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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四章 旋风太保下华山 金再添满肚子不愿意,他以为这班东西,无恶不作,万不可留。 他虽未发话,但圣手书生看得出,笑着说:“二弟,恶人正多,那能杀得完, 五绝帮一做。这班人无所依附,也必星散。 “虽有危害乡里之虞,但其中不少系受骗受胁而从匪,如果皂白不分,一体屠 杀,未免太过。” 余再添颔首正想说什么,搜魂灵猿侯致远接口道:“这班人不足为害,主要的 是幕后指使之人,据授所知,五绝帮主廖飞与三环飞针鬼见愁廖钦,不知为什么成 了死敌,如今各走极端,正在作殊死之争,廖飞明说赴西南,其实没离开潼关附近。 “廖飞目前极欲解决廖钦,他既在潼关一带,廖铁想也不远,如何一网打尽这 两个巨魔,需得好好布置一下。” 余再添沉思有顷,低声与众人说了一阵,然后散去。 且说旋风太保余再添下得华山,扑向了潼关,在潼关西北一个极为偏僻的破庙 里住了下来。他要踪迹这两个巨魔,一举以消灭掉,故行动上极为隐蔽,轻易不出。 天色还早,余再添盘膝坐在一个阴暗处,温习日常功课,不知为什么,心情就 为惊涛骇浪里一叶扁舟,无法安定下来。 这是他自孤云山得不传之秘后第一道反常现象,宇宙回旋神功,系依天地星辰 运转法则,以真气流转百脉,每一运用,身心舒畅,杂念全消完全进入无我状态, 确是一种无上神功。 今夜,他发现心田不静,真气川行百脉,虽然无阻。 但杂念一生,实多危险,杂念即内在之魔,众由心生,一个不好,就能坐僵, 重则丧命,轻则成残。 他懂得走火入魔危险,不敢再运神功,正持起身。 然发觉在袂飘风有声,知有在行人路过,难得坐处异常隐蔽,干脆来个守株待 兔,看看是何角色。 奇异的是,仅仅那么一声轻剧,别无动静,半晌,竹竿敲打之声传入耳鼓,这 么深更半夜,居然走来个瞎老道。 只见他闭着眼向庙里摸,由暗处向明处看最清晰,虽说天空无月,但繁星万点, 并不怎么黑暗。 窥见老道年过六旬,黑瘦枯干,右手持竹竿,左手还拿个白布招号上书:“铁 玄道人论命。” 是个算命的,余再添自忖是着,轻轻的由断垣处掠出,转向庙前,正巧,那瞎 老道正由破庙里踱出来。 mpanel(1); 余再添是存心试探老道,低声说:“老道深夜入破庙何故?” 老道霎了霎白眼珠:“施主问的可奇了,莫非瞎子摸黑,也值得一问。” “因为你夜半独行,令人奇怪。” “笑话了,白天与黑夜,在瞎子手中杖感觉来说,并无不同!” “你何不在道观?” “瞎子也想找一处道观,细研无为,可天生劳碌命,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耐何。” 余再添根本不相信瞎道人的一番鬼话,他心里知道这瞎道人不简单,但又一时 找不出什么地方可疑,只好作罢。 瞎道人盲杖徐点,扬长而去。 余再添心悸之感又生,瞎道人自可疑,又从庙中出来难道破庙中有什么古怪, 转身回庙中摸去。 破高虽破,可规模却不小,当年这座破破足有香火鼎盛时期,当时定想不到会 有如今之颓废潦倒。 沧海桑田,世事变幻,真是难以预料。 整个破庙的后进各段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小窗口有微弱的灯光泄出,余再添小 心向灯光处游去。 恰在此时余再添发现一条黑影闪电般向灯光处泻去,速度惊人,他虽达到黑夜 视物之境,仍未能看清那道黑影的身形,心中暗惊。 黑影在暗处向屋里不住地张望,自言自语道:“唉,想不到这破庙中有这么一 个美丽的小尼姑,看来我今天要走桃花运了,唉呀!