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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血影谷 独孤奇在石穴门前止步不行,向皇甫端含笑说道:“皇甫老弟,这八个门户之 中,定然蕴有玄妙!” 皇甫端点头笑道:“当然蕴有奥妙,这是按照奇门阵法布置,八门之中,危险 程度不一,我们若能看出端倪,走对门户,便会减却不少滋扰!” 独孤奇笑道:“老弟卓越挺秀,文武全才,对于此事,必有高见!” 皇甫端本待发表意见,但转念一想,独孤奇适才因受自己维护,已有惭愧神色, 如今应该略敛锋芒才对! 想到此处,遂摇头笑道:“其中玄奥,非晚辈微薄见识所能参透,还是请老前 辈赐予高明指教!” 独孤奇扬眉笑道:“老弟既然过谦,我便说出我的看法,彼此先研究一番,再 定行止! 这八个门户,无非是休生伤死杜景惊开,一般说来,应该置之死地而后生,从 ‘死门’入内,可能会较少凶险。“ 皇甫端听得双眉微蹙,方欲发话,独孤奇又复继续往下说道:“但‘血手神驼 ’万俟空,与‘夺命三郎’万俟英叔侄,均是心计刁狠,异常凶恶之徒,我们遂不 妨违反常情,偏从‘生门’人内!” 皇甫端这才面含微笑地,点头说道:“老前辈毕竟是法眼高明,我们便从‘生 门’入内便了!” 两人计议既定,便双双步入“生门”,向前走去。 皇甫端举步之间,忽然想起一事,对独孤奇笑道:“老前辈,这些花样,可能 全是‘夺命三郎’万俟英一人弄鬼,你何不以‘传音入密’功力,喊那‘血手神驼 ’万俟空出面答话?” 独孤奇被皇甫端一言提醒,含笑说道:“皇甫老弟此言甚是,待我来试上一试, 看那‘血手神驼’万俟空肯否出面?” 皇甫端笑道:“老前辈以前与那‘血手神驼’,见过面吗?” 独孤奇摇头答道:“未曾见面,只是彼此闻名而已!” 说完,果然运用“传音入密”功力,提气叫道:“万俟神驼,在下‘铁面天曹 ’独孤奇,率同‘血泪七友’门下的‘七艳玉龙’皇甫端,有事来访,可否一见?” 语音了后不久,果然有了回声! 但这回声却细若蚊哼,说道:“独孤大侠请与皇甫老弟,前行向右三转,进入 一个圆形门户之中相见!” 独孤奇虽然觉得“血手神驼”万俟空不应再如此骄慢,不自出迎,但也无可如 何,只好如他所言,与皇甫端一同走去。 前行向右三转以后,果然看见壁上有个圆形门户! 独孤奇毫不迟疑,便自闪身入门,但就在他刚刚跨门入槛之际,有座沉重刀闸, 电疾下落! “血手神驼”万俟空既已发话迓客,怎会还发动机关?委实太以出人意料,犯 了江湖大忌! 独孤奇便因万想不到还有埋伏,疏神失备之下,有些闪避不及! 尚幸皇甫端早知凶险。始终都在提防,随手扯了独孤奇一把,方脱过刀闸分尸 之危。但两人的长衫下摆,均已被刀闸截断! 独孤奇一身冷汗,向皇甫端称谢说道:“皇甫老弟,多谢你了!若不是你助我 一臂之力,我必然作了分尸之鬼!” 皇甫端笑道:“些须小事。老人家何必提它?倒是这洞中步步均是危机,我们 应该多多提防,不能大意!” 独孤奇又愧又怒,再复施展“传音入密”神功,以厉声发话叫道:“万俟空, 你发话邀请我们进内,却又暗施埋伏,岂非无耻透顶!还称得起什么血纛……” 话犹未了,皇甫端便向他摇手笑道:“老前辈不要骂了,方才那发话之人,大 概并不是‘血手神驼’万俟空呢!” 独孤奇“咦”了一声问道:“不是万俟空,却又是谁?” 皇甫端目闪精芒笑道:“我从他故意把语音放得极为细弱,似乎怕人辨识之上, 认为可能就是‘夺命三郎’万俟英在暗中捣鬼!” 独孤奇尚未答话,突然听得“夺命三郎”万俟英的语音,纵声狂笑说道:“皇 甫端,毕竟还是你高明一些,至于那独孤老鬼,不过徒负虚名,实则是个老糊涂蛋 而已!” 独孤奇气得老脸通红,厉声叱道:“万俟英,你敢如此猖狂,不怕我捉到你后, 把你碎尸万段?” 万俟英狂笑说道:“你还捉得到我,你们如今业已被我骗入‘修罗炼狱’之中, 即将有十三种修罗酷刑,次第临头,你便是大罗金仙,也必难逃劫数的了!” 语音方了,立即从四壁的小小洞穴之中,冒出腾腾白烟。并弥漫了一种极为难 闻的腥臭气息! 万俟英的笑声又起,得意叫道:“这是‘修罗薰脑烟’,把你们薰上半个时辰, 便足可薰得人事不知,由我摆布的了!” mpanel(1); 皇甫端纵目四顾,见这石室之中,除了来处以外,别无出路,而来路又被那厚 重刀闸闸死! 遂急忙向独孤奇低声说道:“老前辈,万俟英小贼得意忘形以下,所说谅非虚 假,十三种‘修罗酷刑’,次第施放,委实难当!我们必须乘这‘修罗薰脑烟’方 起之际,设法脱难才好!” 独孤奇皱眉说道:“四无出路,壁厚如山,老弟所说的‘脱难’二字,恐非容 易呢!” 皇甫端笑道:“适才刀闸落下之际,老前辈可曾看见闸厚几何?” 独孤奇赧然回答道:“刚刚我疏神失备,若非老弟援手,早巳在闸下分尸!哪 里还能注意得到闸厚约有多少?” 皇甫端扬眉说道:“我约略扫了一眼,见那刀闸厚度,不会超过两寸!” 语音未了,右掌已扬,向刀闸之上,劈了一掌! “嗡‘地一声巨震起处,刀闸略见晃动,却未碎裂,但室中的弥漫毒烟,则被 气流所卷,成为一种如云如絮满室飞扬情状! 独孤奇叹道:“皇甫老弟,你掌力虽然雄浑,但刀闸太厚,无非徒劳!看来我 们是难逃这场劫数的了!” 皇甫端双目之中,突然闪现一种神威凛凛的异样芒彩,向独孤奇看了一眼,轩 眉微笑说道:“独孤老前辈,劫由天定,事在人为,你且助我一臂之力,则看是否 再度徒劳?当真无法把这刀闸击破!” 一面说话,一面伸出左手,与独孤奇的右手,紧紧相握! 