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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奇逢 火光大亮,洞内通明! 每人手中一根松油火把,有四根火把之多,黑风洞地势虽然不小,自然也被照 得十分明亮! 这四根火把,是分执在“风尘医隐”赛韩康、皇甫嵩,叶遇春、和红绡四人手 中,但才一进洞,红绡手中那根火把,便告把握不住的落地熄灭。 当然罗,她瞥见冯英倒卧地上,一动不动!韦虎头又躺在冯英身畔,一张雪白 俊脸,变得血红,自然以为一步来迟,他们已双双遭害!不单失手落地,熄了火把, 并立即“嘤咛” 落泪! 赛韩康示意命爱徒叶遇春拾起火把点燃,找个地方,索性插在壁上,指着地下 一条僵硬黑色小蛇,和一些散碎红色皮肉,向红绡含笑叫道:“红绡姑娘别急,‘ 血红壁虎’与‘黑风蛇’,均已除掉,此处别无凶险,我来细心为韦虎头老弟和那 位姑娘诊察一下,他们都只是暂失知觉而已,气息全没断啊!……” 红绡忍不住的,泪如泉落,呜咽说道:“我……我……我看,至……至少外子 韦虎头是……是没有救了!赛老人家没……没……没见他满脸都……都是血么?” 这时,叶遇春也看出不对,一旁诧然叫道:“恩师请细看一下,韦虎头兄,本 是面如冠玉之人,如今怎会变得脸色血红?莫非天佑英豪,因缘凑巧,他……他竟 没有损坏‘血红壁虎’的那粒‘丹元’,而把它吃下去了!……” 赛韩康点头大笑道:“春儿的看法,与我完全一样,事实多半如此……” 说至此处,已替韦虎头诊过脉象,喜形于色,轩眉说道:“我要赶紧为韦虎头 老弟打通全身穴道,导气归经,舒散血脉,否则,必将未受其利,先遭其害!……” 语音略顿,又取出那只青玉小瓶,递向叶遇春道:“春儿把玉瓶中的‘千岁鹤 涎’,赶紧给晕卧地上的那位姑娘,和红绡姑娘,各服一半,每人再吃上三粒‘清 宁护心丹’,等我把韦老弟调理完毕,再细看她们情况。因为‘黑风蛇’毒,虽然 厉害,红绡姑娘却似中了什么更厉害的慢性毒力,并已在渐渐发作了呢!” 说至此处,已不暇再顾及冯英,红绡两人,立刻双手如飞的,在韦虎头全身上 下,不住推拿点拍! 红绡果然觉得自己心中突告升起一种奇异,极难过的感觉,仿佛四肢百骸,都 在逐渐麻痹,连呼吸也渐不顺畅! 但等到叶遇春喂她服下三粒奇香丹丸,并把青玉小瓶中的“千岁鹤涎”,喝了 一半以后,那些难过、麻痹、呼吸不畅等奇异感觉,便停止蔓延发作,而告渐渐消 失! 皇甫嵩见赛韩康已满头大汗的,把韦虎头全身推拿点拍了一遍,韦虎头脸上红 色,也淡了许多,心知事已无碍,一旁含笑问道:“看这光景,韦老弟真是服了‘ 血红壁虎丹元’,他爹爹韦小宝的一生奇遇已多,想不到他们韦家的人,福泽都这 样厚法!……” 赛韩康指着地上的散碎血红壁虎皮肉,和那条僵死黑风蛇尸,摇头微笑说道: “照这现场情况看来,是‘黑风蛇’先死,韦虎头老弟,福至心灵,竟以蛇尸作为 兵刃,才发挥克制作用,硬把刀剑难伤的‘血红壁虎’打爆!而‘血红壁虎’全身 一爆之下,更无巧不巧的,把那粒‘丹元’爆到韦老弟的口内,使他胡里胡涂,不 顾一切,不由自主的吞服下去,终于因祸得福,捡了个莫名奇妙的绝大便宜!” 皇甫嵩笑道:“听来虽仿佛太巧,但苍天欲成其事,往往便巧不可阶,不过, 有件事儿,我颇觉奇怪,想不明白!