真是运气来了,挡也挡不住, 噢!” 屋里的人显然发现了门外有人窥视,于是响起了娇柔悦耳的语音道:“门外什 么人鬼鬼崇崇的,深夜里此有什么事。” “唉呀!小娘子,在这破庙之中能与小娘子遇见,真是之生有缘,此时月色正 佳,美境难求,四野空寂,正是小娘子抛去那灰土僧衣,焕发青春的最佳时期,我 自然少不得要作为你的红尘接引人了。” 门前发出愤怒之声:“孽障!尔属何人,胆敢信口开河,速退,可保首级,否 则莫怪……” 碧涛神鳌又是一阵哈哈长笑:“小尼姑!碧涛神鳌看中的羔羊,绝不容逃脱, 不错,你有着一身功力,但在我眼中,简直不堪一提,识相点,你就乖乖的顺从… …” “鼠辈!你是否称雄海外,现为五绝帮旗主的碧涛老魔?” “正是在下!” “长兴三凶及石岛一怪是尔何人?” “是在下之徒及师侄!” “现在何处?” “小尼姑,你问得实在有点离谱,我根本没法答复你,你是谁?莫非与三凶一 怪有何渊源?” 嗖!由月牙门内暴闪出一条黑影,厉声说道:“三凶一怪以多为胜,杀我生父, 伤我……” 旋风太保余再添先听口音好熟,一时想不起是谁,再一听,不由恍然大悟,已 知女尼是谁人,就不由心头大震。 碧涛神鳌不屑的说:“你报出姓名,三凶一怪虽已死去,我这作师长的还承担 烂烂门下债务!” “哎!可恨!” “小尼姑!根从何来!” “不能手刃亲仇,宁非恨事!” “但还有我这作师长的在!” “本来与他人无关,但是你行为不过于卑鄙,用心可诛,而且入五绝帮为虎作 怅,恶迹四散……” “别数啦!我问你,意欲何为?” “为天下苍生,为贫尼血恨,不能留你在人间!” 碧涛神鳖身形微幌,扑下墙来,冷然地说:“听你口气不小,我倒要试试你有 何高招!” 他嘴里说着话,左手探腰,快地一抖乾坤网,银光四射,网发“怒海捕鲸”向 小尼姑头上罩下来。 这魔头没安好心,想以惊涛八网生擒这小厄姑,慢慢受用,网卷风暴,凌虑下 罩,殿前院落,全罩在他网风下,其势疾劲,异常凌厉。 却不料这妙龄尼姑袍袖一抖,露出一柄雷音佛帚,不退反进,金光闪闪,矫若 游龙,快向这魔头手腕截去。 雷音佛帚是个软兵刀,抖直了点出不奇,点人穴道则不易,能以这种兵刃截脉 的,在目前武林中,除数得着的两三个人物外,谁也没这种功力。 她一出手就展绝学,碧涛神鳌安得不识,知遇劲敌,那敢怠慢,陡然坐手腕, 网发“白浪滔天”,向佛帚反震出去,同时暗提惊涛煞,左手暴吐,指向女尼气俞 重穴,一缕指风,突闻声点到。 女尼帚现“长虹贯日”,发出百道金光,一天瑞气,竟然贯注真力于帚尖,直 迎出去,同时左手虚弹,硬接碧涛神鳌惊涛煞! 双方行动都快,闪电而出,银雾金光,指风掌劲,互一震荡,一声闷响,一声 轻爆,人影倏分,向外暴退下来。 女尼身轻不稳,连退两步,方始拿桩站好。 但碧涛神鳌脚下跄跟差点儿栽倒就地,虽勉强定位身形,嗓子一甜,哇的,吐 出了一口鲜血。 碧涛神鳌已知不敌,趁对方也负内伤当儿,顾不得自己所负严重伤势,强扬心 神用双足抖两臂。 嗖!如离弦之箭,向外暴射出去。 墙上一声冷哼:“时辰已到,你还想走?” 碧涛神鳌陡觉面前黑影一闪,左肋一麻,吭的一声,倒摔下去,巴嗒一声跌落 在殿前青石阶上,头颅破裂,死于非命。 女尼扬声说:“何方高人,代除此怪,贫尼这里谢恩,尚祈见示大名!” 墙外绝无反应。这妙龄尼姑正待作势欲起,呼的,一团黑呼呼的东西迎面飞来, 她感觉这东西太轻,并非暗器。 伸手一接,竟然是一面手机密密麻麻的全是字,她无暇看,飘身过墙来,仅见 河边人影一闪,已越了过去,追已无及。 她退了回来,人排房就灯下一看,不由的流下了两行清泪,全身震颤,急飘身 再度扑出,向那条黑影去的方向追去。 且说旋风太保余再添以上乘剑气,震毙了碧涛神鳌,把久已准备在身之物,掷 向女尼,退了下去。 