独孤奇懂得皇甫端的意思,遂也只好姑且试为地把自己的内力真气,向皇甫端 的掌心传入! 皇甫端得了外力之援,精神大振,一声厉啸,双掌齐扬,再向那厚重刀闸,猛 烈击去! “当”!……“哗啷啷”…… 果然有志竟成,人定胜天,这次竟把那座刀闸,击了个四分五裂! 独孤奇哈哈一笑,双肩招处,首先施展武林绝学“缩骨神功”,从刀闸破孔之 中,闪身纵出! 皇甫端也自跟踪纵出,只见古洞沉沉,哪里看得见“夺命三郎”万俟英的半丝 踪影? 独孤奇吁了一口长气,向皇甫端低声叫道:“皇甫老弟,‘血手神驼’万俟空 是一向目空四海,狂妄无匹,决不肯向人低头服输之人,怎么我今日一再指名叫阵, 他却龟缩不出!” 皇甫端想了一想,低低答道:“或许是这位‘血手神驼’,为了于‘两代英雄 会’上。 争取‘第一代武林至尊’荣誉,正在‘闭关练功’,摒绝一切外扰,才对老前 辈指名叫阵之事,不加理睬!“ 烛孤奇点了点头,冷笑说道:“老弟猜得有理,但他既在闭关练功,杜绝外扰, 我却偏要扰他一扰!” 皇甫端失笑问道:“老前辈打算怎么扰他!” 独孤奇目中电闪神光答道:“我要笑,笑他个下通地府,上达天庭,笑他个魄 散魂飞,心惊胆战!” 话音才落,一连串的“哈哈”狂笑之声,便自出口! 这笑声越笑越强,等到后来,简直宛如百万天鼓齐鸣,把洞壁都震得有点摇动! 皇甫端知道这是独孤奇把所练的“先天罡气”,化为笑声施为,才有如此威势。 真可以通天彻地! 但他们两人,一个郁怒太过,只顾全力苦笑,以图报复! 一个则只是目注四外,察看有何动静,均忘了注意洞顶! 此处洞顶,不是平坦山石,其上竟有雕刻! 但所有雕刻,并无别物,全是一只只的人手形状! 就在独孤奇狂笑不久之际,洞顶便有了变化! 无数浮雕人手之中,有一只人手的色泽,突然竟有些转变。 淡红……红……稍深一些……大红……最后竟转变成了血红色泽。 皇甫端终于发现,方自手指洞顶的血红手掌,“咦”了一声,那看来可怖的血 红色泽,便立即消失! 独孤奇听得皇甫端的惊“咦”之声,便不再发笑! 他既不发笑,便应该随着皇甫端的手指,向洞顶看去! 但独孤奇却并未如此作法,他反而低下头来,仿佛对地上加以查看! 皇甫端有点莫名其妙,刚待发问之际,独孤奇“咕咚”一声,忽然晕倒在地! 见此情形,皇甫端方知适才血手一现之下,独孤奇便遭了暗算。 这位“铁面天曹”,并非徒负虚名,一身功力,着实算得相当高明,却为何禁 不住血手一现? 因为一来独孤奇本身功力,全化笑声,根本未作任何防御准备! 二来,血手一现的隔石传劲,恰好击的是独孤奇的头顶“百会”重穴! 独孤奇的内功修为,着实不弱,一经发觉有异,长笑立收,凝聚全身功劲,加 以防护! 就算他应变得如此迅速,也不过仅仅保全了一条老命。伤势之重,仍不在轻! 皇甫端略一诊察,向独孤奇口中喂了两粒丹药,便自抱起这位“铁面天曹”, 循来路退出古洞! 因为他深知在这等情势之下,不宜躁进,只有先把独孤奇安置妥当以后,方可 再寻“夺命三郎”万俟英的晦气! 尚幸他退出之际,无甚阻碍,但皇甫端到得“血手坪” 上,却见有一根赤龙似的大箭,带着摄魂锐啸,射起了十来丈高,然后爆化成 一只巨大血手,历时颇久,方始渐渐隐没灭去! 皇甫端知道“血纛三凶”均住在“邛崃山”内,这根火箭,定是他们特制信号, 表示“血手神驼”万俟空所住的“血手坪”有警,要其余二凶,火速赶来接应! 他剑眉双剔,冷笑一声,抱着独孤奇,施展绝世轻功,离却“血手坪”,寻找 隐僻所在! 皇甫端具有深心,他竟在“血影神妪”洪曼曼所住的“血影谷”左近,寻得一 个幽僻山洞,把独孤奇抱进洞内! 这时,因服食丹药,独孤奇业已渐复知觉,长叹一声说道:“皇甫老弟,想不 到我几度要把你置于死地,你却几度救了我的性命!” 皇甫端笑道:“老前辈不要把这点小事,挂在嘴边,你如今觉得伤势怎样?” 独孤奇戚眉道:“我脏肭之间,有一种极为难受的火辣辣感觉……” 话锋至此忽顿,目注皇甫端问道:“皇甫老弟,你方才有没有看见我是中了对 方的何种暗算?” 皇甫端遂把洞顶突现血手之事,向独孤奇说了一遍。 独孤奇“呀”了一声,恍然说道:“原来我是受了万俟英的‘血手神功’所伤。 这样说来,一条老命,多半要交代在这‘邛崃山’内了!” 皇甫端诧然问道:“老前辈此话怎讲?” 独孤奇叹道:“老弟有所不知,‘血纛三凶’所练各种血功,除了具有一般内 家玄功的威力以外,并蕴有一种‘血毒’!而这种‘血毒’,却非用他们的独门解 药,无法祛解!” 皇甫端扬眉笑道:“这有何难?老前辈且在此养伤,我去盗取一些‘血纛三凶 ’的独门解药给你服用便了!” 独孤奇摇手叫道:“不行!老弟一人决不能孤身犯险……” 皇甫端不等独孤奇话完,便自狂笑道:“老前辈放心,我把‘血蠢三凶’的巢 穴,看得宛如鸡窝狗洞一般,哪里谈得上‘犯险’二字?” 独孤奇还待再加阻拦,皇甫端又复狂笑说道:“老前辈,你不必为我担心,倒 是你自己如今有没有御敌之力?” 独孤奇知他心意已决,无法相拦,遂应声答道:“这种‘血毒’的发作时间, 视被害人的功力深浅而定! 以我修为来说,支持上一日光阴。总还足够!换句话说,就是在这一日之间。 只要不是‘血纛三凶’亲来,我便可以不令对方侵入洞内!“ 皇甫端笑道:“这样就好,此处就在‘血影神妪’洪曼曼所居的‘血影谷’左 近,我本是根据一般人‘防远不防近’的心理,选择此地隐身,老前辈再能小心防 守,定可无虑。我只一得手,便立即赶回,替老前辈祛解所中的‘血毒’!” 语音一了,身形微闪,便即飘出洞外,向“血影谷”中驰去! 