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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访国舅师徒逢异事 这时候,只听又是一串惊天动地的巨响从岛上爆炸开来,震撼得整座莫邪岛仿 佛一艘飘浮在骇浪惊涛的小舟,将韩剑平等人震得东倒西歪,站立不稳! 众人忙施展千斤大力坠功夫稳住身形,回望岛上,但见一股赤红色的火柱,直 冲霄汉,映得海水通红,冷月无光! 无数的巨大碎石飞上半空,然后像冰雹―般散落海中,激起千重水柱,发出 “轰轰通通” 的巨响,震耳欲聋! 韩剑平等人一面运功稳住身形,一面还得发掌震开落下来的石块,一时间,都 弄得手忙脚乱,狼狈万分! 蓝启明叫道:“四哥!赶快想办法,再拖下去就糟了!” 韩剑平一面双掌急挥,一面绝望地答道:“大海茫茫,我们连一块木板都没有, 哪来的办法!” 蓝启明急道:“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和这孤岛同归于尽不成?” 韩剑平长叹一声道:“看来只好如此了!” 施雯大叫道:“明哥!你不是有避水的宝贝么,快带着我们跳到海里去不就行 了!” 蓝启明大声道:“我的宝珠虽然能够避水,但我们的人数过多,恐怕没有这样 大的效力!” 韩剑平急道:“那你就同雯妹先走好了!” 蓝启明叫道:“不!我们……” 他话刚出口,立刻就被一阵连接而来的天崩地裂的巨爆之声淹没了! “轰轰轰轰!” 这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不但愈来愈响,并且爆发的距离也更近,只见“白虎门” 的两列参天峭壁,已整个被震倒下来,那道原来只有一丈多宽的山峡,此刻却裂成 一张大口,吐出一股烈焰洪流,滚滚冲泻而来! 韩剑平大叫道:“五弟!情势危急,我们逃得一个算一个,你就不用管我和丹 妹了,快同雯妹先走吧!” 蓝启明叫道:“不!不!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韩剑平大喝道:“胡说!我们一道死了,有什么用,还不快走!” 蓝启明叫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脱,反正是死,我们就一起跳到海里再 说好了!” 说话之间,又是一阵火光冲天而起,“轰”然巨爆之下,长堤的彼端立时掀上 半空,将那一股冲泻过来的烈焰洪流截断! 但是,那一股烈焰洪流却顿时散布开来,泻入海水之中,只听一阵沸腾的“噗 噗”之声起处,海面上立时烟雾弥漫,怒涛山立,汹涌澎湃地卷将过来…… 一阵阵窒人气息的热风,猛扑而至! 韩剑平顿足叫道:“好好好!我们这就一起跳下海中再说!” 就在四人方自作势纵落海中之际,突见怒涛骇浪之中,现出一艘快艇,冲波破 浪,疾驶而来! 艇上有两个人操着四支桨,起落如飞,晃眼便已驶近…… 韩剑平和蓝启明的目光较锐,此际一眼就看清这艇上的人,赫然竟是“铁拐酒 仙”李玄及“衡山隐叟”张太和的徒儿龙庸! 这一来,不由喜出望外,齐声大叫道:“李二哥,我们在这里,快加点劲!” 李玄早已望见他们,闻声之下,哪敢怠慢,双桨用力一阵猛摇,疾逾奔马地催 舟靠近堤边! 施雯和白牡丹当先纵起,飞上快艇,韩剑平、蓝启明随后飞身上艇,李玄更不 停顿,双桨一错,掉转船头,和龙庸一起运桨,箭也似的驶离开去…… 陡地又是一阵惊天巨爆起处,那道长堤立时消失在怒涛骇浪之中! 蓝启明从龙庸手中接过双桨,加急摇划,韩剑平纵落船尾,施展“铁袖神功”, 卷出绵绵不绝的袖风,催舟疾驶…… 舟行如箭,几个转折便穿过丛丛礁石,驶到平阔的海面! 