那条‘黑风蛇’的皮骨比‘血红壁虎’还要坚 韧,连宝刀宝剑,俱难伤损,它……它却是怎样死的?” 如今,冯英在叶遇春用“清宁护心丹”和“千岁鹤涎”救治之下,业已恢复知 觉,闻言苦笑接道:“那条黑色小蛇会飞,它由洞顶无声而降,先把我毒倒!然后 便活该倒楣的,一头撞中我衣内这粒家传宝珠,大概就因而完蛋!” 说完并从怀中取出宝珠,递给赛韩康观看。 赛韩康接过一看,失声说道:“这是罕世难得的‘天蜈宝珠’嘛!天蜈克蛇, 最具威力,为防姑娘所中蛇毒未清,请自持你这家传宝珠,在七窍部位,多多滚转 几次!” 就在冯英遵嘱施为之际,红绡含笑问道:“这位姑娘,怎样称谓?是不是我们 韦家‘小铜锤儿’的好朋友呢?” 她因与韦虎头米已成饭,木已成舟,两人的好合,更非桑间濮下,而是受了开 朗无比的公爹韦小宝指点,故而“我们韦家”四字,说得非常自然,十足是一幅韦 铜锤的大嫂意味! 冯英嫣然答道:“大嫂猜得不错,小铜锤是我朋友,我叫冯英,先父昔年与陈 永华前辈追随郑延平、冯锡范!” 皇甫嵩“哎呀”一声叫道:“难怪才一见面,老朽就觉得你眉眼口鼻的五官部 位,似乎有点熟呢,原来是我故人之女?” 红绡见韦虎头脸上血红色泽虽退了一点,人却尚未醒转,不禁颇为关心地,双 蹙秀眉问道:“赛老人家,外子怎么尚未苏醒?他……他原本已因与位居大内供奉 的一名什么红衣活佛拼斗,脏腑受了‘大手印’强震重伤,如今再……” 赛韩康不等她往下再讲,便微笑接道:“你不必担忧,应该希望韦虎头老弟, 苏醒得越慢越好!” mpanel(1); 红绡听出对方几分语意,失喜问道:“赛老人家是说外子的脏腑伤势,不妨事 了?……” 赛韩康笑道:“岂止不妨事而已,假如韦老弟能气机均匀的,再睡上两三个时 辰,则收益更大!我敢保证他真元充沛,内力倍增,将成为当代江湖中年轻一辈的 无敌高手了……” 说至此处,看着满面喜色的红绡,含笑又道:“红绡姑娘请伸右手,让我为你 好好细诊脉象!奇怪!你中的是什么毒?半瓶‘千岁鹤涎’加上三粒‘清宁护心丹 ’,仍似未能完全祛解控制?这毒力太……太奇怪了!……” 红绡一面伸手,一面苦笑说道:“我所中的毒力,自然太不简单,因为是当朝 天子雍正皇帝所下!……” 赛韩康“哦”了一声,边为红绡诊脉,边自神情凝重地说道:“这是综合性的 毒力,难怪不象是祛毒冯英姑娘所中‘黑风蛇’毒那样;可以药到毒除!但此毒既 系雍正所下,又系延期作用,不是立即发作,原因定大不简单……” 红绡知道象赛韩康、叶遇春师徒,以及皇甫嵩这等风尘奇侠,都是一腔血性, 可共心腹之人!“可与言”若“不与之言”,自己岂不“失人”? 遂毫不隐瞒的,把自己与雍正共同学艺,有层师兄妹的关系,曾扬州随跸,作 他贴身护卫!不料这厮猜忌太重,仍暗下奇毒,便于对自己充分有把握控制等情, 以及公爹韦小宝与甘凤池、舒化龙等共商的“弱满兴汉”大计,出关远赴鹿鼎山, 寻取宝藏,破坏满清帝室风水等大谋,全对赛韩康等,详细说了一遍。 皇甫嵩听得抚掌大笑:“韦小宝、甘凤池,和舒化龙等这条先行利用雍正凶残, 以刺激汉族人心,再伺机除他,以弱满人气焰的谋略,定得高啊!鹿鼎之举,更是 有益将来的未雨绸缪妙事!我们都是汉人,也都有故君故土之思,大家把一切私事, 都暂时撇开,尽力协助韦氏父子家族,来搅起一番如火如茶的鹿鼎风云如何?” 赛韩康、叶遇春师徒,正在义无反顾的含笑点头,冯英已因关怀红绡,向赛韩 康急急问道:“赛老人家,我红绡大嫂所中既是极厉害的综合毒力,你有没有合用 药物?