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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派”和“海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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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派”和“海派”   去年春天,京派大师曾经大大的奚落了一顿海派小丑,海派小丑也曾经小小的 回敬了几手〔2〕,但不多久,就完了。文滩上的风波,总是容易起,容易完,倘 使不容易完,也真的不便当。我也曾经略略的赶了一下热闹〔3〕,在许多唇枪舌 剑中,以为那时我发表的所说,倒也不算怎么分析错了的。其中有这样的一段――   “……北京是明清的帝都,上海乃各国之租界,帝都多官,租界多商,所以文 人之在京者近官,没海者近商,近官者在使官得名,近商者在使商获利,而自己亦 赖以糊口。要而言之:不过‘京派’是官的帮闲,‘海派’则是商的帮忙而已。…… 而官之鄙商,固亦中国旧习,就更使‘海派’在‘京派’眼中跌落了。……”但到 得今年春末,不过一整年带点零,就使我省悟了先前所说的并不圆满。目前的事实, 是证明着京派已经自己贬损,或是把海派在自己眼睛里抬高,不但现身说法,演述 了派别并不专与地域相关,而且实践了“因为爱他,所以恨他”的妙语。当初的京 海之争,看作“龙虎斗”固然是错误,就是认为有一条官商之界也不免欠明白。因 为现在已经清清楚楚,到底搬出一碗不过黄鳝田鸡,炒在一起的苏式菜――“京海 杂烩”来了。   实例,自然是琐屑的,而且自然也不会有重大的例子。举一点罢。一,是选印 明人小品的大权,分给海派来了;以前上海固然也有选印明人小品的人,但也可以 说是冒牌的,这回却有了真正老京派的题签〔4〕,所以的确是正统的衣钵。二, 是有些新出的刊物〔5〕,真正老京派打头,真正小海派煞尾了;以前固然也有京 派开路的期刊,但那是半京半海派所主持的东西,和纯粹海派自说是自掏腰包来办 的出产品颇有区别的。要而言之:今儿和前儿已不一样,京海两派中的一路,做成 一碗了。   到这里要附带一点声明:我是故意不举出那新出刊物的名目来的。先前,曾经 有人用过“某”字,什么缘故我不知道。但后来该刊的一个作者在该刊上说,他有 一位“熟悉商情”的朋友,以为这是因为不替它来作广告。〔6〕这真是聪明的好 朋友,不愧为“熟悉商情”。由此启发,子细一想,他的话实在千真万确:被称赞 固然可以代广告,被骂也可以代广告,张扬了荣是广告,张扬了辱又何尝非广告。 例如罢,甲乙决斗,甲赢,乙死了,人们固然要看杀人的凶手,但也一样的要看那 不中用的死尸,如果用芦席围起来,两个铜板看一下,准可以发一点小财的。我这 回的不说出这刊物的名目来,主意却正在不替它作广告,我有时很不讲阴德,简直 要妨碍别人的借死尸敛钱。然而,请老实的看官不要立刻责备我刻薄。   他们那里肯放过这机会,他们自己会敲了锣来承认的。   声明太长了一点了。言归正传。我要说的是直到现在,由事实证明,我才明白 了去年京派的奚落海派,原来根柢上并不是奚落,倒是路远迢迢的送来的秋波。   文豪,究竟是有真实本领的,法郎士做过一本《泰绮思》〔7〕,中国已有两 种译本了,其中就透露着这样的消息。他说有一个高僧在沙漠中修行,忽然想到亚 历山大府的名妓泰绮思,是一个贻害世道人心的人物,他要感化她出家,救她本身, 救被惑的青年们,也给自己积无量功德。事情还算顺手,泰绮思竟出家了,他恨恨 的毁坏了她在俗时候的衣饰。但是,奇怪得很,这位高僧回到自己的独房里继续修 行时,却再也静不下来了,见妖怪,见裸体的女人。他急遁,远行,然而仍然没有 效。他自己是知道因为其实爱上了泰绮思,所以神魂颠倒了的,但一群愚民,却还 是硬要当他圣僧,到处跟着他祈求,礼拜,拜得他“哑子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终于决计自白,跑回泰绮思那里去,叫道“我爱你!”然而泰绮思这时已经离死 期不远,自说看见了天国,不久就断气了。   不过京海之争的目前的结局,却和这一本书的不同,上海的泰绮思并没有死, 她也张开两条臂膊,叫道“来口虐!”于是――团圆了。   《泰绮思》的构想,很多是应用弗洛伊特〔8〕的精神分析学说的,倘有严正 的批评家,以为算不得“究竟是有真实本领”,我也不想来争辩。但我觉得自己却 真如那本书里所写的愚民一样,在没有听到“我爱你”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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