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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营指挥所的电话:二十五号怎样?   团指挥所的电话:二十五号怎样?   消息来到:姚指导员重伤!   消息来到:黎连长牺牲了!   消息来到:大地堡群打不通!   没人能拦得住贺营长了,他必须亲自出去看看!不打下二十五号,战斗不能结 束!他必须完成任务,否则无以对英雄的称号!   小谭与通讯员百般地拦阻,都没有用。   “闪开!这是打仗呢!”营长再没有一点温和的样子。他的脸忽红忽白,二目 瞪圆,身量忽然高起一大块来。通讯员要跟着,营长不许。“你在这里盯住后山, 不许动一动!一有动静,赶紧找我!”   营长独自闯出去。   一到外面,营长不由地感到轻快。他的眼扫视着四面八方,他的脚步轻快而准 确。他恢复了旧日的战斗生活,又呼吸到战场上的苦涩的腥气。   这点快意不大一会儿就过去了。他掏出来手枪。这个战场与众不同,他没看见 过。炮声连成一片,敌我双方正在炮战。东一个西一个的地堡,打了这么半天,还 在喷射着火热的钢弹。照明弹,十个二十个,悬在高空。下面,满山烟雾灰沙,不 辨东西南北。各种信号,我们的与敌人的,连续打起。炮声,枪声,爆炸声,哨子 声,人声,到处乱响,脚下面的土地在震颤。侵略与反侵略的力量象多少霹雳击打 着这座秃山。贺营长不能不承认这是他生平所经验过的最凶恶的战场,只有我们的 战士才敢来强攻。   再看,地上几乎摆满敌人的尸体,他须紧跳,才不至于被绊倒。离开头的钢盔, 孤立的穿着靴子的腿,踩扁了的水壶,折了半截的卡宾枪,遍地皆是。   望一望,主峰与二十五号之间的大地堡群象一座小火山,这里起火,那里冒烟, 有的地方疯狂地往外打枪。贺营长点了点头,“不怪攻的不快,的确难打!”他心 里说。   他首先遇到一连的孟连长,一位性烈如火的山东人,带着被调来的一个班来助 战。   “孟连长!”营长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你应当照管着你的全连,教副连长到 这儿来!”   “营长!我不放心,我不能不来!营长,你回去!”   大家的脸全是黑的,只有营长的脸还没有灰土,所以容易认出来。旁边有两三 位伤员,都赶紧蹭过来,抱着营长的腿。“营长!回去吧!我们负了伤,一定不下 去,还去打,一定拿下二十五号来!”   他们是这么爱戴营长,营长受了感动。“你们不要再上去!我布置一下,必定 回去!”   “营长,回去吧!这里的七八十个地堡已经解决了一大半,廖副连长已经上去 了,就快到二十五号!营长放心吧!”   营长望了望,的确,二十五号下面的地堡正在起火,廖副连长真已攻到山下。 营长放了心。“孟连长,听着!不要硬打正面,用少数人吸引敌人,从侧面攻,迅 速解决地堡群!而后,赶快下去,支援廖朝闻!”   “我一定执行命令!营长放心吧!”   营长还想去看看廖副连长,可是不放心后山坡,于是,安慰了伤员,往回走。   回到指挥所,来了好消息:二连报告,敌人连部已被萧寒攻下,而且打死三个 敌人军官,缴获了山上的电话总机!“通讯员!盯住了山后,敌人的连部既被打垮, 美国兵可能从山后攻一下。”营长说完,把敌人的卡宾枪,手榴弹,搬到身旁。   “干吗?营长!”小谭哑着嗓子问。   “没人警卫这里,敌人攻上来,咱们得自己动手打呀!”“没那个事!敌人攻 不上来,咱们有炮!”   “多留神,少吃亏!我自幼就是这样!好吧,向营指挥所报告二十五号的情况!”   刚报告完,通讯员喊:“敌人的坦克,在公路上往南跑!”   这正是二十五号打的最激烈的时候,敌人的坦克想是来向二十五号开炮!   “要炮,打‘狼线’!”营长喊。   来的不止坦克,还有敌兵,至少是一排。   我们的炮到,几条火墙砸在坦克上,和敌人身上。敌人没攻上来。贺营长认识 到:步炮协同作战是这次致胜的关键之一。没有战前的炮火猛袭,敌人的地堡和铁 丝网就必原封不动,豪无破坏,那就增多了步兵进攻的困难,或者没有攻上来的可 能!没有炮战,敌人的炮火必定为所欲为,步兵和运输部队必定受到很大的损失。 没有炮兵支援,象刚才那样,步兵就会腹背受敌,不能迅速占领全山。这样认识到, 他才更深入地了解到新战术的特点与优越。他长了经验。   廖副连长,同黎连长一样,学习了新战术之后就真照计而行。从一进铁丝网, 他就始终且战且走,不贪功,不恋战。