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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恩仇变幻 姬天缺微定心神,暗中忖道:“自从罗浮山‘天香坳元宵大会’一败以后,自 己这‘九毒书生’,仿佛处处交上霉运?简直无法再混!无论凭耳聪目力,或是内 功修为,周围十丈之内,便是金针落地,也应立有所知,怎会在怪石顶端,出现了 十名红袍奇瘦的披发少女,而竟毫无所觉?” 但他毕竟数十年苦心修为,身负武林罕见的奇绝武学,越是在这种情况不利之 际,越是能够镇摄心神,右手一探腰间,先把自己那根百炼精钢所铸,外镀黄金, 能够伸缩自如的“夺魂旗”杆取出,挂上骷髅白骨红旗,以便迎拒万一突发的暗器 攒袭,然后,手指十丈以内最左面的一名红袍披发少女,沉声问道:“女娃通名… …” 这名红袍披发少女,倒极其干脆,不等“九毒书生”姬天缺话完,应声即答! 但所答却更为干脆,简简单单地,连姓带名一齐报出,只是“孟一魂”三字! 而且不等姬天缺再向,十名红袍披发少女,由左至右地纷纷依序自动报名,不 过她们这些姓名,取得太已刻板,均系以“孟”为姓,以“魂”为名,只在当中加 上由一到十的数字而已! 最妙的是每人脸上,冷漠得不带丝毫表情,语音之中,也平淡得没有丝毫抑扬 顿挫,个个均是极缓极慢地,微启那两片惨白得不带血色的嘴唇,吐出“孟……X ……魂”三字! “九毒书生”姬天缺一听她们这些奇异姓名,再自她们活似死人般的神态上, 忽有所悟,把语音变得略为柔和地,继续问道:“你们是不是‘罗刹掌教’‘笑面 阎婆’孟三娘门下的‘十大溺魂’?” 十名红袍少女,虽仍寒脸不答,但听得姬天缺说出“笑面阎婆孟三娘”名号之 际,却一齐庄容肃立,神态极其恭敬! 姬天缺看在眼内,知道所料不差,心头顿觉微放,又复向那十名红袍披发的奇 瘦少女问道:“姬天缺此次武夷之行,便系风闻孟教主及潘副教主,在此闭关,特 来求见!有烦诸位姑娘,代为传话……” 他话犹未了,那十名红袍披发的奇瘦少女,动作完全一致地全是右手持幡不动, 左手平招,向着姬天缺身后,虚空一指。 这一指,指得姬天缺周身毫发一竖,手中夺魂旗的红绸旗影微飘,滑步转身, 不由得更是惊得有点目瞪口呆,心头打鼓! 原来那块上书“夺魂神坛”四个血红大字的高大青石顶端,有位白衣书生,盘 坐其上,背对自己。 此人虽未转身,但“九毒书生”姬天缺已可断定是“笑面阎婆”孟三娘的师弟 “玉箫郎君”潘午! 适才孟三娘教下的“十大游魂”,在身后现身,毫未觉察之故,还可说是自己 因观察八卦石阵门户,随之盘旋进退,心有专注!但如今咫尺以内,突现“玉箫郎 君”,自己依旧懵无所知,却似乎无法再作解释?倘若“玉箫郎君”潘午,乘自己 与十名红袍少女答话之时,突加暗算,岂非早已遭人毒手? 姬天缺不知那青石顶端,微作坡形,前面较高,向后倾斜“玉箫郎君”潘午早 就藏身其上,此时不过故意现身而已!却深深惊诧自己怎的忽然耳力失聪,目力失 明,以及对方功力竟会如此突飞猛进? 他心头虽然自惭自惕,但表面神态,依旧从容,抱元守一,岳峙渊淳地,把手 一拱,笑声问道:“潘副教主,别来可好?” “玉箫郎君”潘午,这才慢慢回身,英俊面庞以上的眉目之间,深笼煞气,极 其轻蔑地瞥了姬天缺半眼,用一种高傲无比的语音,冷然答道:“祁连山玉柱峰腰 一会,潘午侥幸未死,但想不到你这位‘夺魂旗’,仅仅是个假货而已!” 姬天缺一听便知孟三娘师姊弟,依旧志在江湖,人虽甘弃罗浮基业,到这武夷 秘境闭关,但仍在“万梅谷天香坳”内,安排下了心腹之人,随时报知一切动静! 她师姊弟未忘名利的这种情形,本对自己有利,但却未曾料到“玉箫郎君”潘 午苦记前仇,不知是否唇舌之力,可以解释? 姬天缺生来赋性,骄暴凶狂,从不肯对任何人低声下气,但因自己如今势穷力 绌之下,寻人联手,不能再结强仇,所以装做听不懂潘午讥嘲语意地,哈哈一笑说 道:“当年玉柱峰腰的那段误会,实因你我不曾相识,如今既已敌忾同仇,潘副教 主何必斤斤计较那段已成过眼云烟的无聊往事?” “玉箫郎君”潘午两道剑眉,倏然一挑,依旧冷冷说道:“就算如你所说的, 我们如今业已敌忾同仇,但大丈夫必须恩怨分明,潘午也要先把祁连山玉柱峰腰的 那段过节,作一了断。” 姬天缺见“玉箫郎君”潘午这副冷傲神情,心头怒火,不由高腾,极其勉强地 再复往下一压,干笑两声说道:“潘副教主,姬天缺生平不惧天下的任何人物!但 因我与孟教主有旧,并有要事待商,可否等我与令师姊会面以后,再和你一了当年 旧案?” “玉箫郎君”潘午目射精光,傲然叫道:“你若过不了潘午这一关,哪里会见 得到苦练神功,杜绝俗扰的‘罗刹掌教’?” 姬天缺真被这位“玉箫郎君”潘午,逗得眉腾杀气,目射凶芒,也把说话的神 情一变,阴森森地“哼”了半声问道:“祁连山玉柱峰腰的那段过节,你打算怎样 了断?” “玉箫郎君”潘午点头一哂说道:“照你目前这副神情,虽然是个冒牌货色的 假‘夺魂旗’,也还算有三分气概!若像方才那等脓包……” 他话犹未了,姬天缺便自沉声叱道:“潘副教主请放尊重些,姬天缺此身既已 在你八卦石阵的伏埋之中,尽管以手下绝艺招呼,何必仗唇舌之利,妄肆轻薄!” “玉箫郎君”潘午闻言也把神色一正说道:“当年玉柱峰腰,我记得你要我在 你那面假‘夺魂旗’之下,斗满百招,如今我却只要你接我三记‘罗刹阴功’掌力, 并听我一曲‘七情箫声’,看她们一场‘十魂妙舞’!” 姬天缺何等行家?一听便知“玉箫郎君”潘午在凉州一败之后,必曾痛下决心 地苦练“罗刹阴功”!而所云箫声妙舞之中,定然是入耳乱意“七情箫声”的威力, 高于入目销魂的“十魂妙舞”! 人家既然提出以此相较,自己哪能再复示弱?但心中却好生为难,因为这一场 比斗若败,固然太已无颜,而胜了又必与“玉箫郎君”潘午仇上结仇,恨中加恨, 可能会影响到自己与“笑面阎婆”孟三娘,合手抵御“乾坤五绝”的未来大计? 他感觉轻重不得,左右为难地这一沉吟,却使“玉箫郎君”潘午一阵狂笑,晒 然问道:“姬天缺,你往日威风,而今安在?怎的不回答我所问?潘午决不倚势欺 人,你若怕我的‘罗刹阴功’,我便免去这劈空三击,你若怕听我的‘七情箫声’, 及不敢看她们的‘十魂妙舞’,同样可以一概免除!只要你自动呈现手中那面骷髅 白骨红旗,我就把当年之事,一笔勾却!” mpanel(1); 姬天缺久经大敌,加上新遭奇辱,自然稳健异常,任凭“玉箫郎君”潘午如何 刺激讥嘲,只当未闻,反而趁着对方发话之时,把自己气机调匀,功贯周身,凝神 待敌!等“玉箫郎君” 潘午话一讲完,姬天缺便即一阵森森阴笑,应声答道:“潘副教主莫狂莫傲, 好自施为! 但你这三记‘罗刹阴功’掌力,及所谓‘七情箫声’、‘十魂妙舞’,若不能 使姬天缺碎骨粉身,或神迷意乱之际,却须引我与孟教主一会。“ “玉箫郎君”潘午仰面朝天,哈哈狂笑说道:“只要你真能消受我的‘罗刹阴 功’,及领略‘七情箫声’、‘十魂妙舞’,万事便均好商量!来来来,我们久别 重逢,潘午先奉敬一掌!” 话音甫落,右掌倏推,一股重如山岳的奇寒劲气,便向“九毒书生”姬天缺当 头压到! 姬天缺虽然推测“玉箫郎君”潘午的武学有进,但因如今距离昔日祁连山玉柱 峰腰之会,为时尚未及一年,未免以为即令功力增强,也不致增强到何等惊人地步! 何况审情度势,心中早就决定不宜仇上加仇,故而“九毒书生”姬天缺虽然劲 贯右臂,翻动血红的骷髅白骨红旗,卷起旗风上迎,但只用了所练“七煞寒灵阴功” 的八成左右功力! 哪知“玉箫郎君”潘午当日祁连山一败,深觉若非上官灵隐身暗加协力,几乎 当时送命,遂在回转罗浮以后,痛下决心,湔雪前耻,昼夜不懈地苦练本门“罗刹 阴功”,如今又于武夷绝壑之下,巧得“玄玄真经”,洁心参究,功力进展,自然 出人意料! 奇寒掌力与劲急旗风,一接之下,“九毒书生”姬天缺居然足下连退三步,而 “玉箫郎君”潘午,却仍巍坐青石项端,神情自若地丝毫不动! 姬天缺口中方自“咦”了一声,“玉箫郎君”潘午一阵哈哈狂笑,剑眉双轩, 傲声说道:“姬天缺,彼此不过三百日小别,你手中那面‘夺魂旗’的威风何在?” “在”字才出,扬手又是劈空一掌,不但划空生啸的劲气比先前加强,连劲气 中所挟的阴寒程度,也为之增益不少! 姬天缺见“玉箫郎君”潘午的武功,如此突飞猛进,自然不肯吃暗亏,白骨骷 髅红旗展处,也用出了十成真力! 这次倒是半斤八两,轩轾难分,姬天缺一笑说道:“潘副教主,你这‘罗刹阴 功’,果然进步神速,姬天缺钦佩无已!我们就此点到为止如何?” 