕道:“我词曲是句‘拿住情很死不松’。” 剑秋道:“你不准人说这个字,怎的自说?该罚三杯。”秋痕没得说。痴珠替他讲 情,罚了一钟。秋痕道:“我还说个本分的令,是: 单只待望着梅花把渴消。” 剑秋笑向秋痕道:“你还渴么?”秋痕道:“你又胡说!” 第六次又轮到荷生。荷生喝了酒,说道:“我如今讲个一物并称,一奇一偶吧: 冠履。”小岑道:“妙!”大家也贺了一杯。荷生说句词曲,是:“去马惊香,征 轮绕月。” 第七次轮到采秋。采秋道:“前一令我是‘衤韦衣’‘衤韦’字,后一令我说 个‘钗环’”。大家俱拍案叫妙,各贺一杯。痴珠道:“还有词曲怎不说?”采秋 瞧着荷生道:“顺时自保千金体。”言下惨然。荷生更觉难受。大家急将别话岔开 了。 第八次轮到小岑。小岑喝了酒道:“我说个‘琴德忄音忄音’的‘忄音’字, 何如?”荷生道:“好得很!”大家也贺一杯。说个词曲,是“北里重消一枕魂”。 第九次又轮到秋痕。秋痕喝了酒,说道:“我再说个‘焉得谖草’的‘谖’字, 说句词曲是‘情一点灯头结’。本分的令是: “怕不是梅卿柳卿。” 大家都说好,各贺一杯。 第十次轮到掌珠,喝酒说道: “等得俺梅子酸心柳皱眉。” 剑秋瞧着掌珠,笑道:“你还等夏旒么?”掌珠两颊飞红,急得要哭。痴珠向剑秋 道:“你何苦提起这种人!”掌珠早借着吃水烟,拭了眼泪,才行归坐。 不想十一次又轮到掌珠,只得又喝了酒,说道:“我说个‘(虫翁)’字。”剑 秋赶着喝:“好!”大家也齐声赞好,满满的各喝一杯。掌珠瞧着秋痕道:“我说 句词曲,是‘漏尽钟鸣无人救’。”秋痕接着道:“愿在火坑中身早抽。”就叹了 一口气。荷生道:“讲酒今怎的都讲起心事来?起鼓,给痴珠说了,收令吧。” 这是十二次,又轮到秋香。秋香喝了酒,说道: “只怕俏东君,春心偏向小梅梢。” 十三次又轮到秋英。秋英喝了酒,说道: “梦孤清梅花影,熟梅时节。” 十四次又轮到秋痕。秋痕喝酒,说个“杯箸”。荷生道:“灵便得很!”大家 各贺一杯。秋痕又说个词曲,是:“说到此悔不来,惟天表证。”说个梅是: “便揉碎梅花。” 剑秋笑道:“往下念吧。”秋痕道:“剑秋,你今天怎的尽糟蹋人!我改一句念给 你听: 则道墓门梅,立着个没字碑。” 荷生哈哈大笑。 小岑道:“他得罪你,你骂他没字眼怎的把我唤做墓门梅?”剑秋笑道:“他 近来肚里沾了痴珠点儿墨汁,凭什么人都说是没字哩!”痴珠道:“算了,不说顽 话,我还没轮到呢。”秋痕吩咐起鼓。这是十五次,轮有三匝,花到痴珠,鼓声停 住了。荷生道:“你快说,无已不早,好收令吧。”痴珠喝了酒,说个“囗”字, 又说个“领袖”,说句词曲是“温柔乡容易沧桑”。荷生道:“好!‘虹’字起, ‘囗’字结。‘领袖’二字,近在目前,却没人想得到。我们贺他一杯酒,散了吧。” 秋痕催上稀饭,大家用些。 小岑、剑秋急去看病,便先走了。掌珠、秋香、秋英,荷生、痴珠每人各赏了 十两银,也去了。荷生见秋痕笔砚放在北屋方案,就检张纸,写一首诗,向痴珠道: “赋此志谢。”痴珠念道: “香温酒熟峭寒天,画烛双烧照绮宴。 檀板有情劳翠袖,萍根无定感华年。 边城茄鼓催残腊,文字知交信夙缘。 却念故山归未得,一回屈指一凄然!” 念毕,也检一笺,和道: “第一番风料峭天,辛盘介寿合开宴。 酒筹缓缓消残夜,春日迟迟比大年。 知己文章关性命,当前花月证因缘。 新巢满志栖双燕,我为低徊亦畅然。” 荷生、采秋齐声赞好,喝了茶,然后同回偷园。正是: 胜会既不常,佳人更难得。 搔首忆旧游,残灯黯无色。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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