却不料河边人影一闪,那瞎老道竟自向北扑去,至枫林波不远,陡折腰转向了 直东,沿河而去。 余再添见瞎道人装模作样,行为鬼祟,令人猜不透究何用心,自己现身击毙碧 涛神鳌,他竟先一步而走,又似避开自己,为的是什么? 余再添怎么也想不出这瞎道人是谁,更估不透他是何居心,边是疑团满腹,边 是要穷究底细,故而跟踪下去,以释疑团。 这瞎道人也真怪,沿河东下,不过三五里,突又折转方向,扑向了南方,向一 座松林内扑进去。 余再添生恐他入林隐去身形,脚下加快,三五个起落,接近了对方不过三五丈 地,正待扬声喝止。 林中突然现身一人,既细又高,双目暴射攸攸个寒光,拦住去路,面无表情, 但巨吻张合,露出巨齿,望之令人生畏! 这形态,烧成灰,亲再添也识得,正是五绝帮白虎旗主活骷髅,恨不得立时将 他毙于掌下。 但事实上不能这么办,也不愿这么办。 因为按魂灵猿候致远说过,五绝旗主廖飞与廖钦各走极端,正在作殊死斗,百 双方均在潼关附近,正在调兵遣将,全力以赴。 活骷髅,碧涛神鳌是五绝帮极其重要人物,既然现在潼关,证实按魂灵科侯致 远所言不虚。 他方才杀碧涛神鳌情非得已,若再毙了活骷髅,可能就断了线索。 再一点,瞎老道行为快捷,功力不凡,似非五绝帮同路,是不是鬼见愁廖钦手 下,一时无法证实。 他脑中电光石火般一想,微下腰隐身一株树后,静观双方有何举动。 活骷髅拦道而立,半晌无言,看那情形,初在打量对方,却不料瞎老道陡然一 睁双目暴射一片寒光,冷哼一声说:“活骷髅!交出林中人来!” “人!什么人?” “别装蒜,你既由林中出,我师侄仇开江何在?” “啊!那是个毛头小伙子,正在林中打瞌睡,与我何干,在下倒有事请教,第 一,你装瞎来潼关何事?第二,受何人指使?” “活骷髅!你别想摸底,我猜你还不识我瞎道人是何许人?” “西北道上,人称寒云铁道人不是你?” “哈哈……我是说你不解我何许人,而非说你不识我,在下装一辈子瞎,走南 到北为人算命,江湖道上,除非不见天日鼠贼不知,稍有点见识的谁不晓。 “可是我有个怪脾气,我行我素,谁也管不着我,受谁的指使,你想我瞎道人 会受人指使?这就显得你无知!” “嘿嘿……别妙高自许,你以为活骷髅不知你底细,说穿了不值一文钱,但你 逼在下道,也叫没法子。 “听说,你与三环飞针鬼见愁廖钦交谊不恶,如今来潼关当然为廖钦助拳而来, 你干脆点,说出廖钦现在何处,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不就结了。” 瞎老道冷冷的一笑:“我瞎子干脆一辈子,绝不苟头露尾,不错,三环飞针鬼 见愁与在下情谊不恶,现在何处我也知。 “说出来不过一句话,但有个先决条件,五绝帮主廖飞现在何处,从实道来, 我会说出鬼见愁住处!” 活骷髅双目一阵转动,干笑说:“我要不说呢?” “瞎子回你同样一句话!” “那你是自找难堪!” “瞎子数十年江湖,不解难堪是什么滋味,今天倒要尝尝新!” 活骷楼一声厉叱:“瞎鬼既不识始举,接招!” 活骷髅脚下陡然一滑,九尺高的身形一保下,已到瞎老道面前。 双臂一抖,长袖口中露出两支手臂,有肤无肉,干瘦得距白骨已无几,十个竹 节般手指,夹一股狂飚迎头抓到。 瞎老道陡地纵声狂笑,音震长空:“好哇!我倒亦会会你这西南活鬼,有几许 道行!” 他一抖白布招儿“唰啦”一声,竟然把迎头下击之势,化解开来。 白布招一卷,“风卷残云”中夹“三羊开泰”,幻成一天白影,猎猎之声不绝 于耳,向对方卷去。 活骷髅一声长啸,暴起半空,双臂一阵格格暴响,身如磨盘大地,长臂双抢, 一阵惊心爆魄的异啸声中,向下暴袭过去。 瞎道人也似上了真火,白布招倏地一扬,“倒转乾坤”,一声暴喝下,人影两 分,东西飘落,全不由脚下踉跄,变颜变色。 