潘午冷哼一声,根本不答理这位名惊天下的“九毒书生”,只是神功潜聚,双 掌齐推,把所练“罗刹阴功”,全力施为,威势直如涛卷浪翻,山崩海啸! 姬天缺见对方如此相逼,暗想,常言道:“英雄不提当年勇,好汉不吃眼前亏”, 目前潘午既如此记仇!只有先把这场过节,应付下来,然后再寻“笑面阎婆”孟三 娘加以解释,否则这“眼前亏”未免吃得太大?遂把“七煞寒灵阴功”,聚到十二 成,贯注手中“夺魂旗” 上,红影再翻,力拂而出! 两种出类拔萃的左道奇功三度互接,因双方一个为了湔雪前耻,一个为了顾惜 盛誉。均是全力施为,“砰”然巨响之下,不但姬天缺心神大震,往后退了四五尺 远,潘午气血翻腾,从青石顶端,坐不住地飘落下来。连那周围的嵯峨怪石,都被 排空四溢的劲气罡气,激撞得或碎或折,一片“咔嚓嚓”的断裂之声,石粉飞扬, 漫天乱舞! “玉箫郎君”潘午到此时才知道自己虽然功力精进,人家这位“九毒书生”, 确系名不虚传,一样身负绝世武学,并非三记“罗刹阴功”,便能打发! 所以身形落地以后,先略为运气,流转周身,察看适才最后一记硬拼,脏腑之 间,是否受损,再把起初那种看不起对方的傲气一收,慢慢自怀中取出惯用的那管 玉箫,向“九毒书生”姬天缺点头笑道:“‘九毒书生’果然名不虚传,潘午三记 ‘罗刹阴功’,既已无奈你何?且再复招待你听一曲‘七情箫声’,看一场‘十魂 妙舞’!” 姬天缺见潘午所提出的这一硬两软三场考较,硬的一场,已算应付过去!软的 两场,则一场有色,一场有声,销魂眼底,荡魄耳边,可能均必极其厉害,否则潘 午也下会用来对自己这等分明内家定力,均有深厚根基的人物施展! 戒意一深,心神立肃,先把“夺魂旗”收好,然后向面前这位脸上傲气骄色已 敛,但目中凶光仇火仍露的“玉箫郎君”,抱拳笑道:“潘副教主请自尽兴施为, 此处虽非桃花扇底,燕子灯前,姬天缺一样恭聆仙音,并钦妙舞!” “玉箫郎君”潘午见这位素以凶残狠毒威震江湖的“九毒书生”姬天缺,不但 神情和善,言词之间,亦尽量谦雅,不由微然一笑,未再答话,只举起手中玉箫, 凑在唇边,吹出一声尖响! 一声尖响,唤来十片红云,那“笑面阎婆”孟三娘手下的“十大游魂”,闻声 之后,一齐宛如飞絮舞空地,飘落当场,向“玉箫郎君”潘午,恭身肃立! 潘午玉箫一收,正色说道:“这位‘九毒书生’,名惊宇内,艺压当时,好容 易才自动来到武夷绝巅,你们且各宽衣,随我箫声,献舞娱客!” 手执引魂长幡,红袍覆体的“十大游魂”,闻言向“玉箫郎君”潘午齐齐俯首, 口中嘤咛一声,长幡轻摆,便自挑落身着红袍,各运内家功力,把长幡插入山石三 寸! 时维新岁正月,地值武夷绝巅,加上又是深夜之间,气候自属严寒,但这“十 大游魂” 的红袍以内,居然肌肤晶莹,未着寸缕! 前文曾经交代,十名少女全是长发披肩,奇瘦无比!不过这一裸裎相向,却令 “九毒书生”姬天缺看得暗暗称奇!原来她们脸上身上,虽然极瘦,但胸乳奇丰, 柔臀绝巨,与那嶙峋骨骼,惨白肌肤,简直难相配合,不像是―人所有! 姬天缺见“十大游魂”摆出这种阵仗,心中不由又觉可笑,又觉可疑! 可笑的是:慢说以这十名活骷髅似的少女,配上些丰乳肥臀,便是西子南威, 玉环飞燕,群施狐媚,各现柔嘉,也不会使自己心神,稍受感动! 可疑的是:潘午既然明知自己绝非色相可迷,偏偏仍在“罗刹阴功”不能克敌 以后,如此施为,脸上神情,并颇含得色,是否什么“七情箫声”,及“十魂妙舞”, 全是些表面文章,而在声声色色之间,另伏阴谋毒计? 就在姬天缺疑念起伏,参不透其中奥秘之际,“玉箫郎君”潘午的箫声已作, 一起首只是曲意奇淫的靡靡乐韵,而那“十大游魂”,便随着箫声,翩跹起舞,款 摆腰肢,在“九毒书生”身前身后,掀起一片乳波臀浪! 姬天缺越是见对方箫声妙舞,无甚奇特之处,便越是惊心,提聚真气,暗护周 身,静以待变! 他所料果然不错,“玉箫郎君”潘午这“七情箫声”与“十魂妙舞”,确系别 出心裁,以其无形妙用,配合伤敌! 潘午的“七情箫声”,此时尚未施展,他在吹到妙处,能随听箫之人的环境遭 遇,勾动七情,使其心神不能专注,“十魂妙舞”的煞手绝招,便即乘隙而入! 至于那十名长发披肩的奇瘦少女,不仅双手十指指甲,全练就极毒阴功,力能 洞金穿石,并专破一切“金钟罩铁布衫”,及“十三太保横练”等属,半丝见血, 立即封喉!连那看来与周身瘦骨极不配衬的丰乳肥臀,全是特殊装置的极毒暗器! 可以在柳腰款摆,媚眼如丝之际,突然提气鼓胸,自那―对假制豪乳以内,喷射出 两股沾身无救的剧毒毒泉!或是玉腿轻抬,鸿沟隐现,使人目荡神迷,再复抢在上 风,略拍那人皮所制肥臀,便自臀上无数目力难见的细孔之中,进发出一种无形无 色毒粉,只要鼻端闻见丝毫桂花香味,立将心神丧失,任人处置! 所以姬天缺虽然警觉,料出其中深藏厉害,却决料不到杀人利器,会藏在肥臀 丰乳之中! 他越是纳气凝神,抱元守一地静观其变,便越是危机四伏! “玉箫郎君”潘午的箫声吹得越来越觉柔媚,“十大游魂”的翩跹妙舞,舞得 越来越觉冶艳,而“九毒书生”姬天缺意料不到的杀身危机,也就越来越迫近! 就在“十大游魂”所练阴毒功力,业已凝集指甲尖端,渐渐贴近姬天缺身畔, 即将在“玉箫郎君”潘午号令下,群起发难之际,绝壑以下,突然连声鸟鸣,飞上 一只其大如鹰的翠色怪鸟! 翠鸟钩喙之中,并衔了两封柬贴,飞落在“玉箫郎君”潘午的肩上。 潘午眉头一蹙,箫声立停,“十大游魂”也知教主孟三娘特遣翠鸟传谕,一齐 静俟吩咐地停足不舞! 潘午自翠鸟钩喙之内,取下两封柬帖,把自己一封,拆开看时,只见上面仅有 八个大字,写的是:“共图大事,暂释前仇!” 这位“玉箫郎君”潘午,虽颇刚愎凶傲,但对于师姊而兼掌教的,“笑面阎婆” 孟三娘,却畏服已极。看了帖子之后,玉箫一挥,“十大游魂”便即拔起插入石地 的引魂长幡,各以红袍覆体! 然后潘午用食中二指,挟起另一封柬帖,凌空甩过,姬天缺接在手中,拆开一 看,柬上写着:“字奉‘九毒书生’,‘天香坳元宵大会’之一切经过情形,孟非 烟均已得报! ‘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等‘乾坤五绝’,各怀绝学,非托虚名, 尤以真‘夺魂旗’‘逍遥老人,钟离哲,心计之精,武功之高,令人难以企及!孟 非烟新练神功未就,无自信能胜’逍遥老人‘之前,决不再出江湖。但至多三年以 内,必遣翠鸟传书,广约天下豪英,赴会罗浮,重兴本教,并与’乾坤五绝‘,再 较艺业!姬兄与潘师弟的前仇,孟非烟已嘱其释怀,凡事请与计议,孟非烟意欲烦 兄,乘此余暇,代为邀约几位世所未知的隐迹高人,以壮他年重出武林之声势!“ 姬天缺看完以后,心头不禁大惊,原来自己弄来装傀儡的那位假钟离老人,竟 是真货! 怪不得越看他越觉不凡!但此老与自己仇深似海,何以不乘自己懵然无觉之下, 报复被禁九华山腹廿年之仇,而只是唱着那首逍遥歌词,踏壁而去! 他也是积恶太多,灵智久迷,体会不出钟离老人那等宽仁博爱的度世襟怀,略 为纳罕疑思,也就放过一旁,目光微瞥那位神色悻悻,似乎对自己恨意未消的“玉 箫郎君”潘午,叫了一声“潘副教主”欲待发话。 “玉箫郎君”潘午不等姬天缺开口,便即先行冷冷说道:“我师姊的两封柬帖, 来得太已及时,不然你早已在‘十魂妙舞’、‘七情箫声’以下,命丧无常,魂游 墟墓!既得便宜,怎不快走?还在意欲唠叨则甚?” 若换平时,姬天缺听了这一番话后,定然暴怒而起,辣手立施!但如今一来日 暮途穷;二来身在重围;三来还想仗着“笑面阎婆”孟三娘师姊弟之力,有所作为, 故而不得不强忍恶气,索性一阵呵呵大笑说道:“姬天缺先前便曾说过,彼此业已 敌忾同仇,当年祁连山玉柱峰腰的一段过眼云烟,望潘副教主莫再计较,姬天缺这 厢谢罪!” 说完,竟自略整衣衫,向“玉箫郎君”潘午,深深一揖! “玉箫郎君”潘午,到底不如“九毒书生”姬天缺阴险深沉,见他居然向自己 如此低头,胸中恶气遂平,也自哈哈一笑,抱拳还礼说道:“姬兄既然这等说法, 潘午再若斤斤较量,未免过份小气?我们不如算是就此订交,当日今朝的无聊之事, 谁也不许再复提起!” 哪知“玉箫郎君”虽然尽释旧恨,“九毒书生”反而深记新仇!后集书中,潘 午的一条性命,便因今夜之事,几乎大半葬送在姬天缺的手内! 姬天缺虽把今宵之事,引为毕生奇耻大辱般地深记心头,但脸上却装出一副从 来未有的和蔼谦冲神色,向“玉箫郎君”潘午笑道:“潘副教主,姬天缺既蒙海量 相涵,并欲应付一家仇敌的武夷绝巅之约,本当立即告辞,但令师姊尚有事相嘱, 故而不得不向潘副教主,略为求教。” 