众人因已远离险境,遂将小艇速度减慢下来,回头向莫邪岛望去,只见整座小 岛此际已成了一座火山,“轰轰隆隆”的爆炸声仍自连珠爆发,烟焰直冲霄汉,映 得海面通红,大有陆沉之势! 韩剑平长长地吁了口气,道声“好险!”侧顾李玄,笑道:“这次若非二哥及 时赶到,我们便真的应了冷老贼之恶咒,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蓝启明也笑道:“二哥这一向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会来得这般凑巧?” 李玄怪笑道:“我若无未卜先知之能,怎能位列八仙之位?” 蓝启明笑道:“二哥说得倒好听,你既知我们有难,为何不早点赶来,却让冷 威这厮逃脱了?” 李玄怪眼一翻道:“此人大限未到,尚有几天好活,待来日聚歼群魔大会之上, 还怕这跳梁小丑不俯首就戮么?” 蓝启明冷笑一声,方待反唇相识,施雯忽地一声娇笑,目注李玄,笑道:“二 哥既然能掐会算,可算得出我是谁么?” 李玄闻声一怔,随即闪动一双怪眼,先在韩剑平和白牡丹的脸上一扫,然后望 了望蓝启明,怪笑一声,目注施雯,笑着说道:“你大概是我们小五的救命恩人, 也是他未来的佳侣,对不对?” mpanel(1); 施雯嗯了一声,红着脸娇笑道:“二哥就是喜欢乱开玩笑,却不说半句正经话!” 李玄掉头对蓝启明一翻怪眼,喝道:“好小五!敢情你把我的底都翻给人家了? 快将她的来历从实招来,否则便依法究办!” 蓝启明冷笑道:“黄河一战,二哥临阵脱逃之罪也不见得轻松,为什么不先招 供,反倒先打起我一耙来了?” 韩剑平笑道:“你们两个一见面就斗嘴,也不怕海风把嘴巴吹歪了,快加点劲 把船拢岸,去找个地方歇歇才是正经!” 李玄和蓝启明“哈哈”一笑,各自运功划浆,朝海岸疾驶而去! 此际,晨雾渐起,那莫邪岛已整个隐没于惊涛骇浪之中,消失于视线以外! 黎明时分,众人已舍舟登陆,踏入赤山镇内,寻了家小客栈,净过手脸,要了 些豆汁大饼,一面进食,一面各说黄河一战以后的经过。 李玄听韩剑平和蓝启明说完,不由苦笑道:“你两人虽然吃了点苦头,但终算 都有些成就,尤其小五更是因祸得双福,苦头吃得不算冤枉,可是我李老二就惨了!” 韩剑平、蓝启明听得一怔,齐声道:“二哥怎样惨法?” 李玄苦笑道:“你们看看我少了些什么东西?” 韩剑平和蓝启明闻言,四道诧异的眼神将李玄浑身上下一看,才发现他背上空 空如也,那个终日不离身的精钢大酒葫芦,竟没了踪影,这一来,俱不由诧问道: “二哥,你那命根子呢?” 李玄苦笑道:“输了!” 蓝启明怔了一怔,随即失笑道:“输了?这倒是奇闻一件,不知二哥怎会把宝 押错了的?” 李玄怪眼一翻,瞪了龙庸一眼道:“还不是为了这小鬼!” 龙庸叫道:“二叔不要乱栽诬小侄好不好!我师父那头驴子不是也一起赔进去 了么?” 韩剑平和蓝启明愈发惊奇地看着龙庸,齐声诧问道:“你师父的驴子?这到底 是怎么回事? 你的师父呢?他不是带着你到昆仑山去找‘昆仑处士’曹长吉的么?“ 龙庸哭丧着脸道:“也就是这一找,就找出麻烦来了……” 李玄怪言一瞪,喝道:“没出息的小鬼,哭丧着脸干什么?事情到了我老人家 手上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快把前几天对我说的再讲一遍,好让我和你四叔五叔商 量个妥善办法便了!” 龙庸连声应是,遂将跟随乃师西上昆仑,访寻“昆仑处士”曹长吉的经过说了 出来。 原来,“衡山隐叟”张太和自从被李玄等人硬抬上青驴,带着爱徒龙庸,西上 昆仑而去之后,一路上倒也平安无事,颇为顺利地便抵达昆仑山下。 