即回春手段?……” 皇甫嵩一旁笑道:“冯英贤侄女别急,‘风尘医隐’的岐黄手段,倘若自谦第 二,当世的五岳三山八荒四海之中,恐怕便无人敢称第一!……” 话方至此,忽的“咦”了一声,向赛韩康诧然问道:“赛兄,我发现你眉宇间 当真颇有忧色!难道……” 赛韩康不再诊脉,放开红绡手儿,向她低声说道:“韦少夫人,我有句话儿, 不知当…… 当不当……“ 他一来改了称呼,不称“红绡姑娘”,而称“韦少夫人”,二来又把语音压得 极低,脸上神情,更仿佛有些难以直言之状,不由人不以为是红绡所中的毒力太以 厉害,大家心内一紧! 连红绡本人,也是这样想法,立刻双轩秀眉,安然笑道:“老人家直言无妨, 难以为力,也无所谓,常言道:”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嘛!我若必死,请设 法让我略为多活几天,我要赶到鹿鼎山去,钻进清帝祖先的’龙脉‘墓穴,而死在 其中,这样就可以永远受清帝祭拜,作他们的老祖奶奶!……“ 几句话儿,又凄又壮,引起叶遇春等对她的无限敬意! 只有冯英,毕竟是个聪明绝顶的鬼灵精!她突然伸手搂住红绡,嫣然笑道: “大嫂,你别会错了意!你应该注意的是赛老人家为何突然不称你‘红绡女姑娘’, 而改称‘韦少夫人’!据我推测,八成儿是你有了韦家的‘第三代’?对于‘重身 子’的‘孕妇’,医生下药,自较艰难,又要顾大的,又要安小的,饶他‘风尘医 隐’,是当代第一神医,眉头也难免要略为蹙一蹙了!” 红绡脸上,烘的一热,两片红霞,立时布满双颊! 赛韩康看着冯英,正在嘉许性的连连点头,突然有一阵清雅无比的淡淡花香, 充满在这原本气息腥臭难闻的黑风洞内! 赛韩康精神一振,高声叫道:“找花!找花!大家分头来找!只要找着了这朵 花,一切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 冯英道:“赛老人家吩咐得详细一点好么?这朵花儿的色泽怎样?形状如何? 采摘时有无甚么禁用用金属之物,必需以玉器削下,或以手取等特别忌讳?免待我 们浅薄无知,鲁莽从事,糟塌了罕世灵药!” 赛韩康点头笑道:“冯姑娘问得细心,这是朵‘石根玉莲’,花色纯白,形状 也与寻常莲花无二,但不是生在水里,而是生在什么兼有两间灵气的佳石之中,花 瓣另有他用,能令韦少夫人余毒尽祛,母子均安之物,是花瓣中心那具宛若小小莲 蓬的特别花蕊!必须乘花瓣全开时,伸手摘下,否则,花瓣一合,便永不再开花! 这大概是因‘血红壁虎’与‘黑风蛇’,双双伏诛,气机感应之下,‘石根玉莲’ 遂适时成熟开花,良机不再,我们分头快找! 若是韦少夫人找着,便连花摘下,立即把那‘花蕊’吃掉!免得摘下以后,灵 气消散,效用难免略减,就太可惜了!……“ 语音至此略顿,又口光一扫,提高大家注意力道:“但无论是谁在摘花之时, 都需加注意,提防有甚突然袭击!根据经验,越是在这等蕴有极高价值的天材地宝 之旁,越是往往会藏有极厉害的东西,作为防护!……” 除了尚晕睡在地,神志未复的韦虎头以外,其余的皇甫嵩、叶遇春、红绡、冯 英,以及赛韩康等五人,立即分为五面,细细排搜这黑风洞内。 一来,黑风洞的地势不小,二来刚才那阵花香,又复一作便止,此时令香已在 若有若无之间,根本无法根据香味来源找寻,故在一开始时,他们五人可以说是根 本毫无所见! 