随即递过那张柬帖,“玉箫郎君”潘午接在手内看完以后,“哦”了一声,含 笑说道:“潘午在这武夷绝壑以内,曾经巧得一部武学奇书‘玄玄真经’,及其他 两件武林异宝,遂因而知晓北天山玄冰凹内,隐居一位‘玄冰仙子’,滇西怒山百 盘岭上,隐居一位‘万相先生’,这两人现已年逾百岁,武学奇高,当时均是为了 一桩伤心恨事,因而穷边匿迹,永绝江湖!姬兄只要能见到这两位世所未知的武林 奇人,告知他们所百搜莫得,无处找寻的‘双心碧玉’及‘九结金环’,均在我师 姊手内,倘肯出山为助,共灭‘乾坤五绝’,使‘罗刹教’声威重振,独秀八荒, 便当举以相赠!‘玄冰仙子’及‘万相先生’,因这两件异宝,对他们太关紧要, 闻言定必惠然肯来!加上我师姊神功再成,慢说‘西道南笔’,不足为道,便是对 那真‘夺魂旗’‘逍遥老人’钟离哲,也都无所忌惮的了!” 姬天缺静静聆听,心头并在暗自思索,“玉箫郎君”潘午却把话锋一转,向他 问道:“姬兄适才说是与另一仇敌,在武夷绝巅有约之事,能否为潘午一道?” 姬天缺心中一动,顺着“玉箫郎君”潘午的话锋答道:“罗浮山‘万梅谷’中, 新旧‘乾坤五绝’的‘元宵大会’了后,姬天缺正欲离去,忽有一人自称‘幽冥神 君’阎元景,率领四名鬼卒打扮之徒,直闯谷中,声言要扫荡‘罗刹邪教’,并追 索‘笑面阎婆’之魂,夺取‘玉箫郎君’之命……” “玉箫郎君”潘午听到此处,两道浓黑剑眉,倏然双挑,接口说道:“此人名 号颇觉陌生,居然敢如此狂妄?不管他是否意图扫荡本教,我师姊既叫‘笑面阎婆 ’,就不许他再称这‘幽冥神君’四字!” “九毒书生”姬天缺听出潘午话锋,并未全信自己所言,赶紧继续说道:“此 人也是一身‘夺魂旗’打扮,故亦曾指名邀斗小弟!我与他在‘万梅谷’口,恶战 连宵,因他手下鬼徒助力,胜负未分,本改约于二月十六子夜,互来武夷绝巅,一 决生死!” “玉箫郎君”潘午“哦”了一声,姬天缺又装出他那副傲然神情,朗声说道: “如今令师姊既然闭关练功,并有所命,姬天缺亟愿效劳,且等我与‘幽冥神君’ 阎元景了断这场约会之后,便即西奔北天山玄冰凹,及滇西怒山百盘岭,照潘副教 主所说劝动‘万相先生’、‘玄冰仙子’,出山助力与‘乾坤五绝’一战!” “罗刹教”掌教孟三娘外号人称“笑面阎婆”,似乎恰好被阎元景这“幽冥神 君”,占了便宜。所以本来就性情狂傲,胸襟褊狭的“玉箫郎君”潘午,听了这四 字之后,怒火早腾,冷笑一声,接口说道:“姬兄既愿万里西行,叨在彼此同仇, 共谋大事,潘午也不深言谢! 但我有一事相求,就是二月十六武夷绝巅的这场约会,请姬兄让潘午代你了断! “ “九毒书生”姬天缺见“玉箫郎君”潘午,已被自己激动,心中自然高兴,但 面上神色却丝毫不露,也不立即应声,故意略为沉吟片刻以后,才庄容答道:“姬 天缺本不知潘副教主与令师姊隐居此间,才和那‘幽冥神君’阎元景,定纠武夷绝 顶,如今彼此既已释嫌订交,并属敌忾同仇,谁来应付这场约会,原本一样,但大 敌‘乾坤五绝’,‘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等未除之前,冤家不宜多结,望潘 副教主二月十六之会。得侥人处便饶人,能放手时且放手……” “玉箫郎君”潘午不等姬天缺说完,便即接口说道:“我本来与他无甚深仇大 怨,何况在我师姊神功未就之前,也委实不愿多惹是非!定当遵从姬兄金言,只要 阎元景那厮,自动取消他那‘幽冥神君’外号,便不使他在我‘罗刹阴功’掌力以 下,碎骨粉身,或是‘七情箫声’、‘十魂妙舞’之中,魂飞魄散!” 姬天缺深知“幽冥神君”阎元景性情极其刚傲,这样―来,嫁祸江东,驱狼拒 虎,让他们逞强斗狠地龙争虎斗,自己岂不可以从从容容地,布置―切? 两人计议既定,“玉箫郎君”潘午遂带着“十大游魂”,在武夷绝巅,等候 “幽冥神君” 阎元景,“九毒书生”姬天缺却真个仆仆风尘,万里西行,去寻“玄冰仙子”、 “万相先生” 那两位久隐穷边,未为世晓的武林奇客! 但他这―路上,不但未替“笑面阎婆”孟三娘师弟加以隐讳,反而竭力宣扬, 说是“罗刹教”残余徒众,刻正遁居武夷绝顶幽壑之中,苦练阴毒功力,企图东山 再起! 姬天缺这种作法用意,是想把孟三娘师姊弟的隐迹所在,传到“西道东僧南笔 北剑夺魂旗”等“乾坤五绝”耳中,使他们寻向武夷幽壑,彼此相拼,互消实力, 自己则只要寻到“玄冰仙子”及“万相先生”,便伪称无意巧得“双心碧玉”、 “九结金环”,并获知他们渴需此物,正亲自携送北天山及百盘岭途中,却被“逍 遥老人”钟离哲、“笑面阎婆” 孟三娘联手劫走! 这样一来,“玄天仙子”、“万相先生”十之八九可能出山与钟离老人及孟三 娘为敌,自己再复从中设法尽量挑拨,觅机把这些强有力的对头,一一暗加铲除, 再行辗转嫁祸,使他们反复寻仇,永无宁日!到了最后,或可仍遂独霸江湖的向平 大愿! 姬天缺所走的路程,是先奔北天山玄冰凹,再去滇西怒山百盘岭,他这满盘毒 计,是否全如所愿,暂且慢提,笔者先行交代福建武夷绝顶鬼气森森、惊心荡魄的 一场约会! 二月十六日子夜时分,天清月朗,一碧无云,武夷山三仰峰头的那片嵯峨石阵, 均已被“罗刹教”徒,事先清除,空荡荡的五六丈方圆之间,对立着一十六位江湖 人物! “玉箫郎君”潘午,依然是一袭白色儒衣,衫袖飘飘,消闲而立,身后雁翅排 开长发纷披,红袍覆体,奇瘦无比,号称“罗刹教”下出色人物“二云一鬼十大游 魂”之中,酷似怨鬼游魂的十名少女! 另外五人,自然是“幽冥神君”阎元景,率领着“重泉秀才”甘化桂、“红衣 火判”穆雷、“大头鬼王”焦魁、“勾魂使者”酆杰。 阎元景因与“九毒书生”姬天缺业已互把本来面目揭穿,所以不再作“夺魂旗” 打扮,仍然恢复了王者衣冠的“幽冥神君”装束! 他万想不到,在三仰峰头等候自己的,居然不是“九毒书生”姬天缺,而由一 位陌生不识的白衣书生,率领十名红袍长发少女,列阵以待! “幽冥神君”虽远居“九幽地阙”以内,新近才入尘寰,但二十年前,他也是 驰誉岭南的江湖侠盗!自然一看“玉箫郎君”潘午,及“十大游魂”的部众气宇神 情,便知决非武林俗手,不禁眉蹙,发话问道:“足下何人?在此武夷绝顶作甚?” “玉箫郎君”潘午因听了“九毒书生”姬天缺谗言,本有先入为主之见,再与 “幽冥神君”阎元景的高傲神情,互一对证,确实觉得对方未免太不讲理!“哼” 了一声,冷冷答道:“这句话似乎应该我来问你。你们这几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跑到我隐居之处,意欲何为?” “幽冥神君”阎元景听说这三仰峰头,是人家隐居之处,知道自己把话问错, 只得暗忍恶气,避免正面答复“玉箫郎君”潘午,偏头向“重泉秀才”甘化桂说道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九毒书生’姬天缺,居然食言怯阵,不敢到这三仰峰头赴 约!” “玉箫郎君”潘午颇为佩服对方,藉词答话,甚为得体,冷然接口说道:“‘ 九毒书生’姬天缺是我潘午的好友,他因事不在,由我代他赴约,也是一样!” “幽冥神君”阎元景闻言微退半步,目光在“玉箫郎君”潘午身上,来回一扫, 沉声问道:“原来足下就是‘罗刹教’中的‘玉箫郎君’潘午,潘副教主!” 潘午傲然点头,阴森森地笑了一笑说道:“大概你就是那不知天有多高,地有 多厚的阎元景。听说你们凭一点鬼门鬼道,居然就敢妄闯罗浮山‘万梅谷’,声言 欲与本教作对!” “幽冥神君”阎元景一听便知“九毒书生”姬天缺从中生事,搬弄是非,但也 着实看不惯“玉箫郎君”潘午那等狂傲神情,遂亦双眉一轩,朗然答道:“罗浮山 ‘万梅谷’,既不是人间禁地,‘罗刹教’所为所作,更多违天理人情,何况你们 为了躲避‘乾坤五绝’,不敢参与‘元宵大会’,业已舍弃那片基业,阎元景难道 还有什么去不得?” “玉箫郎君”潘午一阵仰天狂笑,笑声刚强高亢,震得远山近壑,回响嗡嗡, 鸟兽惊窜,林木落叶!笑完厉声说道:“‘罗刹教’因事暂时解散,但三年以内, 定然仍在罗浮山‘万梅谷’重新开坛,并且誓取‘乾坤五绝’的项上人头,作为祭 坛之物!” “幽冥神君”阎元景闻言不觉晒然。“玉箫郎君”潘午又道:“你不要笑,‘ 乾坤五绝’尚能活上个三年两年,你却要在顷刻之间,命丧武夷绝顶!” 阎元景手下四人之中,以“大头鬼王”焦魁性情最暴,见“玉箫郎君”潘午, 神色狂傲,屡屡口出不逊,不由愤然欲起,但阎元景却怒极反笑地,拂袖止住“大 头鬼王”焦魁,向“玉箫郎君”潘午说道:“潘副教主,阎元景与你何怨何仇?难 道狂妄嗜杀,就是你们‘罗刹教’中,所奉宗旨么?” “玉箫郎君”潘午“哼”了一声答道:“‘罗刹教’中,倒并不狂妄嗜杀,但 却不容人加以丝毫触犯!