那“昆仑处士”曹长吉乃是隐居在昆仑山中一处十分清幽的山谷,与他妹夫一 家比邻而居。 张太和带着龙庸辗转访问,寻到曹长吉的茅庐时,发现柴扉虚掩,屋中冷冷清 清,似乎人已离家外出,遂转过头去寻着那陶姓隐士,一问之下,才知曹长吉已于 数日前入山采药去了,归期却没有一定。 张太和问知曹长吉入山采药的地点,乃是在川边打箭炉一带,于是,辞了陶姓 隐士,领着龙庸,往川边而去。 这时候已是深秋,他们离了昆仑,南下川边,一路上尽是不毛之地,往往终日 不见人烟,就算偶然碰见一两个猎户采药之人,也多半是山中的猡猡蛮族,真是说 不出的荒凉孤寂。 好在张太和身具绝顶武功,而且有脚程极好的青驴代步,是以旅程虽觉得荒凉, 但也未感到崎岖难行! 一路上,师徒二人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越过了巴颜喀喇山脉,沿着大雪山南 下,便开始留心探寻曹长吉的行踪,但却没有半点端倪。 这一天,他们巳将抵达打箭炉附近,师徒二人遂更加留心地在采药之人必到的 幽谷险壑逐处寻找,希望能发现曹长吉的踪迹。 可是,一直寻到天黑,却一无所获,当下,只好暂时停止,准备寻个可以歇宿 的地方休息,明天再打主意。 此际,夜幕低垂,师徒二人由龙庸牵着青驴,在一道幽谷之中,摸索着一面走, 一面到处张望,打算寻一个山洞来歇宿…… 走着走着,忽然遥见左边的一道斜坡上面隐隐有一点灯光漏出,龙庸不由大喜 道:“师父,那灯光之处必有人家,看来,今夜不但可免了风霜之苦,说不定还可 以吃一顿热饭呢!” 张太和哼了一声,低声喝道:“蠢东西!跟着为师的跑了这远的路,竟是一点 长进都没有,你可知那是什么人家么?” 龙庸被骂得一楞,讷讷道:“那……那……是什么人家?” 张太和摇头道:“为师的也不清楚!” 龙庸嘴唇一噘道:“你老人家也不知道,刮龙儿的胡子则甚?” 张太和沉声道:“不管什么事情,在未弄清楚之前,千万不要感情冲动,以免 影响了灵智,这是出来跑江湖的最基本要求,知道没有?” 龙庸不大服气地说道:“反正您老人家说的都有道理,那么,我们就不用到那 边去了!” 张太和摇了摇头道:“你不想去了,为师的却要去看看。你好好牵着驴子,跟 在我后面,留神一点了,不准多开口,不准乱动,听到了没有?” 龙庸应了一声,便牵了青驴,跟着乃师朝那灯光之处走去。 上了斜坡,乃是一片稀疏的竹林,林中一列竹篱,围着两椽茅屋,那一点灯光 便是从左首一间的窗户里透出来。 张太和走近竹篱,倾耳一听,只听得一阵阵微弱的呻吟及悲泣之声从茅屋中传 了出来,分明是屋中正有一个男人患病,一个女人守在旁边啼哭,不由恻隐之心油 然而起,遂高声叫道:“屋里的大嫂请了,老朽不幸错过了宿头,敢请行个方便好 么?” 哪知,他一连叫了几遍,茅屋里依然哭泣不停,遂以为屋中之人大概是生番猡 族,听不懂汉语,当下,试着伸手一推竹篱门,但听“吱呀”一声,竹门应手推开, 于是,吩咐龙庸在门外守候,自己先进屋去看个究竟! 张太和为人素来谨慎,他惟恐引起人家不快,遂在茅屋门口又停了下来,轻轻 在门上敲了两下,柔声说道:“可以让老朽进来么?” 这次屋里可立即有了反应,只听一个女人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客官要 进来就进来,用不着客气!” 张太和谢了一声,伸手把门推开,跨进屋中,闪目一看,只见一盏油灯微弱的 光亮映照之下,靠墙角摆着一张竹床,床上躺着一个被棉絮盖住的中年汉子,床边 坐着一个衣裳褴褛的中年妇人,抱着一个小孩,方自用衣襟拭泪。 屋中除了这一张竹床之外,便只有一张破木桌,两张竹凳,真是四壁萧条的贫 穷人! 