但红绡在第一进中因无所见,单独一人,摸索向更深的第二进时,鼻中突又略 为嗅得那种极为幽雅的淡淡香味! 她这一喜,岂同小可,赶紧先微合双目,养足眼力,然后再向香味来的方位, 凝神细看! 这一看,看得不禁吓了一跳! 她看见了一个人――一个相当狰狞可怖的人,右手环抱,把根很瘦很高的尖尖 石笋,抱在怀中,右半边面颊,几乎完全紧贴在石笋之上。 说他狰狞可怖的原因,是这人太瘦! 太瘦,着实太瘦!全身上下几乎瘦成了披着衣服的一俱骷髅骨架,看不出半点 肉儿! 不对!红绡定睛细看之下,终于看出,此人早死,根本就是一俱骷髅,难怪身 上、头上,全都无肉! 既是骷髅,为何不倒?为何不朽? 最可能的解释为“不倒”之故是因他右手抱着石笋,右脸贴着石笋,右半身遂 有了石笋倚靠,而告不致倒下!…… 不朽之故,是不是这石笋之中,有甚灵奇花样?…… 想至此处,当然不看骷髅,改对石笋注目! 常言道:“但得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万般无难事,只怕有心人”!红绡这再 度有心注目之下,果然看出端倪来了! 那根被骷髅抱住的尖尖石笋尖端,突从青色之中,微现白色,鼻端并嗅得逐渐 转浓的幽雅香味! 更看得清楚些了,那青色尖端的白色,是朵大小仅如饭碗,纯白色的莲花! 花身,正一寸寸的从石笋之中,向上冒起!…… 花瓣,则正一分分的,随着上升出现之势,往四外渐渐展开! 不必思忖,这朵会从石笋中慢慢钻出的奇怪花儿,定是“风尘医隐”赛韩康要 大家分头去找,可以使自己祛毒安胎的罕见灵药“石根玉莲”,不想果然被自己于 这骷髅怀抱中石笋尖端的极为怪异环境中发现!自己必须镇定一些,千万莫要喜令 智昏,乱了手脚,糟塌了这千载一时的良机才好!…… 动念之间,整朵白色花儿,业已完全钻出了青色石笋尖端,那些向外微微张开 的花瓣,也仿佛业已开足。 红绡遂喷出一股真气,向花朵中心那形如绝小莲蓬的特殊花蕊射去! 因为,她深知这类灵药,最忌金属之物砍削,倘用手摘,又恐延缓误事。遂临 时生智,一口真气先喷,人则随后飞纵! 红绡的功力,不会弱于韦虎头,这一口真气,自然立刻把那形若绝小莲蓬的花 蕊喷断! 人也随后纵到,先张口一吸。把“莲蓬形的花蕊”,吸入口中,稍加咀嚼,使 它变成一股甜香无比的“玉液琼浆”,经过喉头,咽下腹内! 手也不曾闲着,堵住那朵因“花蕊”已被自己吸食,花瓣正自行合拢的白色 “石根玉莲” 索性生生把它从青色石笋中来了个连根拔出! 花是白色,石是青色,但在红绡吸蕊拔花之际,却另外还有一条红影,向她的 背后飞去! 冯英的位置,虽然离红绡不远,但若想代红绡挡住这条红影,或对她出声警告, 均已势所不及! 无可奈何之下,冯英只得来了个脱手飞珠,企图以暗器解围! 这种企图,相当正确! 正确的原因,在于冯英脱手所飞的“珠”不是寻常的“菩提珠”、“五芒珠”, 而是她那粒曾令“黑风蛇”遭了劫数的“天蜈宝珠”! 珠光闪处,准确无比的,恰巧打中红影,红影只发出了一阵相当难闻的奇腥气 味,便告应珠坠地! 这时,赛韩康、叶遇春师徒与皇甫嵩,也都赶到了第二进洞中,赛韩康高举松 油火把,相当感慨的,长叹一声叫道:“皇甫兄,想不到吧?‘血红壁虎’居然会 有两条?这条公的,虽比母的略小,毒性稍弱,腹中也没有‘丹元’,但无论你我 遇上,仍自相当头疼!若不是冯英姑娘身边,恰巧有粒‘天蜈宝珠’,韦少大人岂 不告难逃大劫,功败垂成,那才令人真扼腕呢!” 