你若想生下这三仰峰头,最少自动取消你那‘幽冥神君’ 的四字外号!” “幽冥神君”阎元景听“玉箫郎君”潘午这等说法,因未曾想到他师姊孟三娘 的外号“笑面阎婆”之上,不由诧然问道:“我这‘幽冥神君’外号,与你‘罗刹 教’,有何触犯之处?” “玉箫郎君”潘午因“幽冥神君”与“笑面阎婆”两个外号的冲突关系,非常 微妙,无法作答,遂双眉一剔,怒声说道:“我叫你取消,你就取消好了,何必多 问?不然就把性命交代在我‘罗刹阴功’,与‘七情箫声’、‘十魂妙舞’之下!” “幽冥神君”阎元景见“玉箫郎君”潘午如此放不过自己这四字外号,不由深 自诧异,沉思有顷,突然会过意来,忍俊不禁地“噗哧”一笑! 这一笑却把“玉箫郎君”潘午,笑得满面通红,双眼一张,精芒四射地厉声叱 道:“你笑些什么?” 随着话音,雪白儒衫的大袖,往上一翻,右掌挥处,一记劲急无俦的“罗刹阴 功”,便自怒劈而出! “幽冥神君”阎元景自从知道“玉箫郎君”潘午的姓名身份以后,便已深深警 惕!因为一来“罗刹教”向来收徒甚严,极少弱手;二来“笑面阎婆”孟三娘武学 精湛,连“乾坤五绝”都把她视为未来隐患大敌!自己闯入人家巢穴之中,怎可丝 毫大意! 所以潘午的“罗刹阴功”才发,阎元景也功聚右掌地往外一翻,并因初会这位 江湖中颇有盛誉的“玉萧郎君”,彼此未知深浅,不敢轻敌地用上了九成真力! 一股劈空劲气,一阵阴寒疾风,往中一合,恰好功力悉敌,秋色平分!“玉箫 郎君”潘午不但惊讶对方武学之不同流俗,更惊奇阎元景的掌风家数,停手诧然问 道:“你与‘九毒书生’姬天缺,竟是同一师门?” 阎元景摇头笑道:“阎元景的师兄弟之中怎会有姬天缺那种蛇蝎为心,豺狼成 性人物! 只是各自得了四篇前贤‘修罗尊者’所遗‘幽冥十三经’,故而武功路数,互 相仿佛!“ “玉箫郎君”潘午,缓缓自腰间解下那枝玉箫,在手中略一盘弄,向“幽冥神 君”阎元景说道:“今夜之会,潘午一来代我好友‘九毒书生’姬天缺践约;二来 要你取消‘幽冥神君’四字外号。彼此既是武林人物,行事最好按照武林规矩,不 必多费唇舌,也不必讲甚仁义道德!潘午意欲讨教的,只是‘罗刹阴功’掌力、几 招玉箫,以及一曲‘七情箫声’、一场教中女弟子的‘十魂妙舞’!你则无论有本 领,尽管施为,胜者有权命令对方,服从―切就是!” “幽冥神君”阎元景哈哈一笑,双目精光烂如闪电般地,在“玉箫郎君”潘午, 以及被红袍披长发的“十大游魂”身上,扫视一周,点头说道:“阎元景遵命,我 先以一枝多年未曾用过的兵刃‘阎罗判’,领教潘副教主玉箫绝招!” 说完便自怀中取出一枝似笔非笔,似刀非刀,圆头钝锋,长仅二尺一二的奇形 兵刃! “玉箫郎君”潘午,一听“阎罗判”之名,再见阎元景那枝手中非笔非刀,尺 寸极短,又复无锋无刃的奇形兵器,便知对方定然精于点穴打穴手法!也自不敢过 分轻敌,把玉箫往右手肘后一隐,双目精光,笼定“幽冥神君”,活开步眼,侧身 左走! 阎元景见潘午狂傲之时,极其狂傲,沉稳之时,却又极其沉稳,知道此人先时 便享盛名,如今甘舍罗浮基业,隐身此处练功多时,必然成熟更大,身负绝世武学, 所以也对“重泉秀才”甘公桂等人,略施眼色,命他们注意潘午所率十名服装独特, 神情诡异的披发奇瘦少女的动静,留心掠阵! 两位盖代奇人,回环互错地游走数周以后,身形往中一合,“玉箫郎君”潘午 意欲先发制人,右手玉箫斜斜一举,雪白儒衫的下摆轻飘,便待进招攻击! 内家高手过招,虽然讲究以静制动,但这只是要求心澄如水,身稳如山,在不 曾完全料准对方举措之前,调气凝神,抱元守一! 所以武家妙诀有云:“敌不动时我不动,敌欲动则我先动”,才合了那个“制” 字精义! 否则墨守以静制动之语,必然坐失先机,徒自授敌方以可乘把柄! “幽冥神君”阎元景不仅武功绝世,心计亦深,怎旨让“玉箫郎君”潘午先占 先机。在他玉箫才举之间,便即左手凝集神功,拍出一掌“力捣元霜”,右手中的 “阎罗判”,也“斜指三星”,幻化出一片光影,连点“玉箫郎君”潘午胸前的 “神封”、“幽门”、“四隔”三处大穴! “玉箫郎君”潘午何尝不知道自己玉箫一举,“幽冥神君”阎元景定然立即抢 攻,所以毫不慌忙,收招错步,闪开对方的一记“力捣元霜”重掌,及漫天“阎罗 判”影,并乘隙还招,玉箫挥处,极其潇洒美观,但也极其诡奇灵妙地,当空漩出 无数光圈,攻向“幽冥神君” 阎元景! 阎元景左右并击的两招一空,便知“玉箫郎君”潘午身法灵妙,实是劲敌,如 今再复发现他这漩影箫光,异于一般武家招术,仿佛在刚猛之中,兼含蕴藉,不由 也自以一式“硬脱天罗”,飘身五六尺外,朗声笑道:“潘副教主,果然高明,精 娴武学以外,并擅词章,这一招何名?仿佛有点象唐诗的高浑醇厚之致!” “玉箫郎君”潘午见“幽冥神君”阎元景居然能看出自己招术所含精微,也心 中钦佩地点头笑道:“我这一招,是化自杜工部后出塞诗中的‘平沙万幕’!你既 然识货,便索性再叫你见识两招连环绝学,潘午于诗道之中,心仪工部,崇尚盛唐, 且看看这两手‘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威力,是否如你所说高浑醇厚?” “高浑醇厚”四字余音,犹在空中荡漾,“玉箫郎君”潘午便已功力潜聚,左 手儒衫大袖,由下往上一拂,拂出一片阴寒无比的劲气狂飙,在中天皓月流辉之下, 挟着碎石飞沙,向“幽冥神君”阎元景,宛若江涛滚滚地怒卷而至! 人则随着袍袖一抖,发声清啸,直窜上三五丈高,吸气收势,掉头一扑,手中 玉箫连挥,果然幻出万点寒星,临空洒落! “幽冥神君”阎元景怎肯被对方掌风所化滚滚狂飙,及玉箫所化万点寒星的威 势所罩? 施展一式得自“幽冥十三经”以内的脱险绝学,“散影离魂”,袍服一飘,连 身电漩,足下并倒踩三星,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地往左一晃,再复往右一闪,其实这 些都是上半身的虚动作,下身却稳如泰山的,足跟用力,快如石火电光般,一退八 尺,避出了“玉箫郎君”潘午生平最得意的以“罗刹阴功”,配合玉箫施为两记绝 学“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威势之外! 潘午在阎元景袍袖飘飘,连身电漩之际,便猜到他要出花样,故意略为空中提 气停身,留招不发! 但见对方身形往左一晃,潘午却误加判断,认为阎元景是以进为退,定然向右 脱身,所以“哈哈”―笑,掌中玉箫略偏,万点寒星,挟着飒飒劲风,齐往“幽冥 神君”阎元景的右侧罩落! 谁知寒星劲气落处,不仅人影空空,“幽冥神君”阎元景并已微退即进,自八 尺以外,晃身闪到,手中秃尖钝刃,非笔非刀的独门兵刃“阎罗判”,用了一式 “画龙点睛”,向“玉箫郎君”潘午的眉心点到! 但见对方脱身之灵活诡妙,及还招之神奇迅捷,不由越发心钦,暗想自己若非 昔日祁连山玉柱峰腰,在“九毒书生”姬天缺手下,遭受挫折,因而痛下苦功,再 加上新得“玄玄真经”,又有大进,只怕今夜真难免败在这位“幽冥神君”手内! 心头微一动念,“阎罗判”便已即将点到眉心,“玉箫郎君”潘午艺高人终是 胆大,偏头右闪,左掌一翻,竟以拇食中三指,向“阎罗判”上撮去。 “幽冥神君”阎元景脸上突然浮起一丝似笑非笑的晒然神色,但那枝“阎罗判”, 却似因招术用老,收势稍慢,即将被“玉箫郎君”潘午撮住! 双方虽然不过微一接触,便均看对手智勇兼全,极不好斗!故而“玉箫郎君” 潘午心内忽然生疑,认为阎元景不应把招术用老,遂在即将撮到那枝“阎罗判”的 刹那之间,多向斜上方看了一眼! 这一看,却把位“玉箫郎君”潘午看得大出意外,眉头紧蹙! 原来阎元景的那枝独门兵刃“阎罗判”,竟有变化,秃尖以上,微露三分极锐 钢尖,钝刃之旁,也现出了两排不留神细看决看不出的微薄锋刃! “阎罗判”既然在暗里藏锋,则这种锋刃,必非寻常可比!所以“玉箫郎君” 潘午一见之下,便知自己偶一轻狂,上了恶当,赶紧收势撤指! 但“幽冥神君”阎元景哪里肯放过如此良机!顺势把“阎罗判”一送一翻,饶 你“玉箫郎君”潘午收招如何快速,左手中指,也被“阎罗判”上突然出现的微薄 锋刃,轻轻划了一下! 虽只轻轻一划,“玉箫郎君”潘午左手掌上,业已一片鲜红,伤几到骨,疼得 眉头一剔,知对方“阎罗判”上暗刃,果是“红毛钢”之类所铸,幸亏自己收招尚 快,不然一根手指,定必深深断送! “幽冥神君”阎元景得理之下,不再让人。“阎罗判”趁势连挥,“指鹿为马”、 “寿阳点额”、“韩信将兵”三绝招回环并发,卷起一片精光幻影,威势无俦,逼 得个“罗刹教” 副教主,大名鼎鼎的“玉箫郎君”,施展“燕青十八闪翻”轻功身法,闪展腾 挪地,在干钧一发以下,连连后退! 武功程度相若的对手过招,先机一头,便处下风!