只是,有的地堡极难打,而且非打好就没法 过去。敌人的工事设计是毒狠的。这可就耽误了我们的时间,损失了人力。   在集结点,副连长整顿了队伍,把自己的和二排与三排的都从新组织好,才开 始进攻大地堡群。这是一场恶战。打下四十个地堡,廖副连长才找出一条路,由右 侧抄过去。这是在一条千万发飞动着的子弹中间找出的路!这也必然地是一条血路!   过了大地堡群,廖朝闻数了数,只有九个人,连他自己在内。   可是,他心中有底:经过这次战前准备与学习,每个人都知道打完一处,再到 哪一处去。他不必等候后边的人,他们自己会奔向目标。   前进。快到二十五号了,又是一个大地堡,比一间屋子还大,里面有五○机枪 和重机枪。   功臣巫大海用两个手雷,解决了它。   打开地堡,副连长下令:“都到地堡旁边隐蔽,擦枪。靳彪,用机枪封锁敌人。”   机枪手靳彪,在红旗上签了碗口大的名字的靳彪,才十九岁,身量不高,胆子 比天还大,独自向前。   武三弟好象自天而降,忽然出现。“副连长,我跟他去,我会掩护!”大眼睛 看清了副连长点头,急步追上靳彪。   二排长仇中庸带着几个战士赶到。副连长暗中得意,自己料事如神。有过战前 那样的准备,谁也不会一散开就迷头。   这十几个人,除了副连长和两位战士,都已至少负过一次伤。可是,二十五号 已在眼前,谁也不肯退下去。仇排长头上已受伤,却仍安安详详地说了句笑话: “副连长,你的腿的确是快,一点伤没有!”副连长平日爱自夸腿快。副连长笑了。 “腿快?我可没往后跑!从突破口到这里,我还没卧倒过一回!我快,我灵活,枪 弹跟狗一样,专咬死眼皮的!”   大家全笑起来,精神为之一振。大家一致地感觉到:冲过那么多地堡,现在可 以痛痛快快地打一仗了。地堡可恨,里边有什么坏胎,无从知道。现在可好了,活 的敌人从山上下来,咱们就把他打成死的,多么痛快!   枪擦好,进攻。   一连的几位战士赶到,暂在地堡后休息。   敌人一个班两个班的往下扑,我们等他们走近,开火,都被打倒。   大家越打越高兴,要马上攻山。副连长不许。“在这里多消灭些敌人,咱们进 攻不就更容易了吗?”   敌人下来一个排,从壕沟里外分路来扑。我们的两挺机枪分头迎击。敌人不肯 死战,拨头就往回跑。副连长决定:“追!紧追!跟敌人一齐上山!”   敌人紧跑,我们紧追,我们的脚尖踢着敌人的脚后跟。山上的敌人不敢开火, 怕打了自己的人。我们“平安无事”地攻上了二十五号!   我们打起胜利的信号!   在山上,敌人继续反扑。我们的战士越战越勇。靳彪伤了两腿,还爬了上来, 用机枪猛打。仇排长血流满面,不退。巫大海三处受伤,不退。   二十二时三十分,结束战斗的信号打起来。   副连长和靳彪掩护,大家转移。   接防的二营四连来到。   副连长带着队伍从原来进攻时的突破口出去。在这里,副连长的手被铁丝划破。 “真他妈的!打完了,倒流了血!”他挂了气。一蹿,他蹿下山去,象条小豹子似 的。   贺营长到主峰,会见二营李营长。主峰上又多了两面红旗――一营一连的一面, 二营四连的一面。   一连修工事的时候,发现了一个旧地堡,两个旧暗火力点。贺营长提了意见: 用地堡作指挥所,用暗火力点屯兵。这里屯上两班人,主峰就必万无一失。然后, 他又告诉给李营长,一些怎样防守主峰与二十七号的意见。   “防备拂晓!”他恳切地说。“防备拂晓!一切工事必须在拂晓前修好!祝你 成功!”   与二营长握手分别,贺营长扛着一挺轻机枪,带着小谭和通讯员下山。   “营长!”小谭已然困得睁不开眼,但还挣扎着说话。“把枪给我!”   营长笑了。“一夜没摸着打一枪,还不许我扛点胜利品?”   真的,一位打过多少次硬仗,老是领头冲锋的英雄,居然在一百九十五个地堡 中间,没摸着打一枪,这是多么不好受的事啊!   可是,他学会了怎么不由自己冲锋,开枪,而粉碎了一百九十五个地堡的本领! 他实践了对首长们的诺言――只去指挥,不去战斗。他执行了命令:严格遵守时间, 多路突破,缩短纵深,全面铺开,各奔目标。并且,在两个半小时内,结束了战斗, 歼灭了敌人!   他已不是当班长排长连长的时候的贺重耘了。他控制住为牺牲了的同志们报仇 的悲愤,不去亲手杀死一个或几个敌人。他要尽到指挥员的责任,歼灭全山的敌人, 消灭山上所有的地堡!他要对得起党与上级对他的期望,成个智勇双全的指挥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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