那中年妇人回过头来望了望张太和,开口道:“那边的一间屋子是空的,客官 如不嫌脏,尽管自便了!” 张太和拱手一礼,含笑称谢道:“老朽是入山采药之人,颇懂得几分医道,不 知床上是大嫂的什么人,害的什么病,可否让老朽看看?” 中年妇人哦了一声,脸上掠过一丝喜色,但随即低头黯然道:“客官的好意, 小妇人心领了!” 张太和一怔道:“怎么?大嫂的意思好像不愿老朽替他看病是么?” 中年妇人悲声道:“老客官不要误会了,小妇人不是不愿,实在是不敢麻烦你 替他看病,免得连累了你!” 张太和更觉奇怪,跨前两步道:“难道他是害了瘟疫,所以大嫂怕老朽……” 中年妇人连连摇头道:“不!不!小妇人不是这意思……” 张太和听了,不由心头疑云大起,低喝一声道:“大嫂就不必推辞了!” 霍地上前,出手如电,掀开那男人身上的棉絮,闪目一看,顿时暗吃一惊! 原来这人的一条右腿竟然肿得像水桶一般,腿肚处穿了一个茶杯大小的孔穴, 直往外冒黄水,一股腥臭的气味直冲鼻端! 张太和皱眉道:“大嫂!他是被什么毒虫咬伤的?” 中年妇人悲叹一声道:“金线七星子!” 张太和吃惊道:“金线七星子?他被咬了几天了?” 中年妇人凄然道:“六天了!” 张太和一阵紧张,忙伸手一推中年妇人,喝道:“大嫂快让开,到那边休息去!” 随即对门外高声道:“龙儿把行囊拿进来!” 龙庸在外面应了一声,牵了青驴走到门口,将青驴系好,解下行囊,进入屋中。 这时,中年妇人已被张太和赶到一旁,龙庸跨进屋子之后,眼见这情形,便知 是怎么回事,不等乃师吩咐,已立刻将行囊解开,取出一套运用的家什! 张太和一跃上床,扶起中年汉子,用掌心抵在他的“命门”穴上,对龙庸道: “快将棉絮撕开,一等这人的伤口里流出黑水,便用棉絮揩干,直到有血水流出为 止,然后用刀子把伤口周围的烂肉剜去一些!” 吩咐完了,随即默运玄功,将真气源源从掌心注入中年汉子体内,逼住那一股 朝心脉蔓延的毒气,使之缓缓从伤口冒出…… 龙庸依言将应用之物准备妥当,不多一会,便见此人的伤口里“噗噗”直冒黑 水、顿时腥臭之味弥漫,当下更不怠慢,将棉絮撕作一团一团,不停地在伤口上揩 拭…… 足足过了一盏热茶之久,那腥臭无比的黑水方始渐渐转为红色,龙庸这才拿起 一柄刃薄如纸的小刀,迅速将伤口周围的烂肉剜净,现出新鲜的肌肉。 张太和眼看着爱徒把一切事情弄妥,遂撤回手掌,将中年汉子的身子放下,然 后跃下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拔开塞子,在伤口上洒了一层白色药粉! 直到这时,中年汉子方止住呻吟之声,呼吸均匀地沉沉睡去! 张太和长长地吁了口气,吩咐龙庸道:“这一堆染了黑水的棉絮,要拿到外面 埋了,用过的家什好好弄干净!” 说完,便自顾在竹凳上盘膝坐下,闭目运功调息。 那中年妇人站在一旁看着张太和师徒替他丈夫疗治伤毒,脸上的神情却是一片 茫然,不知是忧是喜! 龙庸把家什揩擦干净,收进行囊,又将那一堆染了黑水的棉絮用一块被单包好, 拿到外面挖了个坑埋下去,寻了些水把手洗净,这才回进屋中,对中年妇人低声笑 慰道:“大婶尽管放心,这位大叔已经不妨事了,只要好好将养个十天半月,就会 完全恢复过来的!” 哪知,这中年妇人听了,不但不说一声感谢的话,反而“呜呜” 哭了起来! 龙庸不由大诧道:“大婶应该欢喜才是啊,为什么哭呢?” 中年妇人哭道:“他的命虽被你们救了,但也只能保得他一时不死,往后…… 呜……往后……呜呜!你们把我一家都害了,教我怎么不哭!” 龙庸愕然道:“你……你说什么?我们怎的把你一家都害了?” 