所以“玉箫郎君”潘午实在 被“幽冥神君”阎元景逼得透不过气来,危机迭现?连那静立如山,脸上惨白得像 陈死人般,毫无表情,红袍披发的“十大游魂”,也在眼角眉梢,流露几分忧虑神 色! 潘午接连闪避阎元景十来招凌厉攻击,一张俊脸,业已羞气得红到耳根,钢牙 猛挫,血掌一挥,拍出一记十成十的“罗刹阴功”掌力! “幽冥神君”阎元景这回却也大意,以为潘午左掌受伤之下,功力总要打点折 扣,哈哈朗笑声中,只凝聚了八成“七煞寒灵掌力”,凌空硬接! 哪知潘午因祁连山玉柱峰腰之败,便系败在真气内力,逊人一筹,曾经对此痛 下苦功,加上又是十成劲气,与八成掌力互抗,所以双方神功凌空硬接以下,“玉 箫郎君”潘午虽然感觉左掌痛彻心肺,仍将“幽冥神君”阎元景,震退了七八尺远! 潘午乘着一掌震退对方,赶紧玉箫连挥,也攻出“乘龙引凤”、“雁横烟渚”、 “鹜落霜洲”,三记变幻莫测绝招,箫光似海,箫影如山,逼得“幽冥神君”阎元 景,在立足不稳之间,连连倒退,自己便利用这刹那光阴,嚼碎一粒灵丹,敷在左 手中指创口以上,并紧紧捏住,不使鲜血再复如泉外溢! 阎元景虽曾因独门兵刃的奇妙构造,而略占便宜,但被“五箫郎君”潘午,这 一缓过手来,形势便复持平,展眼间匆斗三五十招,彼此蹈暇乘隙,攻守互有,又 成了轩轾难分的胶着情状! 两团人影,倏分倏合,掌风虎虎生威,身形兔起鹘落之下,突然同自一退, “幽冥神君” 阎元景手指“玉箫郎君”潘午笑道:“潘副教主,倘若这样打将下去,便再斗 个三五百合,也未见能分得出胜负输赢。阎元景还是领教领教你方才所说的‘七情 箫声’,与‘十魂妙舞’,也好了结今夜之会!” “玉箫郎君”潘午冷笑一声答道:“那样你们就死得快了!” “幽冥神君”阎元景笑道:“我知道你这箫声妙舞,必然不同流俗,威力奇强! 但阎元景囊中‘修罗三宝’,自信一样可以称得上是武林罕见!我们莫存客套,各 自施为,无论谁败,才好败一个心服口服!” 说完,便自怀中取出“修罗白骨吹”、“冷焰修罗网”,并暗中把“修罗九寒 沙”准备停当! “玉箫郎君”潘午目光盯了阎元景手中骷髅头骨,及那面垒成三寸方圆的磷光 闪闪怪网一眼,傲然微笑,趺坐就地,玉箫横处,吹出一声尖响,身后“十大游魂”, 齐齐翩跹旋转,又像对付“九毒书生”姬天缺般的,卸去外覆血红长袍,露出那裸 无寸缕的奇瘦娇躯,与暗藏妙用的肥臀丰乳! “幽冥神君”阎元景料定“玉箫郎君”潘午,对付自己这种人物,决不会用寻 常天魔艳舞等淫亵迷性手段,必然别具玄虚!所以招呼手下的“重泉秀才”甘化桂、 “红衣火判” 穆雷、“大头鬼王”焦魁、“勾魂使者”酆杰等人,紧随自己身后,谨防万一 照顾不到,使他们有所伤害! “玉箫郎君”潘午见对方业已严阵以待,“七情箫声”遂起,一开始便作悲音, 掩抑凄凉,怅触万端,宛如思妇苦吟,离人夜泣,鹃鸣月夜,猿哭深山,- 令人入 耳以后,无不酸鼻。 “十大游魂”则随着箫声节拍,腰枝款摆,乳颤臀摇,粉湾雪股的开合之间, 备呈妙相。 对于这等阵仗,不仅“幽冥神君”阎元景能够视如无睹,便是“重泉秀才”甘 化桂等,也一样可以镇定心神,含笑相看,但他们谁又料得到“十大游魂”身上的 肥臀丰乳,全是人皮所制,其中藏有剧毒无伦的毒液毒粉? “幽冥神君”阎元景等一行,固然危叽四伏,性命岌岌可危!不过“玉箫郎君” 潘午因为不曾尝过“修罗三宝”滋味,也不知“修罗白骨吹”一响,能令人心魂欲 飞,“修罗九寒沙”一发,能令人骨髓成冰,尤其是那面“冷焰修罗网”,最称霸 道,洒开足有两丈方圆,人若为其罩住,刹那之间,便能被网中冷焰,炼成一堆白 骨! 就在这等双方各自摸不透对手厉害的情形以下,“玉箫郎君”潘午的“七情箫 声”,业已吹到“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并奏阶段,“十大游魂”也随着号令,齐 挺酥胸,群摇雪股,刹那间毒液如泉,毒粉如雾,向“幽冥神君”阎元景等人,完 全意外地突袭而至! “幽冥神君”阎元景一见对方已下杀手,持而未发的“修罗三宝”,自然立即 施为,冷焰蔽空,寒沙幻彩,再加上“修罗白骨吹”的呜咽摄魂,三仰峰头,立时 有不少、武林奇客,纷纷为毒粉毒液,及冷焰寒沙所伤,惨号倒地! 这些惨号倒地的,究是何人?“玉箫郎君”潘午与“幽冥神君”阎元景的性命, 到底如何? 均暂且慢谈,笔者先行表叙冷搁已久的“闪电神乞”诸明与小侠上官灵二位。 诸明与上官灵自在罗浮山“万梅谷”,与“幽冥神君”阎元景等分手以后,便 照此彼所约,往湖南广西方向,追寻“九毒书生”姬天缺下落。 但姬天缺在武夷绝巅三仰峰头,煽惑“玉箫郎君”潘午以后,业已远奔北天山 玄冰凹、滇西怒山百猛岭,访觅“玄冰仙子”及“万相先生”,所以诸明、上官灵 二人,徒自搜遍湘桂两省,甚至又折向粤闽赣浙诸地,不仅得不到“九毒书生”踪 迹,连与“幽冥神君” 阎元景等人,亦均失去联络! 流光易换,转瞬年余,“闪电神乞”诸明率领上官灵,虽未曾寻得“九毒书生”, 加以度化,但却仗―面“风磨铜夺魂宝旗”,为东南诸省翦除匪寇,锄尽奸邪!上 官灵亦因年龄渐长,越发出落得猿臂蜂腰,英姿飒爽! 这日,上官灵随诸明游侠浙东,顺便到天台山吟风嶂弄月坪,参谒“南笔”诸 葛逸,但坪头月冷,洞口云封,这位诸葛先生,却不知何往! 上官灵向“闪电神乞”诸明笑道:“‘南笔’诸葛老前辈口边常吟:”名排西 道东僧后,家在天台雁荡间‘!怎的我们前次到雁荡大龙湫拜谒,只赏鉴了那飞垂 白练,界破青山,百尺珠玑,半天雨雹,龙湫大瀑的壮丽景色,不曾见得诸葛先生, 今日在这天台山吟风嶂弄月坪头,又是豹隐龙潜,难参’南笔‘?“ “闪电神乞”诸明也微诧说道:“照说‘乾坤五绝’这等盖代高人的足迹,向 来就不大出山,何况去年‘万梅谷天香坳元宵大会’之后,‘西道东僧’、‘南笔 北剑’,以及钟离老人,全已表示不愿再涉江湖,近来武林以内,又不曾听说有甚 大事发生,怎会上天台、登雁荡,在他这两处居留之地,均是缘悭一面,不见诸葛 大侠!” 上官灵笑道:“这些老前辈来似龙飞,去如豹隐,生平行止举措,向来叫人不 易捉摸,或许诸葛老前辈尚在西昆仑小琅环仙境,与钟离老人盘桓未归,也说不定! 钟离老人教我的那套‘云飘电闪身法’,委实妙用无方,这位老人家,对我太好, 我实在想他!诸老前辈,你对钟离老人,想不想念?” “闪电神乞”诸明笑道:“慢说钟离老人赠旗传号,对我有天高地厚之恩,就 是他那浩荡如海的胸襟,仁厚如天的气度,也足已令人整日欲亲謦效,怀念不已!” 上官灵闻言,高兴得拊掌笑道:“老前辈既然一样怀念钟离老人,事就好办! 反正要想在天涯海角的茫茫渺渺以内,找寻那缩头不出的‘九毒书生’,根本无殊 大海捞针,而东南一带的奸邪鼠辈,也多半被我们收拾干净!不如索性来个长途跋 涉,游侠西陲,一来既可去往西昆仑小琅环仙境,参谒钟离老人;二来又可以顺道 南疆,及阿尔金山,向我师傅与‘西道’天痴道长,问问安好!” “闪电神乞”诸明也觉得自己所积善功,多在东南,照理亦应凭藉一身所学, 为西北生民,略除疾苦!何况还可乘机参谒平生最钦服的真“夺魂旗”钟离老人、 “西道”天痴道长,及把晤“南疆隐侠”谢东阳等一叙别情,遂立即欣然应允。 但他们才出浙江,踏入安徽,便有奇事发生,上官灵在行经一片山林之际,发 现林中插着一面被人撕成两半的骷髅白骨红旗,而骷髅及交叉白骨以上,也与钟离 老人赠给“闪电神乞”诸明那面“风磨铜夺魂宝旗”一样,绣着“红粉王侯”四字! “闪电神乞”诸明见状,眉头略蹙,方自寻思,上官灵却俯身把那面已被撕破 的“夺魂旗”,拔在手中,竟发现旗杆上还裹着一小张白纸,展开看时,上面写的 是“以此旗插处为准,请往东南西北,各行九九八十一步!” 上官灵看完,跳将起来叫道:“与当年玉门关外‘白龙堆’上极其类似的怪事 又来,我就不信会在这片山林以内,又死了多少武林中的成名人物?” “闪电神乞”诸明哂然一笑,冷冷说道:“自从‘新旧乾坤五绝’那场‘万梅 谷天香坳’的‘元宵大会’以后,这一年多来,着实闲得无聊,如今既有江湖朋友, 敢向‘夺魂旗’挑衅,却是再好不过,上官贤侄提气护身,小心无耻奸邪,设计乘 我们心神疑惑之间,暗施鬼蜮伎俩!你奔西北,我搜东南,倒看看九九八十一步以 外,有些甚稀罕情事,或是妖魔鬼怪!” 上官灵自然比“闪电神乞”诸明更为好奇,也更不怕事,闻言身形微晃。便已 闪过几株巨树,纵向西方,不多时后,却自北缓方步踅回。见诸明亦自东南林内走 出,遂含笑高声叫道:“诸老前辈,我可以猜出你在东方林内,所看到的?