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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月香回来了没有多少天,已经觉得完全安顿下来了,就像是她从来没有离开这 里过。? 早晨,金根在院子里工作,把青竹竿剖成两半,削出薄片来。然后他稍微休息 了一下。他从屋子里拖出两只已经完工了的大竹筐,掇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对 着两个竹筐吸旱烟,欣赏他自己的作品。竹筐用青色与白色的蔑片编成青与白的大 方格,很好看。? 他坐在地下,把长条的竹片穿到筐里去,做一只柄。做做,热起来了,脱下棉 袄来堆在椅子上。? 一个远房的堂兄弟,肩上担着十几根几丈长的颤巍巍地竹竿,从山下下来,走 进院门,把竹竿掀在地下,豁啷啷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金根只顾编他的篮子,头 也不抬。? 月香走了出来,坐在檐下补缀他脱下的那件棉袄。两人都迎着太阳坐着,一前 一后。太阳在云中徐徐出没,几次三番一明一暗,夫妻俩只是不说话。? 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月香觉得腰里痒起来,掀起棉袄来看看,露出一大片 黄白针色的肉。她搔了一会痒,把皮肤都抓红了,然后她突然疑心起来,又把金银 那件棉袄摊开来,仔细看了看,什么都没有。于是她又把他的袖子掏出来,继续补 缀。? 金根做好了一只篮子的柄,把一只脚踏在篮子里,试着把那只柄往上提了提, 很结实。谭老大两只手筒在袖子里,匆匆忙忙走过去,但是一看见那只新篮子,就 停了下来,把一只脚踹进去,拎着柄试一试。试完了,一句话也不说,就又走了。 别的本家兄弟叔伯在院子里经过,没有一个不停下来的,全都把脚踏在篮子里,试 一试那只柄牢不牢,然后一语不发地走了。? 月香在一张露天的板桌上摆下了碗筷。桌子正中放了一碗黑黝黝的咸菜,旁边 一只高高的木桶盛着粥。阿招不知道怎么这样消息灵通,突然出现了,在桌子旁边 转来转去。? “嗨,来吃饭啊!”金根愉快地向那孩子大声喊道,其实完全不必要,她早已 等不及地把自己的一只凳子搬了来了。他第一筷就夹了些咸菜搁在发她碗里。? 月香几乎碰到没碰那碱菜。仿佛一个女人总不应当馋嘴,人家要笑话的。但是 金根吃完了一碗,别过身去盛粥的时候,她很快地夹了些菜,连夹了两筷。? 一只黄狗钻到金根椅子底下寻找食物。一条蓬松的尾巴在金根背后摇摆着,就 像是金根的尾巴一样。? 谭大娘在旁边走过,特地探过头来看明白了他们吃些什么。然后一声不言语, 走了。近来谭大娘和他们比较冷淡,因为她疑心金有嫂老是在背后对月香诉苦,说 她的坏话,恨她唠叨,恨她整天找碴子磨人。金有嫂背后抱怨,当然也也实事。? 白粉墙高处画着小小的几幅墨笔画。一幅扇面形的,画着一簇兰花;一幅六角 形的,画着琴囊宝剑――都是些距离他们的生活很远的东西,和月亮一样远。最上 面的一幅,作长方形,经过半世纪的风吹雨打,已经看不清楚了,如同早晨时候天 边的微月。? 金根先吃完,他掇转椅子,似乎是有意地,把背对着月香,佝偻着抽旱烟。 -------- 文学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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