张太和也听得一怔,咦了一声,睁开眼睛,逼视着中年妇人,沉声问道:“大 嫂不用愁苦,这桩事情中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妨明白说出来,让老朽看看有没有办 法便了!” 中年妇人止住悲声,略一沉吟,咬了咬牙,摇头道:“不!不!我不能说,免 得连累你们……” 顿了一顿,又道:“你们累了这一阵,大概也饿了,小妇人到炉子上弄点吃的 东西去!” 说完,抱了孩子,走进屋子后面而去。 这中年妇人的神情和说的话儿,饶是张太和久走江湖,年老成精,也不禁弄得 一头雾水,莫明其妙了! 龙庸更是茫然不解,眼觑着中年妇人走进屋后去了,这才转脸道:“师父!这 个女人大概神经有点不正常吧?” 张太和摇头道:“这里面板眼深沉,实在猜不透!” 龙庸哼了一声道:“师父只要吓唬她一下,还怕逼不出实话来么?” 张太和瞪了徒儿一眼,低喝道:“胡说!为师的能对一个丝毫没有武功的贫苦 女人用手段么!” 说时,只见那中年妇人已端着两个大粗碗走出来,碗中盛了还冒着热气的红豆 饭,和几个硬邦邦的包壳糍耙! 她把两碗东西放在桌上,歉然低头道:“贫苦人家,没有什么好的招待,请二 位将就一些了。” 这时候,张太和一来是对这女人有点不放心,二来也实在不忍心吃她的东西, 当下拱手而笑道:“大嫂不用太客气了,老朽自带得有干粮,足够果腹,这些食物 大嫂还是留着自用吧!” 话声微顿,恳切地目注中年妇人道:“大嫂究竟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妨说出来, 老朽虽不敢说有回天之力,但自忖总可以帮大嫂一点小忙的!” 哪知,中年妇人却是答非所问地说道:“老客官带有干粮,那是最好不过,现 在时候不早了,请到那边的屋子去歇息吧!” 张太和见她仍然不肯说实话,不由心中有气,遂把手一拱,冷冷道:“大嫂既 然这般见外,老朽也不好意思打扰,就此告辞!” 说完,吩咐龙庸拿了行囊,转身往屋外走去! 那中年妇人竟然也不挽留,只说了声:“爷们好走!”福了一福,更没有随后 相送。 张太和一赌气,头也不回,三脚两步出了茅屋,龙庸跟在后面,把行囊搁在青 驴背上,解开缰绳,牵着随乃师走过竹林,又回到山谷之中。 龙庸一面走,一面嘟着嘴喃喃说道:“好没来由,白白费了一番工夫,不但没 弄到吃的,反而生了一肚子闷气,真是划不来……” 张太和笑道:“不管怎样,我们总算救了一条性命,受点窝囊气算得什么,年 轻人可不能这样小气……” 这时候,一弯新月已从群山背后升起来,淡淡幽光之下,四周的景物已依稀可 辨! 张太和目光扫处,发现前面不远有一堵危岩,下面凹了进去,估量可容得下两 人一骑。 当下,领着龙庸走了过去,点燃火折子,果然这岩凹之内,颇为平整干净,遂 笑道:“你看,这地方不比那茅屋好么?” 龙庸放下青驴,在附近捡了些枯草,拿来铺在地上,把行囊解开,铺在草上, 又取出一根山行露宿特制的蜡烛,点亮插在岩壁上然后在岩凹前面,生了一个火堆, 以防夜间有野兽来骚扰。 这一切停当,师徒便席地而坐,食用自带的干粮。 龙庸一面吃,一面仍自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师父,您老人家看这件事情是不 是有点邪门?” 张太和唔了一声,点头道:“那个女人当然有些不合情理,但我们已尽了最大 的力量,她不愿意说实话,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龙庸眉儿一扬道:“其实只要您老人家稍为露一手,相信她不说也不行!” 张太和啃完最后一口干粮,伸了个懒腰道:“管她呢!说不说是她的自由,与 我们何干? 