东南角上,传来一声无比尖啸。 闻声未落,人影倏现,脚未沾地,双臂已扬,一阵轻微破空声下,瞎老道闷吼 一声栽倒就地。 飘下来一个独眼婆子,异常丑怪,背插天鹏旗令,手擎撞山杖,正是五绝帮五 族首座,鬼谷主人查三姑。 她于双方硬拼受伤了,适时赶到,竟施展七巧飞云珠,趁瞎道人运功疗伤当儿, 暗中下手。 致瞎老道被打中肩井,涌泉双穴,倒手就地。 活骷髅长臂一扬,立向暗道人飘去,查三姑疾飘身,拉山杖横着一栏,沉声说 :“白虎旗主不可!” 活骷髅骨碌碌翻了一阵白眼,使悻的说:“为什么?” “帮主有令,一定要活捉对方重要人物,逼其吐露实情,否则就不易摸得着对 方之老巢。” “帮主何在?” “活骼髅!这是你应问的?” 她一下腰,抓起瞎老道,迅捷地向东南扑过去,活骷髅长腿一迈,身形一幌下, 也追踪而去。 旋风太保余再添见状,怎能错过良机,立即疾孤身如流星过渡,一阵风般,尾 随扑向了东南。 前头,是个山区,华山脉回云岭横阻去路,天鹏令主查三姑对山径甚熟。略不 迟疑的扑向了山里。 活骷嵌在未入山区之前,一直与查三姑保持半箭地距离,不时回顾,查看有无 他人暗中跟踪。 这一入山区,似无顾忌,立时放开脚程,走在一起,相距不过丈许,一前一后 的向山内扑去。 回云岭,目前是五绝帮秘密禁地,二人自是有恃无恐,转瞬间连翻两道山岗, 进入一道秘谷。 谷道异常复杂,曲折难行,二人左一折右一拐,已进入一个石洞中。 余再添紧随二人,骗过了数道伏桩,进入谷道,但石穴阴暗,摸不清有何埋伏, 未便深入。 论功力,他大可放胆前进,谁也阻不了他。 但此行目的,在摸三环飞针鬼见愁廖钦究在何处,更要弄清二人何时会斗,以 使一举除去这两个巨魔。 他隐伏在洞门口,借草丛以蔽身形,侧耳顷听,不知为什么,五绝帮两名旗主 进入洞中居然不再前进。 就听里面有人沉声说:“捕来何人?” 就听查三姑说:“西北道上寒云铁道人。” “好!他与廖钦交谊甚深,当可知其存身处。” 半响不闻人语,仅闻一声低哼,又是查三姑的口音:“铁道人,你已被擒,实 说可免一死,否则难免寸剐,你勘酌着办。” “毒婆子!你当知铁道人是个铁铮铮汉子,卖友求生,岂是我瞎子所为,尔等 倒是干脆点,否则瞎老子可要骂!” “哼!那是你不识我手段,敢再违拗,我叫你生死皆难!” 洞外,突发人声:“鼠辈无耻,妄想以多为胜,在万里一追风申某人眼中,简 直是不堪一顾!” “什么人洞外狂言?” “天山南洛万里追风申屠君,奉廖大帮主之令,授以邀战!” 唰!唰!查三站及活骷髅飘出洞外,查三姑厉声说:“请帖何在!” 洞外不远处,步过来一个披头散发的怪人,冷嗤的说:“毒婆子接着!”他一 扬手,束纸代箭,奔出发出锐啸向查三姑面门打去。 毒婆子伸手接过,冷傲的说:“这手功夫的确不弱,但在你家旗主之面前,无 异江边卖水!” “瞎婆子!你先看请帖,能立时还交贵当家最好,在下还等着回话!” 毒婆子查三始打开一看,冷笑说:“好!就是这个五底,会于豹子岭!” “你说的可算数?到时贵当家的能否准时?” “当然算数,鬼见愁廖钦届时失约,本帮主必然准财到!” “那么,交还寒云铁道人。” 毒婆子立即返入洞中,放了寒云铁道人,不屑的说,“瞎老道交还你,可惜他 一身功力已失,叫他安守观院纳福吧!” 万里追风申屠君面色倏转青白,一语不发的夹起瞎老道向山外扑去。 且说旋风太保余再添眼见万里追风申屠君夹着瞎老道扑向谷外,五绝帮两名旗 主既没追踪也没加暗算,反而退入洞中。 他知道双方要于月终会斗,目前不会再有什么纠纷。 秘谷石洞之中,除了查三姑及活骷髅外,一定还有第三者,这第三者必然就是 五绝帮主廖飞。 