红绡闻言,才知自己是在鬼门关门胡里胡涂的转了一圈,遂伸手挽住冯英,娇 笑道:“英妹,多谢你啊!你和‘小铜锤儿’的事儿,包在大嫂身上!……” 她方端起个大嫂身份,忽又想起大哥,便秀眉双蹙的一面把那朵花连根拔起, 递向赛韩康道:“这花蕊已服,这花瓣是否还需要用!……” 赛韩康不等红绡再往下讲,便含笑接道:“韦虎头老弟是用不着了,这‘石根 玉莲’花瓣,不单风味绝佳,并具益寿延年效用,因它共有八瓣,少夫人带在身旁, 他日孝敬翁姑,岂不足绝好礼物!” 红绡闻言,居然摇头笑道:“孝敬翁姑,固属理所当然!但我与外子,愿意从 别的方面设法!今日之事,大家一同涉险,好处若全被韦家老少占尽,岂不令人汗 颜,觉得太不合理!” 赛韩康失笑道:“韦少夫人太谦!这黑风洞是个毒洞,也是宝山,凡入宝山之 人,怎会空手而回?我师徒和皇甫嵩兄,也有好东西可吃,都算是沾了光了!” 说活之间,举起手儿相示,原来那“石恨玉莲”的花瓣莲茎之下,还有一段长 约八九寸,粗如儿臂的青白色藕儿,也被红绡一并从石笋之叶拔出! 红绡道:“八九寸长的一段藕儿,老人家们与叶遇春兄,分享起来岂不太少? ……” 赛韩康笑道:“不少,不少,这东西虽然大补,却也极寒,我和皇甫嵩兄两人, 一次还不敢完全吃掉,要留着慢慢享受!至于叶遇春徒儿,决不吃亏,那‘生莲石 笋’的孔穴以内,还有不少罕世难觅的‘灵石仙乳万载空’,他用来洗洗眼睛,再 盛上一小瓶,带在身边,济人救世,好处就说不完了!” 红绡既听他这样一加解释,遂不再客气的,取回那八瓣“石根玉莲”,遵照赛 韩康所敦的收藏方法,仔细带在身边。 这时,忽然听得黑风洞外,传来了急遽马蹄声息! 皇甫嵩“咦”了一声诧道:“这是两匹好马,黑风洞绝非善地,谁会骑马赶来? 并显有急事,赶得这样快法!” 冯英忽的“呀”了一声,拉着红绡的手儿叫道:“大嫂,马儿既有两匹,大概 会是赶来追我,并急于探视你与大哥所受伤毒情况的‘小铜锤’吧?” 红绡因不明白韦铜锤的情况,遂目注冯英问道:“英妹,小铜锤再怎调皮,他 一个人也不会骑上两匹马吧?” 冯英失笑道:“大嫂不知道么?与小铜锤同行的,还有他师傅……” 红绡越发诧道:“小铜锤有师傅么?他……他的师傅是谁?” 冯英道:“是位老婆婆,叫‘白发女管辂’孟七娘,对于阴阳与地、命相卜筮 之道,造诣精得很呢!……” 话方至此,皇甫嵩已向赛韩康笑道:“这真是天从人愿!七娘居然也来凑这份 热闹?我们便可尽量放手施为,不必再存任何忧虑!否则,一群外行,胡搞一通, 闹出笑话,还是小事,若与目标适得其反,愧对汉族苍生,却是怎生补救?” 红绡不解叫道:“皇甫老人家把话儿说得明白一点好么?会闹出什么笑话,我 有点听不懂啊!” 皇甫嵩苦笑道:“鹿鼎山之事,按图索骥的寻宝之事,比较容易,想掘断满清 帝室‘龙脉’,破他风水,泄他灵气之举,却甚艰难!世上企图暗暗破人风水,因 把尺寸,方位、算得不准不确,以致祸之反成福之,使被害人获得意外福禄富贵的 成例故事甚多,我们若乱挖乱掘,谁敢保证不会闹出笑话!如今有了‘白发女管辂 ’孟七娘这位大内行,在场指导,情况必大大不同……” 他的话犹未了,韦铜锤那条又高又尖的“左嗓子”语音,已在黑风洞外响了起 来:“小英……小英……你和我大哥大嫂,都……都一齐在洞里么?……” 男女爱情之中,往往一个极无意的小动作,或小声音,都会影响重大!