他不去“血手坪”,而去“血影谷”之举,共有两点用意! 第一点是根据独孤奇所说,“血纛三凶”所练功力,虽然各异,但所蕴“血毒”, 却是相同,故而无论从“血影谷”中,或“血手坪”上,寻得的独门解药,均可适 手! 第二点是“血手坪”上适才曾放起表示遇警的特制火箭,“血影神妪”洪曼曼 纵不亲自赴援,也必将门下好手派去接应,“血影谷”定然空虚。比较容易动手! 有了这些原因,皇甫端自然不赴“血手坪”,直奔“血影谷”内,企图乘虚而 入! 他所料的果然不差,“血影神妪”洪曼曼因从来无人敢到“邛崃山”中,向 “血纛三凶” 寻衅!如今,“血手坪”既然有警,则来敌必系绝世高手,遂不仅亲自赴授, 井把“血影谷” 中的几名得力人物,一齐带去! 这样一来,“血影谷”中,果然颇为空虚,遂使皇甫端不甚费力地,便自进入 “血影殿” 内! 但“血影殿”内,毕竟是重地,有人留守,皇甫端刚如一团轻絮,飘落殿中, 便有名红衣少年,从柱后闪出,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妄闯洪太婆的‘血影宝 殿’?” 皇甫端见已被人发觉,只好抱拳笑道:“在下皇甫端,昨日已然来过。因有要 事,特地折回,与洪太婆有事商议!” 这名红衣少年,昨日确曾见过这皇甫端,遂缓和了戒备神色,愕然问道:“皇 甫朋友既然要见我家太婆,却为何不在‘血影谷’口,命人通报?” 皇甫端笑道:“我因事急失礼,尚请兄台担待,井代为转禀太婆……” 红衣少年不等皇甫端话完,便即摇手说道:“我家太婆,因事出谷,皇甫朋友 究竟有何急事?不妨先对在下说明!” 皇甫端闻言,眼珠一转,含笑说道:“我有一位好友,受了重伤,必须洪太婆 的独门灵药,方能挽回生命!故而特地赶来,想向洪太婆……” 话犹未了,那红衣少年便自怪笑说道:“一来本门灵药,从来不赠外人!二来 本门灵药,共有数种之多。令友是伤在何人手下?受了重伤,竟需本门药物,才可 救活?” 皇甫端剑眉双蹙,仿佛有甚难言之隐地,慢慢走向那红衣少年,口中嗫嚅说道 :“我那朋友是伤在……” 一语方出,右掌已探,宛如电闪雷奔,向那红衣少年击去! 那红衣少年是“血影神妪”洪曼曼门下的七大弟子之一,功力方面虽然比不上 “夺命三郎”万俟英的秀出群伦,但在当代武林的年轻人物之中,也算得是相当高 手! 故皇甫端右掌方出,他便立有警觉,一面滑步飘身,闪出八尺,一面“嘿嘿” 冷笑叫道:“皇甫端,你吃了什么熊心豹胆?竟敢到‘血影神妪’洪太婆的‘血影 殿’中,猖狂撒……” “猖狂撒野”的“野”字,尚未脱口,闷哼一声,摔出三四步去! 原来皇甫端出手之快,及变招之疾,委实无与伦比!红衣少年刚刚闪出八尺, 发话未毕,却瞥见皇甫端的一只右掌,仍然如影随形地,攻向自己当胸! 他方自一惊,身形已被掌风罩住,千钧劲力,突压胸头,硬把他击得飞出三步, 晕倒在地! 皇甫端情知自己与红衣少年这一动手,必将惊动多人,遂赶紧跟踪探臂,把这 红衣少年,抓在手内! 这时,“血影殿”外,果已聚集多人,皇甫端心中一动,竟抓住红衣少年,飞 身上壁,把他塞人壁间那具“虎头摧魂磨”的磨眼之中I 然后,方拍醒红衣少年, 向他冷然说道:“你赶快说出‘血纛’门中的‘血毒解药’,今在何处?否则我便 推动这‘虎头摧魂磨’,把你活生生的磨得尸化肉浆,骨为血水!” 红衣少年方自“惨”叫一声,“血影殿”外,突然有人高声叫道:“吴师兄莫 要惊慌,太婆业已回谷!” 这一句“太婆业已回谷”,听得皇甫端目闪神光,向“血影殿”外看去! 果然,有两位手提红灯的红衣少女,在殿口出现,缓缓走进。 但跟在这两名提灯少女身后之人,却井非“血影神妪”洪曼曼,竟是另外两名 提灯红衣少女! 一共走进了八名红衣提灯少女,那位名居“血纛三凶”之一的“血影神妪”洪 曼曼,方自走进殿内! 洪曼曼气派甚大,她分明业已得报“七绝玉龙”皇甫端前来扰闹之事,却丝毫 不动神色,只从从容容地,走向她那宝座以上,缓缓坐下,连正眼都未向皇甫端, 暨被皇甫端塞在“虎头摧魂磨”磨眼中的红衣少年,看上一眼! 直等她在宝座之上坐稳,并从侍女手中,接过香茗,喝了一口,方抬起头来, 目光斜注皇甫端,冷冷说道:“皇甫端,你第一次来到,我便欲行诛,但被你花言 巧语,瞒骗过去! 如今,图穷匕现!妄自闯我重地,辱我门徒,你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吗?“ 皇甫端见她从容不迫,摆出如此气派,倒也觉得这位“血影神妪”,确实有点 与众不同的威风杀气!遂依然先礼后兵地,一抱双拳。含笑说道:“洪太婆,恕在 下得罪贵门下,但也是为了救人情急……” 洪曼曼一声冷笑,截断他的话头问道:“你要救谁?” 皇甫端应声答道:“我要救与洪太婆一同名列‘七友三凶十四煞,一奇双怪两 神仙’中的‘铁面天曹’独孤奇!” 洪曼曼毫不动容,淡然问道:“独孤奇有何灾危?是伤是病?” 皇甫端照实答道:“是在‘血手坪’古洞之中,中了‘血手神驼’万俟空的‘ 抓魂血手’暗算!” 洪曼曼说道:“中了‘抓魂血手’之人,必死无救,你打算怎样救他?” 皇甫端扬眉说道:“想请洪太婆把你们‘血纛三凶’的独门‘血毒解药’,见 赐一些!” 洪曼曼冷笑道:“我怎会给药救他?独孤奇若是死掉,我可以在‘两代英雄会 ’上,减去一位觊觎‘第一代武林至尊’的竞争对手……” 皇甫端听到此处,朗声叫道:“洪太婆,这是你的违心之言!” 洪曼曼双眼一翻,厉声叱道:“讲!我违心之处何在?” 