快点吃,吃完了好好睡一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说完,便自闭目垂帘,入定调息。 龙庸气呼呼地把剩余的干粮收检好,也在一旁坐下,默运师门心法,行功吐纳 起来。 一宿无话,次日一早,师徒吃过早饭,便收拾行囊,牵了青驴,继续动身访寻 曹长吉的行踪…… 行行重行行,翻过几座山头,越过几道峡谷,不觉又是金乌西坠,依然是毫无 所获,那曹长吉的游屐,竟不知落在何处! 龙庸放眼四望,不乐意地说道:“师父,今晚上看来又要吃露水了!” 张太和笑道:“露水乃月魄之精华,多吃一点又有何妨!” 龙庸哼了一声,方待开口…… “哎哟!” 陡地一声惨叫,划空传来,在寂寂荒山之中,听来份外刺耳,顿令老少二人不 禁悚然一惊! 张太和低喝一声道:“为师的先去看看,你骑驴子随后赶来!” 话声一落,人已破空而起,仿似劲矢离弦般,对准惨叫之声传来的方向,飞纵 而去! 身形如飞,一连几个起落,眨眼奔出半里多地,掠进一道山坳,目光扫处,只 见茂密的杂树乱草之中,躺着一个赤膊露腿的苗猡,口中发出声声微弱的呻吟…… 在这苗猡的腿肚上面,赫然缠着一条细才如指的怪蛇,一颗三角形的蛇头,深 深吃进肉里! 张太和一掠上前,右手中指一弹,一缕指风,朝那怪蛇的七寸要害射去! 那怪蛇正自紧咬不舍地猛吸苗猡的血肉,没料到会来了杀星,七寸要害顿时被 那洞金透石的指风射个正着,“呱”的惨叫了一声,便痛死过去! 张太和随手折了两根树枝,戒备着走近前去,用树枝夹住蛇头,微注真力,将 蛇头拔了出来,然后一抖手,把蛇尾抖松,甩在一旁,方待俯身下去,察看这苗猡 的伤势…… .陡听龙庸一声大喝:“狗贼敢施暗算!” 随听一声大喝,“哨”的一声!一支乌光闪闪的四尺短矛,“刷” 的斜插在身侧地上,入土盈尺,矛杆尚自微微颤动,可见掷矛人腕力之强! 张太和掉头一看,见龙庸正被三名青衣大汉挡在山坳入口,另外有一名身躯魁 梧的中年青衣大汉,步履沉稳地迎面走过来…… 此人年约四旬,生得满脸横肉,虬髯绕腮,凶睛暴斜,背上扣着一个圆筒,露 出几柄乌光闪闪的蛇矛! 张太和从这人的长相看出大概是个汉猡杂种,当下,含笑用汉语问道:“发矛 暗算老夫的可是尊驾?” 虬髯青衣大汉哼了一声,一直走到张太和面前,方才停下来,暴声道:“不错!” 这大汉站在张太和面前,足足高出他半截,恍如一座铁塔,更加上声如雷鸣, 大有一吼之下,便将人吓倒之概! 张太和也不生气,仰面笑问道:“朋友,这个猡猡虽然不是老夫同族,但老夫 焉能见死不救?尊驾则更应帮忙才对,为什么要暗算老夫?” 虬髯青衣大汉暴喝道:“你打死了大神的‘金线七星子’,就非死不可!” 张太和奇道:“什么?这条‘金线七星蛇’是尊驾养的?” 虬髯青衣大汉摇头道:“不是!” 张太和一头雾水道:“你不是说这条蛇儿是你的么?” 虬髯青衣大汉的神情忽然变得恭敬无比,应道:“是大神的,不是我的!” 张太和听得心头一动,仿佛已猜出了一些端倪,当下,仍旧不动声色,又笑着 问道:“哦!原来是你的大神养的?” 虬髯青衣大汉又摇头道:“现在还不是!” 张太和诧道:“既然都不是,那你为什么要杀我?” 虬髯青衣大汉哼了一声,暴声说道:“只等这蛇把血肉吸饱,醉睡过去,我们 就把它捉了献给大神,现在你把它弄死了,就非死不可!” 张太和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敢情你们的大神要你们出 来捉这种‘金线七星子’,你们都没有本事,便拿人来做饵,是也不是?” 虬髯青衣大汉点头道:“不错!” 