是一对 废铜铸造,并业已被砸扁的‘龙虎钢环’;南方林内所看到的,则是一枝劈成两半 的巨大毛笔!” “闪电神乞”诸明微愕之下,正要问上官灵何以猜得丝毫不错,上官灵业已把 自己在西方及北方林内寻来之物,掷在地上,原来竟是一柄被人拔光马尾的云拂, 及一柄常铁所铸,但剑身宽约三指的半截断剑! 上官灵指着地上的残拂断剑,狂笑说道:“诸老前辈,这是哪一个下流无耻的 江湖宵小? 对我们玩弄这些不值一笑的玄虚,却算何意?“ “闪电神乞”诸明日中的炯炯神光,凝视着半截断剑,一柄残拂,神情完全不 似上官灵那等轻松。极其庄重地,正色说道:“上官贤侄,你不要把此事看得不值 一笑,我却认为这是在年来沉寂以后,江湖中又出奇人,开始向‘乾坤五绝’叫阵!” 上官灵闻言,星目之中,也射精芒,轩眉问道:“诸老前辈既然这等说法,你 猜是哪位奇人?是藏得丝毫踪迹皆无的‘笑面阎婆’孟三娘、‘玉箫郎君’潘午师 姊弟,重出江湖? 还是那度不化,杀不死,跑得快,躲得妙的‘九毒书生’姬天缺,又来捣乱? “ “闪电神乞”诸明沉思有顷,蹙眉答道:“这两拨人物,都有可能,或许还有 其他意想不到的人物,参与其间,也说不定!总之,不论对方属谁,既已我们示威 挑战,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里西陲之行,必须特别小心,时时注意防不胜防 的奸谋暗算!” 其实上官灵是满心渴盼“笑面阎婆”孟三娘、“玉箫郎君”潘午师姊弟,重出 江湖,因为他与他那常碧云姊姊,虽然聚合时日不多,但两小无猜,两情交契,彼 此间的心湖之中,均已曾激起不平凡的涟漪! 自从采食那枚“三叶仙兰实”,被“笋面阎婆”孟三娘把常碧云劫走以后,上 官灵简直对常姊姊关怀备切,日夜相思,不过因生性刚强,怕被诸位前辈知晓,定 会加以取笑,才强自隐抑而已! 这一年多来,追随“闪电神乞”诸明,游侠西南,也何尝不在遇山搜山,遇谷 搜谷,渴盼能把自己的常碧云姊姊,早日救出魔掌之中。所以二人继续前行,心情 不一,“闪电神乞” 诸明是到处留神,防备奸邪诡计,而上官灵却巴不得有异派,人物出现,或可 因而探出一切有关“罗刹教”的讯息! 出人意料地前行二百里,丝毫动静皆无,但在将达安徽、湖北、江西三省交界 之处,却又有人加以挑衅! 地点免不了又是深山古道,时间则是江湖人物惯常出没的二鼓方过。 这一带山形险恶,景色凄凉,四外都是些高低起伏的无主荒冢,加上月被云掩, 清光不朗,越发显得有点阴森森地令人不大自在! “闪电神乞”诸明偏头对身旁的上官灵说道:“上官贤侄,我多年未经此处, 你看这周围荒坟累累,白骨离离,是否业已到了‘幽冥神君’阎元景所居的‘九幽 地阙’左近?” 上官灵摇头笑道:“‘九幽地阙’是在‘万姓公坟’以下,离此大概还有七八 十里之遥! 诸老前辈,你不是当年曾在那里救过‘幽冥神君’,怎的会记不得?‘万姓公 坟’连绵数里,高冢低坟,一望无尽,败棺朽骨,鬼火秋磷,范围比这里要广若干, 但景色也更比这里凄凉得多呢!“ “闪电神乞”诸明点头一笑,方待答言,身后上空突然一声低沉怪啸,并有股 疾风,飒然而至! 上官灵得自“逍遥老人”钟离哲的“云飘电闪身法”,及“闪电神乞”诸明的 “闪电身法”,均是足以傲视武林,出类拔萃的无上轻功绝技,一闻疾风声息,人 影立分左右飘,各自闪出了七尺远近! 但闪出以后,却不禁相顾失笑,原来那怪啸疾风,只是一只大型夜鸟,在二人 头上急飞越过而已! “闪电神乞”诸明莞尔―笑,一句“上官贤侄”,方到口边,上官灵已先眉端 深聚奇诧神色地手指左前方两三丈外,向诸明说道:“诸老前辈请看,我仿佛看见 那具枯骨,动了一动!” “闪电神乞”诸明顺着上官手指看去,只见两三丈外,是块略高草地,草中躺 着一具手足俱全的骷髅人骨! 这时云隙以内,虽然略露少许月光,但仍极阴暗!不过以诸明、上官灵的眼力, 就凭藉这点微光,已足能辨识三丈左右的大概事物! 那具骷髅,虽然手足未散,但分明全身血肉,均又腐烂无存,上官灵说曾经见 这枯骨,动了一动,岂非极其怪异之中? 但“闪电神乞”诸明正在凝目注视之际,那具骷髅,居然真在地上微微蹦起一 二寸高,又复落在丛草以内! 上官灵这回看得极真,肩头略晃,纵到“闪电神乞”诸明身边,方自叫了声: “诸老前辈”,突然“咕”的一声惨厉怪啼,那具骷髅竟手足白骨一震,直挺挺地 蹦起六七尺高:站在草丛以内! 起初诸明与上官灵,均以为是甚江湖人物,弄鬼装神,施展阴谋诡计,但等骷 髅直立以后,看清手肘膝盖等关节之处,分明还有不少未曾完全腐败,烂糟糟的血 肉狼藉间,分明确是一具腐尸白骨,令人不但看了心头作呕,也委实有点遍体生寒, 头皮发炸! 这具骷髅直立以后,并不如诸明、上官灵所料的,高举利爪,向前飞扑,只是 低垂双臂,一蹦一蹦地向后倒退而行,但两只深陷的眼眶中,却凶眼闪烁,碧光四 射,极其狰狞可怖! 诸明与上官灵二人,看得好生疑惑,因为假定这具骷髅,是甚江湖人物所扮, 则一来既对自己不似有甚侵犯之意;二来也决扮不到如此神似程度,活脱脱的是具 僵尸模样!但假定真是一具僵尸,则传说中的僵尸,目光凝滞,只会向前直进,不 会转身后退,而目前这具骷髅,却不仅是一蹦一蹦地向后倒退而行,一双眼眶之中, 并还碧光闪烁,凶睛乱转! 就在“闪电神乞”诸明,与小侠上官灵,未能判断出这具骷髅,究竟是真尸, 抑或假尸之际,那具骷髅,业已退出四丈多远,猛的一个转身,背向诸明上官灵, 并发出一阵声音奇异已极的嗓嗓怪笑! 骷髅身躯掉转,背后居然现出几行磷光字迹,虽相距已有七丈左右,但因四围 全是沉沉黑暗,磷光闪烁,看得分明,写的是:“欲见‘乾坤五绝’,请来‘万姓 公坟’!” 末尾署名,却是“九幽地阙主人敬白”八字! 磷光字迹一现,以及那具骷髅的桀桀怪笑一发,诸明、上官灵便即心中霍然顿 悟,知道果是江湖人物所扮,其不向自己侵犯之故,可能因其任务,只在传讯而已! 但那具骷髅身法,居然快捷无伦,二人才把字迹看清,磷光立隐,黑烟电掣之 间,便即消失在累累坟头的荒烟蔓草之内,使诸明、上官灵,连追都无从追起! 上官灵剑眉双蹙,凝望这片起伏坟茔有顷,向“闪电神乞”诸明,诧然问道: “诸老前辈,‘九幽地阙主人’,不就是‘幽冥神君’阎元景么?我还记得他那座 一切梁柱窗棂,全雕作白骨骷髅形状的大殿之上,挂着一副对联,联语是:”欲向 武林求绝艺,且来地阙拜神君‘,连饮用酒食的杯盘碗筷,也故炫神奇地,派’重 泉秀才‘甘化桂,远赴江西,专窑烧制,不是人头,便是白骨,人处其间,端的阴 风惨惨,鬼气森森!’乾坤五绝‘老前辈们,怎会齐集这等所在?再说我们与’幽 冥神君‘阎元景罗浮一别,仅约年余,就算他想见我们,怎不亲身前来,或是派他 手下的甘穆焦酆等人,持函相约,好端端的弄这玄虚则甚?诸老前辈,你且仔细推 详推详,据我看来,其中必中蹊跷!“ “闪电神乞”诸明沉思片刻,点头答道:“上官贤侄,你所料不错!阎元景虽 以‘幽冥神君’为号,久居‘九幽地阙’,一切举措,难免有点鬼气森森,但对于 我们,却用不着搬弄这些无聊狡狯!好在‘万姓公坟’,离此不过七八十里之遥, 凭我们身上这点艺业,即令有甚奸邪,冒名暗算,也无所惧,不如就依约而往,拜 会所谓‘九幽地阙主人’,不过我们无妨胆大,切戒粗心,贤侄却须牢牢紧记才好!” 上官灵含笑点头,老少二人,遂继续前行,七八十里路程,在他们脚下,原本 用不了一个时辰,但“闪电神乞”诸明,因顾虑黑夜之间,易受暗算,故意缓步从 容,直到天光大亮,“万姓公坟”那一望无际的残碑断碣,蔓草荒烟,方始在目! 上官灵猜出“闪电神乞”诸明用意,含笑说道:“诸老前辈‘九幽地阙’以内, 无论日夜,全靠荧荧鬼火的骷髅灯盏照明,根本终年不透阳光!我们业已到此,地 阙主人却未见外迎,难道要考较考较我们,能否闯关自入么?” “闪电神乞”诸明当年在这“万姓公坟”以下的“九幽地阙”之中,解救“幽 冥神君” 阎元景,并得那四篇“幽冥十三经”经文,及少数“万妙丹砂”之事,迄今已 逝廿年,“幽冥十三经”所载武功绝学,虽已烂熟胸头,“万妙丹砂”却因行道救 人用完,对这“万姓公坟”的地势,亦因自那一次以后,始终未再经行,以致生疏 已极! 加上“幽冥神君”阎元景曾经督率手下,把“九幽地阙”的出入门户,重新改 建,更使“闪电神乞”诸明认不出昔日所经,不由眉峰微蹙,向上官灵问道:“上 官贤侄,我瞩目四周,旧游如梦,昔年的一些迹象,早巳模糊!你不是前年曾随‘ 独脚追风仁心神丐’方琦来过,‘九幽地阙’的出入门户还记得么?” 上官灵方自含笑点头,忽然想起“幽冥神君”阎元景当时曾对自己说过,“九 幽地阙” 经他苦心改建以后,出入门户按时更换,每日不同,就是地阙旧主“修罗尊者”, 再世重来,也只能空对累累荒冢,无门可入! 