皇甫端笑道:“独孤奇不是绝顶高手,他既有自知之明,不会觊觎第一代‘武 林至尊’名位,你也不会把他列为竞争对象!” 洪曼曼失笑说道:“看不出你倒真有点见识,但‘血纛三凶’,亲如骨肉,独 孤奇既被‘血手神驼’万俟空的‘抓魂血手’所伤,我‘血影神妪”洪曼曼,却怎 会给他’血毒解药‘?“ 皇甫端叫道:“洪太婆!我此来向你索取解药,并不是没有理由!” 洪曼曼“哦”了一声,淡然笑道:“我愿意听听你的理由,倒看你能编得出什 么样的花言巧语!” 皇甫端答道:“萧峰、周弄玉夫妇,惨死‘幕阜山’,我不辞跋涉数千里长途, 远来报信,难道不算微劳?” 洪曼曼冷笑说道:“这算什么?我认为此事多半是你所为,并故意来此报讯, 以减少我对你的怀疑!” 皇甫端狂笑说道:“我猜到你必会如此推脱,但有关残害萧峰,周弄玉夫妇的 真凶元恶,业已被我查出,总是大功一件,足可换些‘血毒解药’了吧!” 洪曼曼“哦”了一声,扬眉问道:“你竟查出真凶了吗?他是何人?” 皇甫端应声答道:“他就是‘血手神驼’万俟空的侄子,‘夺命三郎’万俟英!” 洪曼曼怪叫一声说道:“你有什么证据?有证据我就拿他问罪,没有证据就是 你血口喷人!” 皇甫端纵声狂笑说道:“万俟英在‘血手坪’上,把一切罪状,都亲口招承, 莫非还不能算是证据吗?” 洪曼曼目闪凶芒,厉声说道:“出他之口。入你之耳,不能算是证据,因为你 可以信口编造,我无法断定你所说的是否实事?” 皇甫端气得厉声叫道:“万俟英强奸周弄玉,夺去‘血纛令符’,害得你徒儿 夫妇惨死,你怎么还要替他回护?万俟英在‘血手坪’上,自吐罪状之时,不是仅 人我一人之耳,还有第三者在侧!” 洪曼曼问道:“这第三者是谁?” 皇甫端朗声答道:“是在当代武林中,公平无私,扶持正义的‘铁面天曹’独 孤奇!” 洪曼曼听得哂然一笑,摇手说道:“独孤奇没有资格充当证人!” 皇甫端诧然问道:“他名高望重,一代大侠,怎会没有资格?” 洪曼曼冷笑说道:“你能为独孤奇拼命来求‘血毒解药’,难道独孤奇便不能 与你串同作弊,把罪状推在万俟英的头上,使你洗刷干系?” 皇甫端忍无可忍,厉声叫道:“洪曼曼,你赶快取出‘血毒解药’,不要逼得 我施展辣手!” 洪曼曼发出一阵讥刺意味甚浓的“嘿嘿”冷笑,嘴角微翘,哂然说道:“我不 相信你已成笼中之鸟,网中之鱼,还会有什么能够对我构成威胁的辣手可发?” 皇甫端指着那已被自己塞在“虎头摧魂磨”磨眼之中的红衣少年,厉声叫道: “洪曼曼,请你注意,我只要手儿略动,便可把你这宝贝徒儿,磨成血浆肉酱!” 洪曼曼丝毫不以为动,把手一伸,淡然笑道:“你要磨便尽管请磨,这不能算 是辣手,只能算是帮手! 因为我这蠢徒,防守‘血影殿’不力,在你手下被擒,业已丢尽我的脸面,你 若不肯下手,我也非把他磨成肉酱血浆不可!“ 这几句答话,真把皇甫端听得啼笑皆非,一筹莫展! 洪曼曼见了他的尴尬神情,不禁冷笑叫道:“皇甫端,你的狠劲儿却往哪里去 了?怎不动手推磨?把我这孽徒磨成肉酱血浆以后,我还想饮上一碗,尝尝滋味呢!” 皇甫端气得正待不顾一切,当真推动那具“虎头摧魂石磨”,洪曼曼忽又笑道 :“皇甫端,其实你若不用这种敲诈勒索手段,便可很容易地,向我求得‘血毒解 药’!” 皇甫端“哼”了一声说道:“你大概是倚仗着‘血毒解药’,来向我敲诈勒索?” 洪曼曼怫然叱道:“你把我‘血影神妪’洪曼曼太看轻了,我如今要想杀你, 易如反掌折枝!但我生性爱才,又见你确有不凡功力,遂想出桩难题,试你一试, 你若能做得到时,我送你一盒‘血毒解药’!” 皇甫端默然片刻,扬眉问道:“你先说说看,所出的是桩什么难题?” 洪曼曼向身边侍女说道:“把我那座‘试技金钟’取来!” 侍女躬身领命,取来一具高约一尺的精致金钟,及三角铜架。 洪曼曼吩咐在长案之前,架好铜架,吊起金钟,目注皇甫端,含笑说道:“皇 甫端!你若能把内家罡气,化入笑声之内,以三声大笑,声声震响金钟,我便送你 一盒‘血毒解药’!” 主甫端道:“我愿意勉力一试,但万一做到以后,你若不给我,血毒解药‘… …” 洪曼曼不等皇甫端话说完,便自扬眉叫道:“皇甫端,你不必有此考虑,我‘ 血影神妪’四字,会比一盒‘血毒解药’,来得价值!” 皇甫端闻言,略一寻思,点头说道:“你既然这样说法,我愿意试上一试,但 望你珍惜盛名,务必言而有信才好!” 说完,便调匀真气,目注金钟,发出并不怎样洪亮的“哈哈”一笑! 那具金钟,也随着笑声,“嗡”然作响! 洪曼曼见皇甫端果能作到“以笑震钟”,不禁双眉略蹙! 皇甫端神功暗聚,又是“哈哈”一笑! 但悬在长案前铜架上的那具金钟,却又无故自鸣,“嗡” 然一响! 洪曼曼眉头更皱,并忍不住地。向皇甫端投过一瞥诧异眼光! 这一眼看过,洪曼曼的眉头渐展,从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得意的笑容! 因为皇甫端在凝气运功,打了两个“哈哈”以后,竟有些神困思睡,站立不稳 的摇摇欲倒! 洪曼曼适才眉头紧蹙之故,是因弄不懂皇甫端小小年纪,如何竟把内家罡气, 练到几与自己仿佛的精湛地步? 徒弟如此,师傅如何?“血泪七友”兄妹的武学修为,岂非太以可怕?自己怎 样还能在“两代英雄会”上,与他们一争雄长? 但如今皇甫端站立不稳,神昏思睡的摇摇欲倒情况,分明是业已中了自己算计, 定可保全已落人手的爱徒性命,并把这条“七绝玉龙”,磨成血浆肉酱! 洪曼曼方自想到此处,皇甫端业告无法支持,发出了第三次的“哈哈”一笑! 那具金钟,也“嗡”然一声,发出第三次的无故鸣响! 洪曼曼目注“血影殿”中的值役弟子。