张太和不由勃然大怒,但转念一想,忆及昨晚之事,遂勉强把怒火按了下来, 同时,也知道像这种蠢猡,头脑简单,极容易把底细套间出来,于是,赔笑道: “这种蛇儿山里多的是,就算被我弄死了一条,也不要紧呀,你老哥何必要杀我呢?” 虬髯青衣大汉暴声喝道:“大神吩咐过,凡是看见这事的外人都要杀掉!” 张太和故作不解地说道:“听你的口气,好像你的大神还会说话,他究竟是什 么样的人?” 虬髯青衣大汉神态一肃,仰首向天,恭恭敬敬地说道:“大神是大大的神,有 大大的本领,我们都要拜他!” 张太和也把神态一肃道:“那么,你老哥在杀我之前,可不可以带我去拜见你 的大神呢?” 虬髯青衣大汉摇头道:“不可以,大神是不准外人见他的!” 张太和故意冷笑一声道:“你口口声声说是奉了大神的吩咐,要杀死看见这事 的外人,但你又不敢带我去见见他,我怎知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虬髯青衣大汉暴喝道:“大神吩咐的话,当然都是真的!” 张太和笑道:“你如果不带我去见他,你也休想把我杀死!” 虬髯青衣大汉一声大喝道:“你不死也要死!” 喝声一落,霍地探手拔出插在地上的短矛,“呼”的一声,拦腰向张太和扫去! 张太和哪将这班蠢猡放在眼内,身形微晃,便已闪让开去! 虬髯青衣大汉大喝道:“你往哪里逃!” 左手挥矛,右手一翻,在背上又抽出一柄,双矛齐出,连扫带砸,向张太和猛 扑过去! 这时,天色已然渐渐暗了下来,张太和懒得再缠下去,“哈哈” 一笑,身形一闪,转到青衣大汉背后,广伸手,点了他的穴道! 虬髯青衣大汉吭了半声,便动弹不得! 这时那三名守在坳口的青衣大汉眼见同伴吃了亏,不由大怒,齐地怒吼一声, 挺起手中短矛,猛扑过来,把张太和围住,六柄蛇矛一抡,猛扫猛砸! 张太和身形疾闪,双手连扬,三名青衣大汉顿时被点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时,龙庸也牵着青驴赶了过来,叫道:“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太和指着地下那只剩得半口气的猡猡,沉声道:“这就是你昨晚上没想通的 答案!” 龙庸看了看那猡猡,不解地摇头道:“这人并非昨晚那个中年汉子,师父怎的 说成一件事呢?” 张太和道:“人虽然不同,但事情实在一样,昨晚被我们救活的中年汉子,据 为师推测,极可能也是和这猡猡遭到同一命运,被这些狗东西拿来作为人饵,诱捕 ‘金线七星蛇’……” 龙庸摇头道:“不对不对!” 张太和怔然住口,诧声反问道:“有什么不对?” 龙庸道:“那中年汉子既然已被这些狗贼拿来作过人饵,那么,师父把他救活, 那女人就应该欢喜才对,为什么却说我们把她一家害了呢?” 张太和沉吟道:“你这话也颇有几分道理,可能后面还有文章……”说着,伸 手拍向那虬髯青衣大汉的穴道! 虬髯青衣大汉身子一弹,怒吼一声,抡动双矛,猛扑而至! 张太和笑喝道:“不知死活的蠢材,躺下!”身形一闪,右手中指一弹! 虬髯大汉顿觉浑身一麻,“砰”然摔倒地上,又复不能动弹! 张太和笑道:“蠢东西!老夫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你若再不老实,就有苦头吃 了!”说完,又复伸手解了虬髯青衣大汉的穴道! 这一回虬髯青衣大汉可不蠢了,穴道刚一解开,立即翻身纵起,掉头就跑…… 张太和又好气又好笑,身形微晃,便将他截住,喝道:“站住!” 虬髯青衣大汉无法可施,只好气呼呼地停了下来,怒道:“你有本事就把我杀 了……” 张太和笑道:“杀你还不是举手之劳,老夫只要你乖乖地回答我几句话,便饶 你不死……” 说着,笑容一敛,哼了一声,目射精芒,凝注虬髯青衣大汉,峻声道:“你若 再不服贴,便休怪老夫手狠!” 