想到此处,眉头也自略蹙,晃身纵到昔日“勾魂使者”酆杰把“独脚追风仁心 神丐”方琦,及自己引进“九幽地阙”的那座高大坟头之前,然后效法酆杰当日所 为,力聚丹田,向左边第二个“翁仲”当胸,劈空一击! 上官灵迭经奇遇,功力极强,“呼”的―阵劲气狂飙拂处,把那具“翁仲”, 空自击得石雨星飞,摇摇欲倒,却不曾像当日一般,现出门户! 上官灵方自废然―叹,突然有一种听来极其陌生怪异的人声,仿佛自“万姓公 坟”的一片荒烟蔓草以下,透地而出,沉闷模糊,但仔细倾耳,勉强可辨语意地说 道:“上官灵,你难道忘记了这‘九幽地阙’的延客时辰,只有每夜的三更巨五鼓 之间,除此以外,仅许世俗人等在‘万姓公坟’之上,徘徊展吊么?” 上官灵凝神倾耳,想听出这怪异语声来处,但听来听去,仍只能判断是从这座 高大坟茔的十丈周围以下,透地而出,遂只得也自对着地面提气传声问道:“发话 何人,上官灵与‘闪电神乞’诸明大侠,应约到此,何不请出一会?” 他发活甫毕,那种怪异语声又作,慢吞吞地答道:“上官灵,你何必提气传声, 费那大力?幽冥之中专技,便是能洞彻阳世人物肺肝,所以你便低声耳语,我在九 幽以下,一样可闻……” 上官灵觉得此人吹嘘过甚,故意截断对方话头,随口问道:“朋友何必卖狂, 我问的是阁下姓名,及怎不请出一会?” 他这未曾提聚真气的随口发言,对方果然听见,那种怪异语音又作,应声答道 :“我是‘九幽地阙主人’,今夜三更,在‘万公坟’以上,以白骨迎宾,青磷迓 客!” 说完,便既寂然,再无丝毫声息! 上官灵眉梢双剔,目射神光,转身正待向“闪电神乞”诸明说话,诸明却向他 微微摇手,突展绝世轻功,黑衣飘处,接边两个起落,人跃十丈! 上官灵未免有点莫名其妙,只得跟纵赶过,“闪电神乞”诸明又与他把臂疾行 十来丈远以后,才驻足笑道:“适才我们立足之处周围,对方必然设有一种极其精 妙的潜听潜望以及传声之物,不然你那几句随意发言,怎会轻轻易易地传入九幽以 下?所以我不让你再在当地说话,免得真令对方,把我们的一切举措打算,完全摸 透!” 上官灵闻言,颇为佩服“闪电神乞”诸明的顾虑周详,眉头微蹙说道:“我在 对方发话之时,曾经凝神细察,但不仅语声来处,渺不可辨,连口音也太已陌生, 敢断定先前决未听过!他既自称‘九幽地阙主人’,难道‘幽冥神君’阎元景等一 行,自与我们分手以后,就再未回过‘九幽地阙’?” “闪电神乞”诸明也觉此事颇为费解,上官灵又复以一种疑诧神色说道:“即 令有人乘着‘幽冥神君’阎元景等不在,窃据‘九幽地阙’,却怎生觅得阎元景督 率手下苦心建造,按时变换的秘密门户入内,并能如此熟悉地善加运用?何况对方 极其了解我们的来历行径,语音偏又那等陌生,委实太已诡奇难测!诸老前辈,这 一年多来,我们在东南行道,多半坦途,恐怕今夜三更,在这‘万姓公坟’以下的 ‘九幽地阙’之中,要遇见‘笑面阎婆’孟三娘师姊弟,及‘九毒书生’姬天缺以 外的武林高手!” “闪电神乞”诸明天生傲性,虽然经过“逍遥老人”钟离哲等“乾坤五绝”的 一番薰陶以后,略为改变气质,比较沉稳,但如今被这所谓“九幽地阙主人”,接 连戏弄之分,也自面容一冷,目中精光闪烁地“哼”了半声答道:“上官贤侄不要 激我,你诸老叔,决非怕事之流!你说得一点不错,年来行道东南,锄奸去恶,固 然略略有利生民,因不曾遇到一个出类拔萃的敌手,也委实太无趣味!这所谓‘九 幽地阙主人’,虽未谋面,但从他途中几桩小巧,布置,及那不带丝毫感情,冷冰 冰的语音以上,亦可断定其极富心机,异常沉稳,是个颇为出色的难斗人物!我承 受钟离老人赠号传旗之重托,你虽年纪小小,也已名满江湖,今夜三更的‘九幽地 阙’行,必然历经凶险,我们莫稍大意,各自行功,静待这位‘九幽地阙主人’, 夜来怎以白骨迎宾,青磷迓客?并看他如何使我们在,‘九幽地阙’以内,会见‘ 乾坤五绝’?” 上官灵也知今夜这场敌暗我明的进入“九幽地阙”之行,无疑险阻异常,不可 丝毫大意! 遂乖乖地遵从“闪电神乞”诸明所言,两人选择了一株低矮老树,就在桠枝之 间,静气调息,垂帘入定! 内家妙诀,岂比寻常?气调龙虎,功转重楼以后,通身穴脉,自然可畅,百倦 皆除,天君通泰。诸明、上官灵二人,为了应付隐形强敌,这一日之间,除了略进 干粮食水,全是静坐行功,直到夜幕深垂,月光如水,才双双睁目互视,微笑而起! 江湖人物,无不善于观星辨时,“闪电神乞”诸明抬头一望长空,向上官灵笑 道:“上官贤侄,如今二鼓已过,即届三更,我们不早点去往那座高大坟茔左近, 看那‘九幽地阙主人’,遣来迎宾迓客的白骨青磷,如何出现?” 上宫灵天生胆大好奇,闻言自然正中下怀,方欲举足,但突然止步向“闪电神 乞”诸明笑道:“诸老前辈,你看这‘万姓公坟,的方圆数里,一望无际以内,触 耳尽是啁啁虫鸣,啾啾鬼哭;触目尽是堆堆白骨,点点青磷,到底哪一根白骨,及 哪一点青磷?是’九幽地阙主人‘,派来迓客迎宾,接引我们进入’九幽地阙‘的 呢?” “闪电神乞”诸明闻言,纵目四周,果见荒烟弥漫,墓草凄迷,白骨成堆,青 磷闪烁,景色简直悲凉到了极致!尤其是几处本甚巍峨,但年久失修的大坟头,一 看便知此中人,生前必然非富即贵,显赫一时,然一旦归诸黄土,子孙不肖,便听 任先人陵墓,败落如斯。 令人入目以后,不禁自然而然地兴起人世蜉蝣若梦,名利转眼空花之感,心头 有一种说不出来,莫名其妙的茫然怅触! 年轻人的心情,与年老人究有不同,上官灵见这位诸老前辈不答自己所问,只 是满面凄凉感慨神色地,凝瞩无边无际的高低坟冢,蔓草荒烟,不由讶然问道: “诸老前辈,大敌当前,你怎的有点神思不属?” “闪电神乞”诸明,微喟一声答道:“我因见‘万姓公坟’景色,太已悲凉, 想起这一片黄土之中,不知埋葬了多少功名显赫的公卿将相,与豪侠英雄,故而略 为触绪与怀,哪里会在大敌当前之际,神思不属!我们不管对方卖弄何等狡狯,最 好静以应变,好在如今地头既到,天时也即届三更,可能在这顷刻之间,便有玄虚 出现!” 二人边说边行,又复到了那座日间曾:长此寻觅“九幽地阙”门户的高大坟墓 之前。忽然连声凄厉鬼哭,墓旁深草之内?果有两具血肉干枯的骷髅骨架,一跃而 起! 上官灵以为对方又是以那中途假装鬼物的故技重施,口内轻哂一声,一式“推 山震虎”,双掌齐扬,扑山倒海般的劈空劲气,便向方自草丛中跃起,直立未动的 两具骷耧骨架,迎面击去! 上官灵静坐一日,行功运气,养精蓄锐之下,初发劈空双掌,自然威力奇强, 加上两具枯骨,只是木立草中,又未丝毫避让。以致掌风过处,白骨四飞,两具骷 髅,立时全被击散! “闪电神乞”诸明在上官灵出手之际,特别凝神注意四周,并未发现丝毫异状。 遂“噫” 了―声说道:“这两具骷髅,倒是真的冢中枯骨!‘九幽地阙主人’能使它自 单内跃起,虽属小技,足见巧思……” 上官灵气得冷笑连声,骂道:“这算什么巧思?我看所谓‘九幽地阙主人’, 藏头缩尾,不敢现形,丝毫骨气皆无,哪里是武林高朋,还不如被我击散的两堆朽 骨!” 上官灵话声才住,那“九幽地阙主人”丝毫不带任何感情,冷冰冰的口音,又 在荒烟蔓单之中。透地而出,先是阴沉沉地怪笑几声,然后缓缓说道:“上官灵不 要骂人。只要你们运数―终,魂飞魄散,何愁见不列我这幽冥主宰?既然不愿白骨 迎宾,我且再造青磷迓客,上官灵,你们转身向后,往西南方看!” 上官灵知道“闪电神乞”诸明日间所料不差,自己在这座高坟左近的一切言行, 对方确实无所不闻,无所不见!遂与诸明同一回头,方见西南两丈来外,另一座高 坟的坟头以上,突然不但满布磷光,这片磷光之中,并有极其清晰的“请入九幽” 四个大字,不停闪烁明灭! “闪电神乞”诸明见状,向上官灵看了一眼,那片磷光,居然似活的一般,飙 轮电转起来,在“请入九幽”四个大字的“入”字与“九”字之间,转出一个两尺 方圆,黑沉沉的深穴! 这种含意,不言可喻,是那位“九幽地阙主人”,要请“闪电神乞”诸明,与 上官灵,由这磷光以内,两尺方圆的黝黑洞之中,进入“九幽地阙”! 地阙主人,是那等深沉机智!地阙门户,是这等黑暗阴森!自然地阙之中,必 然充满了凶危惊险!但武林人物,多半宁可身亡,不教名弱,何况“闪电神乞”诸 明接受“逍遥老人” 钟离哲赠送“风磨铜夺魂宝旗”,及“夺魂旗”美号,身任维护江湖正义,助 弱扶倾重责,自然在“九幽地阙”门户一现之下,便毫不犹疑地,与那位天不怕地 不怕的小侠上官灵,一同晃身纵入这方圆二尺的黝黑深洞以内! 二人才入洞中,洞门更即轻轻一旋,悄无声息地封闭起来!门上向内一面,并 铸有无数锐利狼牙,色泽在黝黑以内,隐含暗绿,分明淬有奇毒,见血封喉,刺人 立死,但配合四周的暗影沉沉,绝非不知细底之人,仅凭目力能见! 