沉声叱道:“你们还不快去先把你吴师 兄,从‘虎头摧魂磨’的磨眼中放下?” 原来洪曼曼对这红衣少年,素极宠爱,适才那些狠话,一来是保持身份,二来 也是故意采取激将策略,往反面着笔,企图保护爱徒性命! 她那放置“虎头摧魂磨”的壁凹之内,设有机关,可以喷发无形无色的迷神毒 粉! 但洪曼曼看出皇甫端功力奇高,生恐难以奏效,便故意诱他发笑震钟,以增强 无形毒粉的迷神威力! 如今,皇甫端果然迷神昏倒,但他总算也以三声大笑,三度震响金钟,赢得了 所订的赌约! 洪曼曼见值役弟子已把爱徒吴姓红衣少年放下,遂又复拧笑说道:“你们再把 这‘七绝玉龙’皇甫端,头上足下地,放入‘虎头摧魂磨’的磨眼之中!” 值役弟子如言把皇甫端塞人石磨之中,洪曼曼方自离座而起,慢慢走到“虎头 摧魂磨” 前,从怀中取出两包药粉,打开了其中一包,向皇甫端面门撒去!‘一阵清香 拂处,皇甫端神智立苏,缓缓睁开双目! 他忽见自己已被塞在“虎头摧魂石磨”之中,“血影神妪” 洪曼曼又复站在面前,不禁愕然问道:“洪曼曼,你不是不矜惜你徒儿的性命 吗?怎又对我施展这种诡计则甚?” 洪曼曼狞笑说道:“谁会不怜爱他辛苦教导的门下弟子?其实你方才若是不中 我激将之计,当真推动‘虎头摧魂磨’,我也只好甘受胁迫,把‘血毒解药’给你!” 皇甫端扬眉问道:“你是‘血纛三凶’之一,又复名列当世武林的第一流高手 之内,竟对我施展诡计,岂不怕贻笑江湖?” 洪曼曼怪笑说道:“常言道‘兵不厌诈’,我弟子被你擒在手中,塞人‘虎头 摧魂石磨’,只消略一推动,便遭惨死,我自然被逼得不能不使用权宜之计!” 皇甫端听得方自狂笑一声,洪曼曼便摇手笑道:“你不要不服,我自然有法儿 保持我的身份!” 皇甫端诧然问道:“你此语是何意?” 洪曼曼笑道:“你方才嗅入无形毒粉,神智业已昏迷,大概还弄不清楚我们之 间的睹约,是谁胜谁负?” 皇甫端长叹一声说道:“我误中诡计,虽然输了。也不心服!” 洪曼曼扬眉笑道:“谁说你输?” 皇甫端“呀”了一声,目注洪曼曼问道:“听你这样说法,难道是我赢了不成?” 洪曼曼点头答道:“你确实功力不俗,居然在晕倒之前,发出第三次笑声,仍 把那具金钟震响!” 皇甫端听得剑眉双挑,向洪曼曼叫道:“我既然赢了赌约,你就该把那‘血毒 解药’给我!” 洪曼曼举起手中另一包药粉,好不得意地,怪笑说道:“这就是‘血毒解药’, 你神智昏迷,不知已胜,我却毫不隐讳,并尊重诺言,把‘血毒解药’给你,岂非 保持了我一派宗师的崇高身份!” 皇甫端哂然说道:“你这样尊重诺言,简直比背信食言,还要卑鄙!” 洪曼曼哂然问道:“你认为该怎样?” 皇甫端叫道:“把‘血毒解药’给我,让我走去,明日我再来与你单独相对, 决一胜负!” 洪曼曼摇头笑道:“我不会那样笨法,常言道‘擒虎容易纵虎难’,何况我一 放你,连‘铁面天曹’独孤奇,也有了生路,岂非一纵双虎? 万一他日因此伤身,我连后悔都来不及了!“ 皇甫端怒道:“你又打算怎样?” 洪曼曼指着“虎头摧魂石磨”狞笑道:“你已被我塞在石磨的唐眼之中,难道 还不知道一转瞬间,就会变成个什么模样?” 皇甫端不服叫道:“我有何罪?你竟想把我磨成血浆肉酱!” 洪曼曼神色变得异常狞厉,咬牙说道:“你奸辱我弟子周弄玉,害得她与她丈 夫萧峰,双双惨死。我自然应该替他们报仇!” 皇甫端苦笑说道:“我已经对你说过,这桩罪行,是令师侄‘夺命三郎’万俟 英的杰作!” 洪曼曼摇头说道:“你提不出确切证据,我无法相信!” 皇甫端道:“就算你不相信是他,也不能够诬指是我!” 洪曼曼狞笑说道:“除你以外,再无二人与此有关,我只好抓到和尚,就算贼 秃!是你便是你,不是你也是你,你就认个情屈命不屈吧!” 皇甫端尚欲再言,洪曼曼已把那包“血毒解药”,塞向他衣襟之内,发出一阵 讽刺意味极浓的冷笑说道:“皇甫端,我输了赌注,且把这包‘血毒解药’,如诺 赠你,你便死在九泉,应该也无所恨的了!” 说完,转过面来,向那幸脱大难,侍立在长案之旁的红衣少年,沉声叫道: “吴幸过来!” 红衣少年身形微闪,纵到壁上凹穴之中,向“血影神妪” 洪曼曼躬身施礼。 洪曼曼不怒而威,缓缓问道:“吴幸,你方才辱我威誉,知不知罪?” 吴幸一抱双拳,低头答道:“弟子知罪,请恩师加思宽恕,从轻发落!” 洪曼曼指着皇甫端,狞笑说道:“这‘七绝玉龙’皇甫端适才要把你磨成肉酱 血浆,如今我要你把他磨成血浆肉酱!”‘吴幸躬身答道:“弟子敬领法谕!” 洪曼曼狂笑说道:“你把这皇甫端整个磨光,便算将功折罪!倘若剩下一块骨 头?却休怪我不念师徒情分!” 语音一落,飘身纵下壁间凹穴,坐到她那长桌后的宝座之上,准备欣赏这幕人 间惨剧! 皇甫端厉声叫道:洪曼曼,‘但得一步地,何处不留人?’你若定欲如此凶毒 胡为,一旦报应临头,或许会死得比我还要惨呢!“ 洪曼曼笑道:“就算天理昭彰,有什么循环报应,你却看不见了!吴幸,不许 迟延,赶快替我推动这‘虎头摧魂磨’!” 红衣少年吴幸闻言,躬身答道:“弟子领命!” 语毕,回过头来,目注皇甫端凶芒电闪地,狞笑一声说道:“皇甫端,你方才 何等耀武扬威?如今也成了磨底游魂,且还我师妹周弄玉,与师兄萧峰的命来!” 说完,果然毫不迟延,便即推动磨盘铁柄,要把那位已被塞在磨眼中的“七绝 玉龙”皇甫端,生生磨成肉酱! 皇甫端身落人手,孤独无援,只有长叹一声,双眼徐闭,束手待毙。 “血影神妪”洪曼曼斟了一杯酒儿,面含狞笑,目注壁间,要以皇甫端的惨嚎 之声,及痛苦神情,作为她下酒之物! 但惨嚎未起,怪事却生! 