虬髯青衣大汉怒目圆睁,叫道:“你一再用妖法整我,我就是不服!” 张太和诧道:“什么?你说老夫用的是妖法?” 伸手从虬髯青衣大汉背后的圆筒中抽出一柄短矛,笑道:“你这矛的铁质倒还 不坏,现在让你来看看,老夫是不是用妖法!” 话声一落,神功微聚于右手拇指与食指上,像掐面条一般,将一柄精钢打造的 短矛掐成二三十段,然后拿来合在双掌之中,暗运独门绝学“坎离玄功”,双掌一 揉一搓,那二三十段精钢,立时被“南明离火”的热力熔为一体,成了一个大铁球! 那虬髯青衣大汉只看得目瞪口呆,失声叫道:“你……你这本领简直就同大神 差不多,难道你……你也是……也是大神不成?” 这时候,张太和已明白对方所说的大神,必定是什么江湖败类,隐匿蛮荒,利 用苗猡族人的愚蠢无知,帮他搜捕毒物来练功或是制药,准备异日再度为恶江湖。 于是,打蛇随棍上,脸孔一板,峻声道:“不错!本大神是奉了上天之命,要见你 们的大神,还不快快带路!” 虬髯青衣大汉面有难色,讷讷道:“这个……这个……” 张太和双手一拍,“噗”的一声,掌中的铁球立时压成一个铁饼,厉声道: “你敢违抗本大神的命令?” 虬髯青衣大汉吓得“噗”的跪倒,颤抖着叫道:“小苗不敢!求大神不要发怒!” 张太和喝道:“快起来带路!” 虬髯青衣大汉连声应是,站起身来,望了望躺在地上的三名同伴,方待开口… … 张太和喝道:“他们得罪本大神,罪有应得,你不用多管!” 虬髯青衣大汉诺诺连声道:“小苗这就给大神带路!” 说完,转身朝山坳外面走去。 张太和暗运“蚁语传声”功力,吩咐龙庸小心戒备,与自―己保持相当距离, 以防万一。 出了山坳,虬髯青衣大汉健步如飞,翻上山坡,张太和施展上乘轻功,紧贴在 背后,龙庸则牵了青驴,保持三丈左右的距离。 此际,天色已然黑尽,山野之间甚是崎岖难行,但那虬髯青衣大汉却好似走熟 了一般,脚下丝毫没有停顿。 直走到新月东升,虬髯青衣大汉已领着张太和师徒来到一道危壁参天的山峡之 内! 陡听前面有人用猡语低喝了一声,虬髯青衣大汉立即停步,也用猡语回答了两 句,便见暗影之中窜出两个青衣大汉,手执长矛,挡住去路! 虬髯青衣大汉口讲指划地用猡语和这两名青衣大汉比说了一阵,后者立时躬身 垂首,退到一旁! 张太和昂然领着龙庸,跟在虬髯青衣大汉后面,又往前走去。 一连经过了三道关卡,都一样地受到敬礼,安然通过,张太和暗地估量,约莫 已经深入山峡数里之遥,仍未到达起点,不由心中大为惊异,心忖对方为首之人, 怎会找到这般隐秘的地方? 正思忖间,那虬髯青衣大汉已停了下来,伸手一指前面两根交叉耸立、形若门 户的石笋,躬身道:“那边是由大神座下的神使把守,小苗不敢过去,请大神自己 过去吩咐他们便了!” 张太和情知所谓神使,必是为首之人的心腹党羽,眼前这虬髯青衣大汉已没有 利用价值,当下微一点头,倏地伸手点了他的睡穴,命龙庸拖到暗处藏好,又用 “蚁语传声‘’吩咐龙庸牵了青驴隐在一旁,然后施展”无影身法“,迅若飘风, 飞近两根石笋下面,探头闪目一看! 暗夜里,果然发现两个背插兵刃的黑衣人影,蹲在一个岩凹里面,似乎正在聊 天,当下更不怠慢,身形一缩,贴着地面,悄悄掩将过去。 那两个黑衣人方自聊得有兴,根本不知煞星已来到面前,等到耳听衣袂飘风之 声,但觉眼前人影一花,腰间一麻,便双双倒地,就此了帐! 张太和这才施展“传音入密”的功夫,命龙庸过来,同青驴守在岩凹之中,然 后展开身形,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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