如今韦 铜锤出声一叫,显然直觉,未加任何心机做作的,便把“小英”二字,摆在“大哥、 大嫂”之前,自然听得冯英芳心可可,十分甜蜜熨贴! 她满心愉悦的,应声提气叫道:“小铜锤,不要急,你大哥大嫂,和我确在这 里!还有你师傅、我师叔孟婆婆的两位老朋友呢!……” 答话声中,人已迎向洞外! 冯英毕竟出身大家,尚懂分寸,韦铜锤虽未经思考,率情发话,把“小英”放 在“大哥大嫂”前面,她却经过思考,改了次序,答的是:“你大哥大嫂和我……” 自然十分得体,听得皇甫嵩、赛韩康两位老人,以及叶遇春、红绡等,都为之暗暗 点头!也随在冯英之后,一同走出外洞。 这时,韦铜锤因关切冯英暨大哥韦虎头,大嫂红绡安危,在洞外出声讯问后, 等不及静听洞中有无回话,便已大着胆儿,拉着师傅孟七娘,闯进了黑风洞的外洞。 一进外洞,耳中便有所闻,目中也有所见!…… 耳中所闻,是冯英显然无恙的脆朗答话! 目中所见,则是韦虎头似乎不妙的晕躺状态! 红妆密友,固然系念,同胞手足,自更情深! 韦铜锤深知哥哥外和内刚,脾气比自己更硬,决不可能躺在地上装死,如今既 已人事不知,多半已惨遭不测! 心中凄然,眼中泫然,口中叫出了几不成声的“哥哥……”二字,断线珍珠般 的泪珠儿,便扑簌簌的,顺腮不住滚落! 冯英恰好由内洞首先迎出,一见韦铜锤已哭成了个泪人儿,不禁失笑叫道: “傻铜锤儿,不要哭了,你怎不看看你师妹的神情?我……我不是还在笑么?……” 韦铜锤果见冯英满脸堆着甜笑,宛如百合绽放,不禁顿足怒道:“我绝不认你 作师妹了,我哥哥人事不知,晕死在地,你……你……你怎还笑……笑得出口……?” 一双小情人正在斗口之间,赛韩康、叶遇春师徒,以及皇甫嵩、红绡等人,也 从内洞走出。 孟七娘目光一扫,含笑叫道:“铜锤莫要过分紧张,你哥哥最多不过暂时晕睡 片刻而已,他不会有甚事的!” 韦铜锤“咦”了一声叫道:“师傅怎会同小英一样认为我哥哥没有事呢?难道 你竟施展了轻易不肯显露的‘袖内阴阳’,替我哥哥推算了‘先天易数’?……” 孟七娘伸手指着赛韩康,微笑说道:“有这个多年不见的老怪物在此,死人可 以复活,咸鱼可以翻生,你哥哥还不是遇难呈样,逢凶化吉,最多是一场虚惊而已 ……” 韦铜锤望着赛韩康道:“这个老……” 他本想问“这个老怪物是谁”?但转念一想,师傅分明与对方是多年至友,才 会用这等更显亲热的开玩笑称呼,自己矮了一辈…… 想至此处,顿住话头,改了称呼问道:“这位老人家是谁?既能左右生死,难 道是阎王爷的大舅子?或判官爷的老丈人么?” 红绡听得忍俊不禁的,失笑叫道:“二弟莫要对前辈失敬!这位‘风尘医隐’ 赛老人家,乃当代江湖中第一神医!不是靠什么大舅子,老丈人的裙带关系,左右 生死,而且医道之精,岐黄之妙,真能生死人而肉白骨!……” 语音至此略顿,指着尚晕睡未醒的韦虎头,继续嫣然笑道:“令师孟老婆婆猜 得对了,你哥哥不单只是虚惊,并有大益!他机缘凑巧,服食了‘血红壁虎丹元’, 再经赛老人家加以回春妙手,除脏腑间原本甚重的‘大手印’伤势,已告痊愈以外, 真气内力,反会大增,只等甜睡醒来,便百脉调和,天君通泰,可能成为当世年轻 好手中的第一人物!……” 韦铜锤望着红绡,嗫嚅说道:“你……你……” 才说了两个“你”字,冯英便“噗哧”一笑,在旁骂道:“小铜锤儿,你好笨 啊!你没听得她叫你‘二弟’么?