红衣少年吴幸,猛推磨盘铁柄之下,这往日一推便转的磨盘巨石,如今竟未应 手转动。 洪曼曼看得微吃一惊,停杯不饮,高声叫道:“吴幸,你不能随手推动,要凝 足真力施为,因为皇甫端尚在企图以‘金刚不坏身法’,苟延残喘!” 吴幸听得师傅这样嘱咐,双眉立剔,厉啸一声,把全身真力,贯注双臂地,再 度猛推磨盘铁柄! 这一次果然把磨盘大石推动! 皇甫端也发出一声大叫! 但这声大叫,并不是痛哭惨号,而是得意狂啸! 磨盘大石,也不是被红衣少年吴幸推动,而是被皇甫端以极上乘的无形毁物神 功,把整具“虎头摧魂磨”,震得四分五裂! 石磨这一震裂,站在磨后的红衣少年吴幸,首当其冲,丝毫无幸地,碎脑而死! 站在距离稍近的几名“血影谷”中侍者,也复神嚎鬼哭,颇有伤亡! “血影神妪”洪曼曼惊怒万分之下,厉啸一声,满头白发,根根冲天直立地, “呼”然竖起! 这位武林凶婆,杀心狂炽,她哪里肯让皇甫端再复走脱! 屈指一弹,劲风啸处,撞动了壁间机括,只听得“轰隆隆”的一阵天崩地裂之 声,从“血影殿”上空,坠落一具千斤铁闸! 洪曼曼准备先闸死“血影殿”出口然后亲自动手,来个瓮中捉鳖,把皇甫端生 生捕杀! 故而就在千斤铁闸“袭隆”坠地之时,洪曼曼双手扶桌,缓缓起立,身上的血 红长袍,也起了一阵轻微颤抖,仿佛闪动一层层的血色波涛! 这阵血袍微抖,便是“血影神妪”洪曼曼在全力凝聚她威震寰宇的“血影神功”! 展眼间,这位老婆婆脸红手红,全身皮肤无不赤红如血,与她所着长袍,成为 一色! 这一双凶睛,也红得发火,衬托得那猬立如针的一头白发,越发如银如雪,白 得既觉可爱又觉可怖! 因为皇甫端这次再闯“血影殿”,不仅在武功上,显露了一日千里的惊人造诣, 连智计上,也显露得狡狯无伦,聪明绝顶! 他好像早就料透了洪曼曼的心意,算准了“血影神妪”的这一举措,知道殿门 有伏,难以破关飞越! 故而,他震碎“虎头摧魂石磨”,从磨眼中脱身以后,根本就未向“血影殿” 闯去,却是凌空直起! 人方起,双掌已扬,身未到,掌风先到! 哗啦啦…… 整个“血影殿”顶,竟被皇甫端的雄奇掌力,揭去小半,一条英挺佼拔的身影, 便在这殿顶破孔之中,电闪冲出! 皇甫端已脱万险,仍不饶人,真气傲提,狂笑叫道:“‘血泪七友’门下,武 林末学‘七绝玉龙’皇甫端,敬谢‘血影神妪’洪老前辈慨赠‘血毒解药’!” 他起初礼貌谦和,一口一声,均对“血影神妪”洪曼曼,恭称“洪太婆”或是 “前辈”! 后来双方破脸,遂不再客气地,直呼“洪曼曼”之名! 如今,把“血影殿”搞得神嚎鬼哭,殿毁人亡的临去之际,竟又恢复谦恭口吻, 叫了洪曼曼一声“洪老前辈”! 其实这声“洪老前辈”,在字面上。虽然恭敬好听,在骨子里,却比骂她一声 “洪老贼婆”,还要使洪曼曼难堪万倍! 皇甫端的狂笑之声渐去渐远,杳然已不复闻! “血影神妪”洪曼曼却仍在双手据桌,把身上所着长袍,抖出了一层连接一层, 起伏不定的血色波浪! 她满头白发,依然猬立如针! 但脸上手上的血红肤色,却已消失,变成了一种灰白色泽! 因为这位“血影神妪”洪曼曼,如今业已不是在凝聚她那威震寰宇的“血影神 功”,而是在气得全身发抖! 哗啦啦…… 这第二个震天动地的“哗啦啦”巨响,是从何而来? 是“血影神妪”洪曼曼憋了满腔怒气,无处发泄,竟双掌齐扬,把那已被皇甫 端震破的“血影殿”顶,又复震塌了好大一片! 皇甫端震塌“血影殿”顶,闯出“血影殿”后,慢说无甚其他阻拦,纵或有点 埋伏,也不会看在他的眼内! 出得“血影谷”口,一看天光,距离“铁面天曹”独孤奇所说的“血毒”发作 限期,尚有个把时辰,不由扬眉一笑,向那秘洞驰去。 他因对于这桩索取“血毒解药”之事,作得颇为得意,故而刚到洞前,便叫了 两声:“独孤前辈!” 洞内寂然无响,不见回音。。皇甫端心中一惊,赶紧闪身向洞内扑去! 才进石洞,一股血腥气息,便迎面扑来,使人欲呕! 皇甫端知道不妙,剑眉深蹙,屏息冲向洞深之处! 独孤奇果然已遭惨祸,命赴阴曹,最令人怵目惊心的是他遗尸肤色,全变血红, 并从周身毛孔之中,不断渗出腥臭血水! 皇甫端顿足一叹,看出这是独孤奇所中“血毒”发作,但却想不出何以提早发 作之因? 以“铁面天曹”的一身功力,不应该支撑不了这点时间,怎会等不及自己取药 回来,便…… 皇甫端念犹未了,目光瞥处,忽然看见独孤奇的头发之上,插着一张纸条。 他方待伸手取这纸条,忽然眼珠一转,用根武林人物身边经常备有的试毒银针, 刺穿纸条,慢慢挑起! 纸条上写有不少字迹,辨出是:“独孤奇中我叔父‘血手神功’,本可仗恃其 本身修为,保元待救,熬上一日光景!但被我追踪赶来,百般挑逗辱骂,引得他怒 发如狂,调息防护稍一失匀,‘血毒’立发,终于身遭惨死! “此人一死,你在‘血手坪’上费尽心机的所获证据,业因无人证明,自然消 灭! “从此,‘七绝玉龙’皇甫端,永远是万恶不赦的罪孽深重之人!武林中谁不 对你咬牙? 谁不对你发指? “万俟英万事遂心,志得意满,只等在‘两代英雄会’上,夺得‘第二代武林 至尊’的荣誉之后,便可与‘慈心玉女’司空蕙,正式结为夫妇! “所谓‘正式’之意。即是正了夫妻名称,其实司空蕙如今已与我这第二皇甫 端,爱重情深,盟山誓海只差最后一步,春风未度玉门关而已!‘”俗话云:“夜 长梦多’,我已决意于明夜下手,先夺取司空蕙的贞操,把生米煮成熟饭!则这位 ‘慧心玉女’将来便发现我不是真皇甫端,也只好甘心认命! “只可惜这场风流好戏,阁下无福得见,此时你应已全身发抖,心头狂跳,五 脏翻腾欲裂! “因为万俟英做事,向不留人,我已在这张小小纸条之上,染遍了沾指即死的 剧烈毒药!” 