金再添更能料得到,但目前他不会采取行动,如果毙了廖飞,势将惊走三环飞 针鬼见愁廖钦,他要俟双方恶斗时,一举两得,免得再费周章。 因此余再添离了秘密谷,紧跟着万里追风申屠君扑向谷外。 旋风太保余再添跟踪二人,曲曲折折的跨山越岭,扑向西北,转瞬之间,出了 山区,不一会儿,接近了潼关。 时已四鼓,人们全入睡乡,万里追风申屠君竟自绕关而走。 在这种人烟稠密之区,距离太远了,很容易脱出视线,余再添连着几个起落, 距申屠君不过五丈,衣袂飘飘之声可以互闻。 万里追风申屠君功力不在五绝帮两名旗主之下,老江湖异常机警,衣袂之声一 入耳,他已警觉,四顾之下,不由心中一惊,心说:“这一路自己算是放开了脚程, 居然被人跟踪上,这人轻功之高,就绝不会在自己之下,五绝帮中,连帮主全算上, 要以轻功比上自己的,还不多得,此人果是五绝帮中人,倒是异常扎手。” 他心中再一捉摸,不由又是一阵心悸。 风闻旋风太保余再添,火焚孤云山,轻挑华山总坛,功力之高,无与伦比,如 果是他,对五绝帮,对鬼见愁全不利。 申屠君倏地一展身形,以连云纵身法,疾如流矢,向外扑去。 旋风太保余再添知形踪已露,对方加快了身形,分明是想摆脱自己,不由一声 冷哼,心说:“任你快过奔马,捷逾猱猿,也别想能够走得开,少爷今夜如果不摸 准你老巢所在,势不罢手。” 他陡地吸一口长气,双臂微震下,正要起身,斜刺里,一座鼓楼旁,嗖的一声, 扑过来一条黑影,迎面而到。 余再添功力已达化境,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仍然分辨得出这人形态, 这人面罩黑纱,宽袍大袖,正是那妙龄尼姑,曾以掌力震伤海外霸主碧涛神鳌,不 知为什么又在此处现身。 会再添不愿见她,也无颜见她,心里一急,倏地一仰身形,“鹞子大翻身”, 暴退出五丈以外。 脚才沾地,双臂再振斜刺里飘落出去,隐身一处极为阴暗乱树后。 这尼姑虽说没他快,但也非一般高手所能望其项背,紧迫跟踪,捷逾飞鸟,但 当她一个转折身形之际,眼前黑影顿沓,不由令她惊疑万分。 尼姑并没知难而退,方圆数十丈内,搜索个遍,绝没发现什么,她住了脚,怅 怅的望着长空,不由发出一声长叹:“添弟!你为什么要躲开我,莫非你也看破了 红尘,但你把与怡仙姊所生幼儿交付给我,这千斤重担,岂是我一个出家人所能担 当得了的。 “看你投掷给我书上语气,你似内疚甚深,其实,事态既明,我不会责怪你, 你与怡仙妹正是一双两好。 “我此次来潼关,主要的是找你,有着极其紧要的话对你说,这件事关系着你 一生命运,万一失误,悔悟已迟,再不现身,我可要急死了!” 尼姑留言自语,声音不小,她是故意这么说。 因为,她存心要引出余再添,无奈地距余再添太远了,她又居于下风,没一句 传入余再添耳中。 这位妙龄尼姑确有其重要的话对他说,奈何金再添极力躲着她,空自着急,无 计可施了。 这尼姑,正是余再添青梅竹马之友,山盟海誓秦玉娥,她因为不能维护老父安 全,致老父丧命海外群凶手下。 又恨余再添不会及时援手,本意与群凶一拚,不料突然出现一个老僧救走,挽 留了她这条残余生命。 秦玉娥哀伤之余生趣已无,竟然落发入空门,青罄红鱼,长伴佛前,但是,父 仇不共回天。 她还有一件大事未了,就不能不苦练武术,而师门,正是隐居已久的一代高人, 她又肯下苦功,已练就一身不凡功力。 古刹逢仇,双方力拼下,全负了伤,但碧涛神鳌的伤势较为她重,即使余再添 不出手,这位万绝帮青龙旗主也走不开。 余再添此时的心情是十分纷乱的,史怡仙一死,他感觉既对不起史怡仙更加对 不起秦玉娥。 他知道,秦玉娥性情极为和柔,但他感觉自己有负于娥姊,史怡仙垂危之际, 虽一再嘱他去找娥姐,可是他却羞于见她。 余再添离开孤云山时,就准备了书和,把与史伯伯结合经过,及史怡仙忏悔之 情,一点不漏的全写了出来。 