她就是本领比你大哥还要大上一些的‘红绡大嫂 ’……” 韦铜锤回味过适才那声“二弟”,知晓冯英之言不差,遂俊脸做红地,向红绡 抱拳一礼,恭身说道:“大嫂请恕小弟因忧念大哥内伤,以致惶急失礼!但风闻大 嫂也曾中奇毒,不知可碍事……” “碍事”二字才出,便赧然失笑道:“我真急令智昏,又要挨小英师妹的骂了! 神医在侧,剧毒何妨?但不知是谁毒了大嫂?又是谁以‘大手印’的功力,伤了我 大哥呢?” 红绡因知韦虎头醒得越慢越好,遂不对丈夫打扰,只向孟七娘行礼参见后,便 把自己夫妻的中毒受伤经过,以及前后分三路来到黑风洞的热闹惊险情况,向孟七 娘、韦铜锤师徒,仔细说了一遍。 韦铜锤听先,咬牙说道:“雍正大概深知汉人高手,难有人肯真心替他卖命, 遂以富贵为饵,弄来不少藏派喇嘛,作他爪牙!我和小英,在才进山海关不远的酒 店后山坡上,业已宰掉两个,不知有没有伤我大哥的……” 红绡摇头接道:“那厮修为深厚,掌力雄浑,是红教长老身份,自称班嘉活佛, 那里轻易宰得掉的!” 韦铜锤不服气的,挑眉叫道:“好!‘班嘉’二字,我记下了!若能在鹿鼎之 行中,遇着这厮,非宰给大嫂看看,替我大哥报仇不可!……” 孟七娘瞪他一眼,失笑说道:“你能比你大哥大嫂的本领高么?遇上班嘉,仇 儿怎样报呢?是不是又想施展你那柄‘小铜锤’上的‘九大绝招’?” 红绡“哦”了一声,目注铜锤嫣然笑道:“二弟真有这样厉害的一柄‘小铜锤 ’?” 韦铜锤取出自己的小铜锤来,递给红绡观看,并加以解释笑道:“铜锤是以西 域紫金,加杂寒铁铸造,并系有弹性蛟筋,可以飞出三尺,再复收回!爹爹和七位 妈妈,每人各传了一招所擅长的得意绝学,加上师傅传授的一招‘铜锤六合打’, 岂不是共有‘九大绝招’? 初进山海关,便遇着两名阴毒喇嘛,一名被小英宰掉,一名则中了我‘九大绝 招’中,爹爹亲授的第一招‘信口开河’作为祭锤献礼!……“ 说至此处,突然想起一事,向红绡伸手叫道,“大嫂,把你带在身边那种据说 风味绝隹,又能延年益寿的‘石根玉莲’花瓣,给我一瓣好么?” 韦铜锤既已开口,红绡怎能不给?遂一面取出那八瓣花瓣,一面含笑道:“这 石根玉莲花瓣,是罕世难得之物,本想留待异日,孝敬翁姑,但二弟既想尝新,便 先吃一瓣也可……” 韦铜锤摇手笑道:“大嫂不要把你二弟看得太没出息,我不是自己嘴馋,是既 知有这等好东西后,想要上一瓣,孝敬我师傅的!……” 边自说话,边自取了一瓣“石根玉莲”,向孟七娘口中喂去。 孟七娘方含笑摇手,韦铜锤突把笑容微收,换了悲戚神情,含泪叫道:“师傅, 您别再推了!我大哥大嫂,或许尚不知情,您却业已晓得,我如今只有六位妈妈, 八瓣‘石根玉莲’中,请您尝上一瓣,乃是合情合理之事!……” 话方至此,躺在地上的韦虎头,突然一跃而起,伸手抓住韦铜锤的肩头,急急 问道:“二弟,你……你……你何出此言?我们少的是那位妈妈?她……她……她 到那里去了?” 盂七娘既被韦铜锤把“石根玉莲”喂进口中,也不忍过拂其意,遂嚼了几口吃 下,对韦虎头说道:“建宁公主在滇池的大观楼上,面对水天清景,突然无疾化去 ……” 韦虎头“哎呀”一声,向红绡叫道:“我们买上两匹好马,星夜赶回云南……” 韦铜锤摇手接道:“爹爹已带小妹,赶回去了!并派小妹传命,叫大哥和我, 不必奔丧,应该轻家事、重国事,捐小我、为大我,好好在鹿鼎山中,搅起一番足 令胤祯头痛,满人丧胆,四海汉族豪英振奋鼓舞的风云雷雨!” 