洞内是条漆黑无光的狭长甬道,“闪电神乞”诸明不禁暗暗皱眉,因为对方假 定在这甬道之中,设上些厉害恶毒埋伏,骤然发动,自己便功力再高,也无法施展 防范,只有束手待毙而已! 上官灵则一面扣壁前行,一面向“闪电神乞”诸明叫道:“诸老前辈,我摸得 这壁上每隔两三步远,便有四五个小小洞穴,究竟是凿来通气,还是内有埋伏?” “闪电神乞”诸明随口答道:“这甬道往下倾斜,分明是深入地底,但人在其 中,并不觉闷,可能是通气之用?” 哪知所料大谬不然,这条甬道的两边壁上,每隔五尺,即有五个酒杯大小的洞 穴,作梅花形排列。其中暗藏“毒针”、“毒粉”、“毒钉”、“毒液”、“毒刺”, 号称“五毒蜂巢”,一经发动,宛如万蜂飞舞,群蜇人身,地势又那等狭隘,端的 抗无从抗,避无从避,所以这条甬道,别名“阎王路”,也是如今“九幽地阙”的 唯一出入门户! 除非“九幽地阙主人”有意延宾,或是有意送客以外,委实入既不易,出更艰 难,步步危机,凶险无比! 约莫走了两盏热茶时分,才算把这条甬道走完,那座所有梁椽窗棂,全雕作一 根根白骨模样,门口悬着八具骷髅头骨,七窍之中,透出绿荧荧惨淡光辉,用代油 灯,占地不小的奇形宫殿,便在眼前出现! 殿前两旁门柱以上,所悬的那副对联,及门上横匾,上官灵记得最为清楚,联 语是:“欲向武林求绝艺,且来地阙拜神君!” 横匾则就是“九幽地阙”四个大字! 但如今横匾未动,依然是“九幽地阙”,对联却整个更换,十四个似是人血所 书的鲜红大字,颇为触目惊心,上联改成了:“九幽地阙归新主!” 上官灵看完与“闪电神乞”诸明,相互点头一笑,暗忖不出自己所料,这“九 幽地阙” 的今日主人,果已不是“幽冥神君”阎元景! 看完上联,再看下联,这七个鲜红字迹,口气仿佛更为狂妄,所含挑衅意味, 也仿佛更浓! 写的是“五绝声名化野烟!” 所谓“五绝声名”,当然指的是“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夺魂旗”等“乾坤五绝”, “闪电神乞”诸明看完,心头暗忖,对方在中途假扮白骨骷髅之时,曾有“欲见‘ 乾坤五绝’,请来‘万姓公坟’”阵语,如今却又弄上这句“五绝声名化野烟”, 难道年余未见“乾坤五绝”,这几位绝代高人,真个出了什么差错? 念头转到此处,想到“西道”天痴道长、“东僧”醉头陀、“南笔”诸葛逸、 “北剑” 蒲琨,每人均身怀世罕其匹的绝顶武学,尤其那位真“夺魂旗”“逍遥老人” 钟离哲,更是胸罗万有,学究天人,机智绝伦,武功盖代,怎会遭受奸邪暗算?大 概这两句对联,一实一虚? 上联“九幽地阙归新主”,业已由“九幽地阙”之中的一切形势,可以判明确 是实情! 但下联“五绝声名化野烟”,却太以令人难信,可能只是对方特意夸大其词作 为影响自己与上官灵心情,及惑乱灵智之用! 不过自从自己与上官灵,在“万姓公坟”以上,由那“请入九幽”的青磷鬼火 之内,进入“九幽地阙”后,意料中极为阴狠凶毒的不知名对头,不仅未曾现身相 见,连先前那种讥讽言语,也再未发出半声,使得这“九幽地阙”之中,除了自殿 门口悬着的骷髅七窍内射出绿荧荧、阴森森,宛如鬼火的黯淡灯光,及纵横满目的 白骨以外,别无所睹,静寂如死! “九幽地阙”殿门,也紧紧关闭,令人无从得知殿内的一切情况!慢说“穷家 帮”出身,久走江湖,经验极丰的“闪电神乞”诸明,就是那天不怕地不怕,胆气 绝伦的小侠上官灵,亦自觉得这位“九幽地阙”的新主人,委实过份深沉,从来罕 见! 上官灵认为对方始终藏在暗中,自己未免处处吃亏,遂想没法激将,目光往殿 门大柱昕悬对联一瞥,突然纵声狂笑说道:“诸老前辈,对方这两句联语,分明是 偷自杜工部秋兴八首中的:”王侯第宅皆新主,文武衣冠异昔时‘,但口气似乎过 份狂妄?而我们与地阙原主人’幽冥神君‘阎元景,交称莫逆,也该替他把被狐鼠 僭据的旧居夺回,故而这副对联,必须改上四字!“ 说完,举步上前,把那“九幽地阙归新王”、“五绝声名化野烟”联语之中, 上联的“新”字,及下联的“化野烟”三字,运用掌力削去,然后劲贯指尖,就在 柱上一阵银钩铁画,改成了:“九幽地阙归原主,五绝声名胜昔时!” 果然上官灵这种激将方法,立刻生效,但那位自称“九幽地阙新主”之人,仍 未出头,只是仿佛四面八方同时齐作,发出他那种冷漠漠、闷沉沉,不带丝毫感情 的语音,缓缓说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上官小鬼,且慢轻狂,阎元景武夷遭劫,尸 骨早寒,‘九幽地阙’从此永归新主!至于‘西道东僧南笔北剑’,以及‘逍遥老 人’钟离哲等,均在这大殿以内,你们只要推门进内一看,便知所谓‘乾坤五绝’ 的声名,究竟是胜似昔日?还是已化野烟?但须特别注意,你们来时因系应我所请, ‘追魂律令’未发,虽然步步均在死亡线上,依旧步步康庄,不过去时却恐怕肋添 两翼,股长八足,也难生出这‘九幽地阙’以外!每人留下一张人皮,替我这新得 基业,点缀点缀。” “九幽地阙新主人”的“阎元景武夷遭劫,尸骨早寒”等语,听得“闪电神乞” 诸明眉头一皱,但知事到如今,决无中途折转,不进这九幽大殿之理!因恐上官灵 少年性情,冲动误事,遂扬声答道:“朋友莫再张狂,凭你只在暗中弄鬼的下流举 措,谅也未必能高明到何等地步!所谓‘追魂律令’,尽管早发,我等既有进这‘ 九幽地阙’之胆,便有出那‘万姓公坟’之能,若不显露几手惊世绝艺,便想剥诸 明、上官灵的两张人皮,无殊痴人说梦而已!” 诸明口头虽不让人,心中却极谨慎,话完未见对方作答,遂抢步当先,并不用 手推门,只展开自己那面“风磨铜夺魂宝旗”向“九幽地阙”的大殿殿门,微微一 拂! 殿门看似关闭极紧,其实只是虚掩,被“闪电神乞”诸明的“夺魂旗”风,一 拂即开也并无什么埋伏之属! 谁知殿门以内,居然尚有两扇较小木门,又是十二个鲜红夺目的血书大字,赫 然在上:“奉劝知机止步,入此即堕九幽!” “闪电神乞”诸明冷笑一声,“风磨铜夺魂宝旗”的旗风再拂,木门又自“呀” 然而启,但这回门后,却有埋伏,一百零八柄蓝汪汪的淬毒飞刀,列成一座刀圈, 中心留着尺许方圆空隙,柄端显有机簧,不过未曾发动,化成漫空飞射中人立死的 刀光流雨而已! “闪电神乞”诸明知道这是对方故意示威,并考较自己功力,不由脸上浮起半 丝冷笑,右手伸处,“风磨铜夺魂宝旗”在身前十穿,突展“缩骨神功”,自那尺 许方圆的毒刀环簇之中,窜进对方一再警告,切莫轻入的“九幽地阙”大殿! 上官灵随着“闪电神乞”诸明,以“缩骨神功”,照样施为,但二人入殿之后, 目光微扫,不由面色顿变,心中惊疑交集! 原来这座占地极广的大殿之中,丝毫桌椅陈设皆无,只在梁下垂挂着二三十盏 骷髅灯,用作照亮! 但殿中虽无陈设,壁上倒有装饰,东南西三面墙壁以上,各钉着一张人皮,北 面那外书“奉劝知机止步,入此即堕九幽”字迹的木门后面,也钉着一张人皮,木 殿中央则插着一面奇大“夺魂旗”,上画骷髅白骨的红绸垂地,旗后不知所覆何物? 四张人皮以上的壁间,并各挂着一件奇形兵刃。又与中途所见一样,东西墙上, 是对“龙虎钢环”;西面墙上,是柄“长尾云拂”;南面墙上,是枝“黑杆白毫巨 笔”;北面墙上,是口柄端嵌有三粒明珠,厚脊薄锋的“三指剑”! 上官灵正在暗笑对方,一再重复地,卖弄这些无聊手段则甚?突然闻见殿中有 股极淡极淡的氤香味,但一经入鼻,立时觉得醺然若醉,神思失爽! 幸亏“闪电神乞”诸明比较慎重,事前鼻中早就预闻了防范迷香之类解药,如 今见上官灵身躯微晃,足下踉跄,遂赶紧塞了两粒黑色药丸,在他鼻内! 一股清香气息,直冲脑际,上官灵神思又爽,骂一声“无耻狗贼”,肩头略晃, 闪身便到大殿中央,撩起那杆“夺魂旗”低垂拂地骷髅白骨红绸,不禁“咦”的脱 口惊呼,全身一震,呆然木立当地! “闪电神乞”诸明,见上官灵这般情状,急忙赶过一看,也自目瞪口呆!原来 那杆奇大“夺魂旗”的骷髅白骨红绸以下所覆之物,竟是别有年余,自己与上官灵, 均对他异常思念的“逍遥老人”钟离哲! 但这位胸罗万有,学究天人,机智纪伦,武功盖代的钟离老人,如今却僵坐在 一张大木椅中,全身冰冷,气息早绝! 木椅的东南西北四周地上,并摆着四颗鲜血半干的人头,面目简直太已熟悉, 赫然正是“乾坤五绝”之中的“西道”天痴道长、“东僧”醉头陀、“北剑”蒲琨、 “南笔”诸葛逸! ------ 旧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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