临了,他希望娥姊能传怜身世遭遇,抚育幼儿。 这等于一张供状,把―切罪过归于自己。 余再添看见了秦玉娥了,但对方已入空门,再续鸳鸯盟已不可能。 她既削发为尼,托她照顾幼儿已然不太适合,扰她清修更属不宜,故投书后立 时飘身退下。 前尘往事,已成过眼云烟,他要挥慧剑断情丝永不谈爱,故秦玉娥追踪他,他 就处处逃避她。 如今,秦玉娥走了,他伫立无言,深深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说:“哎!一 切全是命,娥姊!峨姊!相见争如不见,何必再惹牵缠!” 这是个阴暗的日子,没有星星,没有月亮,山风掠过,发发沙沙之声,快交冬 令了。寒风似剪,更见萧煞。 这种季节,这种时候,谁也不愿露宿餐风,可是余再添,自探得廖钦廖飞这两 个巨魔行将会于豹子岭,作生死决斗,连日来四处采探,但没有查出豹子岭究在何 处。 他与这两个巨魔,血恨似海,焉肯放松,故不避风霜,查察二人踪迹,虽气候 恶劣,绝不懈忌。 令他奇怪的是自己到潼关三日,再旺大哥及黄山五剑不曾现身,是否发生了什 么毛病,无法揣测。 他行经一个山坳处,伏下身形,四处察看,唆!一条人影就如一只夜鸟,由他 的身左掠过。 他神目似电,虽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仍然看得出这人身形体态,沉声 说:“是大哥么?” 这条黑影止步回身:“可是二弟?” “是的!大哥何往?” “追踪青娘子百步追魂田媚?” 余再添低声说:“她也到了!” “不但来,她正与廖飞计划如何对付廖钦。” “廖钦何在?” “据侯老前辈说,廖钦恨廖飞及田媚入骨,发誓生擒二人凌迟处死以泄心头之 恨,故也到了潼关附近,惟落脚何处尚未查明。” “大哥,黄山五剑没出来?” “人多,行动不便,分则力弱易为贼子们所算,除毕姑娘功力高超,与我分头 查探对方行踪外,保皆留在关左寒云寺中,以备大举。” “侯老前辈!” “他已不愿出手,与另一位前辈往枫林渡北岸,与我等遥相呼应,也正在查访 廖钦下落,一有消息,必然通知。” 余再添微一忖量说:“大哥,他们之间恩怨,根本与咱们无关,但是不知为什 么,我不解对方底细,心里甚为烦闷?” “二弟,这是因为你与对方结怨太深之故,我了解你这种心清自来恨之极,必 穷诘其底!” “难得两个巨魔相会立期不在今宵,追踪田媚也不急在一刻,坐下来,谈谈对 方情形也好。” 两兄弟就山坳隐蔽处坐了下来。 余再旺沉声说:“二弟!你听说过四十年前,东海三老奉武林至尊之命,搜索 金翅鹏廖尚祥的故事!” “知道! “你可知廖尚样是推?” “大概与廖飞及廖钦有关。” “那何止有关,金翅鹏廖尚祥是廖飞之父,廖钦之叔。” “如此说,廖钦与廖飞是叔伯兄弟。” “不!是同母异父兄弟!” “这怎么解释呢?” “昔年,武林有二廖,称霸大河南北,老大满天花雨廖世保,老二金翅鹏廖尚 样,二人同姓不同宗,结为兄弟,互相照应,称雄一时。” “廖世保为人在正邪之间,手段极辣,而廖尚样性好渔色,到处拈花惹草,行 为极其不检。” “适于此时,廖世保发妻过世,仅遗一子,年方周岁,此子即是廖钦。” “廖世保虽在色上看得谈,奈何他年逾四旬,只此一子,异常钟爱,他不能不 续弦,照顾幼儿。” “他娶了谈轻云为继室,这谈轻云原是他手下一个女飞贼,对廖世保异常恭顺, 这一坐上龙头夫人宝座,真是大快心愿。可是二人的年龄相距太远,谈轻云双十年 华,廖世保已四十开外。 “何况他娶谈轻云的目的在照顾幼儿,他又是个粗暴的人,日常在外,在房帷 之爱上,不能满足这位妙龄夫人。 “先会不是说过么,廖尚祥性好渔色,年岁较廖世保小上约十岁,正是个三十 四五的壮汉,他竟然与这谈轻云勾搭成奸。 “廖世保性既粗暴又经常外出,对这种事自然是一无所知,坐令鹊巢鸠占,为 所欲为,自己猛戴绿帽子。 “廖尚祥虽占有了谈轻云,但他这种人性情,那能安份,仍然经常在外干着淫 杀勾当,搞得一团糟。 “伍老前辈那时候还不曾坐上武林至尊宝座,他对廖尚样这种行径,异常不满, 久有除奸之念,但是碍着廖世保,因为廖世保虽然是黑道中人,除了性情粗暴,不 能容物之外,并无大恶。 “伍老前辈三次派人警告廖世保,要他自行清理,除去廖尚祥,或者干脆把他 驱逐边荒之地。 “无奈廖世保犯了激性,不但置之不理,反而转知廖尚祥与伍老前辈作对,而 廖尚样,却表面对他义兄表示感激。 “而实际上,却故布圈套,名是约定时日,二人连手与伍老前辈对抗,而暗地 里,却挟了谈轻云赴东海,另觅枝栖。 “届时,伍老前辈与廖世保会于沙河芦花荡,双方一言不合动上手,廖世保红 沙掌力抗不了流云威势惨毙芦花荡,手下众人星散。 “伍老前辈找的是廖尚样,而廖尚祥已挟谈轻云远走,并遗弃了廖钦。 “伍老前辈以幼儿无辜,安置好了廖钦,即踪迹廖尚祥去处,直至七八年后, 武林同道共尊一老,黑白两道公推伍老前辈为群雄之首,黑道中人才露出廖尚祥底 细,他与谈轻云隐于海边。 “武林至尊这才传令东海三老,剿除了这对淫夫淫妇,但二人所生一子名廖飞, 年七八岁,竟于事先投入海外三眼神君门下。 “三眼神君死时,告知廖飞身世,这廖飞却秉承父母之性,好色而阴险,百计 连络廖钦结为兄弟,要报昔日之仇。 “但他隐瞒了廖尚样与谈轻云勾搭之情,而是说,因大伯死后,谈氏无以为生 才与其父结合。 “这种事自古有之,自不为怪,同母异父,自然仍是亲手足,至于廖尚祥故布 圈套,今廖世保送死一节,更是绝口不提。 “伍老前辈不但救了廖钦,还受以技击,名列武林十二雄之一,伍老前辈自不 愿提及往事,因为提往事就得公布廖世保罪状……” 余再添接口说:“既是如此,我外祖父就不应传他技击,致命……” “他老人家心怀仁厚,舍不得这块可造之材,并想以恩化怨,可是廖钦听了廖 飞一言之后就昼夜筹划方策,才有仿造笑煞神符,导成师父与武林至尊孤云山之役, 一计不成,才与廖飞连合出手,暗算至尊。” 余再添道:“如此说,廖钦与廖飞不会反目成仇。” “第一,廖钦步乃父后尘,为人虽是心狠手辣,对女色却看得谈,而廖飞,完 全继承了廖尚样的遗传,又来个故事重演,与田媚勾搭上,偷生了两个孩子,寄养 民家,不为廖钦所知。 “廖飞知廖钦已得绝学,非自己所敌,恭顺异常,而廖钦感觉其妻田媚好高骛 远,性情极为不善,没加传授。对他这位异父兄弟,倒没感到什么,竟按步就班的 传了他一身不传之秘。 “却不料落魄崖之会,廖钦独留孤云山,廖继志及廖继芳兄妹找上孤云山,无 巧不巧的遇上廖钦。 “询问之下,两个孩于那知底细,说出父母姓名,这一来,差点把廖钦气死, 本想一拳击毙二子。 “但转想到妻子不贤子不肖在所不免,何况他本就不爱田媚,心中另有其人, 立时动身去了西北,并留书二人,表示一自己无意入世,嘱他为之。” 余再添不解的说:“廖钦既然气走了,二人怎会成仇?” “二弟?你没发现西北道上的寒云铁道人(瞎老道)及万里追风申屠君?” “正巧在秘谷中看到。” “你知二人的来路?” “弄不清!” “二人正是满天花雨廖世保手下左右开锋,本已绝迹中原,在天山称霸,巧遇 廖钦西北之游。 “双方初不相识,二人动手为廖钦所擒,廖钦为着在西北立足,无意加以杀害, 互相谈论之下,二人才知他就是廖世保之子。 “就把昔年廖尚祥如何计诱廖世保入绝地,死于非命细节,全盘告之,这一未, 勾起廖钦之恨。 “原来自己真正的仇家,不是武林至尊而是廖尚祥,廖尚祥既死,这笔帐就得 算在廖飞身上,更勾起了廖飞夺妻之根,二事并发。 “万里追风申屠君及瞎老道也清楚谈轻云并非廖钦生母,故连廖尚样如何勾搭 谈轻云成奸各节,全盘托出。 “廖钦才知道,廖飞与自己本来风马牛不相及,所谓同母,母另有身世,身己 身世,谈轻云是自己继母。 “继母与人所生之子,与自己还有什么血缘可言,故令手下,传信五绝帮,要 廖飞与田媚会于潼关,以清血债!” “啊!两个魔头原来还有这么多的曲折身世,如此说来,廖飞实在较廖钦更加 可恨的!” “二弟,田媚较廖飞尤可恶。 “为什么?这女人心比蛇毒,性比狼阴,她跟廖飞结合,其意也在学那惊世绝 学,她另有野心,如果廖飞不死于廖钦之手,迟早也会死在她手中!” “大哥,昔年立或不全是廖钦幕中主动么?” “当然是!” “五绝帮所行所为呢?” “也是廖钦为主!” “这三个全不是东西,细算起来,阴狠毒辣竟是不相上下。大哥,除非你,谁 也摸不清这多。” “二弟,我凭什么能够知道得这么多,全是侯老前辈,他与这两个巨魔斗智斗 力,垂二十年于此,不曾稍懈,这许多事,全是他暗中派人潜伏在这班魔头左右, 才能弄得一清二楚。” “现在,我要弄清楚一件事情,双方约会豹子岭,怎么也打听不出,究竟是在 何处呢?” “这是个古地名,目前的名宇是插天峰!” “啊!这不属于华山脉么?” “谁说不是,我们立身向西,乃是鹿儿谷,沿谷道连越两个山岗,不就是插天 峰了么?” “大哥,他们会不会有什么举动吧?” “会期,是本月终了一天,届时必定会有一番生死之斗,但是在会前,绝对不 会平静,必……” “我也料定双方不仅布置一切,并可能暗中偷袭,倒是不能放松,万一三魔聚 首,我要一鼓尽歼!” “切记着别先出手,等双方有了伤亡时,再出手较宜。” “好!我们这就鹿儿谷走走,看看田媚入谷何事。” 兄弟两起了身,直扑鹿儿谷,不久就进了谷道,一左一右向内搜索着,前头, 是个谷道尽头,岗峦起伏,地形异常复杂。 余再添陡见谷道口人影一闪,余再旺略一招手。向右扑出去,他们兄弟两凑到 一处,余再添低声说:“这儿地形复杂,树木又多,既有夜行人现身,想来必然与 此事有关,大哥你在后面接应,别靠得太近。” 未俟余再旺答话,微一舒腰,唆!就如一支流星,横扑出去。 余再旺明白,探听对方行踪,不宜人多,自己与二弟比功力远逊,倒不如让他 一个人前往为宜,故他跟在他二弟身后遥遥而进。 余再添身形快捷,举世无双,那条黑影在他前头,还不时回顾,行经一处树丛 里,这条黑影一俯身,竟然失去了踪迹。 余再添止了步,在察看地形,倏地一震臂,向左面一个山壁扑过去,落地无声, 微一张望下,沿峭壁轻移过去。 峭壁一个洞门口,探出一个半截身子,正是青娘子田媚,向外张望,不知是发 现了什么,还是等人,神态异常紧张。 余再添紧紧靠着峭壁,远远地盯着她,耳鼓里忽然传来破空之声,一声轻响, 落下一个人来。 这人中等身材,长发四散下垂,不见真面目,余再添认得出,这是正点儿,五 绝帮主廖飞。 两人不吭声进了山洞,金再添快捷地一飘身落在洞门口,侧耳倾听,内中似闻 人语,但听不清。 他不能放过机会,立即冒奇险轻轻的蚊行入洞,前进足有七八丈远,已清晰的 听到二人说话。 这里面漆黑一团,余再添在身处是个转角,转角处是个小洞,他一闪身坐在洞 内,正好,人与壁齐,不碍通路。 就听五绝帮主廖飞嘿嘿一笑,接着是一阵“啧……”的怪声。 他立即又想起被青娘子田媚害死的史怡仙,煞光再度盈项,他的双目倏然放出 阴芒! 不过,他为了大局,一直咬牙隐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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