皇甫端看到此处,怦然心跳,目光再看向那根用来穿挑笺纸的试毒银针,果已 成为黑色! 银针既黑,这张笺纸以上,果然染有剧毒,自己若在目睹“铁面天曹”独孤奇 惨死之下,怒极神昏,不曾细想,匆匆取起笺纸一看,则此时不也定与独孤奇含恨 并骨于“邛崃山”的无名洞内! 皇甫端一身冷汗,暗叫侥幸,悄悄蹑足潜踪,走到洞口,向洞外隐身窥视! 他这样举措用意,是认为“夺命三郎”万俟英可能尚潜伏左右,以探听自己究 竟是生是死? 只要他稍露痕迹,自己便可立把这万恶贼子,活捉生擒,尽情处置! 但窥视了好大一会儿,并未见人,皇甫端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竟再奔“血影 谷”,乘着“血影神妪”洪曼曼怒发如狂。全谷纷纷混乱之际,擒回了洪曼曼门下 的一名弟子! 皇甫端因“血纛三凶”,无不狠毒,道也不再留情,把所擒之人,点了“麻穴”, 穿上自己的长衫。然后将那张涂有剧毒的笺纸,覆盖在他面门以上! 不到片刻,这名“血影神妪”洪曼曼的门下,便自七孔流血地,中毒而亡! 皇甫端见他眼鼻抽搐得几乎挤在一处,又复满面血渍,令人难辨本来面目,然 后仍用银针小心翼翼,连挑带卷地,把那张笺纸,塞入一个玉瓶,仔细收起! 这些事情处理完毕,皇甫端再取些纸撕得粉碎,散踯于地,退出洞外,藏在极 隐密的所在,向洞口注视。 皇甫端静静守候半天,果有人来,但来人不是“夺命三郎”万俟英,而是“血 影神妪” 洪曼曼,率领着手捧“五云烈火筒”的四名弟子! 一到地头,洪曼曼并未进洞,却悄悄命令那四名弟子,各自按动所捧“五云烈 火筒”的机括,向洞内喷出股轰轰发发的磺毒毒火! 皇甫端见了这种情形,不禁暗佩万俟英的心机智计,果真刁狡无比! 他分明是既想来察看成果,又恐自己万一未中毒计,反而自投罗网,弄巧成拙! 遂密报洪曼曼,请他率人前来,施展火攻之策! 四股火龙,狂喷乱烧以下,不仅立可查出自己已否着了道儿,并可把那张信柬, 就便焚化,免得落人洪曼曼的眼内! 四股火龙收歇,洪曼曼血红大袖双挥,向洞内遥遥连拂,拂得从洞口之中,冒 出了大片蒸腾热雾! 皇甫端知道洪曼曼要驱散洞中热雾,才好进洞察看! 果然热雾停歇,不再冒起之后,洪曼曼血袍微闪,便自飘入洞内! 洞中仍自奇热如焚,地上则横陈着两具已被烧成焦炭似的入骨! 洪曼曼哪里想得到其中一具,竟是自己弟子?只以为万俟英所说不差,“铁面 天曹”独孤奇,及“七绝玉龙”皇甫端,业已双双葬身火窟! 她愤怒已泄,得意扬眉地狂笑出洞,把手一挥便带领四名弟子,回转“血影谷”! 皇甫端则心中百感丛生,摇头微叹! 倘幸自己败中不馁,弄来了一具替身,井藏起了万俟英亲笔所书将来颇可利用 的那染毒供状! 如今,无论是“血影神妪”洪曼曼,或“夺命三郎”万俟英,都以为“七绝玉 龙”皇甫端已成火中枯骨,必然防范尽懈! 自己必须把握这种特殊机会,在一败涂地之中,第三度获取胜利! 目前最重要的事儿,是万俟英自吐奸谋,要在明夜先行夺取“慈心玉女”司空 蕙的贞操,自己究应怎样设法,才可极为巧妙地加以破坏? 皇甫端早就从藏身处走出,但因心中一再盘算,踌躇难决,故而在大堆藤蔓之 内,多藏了一个时辰光景。 就在他脑中茫茫,想不出什么妙策之际,忽觉右前方十来丈外的嵯峨乱石堆中, 闪出了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赫然正是“夺命三郎”万俟英,他既未进入洞穴,也未丝毫停留, 只是身形电闪地,驰向“血影谷”方面! 皇甫端暗叫一声“侥幸”,心忖万俟英真够阴险,一面支使洪曼曼前来放火烧 洞,一面并悄悄跟来,藏在暗处,足足窥探了约莫一个时辰光景。 若非自己心中想事,一再踌躇,定然早就走出,被万俟英看破行踪,不仅无法 平反败局。 更会遭其继续暗算! 如今,鬼使神差地,比万俟英迟出了半步,正好先暗暗跟踪这位“夺命三郎”, 察看他的行动,再作其他打算! 万俟英行动如飞,毫未停留,一直扑奔“血影谷”! 这时,“血影神妪”洪曼曼正自督促手下,对那残破不堪的“血影殿”,先行 稍加修茸。 万俟英躬身笑道:“洪师叔,小侄所获讯患,是否确实? 师叔业已去过那洞穴了吗?“ 洪曼曼点头说道:“我命人先用‘五云喷火筒’,冷不防地,扫荡洞穴,然后 驱散热雾,人内察看,果见‘铁面天曹’独孤奇,与‘七绝玉龙’皇甫端,业已被 烧成两具枯骨!” 万懊英听说洪曼曼在洞中发现两具枯骨,不禁心头狂喜,含笑说道:“恭喜师 叔得诛大仇,小侄暂且告退,我也要去把‘血手坪’上,收拾收拾!” 洪曼曼见他一礼以后,便即退去,不禁双眉微剔,沉声叫道:“万俟英慢走, 我对你还有话说!” 万俟英听洪曼曼直呼自己姓名,不叫英儿,已是一惊,等到回头看见这位“血 影神妪”,神情严肃,越发心头怙慑地,陪笑问道:“师叔有何吩咐?” 洪曼曼微一招手,把万俟英叫到旁边无人之处,向他低声说道:“万俟英,你 不要把你洪师叔,当成可以随意被你蒙混戏弄的老糊涂,我已知道,萧峰、周弄玉 夫妇在‘幕阜山’惨死一事,是你所作!” 万俟英悚然一惊,急忙叫道:“师叔,你老人家……” 洪曼曼怫然一笑,摆手说道:“你莫要企图狡赖,也不必胆怯害怕,因为我已 把这笔账儿,记在皇甫端的头上,便不会再寻你的晦气,以免贻笑江湖,让其他武 林人物,来看我‘血纛’门中的箕豆相煎笑话!” 万俟英深知“血影神妪”洪曼曼向来说一不二,言出必行,遂只把一张俊脸, 羞得通红,不敢再复置辩! 