韦虎头问清韦双双传言经过后,毅然点头说道:“好,我们遵从父命办事,不 回云南,立奔鹿鼎……” 红绡一旁笑道:“原来你早就醒了,却躺在地上装蒜!” 韦虎头笑道:“我绝非故意装蒜,只是调气性功,使所服‘血红壁虎’的‘丹 元’灵效,得以流转周身,充分发挥,才不辜负赛老人家妙手回春的成全厚德!… …” 说完,向赛韩康深深致谢,并目光一扫,扬眉笑道:“从现在开始,下一个回 合的精彩节目,便是鹿鼎风云!韦虎头、韦铜锤兄弟,邀同叶遇春兄三马连环,愿 为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的前站先行!内子红绡,与冯英小妹等两员女将,随时支援 听用,三位老人家中,似乎也该!……” 皇甫嵩一旁含笑接道:“鹿鼎取宝一事,按图索骥,比较容易!但想改变满清 帝室的龙脉风水,却极艰难!自然应请对风水阴阳一道的大行家孟老婆婆,担任三 军主帅!皇甫嵩参赞军机,追随左右办理琐事,打个杂儿,赛韩康兄则来个责任相 当吃重的‘军医军师一身兼’吧!” 这三位原是多年老友,孟七娘遂失笑道:“皇甫老头儿,你既推荐我担任三军 主帅,我就要‘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了!” 皇甫嵩道:“女元帅尽管发令,包管无人不遵,没人不服!但你第一支将令, 总不会先差遣我老头子吧?” 孟七娘失笑道:“因为你久居关外,几已变成土著,我正是先要差你……” 皇甫嵩道:“差我就差我吧,我能为你们这些大帅、军医、先行、随卫等大大 小小芝麻绿豆般的男女官儿们,办些什么事儿?” 孟七娘笑道:“吃饱了才好打仗,我要差令你办的事儿,便是使我们舒舒服服 的填饱肚子!今天的晚饭,在百里外的兴隆镇吃,除一般性的美酒嘉肴以外,我要 点两道菜,一道是鲜美游水的松花白鱼,不活不要,不肥不要,蒸得太老也不要! 另外一道,则是酥炸人参,办得道地,功劳薄上,会替你记上一笔,办不好时,皇 甫老小子,你就吃不消而要兜着走了!” 皇甫嵩“哈哈”大笑说道:“老夫得令,这就去准备一切在兴隆镇上,等你们 大伙朵颐! 那味‘酥炸人参’,是道相当特殊的东北名菜!不是皇甫嵩夸口吹牛,除了我 外,别人恐怕未必安排得好,更未必安排得妙,不弄盘‘酥炸萝卜’唬唬你们这群 关内来的老土才怪!“ 赛韩康失笑道:“凡事贵在‘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地尽其利,货畅其流’嘛! 七娘就是知道你生平爱吃,也精于吃,遂人尽其才的,派了你这么一个‘吃务大员 ’的美妙差事! 但我虽没有七娘那等‘白发女管辂’的善识过去未来之能,却也粗通相法,觉 得你脸上气色,似不甚好,兴隆镇安排酒饭之行,叫叶遇春随你协助,免得你过分 劳累好么?……“ 皇甫嵩摇手笑道:“不必,不必,一来我年岁虽高,身体尚健!二来多年关外 闲居,功夫并末掠下,反而多炼了一种颇有自诩的‘七煞指’力!若是有甚不开眼 的鹰犬爪牙,敢来作怪送死,正好活动筋骨,拿那些宰不完的魔崽子们,试试手呢! ……” 话完,又是一阵声若洪钟,中气十足的“哈哈”大笑,葛衣闪处,便飘然出洞 而去。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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