洪曼曼向他狠狠瞪了一眼,咬牙狞笑说道:“万俟英,算你走运,我这生平极 力护短,并睚眦必报的老婆子,这次竟不得不强自忍耐,咽下一口恶气!但有两件 事儿,你却必须替我做到,及紧紧记住!” 万俟英既不敢饰词辩说,又不敢直言相承,只好来个默然不语! 洪曼曼眉腾杀气,目射凶光,冷然说道:“第一件要你做到的事,是限你在三 日以内,把从萧峰、周弄玉夫妻身边,夺去的那面‘血纛令符’,替我插在‘血影 谷’的谷口峭壁之上!” 万俟英嘴皮微动,欲言又止! 洪曼曼点头狞笑说道:“你倒乖巧,像这等不加狡辩最好!倘若再敢耍甚花样, 我便把你立毙在我‘血影神功’之下!” 万俟英全身一颤,垂下头去,不敢与洪曼曼的目光相对! 洪曼曼见状,越发肯定了此事确是万俟英所为,把满口钢牙,挫得“格格”作 响,顿足叹道:“万俟英,我平日待你不薄,想……想不到你竟……竟对我最心爱 的徒儿周弄玉,及她丈夫萧峰,下……下此毒手?” 一面说话,一面情绪激动得已难控制,右掌微微上扬,整条手臂,皮肉均变成 了血红色泽! 万俟英心胆皆裂,想逃又不敢逃,“噗嗵”一声,向洪曼曼屈膝跪倒! 洪曼曼举掌未落,长叹一声,右足起处,把这“夺命三郎”万俟英,蹋得滚出 了七八尺外! 万俟英虽然挨了一脚,心中却宽,知道洪曼曼业已不会再下辣手,把自己置于 死地! 果然,他刚刚爬起身形,便听得洪曼曼厉声叫道:“第二件要你紧记的事,便 是从今以后绝不许你再踏入‘血影谷’中半步!否则我便叫你全身而来,分尸而返!” 万俟英又惊又羞,无语可答。 洪曼曼叱道:“我话已讲完,你还不快滚?” 万俟英如奉纶音,哪敢再复停留?赶紧向洪曼曼抱拳一礼,便自转过身形,鼠 窜而去! 只等出了“血影谷”,方回身扬手,掷出一面“血纛令符”,插在峭壁以上, 并满腔狞厉神情,咬牙叫道:“洪老婆子,你不要倚老卖老,恃技欺人!总有一天, 我会叫你与你弟子周弄玉那般,遭受相同命运!” 他咒骂一了,立即驰去,但不是回转“血手坪”,是要驰向一片占地颇广的密 林以内! 人林三十来丈,有块亩许空地,地上建着一所规模不大,却颇精致的小小木屋! 万俟英走进木屋,做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取下左壁抽灯,把其中灯油倒掉,倾入一些赤红色的似油似血之 物! 第二件事,是取出一对龙凤玉杯,在那只雕风玉杯的杯底以上,抹了一些无形 无色药汁! 第三件事,是取出四根血红色的三叉小箭,分别装入一只特制石椅的椅背,扶 手,及座下等处! 原来,万俟英业已约定那位“慈心玉女”司空蕙,于今日来此相会。 他所作布置,便是立意要把生米煮成熟饭,准备夺取司空蕙的清白贞操! 他在左壁油灯之中,所倾入的血液汁,名叫“玉女荡心浆”,一经点燃,便化 成一种极淡香气,飘扬室内! 这种香气,起初几不可辨,但等鼻中觉出之际,人已遍体皆酥,春情荡漾,听 凭对方摆布! 雕凤玉杯中所抹药汁,名为“颠风舞龙泉”,是蛇精所制,其淫无比!浸在酒 内,且非当时发作,要等第一杯酒饮完,第二杯热酒倾人以后,酒中才有药力,只 消点滴人喉,欲念难遏! 至于石椅中所装置的四根血红三叉小箭,则名为“罗喉血箭”,一丝破肤,立 告封喉,并逐渐全身化血,端的恶毒无比! 这是万俟英的最后手段,他今日业已铁定心肠,决意与司空蕙不作恩爱夫妻, 便成生死大敌! 倚仗“玉女荡心浆”,及“颠凤舞龙泉”之力,能够成其好事便罢,如若不然, 立即发动石椅机关,两肘之间,暨背后座下,四根“罗喉血箭”,同时射出,纵是 大罗金仙,也避不及避,防不胜防地,必被活生生钉死椅上! 万俟英完成引诱司空蕙入壳的三样装置以后,先行仔细审察一遍,觉得毫无破 绽,方面含狞笑地,把内室榻上,备好衾枕,并点一炉妙香,添些美好气氛! 他作好各事,一看天光,知道“慈心玉女”司空蕙已将前来,遂走出木屋,向 空了望! 等未多久,果从东方远空之中,传来了几声奇异鸟鸣! 万俟英心中一蔼。赶紧闪身退回屋中,取过一具七弦古琴,丁丁冬冬地弹出高 山流水曲调! 他这样做法,是表示自己神色从容,不令司空蕙看出什么可疑破绽。 琴音才起之际,业已听得屋外空中的巨鸟振羽声息,但直等一曲“高山流水” 弹到煞尾,仍未见司空蕙走进室内! 万俟英双眉微蹙,松了琴弦,刚侍起身,木屋门外。业已走进一位容光绝代的 黄衣长发少女! 这位黄衣长发少女,自然就是“慈心玉女”司空蕙,她一进本屋,向万俟英嫣 然笑道:“皇甫兄,你今日或是近两日来,遇见了什么重大拂心之事?” 这两句话儿,把位凶刁狡猾无比的“夺命三郎”万俟英,听得大吃一惊,目注 司空蕙问道:“蕙妹怎会有这等说法?” 司空蘑向他看了一眼,微笑说道:“皇甫兄,量容易显露心绪之事有二,一个 是眼中神色,一个是指下琴音!我方才在门外听琴,觉得不仅指法不匀,音节更时 时错乱!如今在门内观人,又发现你眼中神色。颇为不安,难道还不是在最近期间, 出了什么重大岔事吗?” 万俟英暗惊对方耳目之力,如此聪明。遂哈哈大笑地,扬眉说道:“蕙妹真是 耳聪目明,居然听得出琴音乱,看得出眼神忧。但你是否猜得出我心中事呢?” 司空蕙含笑说道:“琴中音容易听,眼中神容易看,心中事可不易猜!四海纵 横九万里,古今上下五千年,茫茫莽莽,毫无范围,却教我怎样参详得出皇甫兄究 竟是为了何事,才心中忧闷呢?” -------- 我意随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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